“救……救命啊……救命啊……”
可怜的刺客丁丢下弯刀，舍弃了来时好不容易开辟的道路，抱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小鬼的房间……
因为接二连三在宫中发现非法入侵人员，这几天整个皇宫都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刺客大哥夺门而出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侍卫们逮个正着。
据当夜执勤的侍卫称，那个刺客见到他们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竟然紧紧抱住了他们中的一个死不撒手，几个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那名可怜的侍卫身上扒下来。
估计真是被吓傻了，那位刺客大哥还未等人盘问便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自己刺杀靖王的经过，哭着喊着说有个只有脑袋的小鬼要杀他。
侍卫们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战战兢兢跑到仙仙郡主宫中求证。可惜，几位赶到的时候仙仙郡主跟靖王殿下正在自己的房中睡得正香，连半个鬼影都没看见，而刺客口中所说的什么鬼火，地道更是子虚乌有。
于是，可怜的刺客大哥就这样被当成疯子丢去了刑部大牢。鉴于他精湛的挖地道本领，倒是不用替他担心秋后问斩之时被咔嚓一刀结果了。只是这厮大概一辈子都不敢再踏入皇宫半步了。
目送着几位侍卫大哥走远，白瓷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径直跑去要小鬼解惑。看在她刚刚辛辛苦苦帮忙毁灭现场的份上，小鬼怎么着也该透露一点秘密。
小鬼不想让普通人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前几次费尽了千辛万苦也要努力把刺客远远送走。因此，刺客大哥刚刚夺门而出，他便唤下了躲在房梁上的白瓷，要她帮忙毁灭现场。
鉴于皇帝一向是个容易得被害妄想症的职业，而除了那位成功逃脱的女刺客之外，几名刺客都已被他折磨得精神有些失常，倒是不用担心让人发现刺客们的目标其实是他。
“小鬼，想杀你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白瓷用一种等待说书人抖包袱的目光，目光灼灼地望着小鬼。
白瓷问出这两个问题的时候，小鬼正拿着钓鱼竿悠闲地甩动着系在鱼钩上的蜡制小孩头颅，闻言忽然一阵恍惚，连那个小孩头颅失控朝他的脸上打来都没注意到，幸亏白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从白瓷手中接过那颗少了一只眼睛的头颅，拿手指用力地扣起了那个没了眼睛的眼眶，半晌才幽幽道：“他一直以为他可以胜过我，把我锁在冷宫的时候是如此，找刺客来杀我的时候也是如此。只可惜，我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你？”小鬼眼中骤然闪现出的失落让白瓷一怔。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杀不了我。”小鬼长长地叹了口气，依旧只是摇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想把你也卷入其中，不知道真相对你有益无害。”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小鬼朝白瓷微微一笑，目光中终于有了些微的暖意。
脑海中浮现出前世与鬼医相处之时那一幕幕温暖的景象，白瓷心中一动，一股莫名的情绪骤然涌上心头，她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我很没用，从小到大只会给你跟青花瓷添麻烦，但是对我来说你跟青花瓷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两个人。青花瓷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我只剩下你了。就算明知道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我依然希望你能够把你烦恼的事情告诉我。”
白瓷偷偷瞥了小鬼一眼，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拧紧了拳头，别过脸去，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般大声道：“别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但我不希望在你的世界里我依然是个局外人。上辈子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父亲来看待。”
空气中忽然响起“噗嗤”一声轻笑，白瓷面红耳赤地回过头来，果然面前的十岁男孩已经高高地扬起了唇角，她本想负气离去，然而男孩眼中荡漾的暖暖温情却令她刹那间失去了起身的勇气。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面前的十岁男孩笑得极为甜蜜，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蜡制头颅，从床上站起来，伸手，无限慈祥地揽住了白瓷的脖子，“乖女儿，不用替为父担心，为父自有主张！”
“滚！”本来还有几分感动的白瓷终于忍不住抬脚，一脚将某人踹翻在了床上。
十七、贴身保护
皇室成员向来是容易遭遇绑架、勒索、刺杀、投毒等不法侵害的高危人群。身为魏国所有皇室成员中地位最高的存在，皇帝小哥这些天可谓草木皆兵，度日如年。
那是当然的。一波波刺客如入无人之境，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皇宫大内，更过分的是，所有的刺客竟都在大内侍卫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第三方势力蹂躏得不成人形……
蹂躏！那的确是蹂躏！而且更过分的是，竟然还是在主人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蹂躏。从对方料理那几个刺客的从容手法来看，那人似乎完全不担心会被大内侍卫发现，那种种单纯为折磨人而使的手法让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就算明知对方对自己毫无恶意，但只要一想到对方完全有能力用料理那几个刺客的手法来料理自己，皇帝小哥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几个刺客被发现时的惨状，皇帝小哥只觉得一股寒气直漫上心头。心思一乱，手就忍不住一抖，手抖的结果就是，他笔下那幅即将写完的字功亏一篑了。他本来还想着用练字来平复一下这几天来不安的心神，结果果然只是徒劳。
“无瑕，刺客的来历可有消息？”皇帝小哥摇了摇头，将那幅写坏的字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身为皇帝小哥的发小，兼又拥有江湖第一名门正派听雨轩无瑕公子的身份，刺杀事件出现之后，梅仁爱同学自然责无旁贷地留在了宫中，贴身保护皇帝陛下。听得皇帝小哥的问题，梅仁爱立刻答道：“暂时还没有。”
“无瑕，你认为刺客的目的是什么？”
梅仁爱顿了顿，淡淡道：“虽然还不清楚刺客的目的，不过刺客的目标应该不是陛下。”
“朕也这么认为。”皇帝小哥露出一抹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刺客的目标似乎是茹天仙。朕一直觉得当年大长公主与驸马之死，实在是蹊跷的很。朕小时候常常听父皇说起暗帝，但自从大长公主与驸马死后，朝中便再没有接到过半点暗帝的消息。朕总觉得茹天仙的身上似乎藏着不小的秘密。”
梅仁爱点头：“陛下的猜测应该没错。太皇太后可是紧张得不得了，不仅以害怕为借口把茹天仙给接到了自己的寝宫，甚至还调集了最精锐的大内侍卫日夜宿卫。能让太皇太后如此紧张，这个茹天仙身上的秘密绝对不简单。”
“无瑕，替朕好好盯着茹天仙那边，一有消息，立刻禀报。”
“微臣领旨！”
作为一个跟刺杀事件毫无关系的局外人，茹天仙，也就是我们的白瓷很无辜。宫中诸位的推理能力其实不差，只可惜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刺杀事件的关键人物会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于是，刺杀事件的所有恶果都让我们可怜的白瓷同学背了。
望着身后一米处亦步亦趋的梅仁爱同学，白瓷很忧郁。
“我说，梅大少爷，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我……我可是要去出恭诶……”说到最后几个字，白瓷的脸华丽丽的红了。
刺杀事件过后不久太皇太后以受到刺客惊吓为由，把仙仙郡主跟靖王一起接到了她的寝宫。然后再之后没多久，皇帝陛下的发小兼伴读便被好心的皇帝陛下派到了仙仙郡主身边，开始了所谓的贴身保护。皇帝那边派人过来保护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太皇太后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于是乎，就出现了眼前这样一幕诡异的状况。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已经让白瓷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梅仁爱绝对是跟皇帝小哥串通好了过来捉弄自己的。可惜，在找到机会赶走梅仁爱之前，她只能忍耐。
梅仁爱同学的表情毕恭毕敬，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让白瓷抓狂不已：“郡主请放心，微臣会守在恭所外面的。”
守在恭所外面，里面的动静依然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啊！白瓷无语问苍天，索性转身，开始往回走。
“郡主，您不去出恭了吗？”梅仁爱一脸好整以暇的欠扁表情。
白瓷额头的青筋抽搐了。其实，要赶走梅仁爱很简单。找个太皇太后在场的机会，设计让梅仁爱扑倒自己就行，没办法扑倒，做几个能让太皇太后误会的暧昧动作也行。只要让太皇太后认定了梅仁爱同学对仙仙郡主心怀不轨就行。
虽然仙仙郡主目前是这样一副尊荣，而梅仁爱梅大公子却是粉丝无数的超级大美男。但鉴于上次炅火跟梅仁爱大战时的反应，白瓷对自己的计划还是信心十足的。只可惜，这些天太皇太后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都没怎么出现，白瓷纵有再好的计划也使不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白瓷终于还是等到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天她跟往常一样在御花园里闲逛，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梅仁爱同学。然后，她惊奇地发现太皇太后竟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面跟梅夫人，也就是梅仁爱他老妈悠闲地喝茶聊天。此时不动，更待何时，白瓷想也没想便甩出了几颗藏在身上的小石子。
然后，她趁着梅仁爱因小石子而分心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绊倒了梅仁爱。这个动作白瓷早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只一下便顺利使梅仁爱失去了平衡。
等到梅仁爱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时，他已将仙仙郡主扑倒在了地上，双腿跨坐在仙仙郡主的腰上，两手撑地，目光距仙仙郡主那张肥硕的脸不过寸许，他甚至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几缕发丝已经垂到了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而更令他心惊的是，面前这张脸上竟缓缓绽开了一抹邪气十足的微笑。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漫上心头，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觉得身上几处大穴一凉，身体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眼前那张满脸横肉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虽然白瓷现在功力不济，不过稍微阻碍一下无瑕公子的行动力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她满意地欣赏着无暇公子脸上此刻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可怜的梅仁爱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看那表情分明是要哭出来了。
“小子，你死定了。”距离已经足够近，白瓷冷冷对梅仁爱下达了判决。
果然，她的话说出还没多久，不远处凉亭的方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来一道人影，只听“砰”的一声，梅仁爱被那道人影一掌打飞，重重撞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畜生！你想对仙仙郡主做什么？”人影恶狠狠地冲梅仁爱吼出这样一句话，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兀自躺在地上的白瓷。发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衣衫完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臣妾教子无方，望太皇太后恕罪！”
人影朝太皇太后的方向干净利落地一拜，白瓷这才看清人影竟是梅仁爱他老妈，梅夫人。难怪梅仁爱只是被打飞出去，除了暂时爬不起来之外没有半点不适。白瓷暗自惋惜，梅夫人真是大大的狡猾，要是其他人出手，以梅仁爱刚刚的状况，怎么着也不止被打飞出去那么简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皇太后狂奔到宝贝外孙女的跟前，准备替刚刚爬起来的外孙女掸去身上的灰尘，然而她的宝贝外孙女爬起来第一件事却不是看她，而是直冲向刚刚被打飞的梅仁爱，手忙脚乱地将梅仁爱扶了起来。
眼见着太皇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梅夫人慌忙冲梅仁爱大吼：“畜生，还不快跪下！”
刚刚被白瓷架起来的梅仁爱只得再度灰溜溜地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们误会了，刚刚梅公子只是不小心绊倒了。”
“绊倒？绊倒了为什么不赶快爬起来，哀家分明看到他刚刚想顺势轻薄于你。”太皇太后的语气火气十足。
白瓷心中暗爽不已，脸上却依旧露出一副关切不已的表情，扑通一声跪到太皇太后脚下：“外祖母，不是梅公子的错，请你千万不要责罚他！”
说完，她甚至还偷偷扫了一眼梅仁爱，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眼下这种状况下，饶是再纯洁的人也开始怀疑两人有□了。
此刻梅仁爱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正有无数草泥马在狂奔……
事情的结果还不算太糟，梅仁爱被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至于仙仙郡主……
太皇太后向来是个护短的主，一开始她就把仙仙郡主的角色设定在了受害者上，既然是受害者，那么处罚这样的事当然与她的宝贝外孙女无关。于是我们的白瓷依旧好吃好喝，生活乐无边。
然而，梅大公子那边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太皇太后的懿旨一下，兵部尚书梅大人立刻怒火中烧，结结实实打了还没缓过劲的梅仁爱一百军棍，饶是执行家法的家人手下留情，梅仁爱同学依旧不得不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
太皇太后的处理结果颁布下去没多久，皇帝小哥便亲自上门表达了他对梅仁爱同学的慰问。
“你说我重口味，你自己的口味不是比我还重！”随行的炅火同学大概想起了之前的误会，幸灾乐祸地丢下了这样一句话行长而去。
听到炅火的话，梅大公子直接一口鲜血喷出，可惜除了再一次狂吼“茹——天——仙——我跟你势不两立！”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十八、往事已矣
不知是不是被小鬼的手段震慑住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刺客都没有再出现。在白瓷这边的一再请求下，太皇太后终于同意她跟小鬼回到原来的寝宫。
日子又恢复到往常一般无波无澜，白瓷每日除了逗弄小A小B，便只能跟小鬼下下棋，偶尔找梅林一起喝杯茶已经算是难得的特殊活动了。在这一潭死水般无趣的生活中，倒也不是半点有趣的涟漪都没有。
炅火，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几天，原本应该贴身保护皇帝小哥的炅火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白瓷的附近。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动力，料想一定是皇帝小哥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派他来盯梢，白瓷也就释然了。
又是一个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夏夜，小鬼拿了本前朝志怪专心致志地看着，小A小B在不远处的朱漆柱子下玩追逐战，鹤衣跪坐在塌下一针一针的绣着一方丝帕，只有白瓷无所事事独自一人盯着跳跃的烛火发呆。
她现在简直怀念死以前的生活了，她曾经还抱怨过杀手这个职业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现在才明白能够风餐露宿也是种幸福啊。至少生活充实，永远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会有机会无聊到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
“发生点什么吧……拜托发生点什么吧……我快要无聊死了……”白瓷双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小鬼。
听到她的声音，小鬼抬头朝她微微一笑，然后随手丢过来一册《魍魉集》。看到书名，白瓷便忙不迭的把书给丢了回去。开玩笑，再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也不能去看这么恐怖的鬼故事吧，她自认没有小鬼那么坚韧的神经。重生前她曾无意中偷偷看过小鬼那边的一本志怪小说，愣是吓得半个月没睡好觉，几个月后依旧噩梦连连。
无意间瞥到在门外蹲点的炅火，白瓷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冲过去，爬上了炅火大侠所在的那棵树。
“炅火，陪我聊聊天吧。”挑了一根足够支撑她体重的粗大枝杈坐下，白瓷望着炅火，目光熠熠。
已近初秋，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带来丝丝凉意，还好茹天仙的这个身体脂肪层够厚，这样坐着倒也不冷。
“聊什么？”盯梢被人发现，被盯梢的当事人竟然兴高采烈地跑来跟自己聊天。盯梢盯到这份上，饶是炅火一向淡定，也觉得有些不大习惯。
白瓷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双手抓住树杈，小腿悠闲地在半空中晃动着：“随便什么。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哦……”炅火哦过之后就再没了声音。有过梅仁爱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跟仙仙郡主这个混世魔王有过多接触，特别是在她此刻这样的表情之下。
“随便说点什么，比如说你家在哪里，父母兄弟怎么样之类的。”自己只是想听听他那跟青花瓷类似的声音过过干瘾，没想到对方如此不给面子，竟然只说了个哦，白瓷顿觉无趣。无奈之下，只好主动挑起话头。
“我没有家，也没有父母兄弟。”炅火的声音淡淡的，无喜无怒。
白瓷囧了，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踩雷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忙道歉。
炅火那边没有回应，气氛就这么僵了下来。
“对不起……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的声音跟你一样好听。每当听到你的声音，总能让我想起跟他在一起时的美好往事，所以我才忍不住想听听你的声音。”白瓷再一次诚挚道歉。
“没关系。”炅火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他的心中却是波澜涌动。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面前的女子就是太师祖预言中的那个人了。虽然面不改色，但他的手却已不由自主地拧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白瓷这边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依旧沉浸在自己对青花瓷的回忆之中：“我总是给他添麻烦，有时候甚至还会拖他后腿。可是就算是被我拖累到身受重伤，他也从来没有责备过我一句。他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把最危险的留给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都会坚定地挡在我的面前。如果没有他，我大概连活到长大成人都做不到。小时候我可是连只兔子都不敢杀。他对我这么好，我却什么都没为他做过，甚至连一声谢谢都没对他说过。我总以为我有无限的时间，我总以为我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
白瓷说着说着，眼中竟然泪水涟涟。炅火想起太师祖遗言中交代的一切，心中竟莫名有些怅然，静静地望着她的脸，微微有些失了神。不知怎的，他竟发现自己的手已下意思地伸过去想要揽住身旁女孩的肩膀。
“仙儿姐姐，大半夜不睡觉跑树上干什么？”树下传来的一声大喝将炅火伸出的手逼了回去。
看清声音的主人是谁，炅火的心中蓦地一凌。是他！
大树底下，一名身着亲王冕服的孩童正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孩童的眼中闪烁着跟年龄毫不相称的冰凉寒光。面对那双眼睛，炅火只觉得浑身冰凉，手指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做不到！就算明知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自己依然没有勇气坦然面对那双眼睛。炅火避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踩着大树的枝杈，落荒而逃。
“小鬼，你干嘛？突然冒出来，吓死我了！”白瓷擦干了眼泪，用平常的语气冲树底下大吼。
“仙儿姐姐，你突然消失了，人家想你了嘛！”树底下的孩子嘟起嘴吧撒娇。
白瓷哭笑不得的下树，进屋。
一进屋，那个满脸促狭表情的孩子瞬间便换了一副表情。他拉着白瓷进了小室，望着她的眼睛，郑重无比地告诫道：“除了长相相似之外，那个人跟青花瓷根本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那个人不是青花瓷，所以不要把你对青花瓷的感情投射在那个人身上。那样做不仅是对青花瓷的侮辱，更是对你自己的侮辱，除了伤害，你什么都得不到。”
白瓷苦笑，这种事情，自己当然知道。青花瓷个性洒脱，嬉笑怒骂，张狂自然，一颦一笑皆是出于本心。而炅火，不知为何，给白瓷的感觉却像极了一个戴着青花瓷面具的傀儡娃娃，仿佛有什么人硬生生要将他变成青花瓷一般，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让人不适的违和感。
见白瓷露出那样的表情，小鬼忽然上前，紧紧抓住了她的双手：“答应我！永远不要对那个人动心！”
他的表情如此郑重，甚至连动作都如此重，虽然有厚厚的肥肉做缓冲，白瓷还是感觉手腕被他握得生疼。
鬼医在白瓷的印象中就是个邋里邋遢的老痞子，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面前的孩子突然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白瓷还真有些不习惯。微愣了片刻，她终于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世上没有人能代替得了青花瓷。”
小鬼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手。
“青花瓷后来怎么样了？他过得好吗？”想到自己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青花瓷，白瓷顿觉心中空落落的，一阵难受。
小鬼微微一笑，眼中现出悠远的神思：“听雨吹风，纵横江湖，剑之所指，天下俯首。可是，得到了天下又能如何？最想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听到小鬼的话，白瓷刚刚忍回去的眼泪终于又一次汹涌而出，她的脑海瞬间被无数前世的画面淹没。
……“你不需要太强大，因为我会用我的一切来保护你。”……
……“你只需要乖乖跟在我身后，让我知道就算我浑身沾满了无辜者的血污，就算全世界都背弃了我，只要我一回头依然会有那么一个人，静静地守在我的身边，笑容只为我而绽放。”……
……“你我是最甜蜜的负担，纵使遍体鳞伤，我依然甘之如饴。”……
……
“青花瓷那小子真是个笨蛋，以为凭他一己之力便能护你周全！他拼尽了全力为你挡去所有的风雨，却忘了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由别人替代的。”
小鬼长叹了一口气，将瘫坐在地上的白瓷搂入自己稚嫩的肩膀。
“如果他给你足够的锻炼，如果你足够强大，或许你们的结局会不同。”
发现自己被小鬼搂在了怀里，白瓷心中蓦地一动，一把推开小鬼，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小鬼，你是鬼医，无所不能的鬼医。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回去，回到青花瓷身边对不对？”
小鬼静静地望着她看了良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无声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回得去，青花瓷就不会是历史上的那个青花瓷，而天下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天下。所以……”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白瓷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颓然地松开了手，像个喝醉了酒的醉汉般踉踉跄跄地跌坐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双目定定地望着虚空。
见白瓷这副模样，小鬼忧心忡忡，他静静地望着白瓷看了良久，终于，仿佛下定决心般上前，一把住在了白瓷的手：“丫头，想不想当我的徒弟？”
前世鬼医虽然教过白瓷跟青花瓷无数神奇的东西，但两人跟他之间却并无师徒名分。青花瓷曾几次提出想正式拜他为师，每次都被他以你们还不够资格为由推拒掉。然而现在，他却主动提出要收白瓷为徒弟……
白瓷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小鬼点了点头：“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兵法谋略，无论什么，只要你想学我都能教你。”
“学来干什么？”白瓷一片颓然，连这个问句都是有气无力。
“进可轻取天下，退可富甲一方。”小鬼眼中精光四射，声音掷地有声。
白瓷无力地垂下了头：“我不要什么天下，我不要什么富甲一方，我只想要青花瓷！”
“丫头，这个世界已没有青花瓷，你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没兴趣……没了青花瓷，死了也就死了……”
十九、陛下走光
“丫头，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当我徒弟？”小鬼没想到白瓷会拒绝地如此干脆，微微有些恼怒。
沉浸在对青花瓷回忆中的白瓷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再度颓然地垂下了头：“没兴趣……”
“你……”小鬼眉头微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白瓷偷偷扫了一眼他的表情，发现他一脸怅然，终于松口：“要我当你徒弟也可以。帮我从杨光手中搞到那枚跟这枚凤佩成一对的龙佩。”
小鬼哭笑不得：“臭丫头！我好心想收你为徒，你竟然跟我谈条件？”
不过十岁大的小男孩对着比他高一个头的少女说出这样一句话，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白瓷低头望着他，一脸无辜：“这不算条件吧，顶多只能算是求未来师父帮徒弟一个小忙。从皇帝手中骗走他最珍视的东西，多么有挑战性的课题啊！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就算我乖乖拜你为师，也无法心服口服啊！”
小鬼微笑着望着她。
提到自己最爱的玉，白瓷的眼中终于又现出了往日的神采：“‘进可轻取天下，退可富甲一方。’这种话谁不会说，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