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蕊深吸了口气,回过头趾高气扬的龇牙说道:“本姑娘身体好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着凉。”

早上当差完,头倒不像昨天那么重了。她想再过几天,就要完全习惯昼夜颠倒的生活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中途饿醒了两次,但是至少也能在饿醒之后继续睡。睡到傍晚醒来,想到该是吃饭的时辰了,忙起身随便洗了个脸,往御膳房跑去。

跑进御膳房,找了个位置坐下,见饭菜上来,正拼命扒着饭,旁边一人便说道:“你别吃那么急,想哽死自己吗。”

子蕊莫名的看着她,又看向其他用食的宫女,这才发现大家好似都慢悠悠,一点也没有像平日里上战场般的紧张感。她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用当差了吗?”

那宫女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当差主子们谁伺候?你没看宫里今天贴的告示吗?当差时辰不同的宫女有不同的用食时间,而且每次用食时间有半个时辰。”

子蕊一听,长长吁出一口气,早就该这么做了,否则长久下去,非得病不可。她又问道:“告示贴在哪里?”

按照宫女说的地方,子蕊吃完饭便往那边小跑过去,到了那里,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想必这告示早早贴了出来,只有她们这些当晚差的人才不知晓。她仰头看着那一大张红纸黑字。

宫人用食时间有半个时辰,晚差宫人可以去御膳房领取食物,每月增加月银,每月准许出宫一次,得疾病者可休息至病愈但当月赏银扣除…

子蕊眉头微微一皱,越看便觉得好像有几点像昨晚她跟言非说的,她心里一阵发麻,该不会真的是因为他听了自己说的然后彻查后宫事宜才重新制定的宫规吧。想想他那一声嗯也实在是很诡异。

希望没有其他人知道两人有过这么一段对话,在宫里待了两天她就知道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视线又移往旁边那张纸,只见是惩处告示,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心已悬了起来。

惩处宫内掌事三十七人,三人斩首,十四人入狱,十人流放宫外,十人贬为下等奴婢。

子蕊看着那三十七人的名字以及之前所任的官职,都是掌管宫里大小事宜的麽麽公公。三人斩首…十四人入狱…她瞳孔微微一缩,越发不希望言非是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才这么决定整顿的。

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林一豆还没有来御药房,子蕊跟其他两个药娘打了个照面,便去御医处拿今晚要熬的药。拿了药回来,林一豆已经来了,见了她极高兴的说道:“你看了告示没,当晚差的人可以去御膳房领包子吃。”

“看了。”

林一豆见她放下几副药,问道:“今天除了主上,还有谁的药要熬?”

“御医说这是给随安阁的人喝的,子时的时候送过去。”

“随安阁?”林一豆点头道,“又有质子住进去了。”

“质子是什么?”

“就是战败国送来的皇族人质。因为一般都是现任国君的儿子,所以久了就都叫做质子。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战败国的。”

子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想到其他事,问道:“那张告示是什么时候颁布的?”

林一豆想了想,说道:“今天清晨的时候,好像还有一些事宜要陆续颁布。不过对我们而言,总归是好的就对了。”

见四下无人,子蕊凑上去低声说道:“你说主上为什么突然颁布这个,这些规矩都施行了好多年了吧。”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主上不喜欢后宫争斗,所以一直没有将权力下放给任何一个妃嫔。但是也无暇顾及这些,那些公公麽麽又压着,因此主上也不知道后宫事宜杂乱。不知道这次是谁告的密,总之就是大快人心,主上也将整治的权力给了华容娘娘,虽然这次明着是华容娘娘的名义整顿,其实还是看主上的意思。”

子蕊听着林一豆一点也没有压低的声音,眨了眨眼,心想连他都不怕上头的公公麽麽了,就代表真的已经全力在整顿宫内事宜。看着他高兴的模样,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她还怕什么。

可是为什么越想心里越不安。她默默叹了口气,百无聊赖,问道:“晚上的包子是肉馅吗?”

子时还未到,林一豆已经在熬药,子蕊闻着这苦涩的药味,稍微走远了些:“那质子得的是什么病,这药是做什么的?”

林一豆边摇着扇子边答道:“是治内伤的。好像是质子想潜入我们乌雅国,被人发现了,在挣扎的途中被误伤。一天服用两次,下午已经喝过一次。”他又看了看在发呆的子蕊,说道,“你有空就多认认药材,多看看医书,这样就不会觉得无趣了。”

子蕊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一看书就头疼,但是我喜欢听书。大街小巷的说书先生我没有一个不认识的。”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双脚站定,手凭空一握,好像握住了说书人的醒木般,朗声道:“且说那虎彪大汉大声一喝,怒吼道:‘你这小人,胆敢欺负到本大爷头上,活腻了不成!’当下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一步跨到那人面前,一刀横砍。只见一阵白光闪过,地上已滚落一颗硕圆的脑袋,看得旁人惊慌乱窜。”

林一豆瞪大了眼,怎么也想不到个子矮小身子也薄弱的她竟然能这么绘声绘色的描绘这么一段话,那声音分明已经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一个年迈的老先生。听到那脑袋滚地,他差点也要惊叫。还未回过神,就见她眉毛一挑:“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摇头笑道:“你真该去外面说书,而不是在这里看管药材。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他们说你姐姐是宋将军,难道宋将军不把你弄出宫去,要留在这受苦?”

子蕊哼了一声:“我进来就是因为她,她又怎么可能把我救走。不说我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时候家里穷,就送我进宫了。”

子蕊见他神色黯然,因为不懂得他从小入宫无依无靠的心情,只当他是想念家里的人。此时药已经熬好了,便起身端着送往随安阁。

相对于窝在小小的御药房里,她更愿意在晚上时到处走走,当然不要遇上像华容娘娘那样的厉害人物。

一路走到随安阁,门口并没有宫女,只有侍卫,出示了腰牌后才开门放她进去。

随安阁的布置跟其他的阁楼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窗户比较少,而且只是随便看了眼,便知道那些木质比起其他的窗户木质来,更坚固。这里果然是囚禁人的地方,只是比牢狱要舒适华丽些。

子蕊刚走进屋内,便见一个年轻人坐在书桌前,灯下阅卷,看得极为认真,她走进去的时候都未发觉。她慢慢走了过去,不知要怎么称呼他,只好干咳两声,唤起他的主意。

那年轻人抬起头来,见了她,又看到她手上的药,轻轻点头笑道:“劳烦了。”

子蕊看着他极清俊的面庞,白衣胜雪的装束,恍然道:“是你。”

这人赫然是那天她逃跑到森林时,赠她食物酒水和银两的人,他竟然是质子。子蕊仔细一想,林一豆说质子试图潜入乌雅国,那那天碰见他,或许正是他潜入的时候。

年轻人微微皱眉细想,才好似想起了她,笑道:“是你。”

“嗯。”子蕊点点头,笑道,“真没想到还可以碰到你,我叫宋子蕊。现在是御药房的药娘。”

“在下秦蓦离。”他又打量了她一番,“你上次是逃出宫里?”

“是知道自己要进宫,所以就逃走了,可惜没有逃成功。”子蕊叹了口气,“被罚在御药房劳作三年。”

蓦离淡淡一笑,说道:“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子蕊还要跟他说些什么,门已经被打开一条缝隙,隐约看到有人往里面看来。蓦离一看,对她说道:“我现在是质子身份,你还是少些和我说话,不然传了出去,对你也不好。”

“我和你是光明正大的说话,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子蕊笑了笑,“你把药喝了,我拿碗回去。”

第八章白衣公子(二)

子蕊实在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碰到秦蓦离,而且他还是质子。作为人质关押在这里,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以后送药去的时候,一定要多跟他说说话。

回到御药房,林一豆便说道:“把汤药送给主上,然后你顺路去御膳房拿吃的回来。”说完便把自己的腰牌给她,又转身去记录今日熬药时间和送药时间。

子蕊端着药往静宁阁走去时,路上竟然三三两两看到宫女正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原来当晚差的不仅只有她一人,还有其他宫人,只是平时都各司其职不出来,因此才觉得晚上当差的人很少很少。现在正是轮换吃晚膳的时间,因此才见到那么几个宫人。

走到静宁阁,里面灯火通亮,子蕊又想到告示是早上颁布的,那就是说言非昨天一夜未眠,还要召集各阁公公麽麽,审问定责。想着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等她拿了碗出来,去御膳房拿了包子,便往回走。走了一半路程,就见有一人正站在树下,月光倾泻在他脸上,犹如仙人般,孤傲而不可侵犯。子蕊见了他,本想躲开,可是除了前面那条路,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回御药房。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走到近处,行礼道:“主上万福。”

言非见了她,笑了笑道:“去领吃的了?”

“是。”子蕊顿了顿,忍不住说道,“今天的告示,改了很多宫里的规矩。”

言非点头道:“昨晚听了你说的之后,便召集了宫内掌事的问了,两年未整治,的确出了很多问题。”

子蕊心里一凉,他的突然整顿果然是因为自己,那那三个被斩首的人,岂不正是间接被她害死的。

言非见她又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问道:“那些规矩改了,你不高兴?还有哪些地方我没有顾及到的么?”

“那些规矩改了大家都很开心,只是…”子蕊看了他一眼,的确没有生气的神色,才继续说道,“只是处置了三十七个人,而且还有三个被斩首…”

言非这才明白她刚才在担忧什么,淡淡道:“那些掌事身在其位不思其职,如果每个人都是如此,没有人来检举,只会导致更多的人受害。责罚三十七个人换来宫内一千多人的安定,所以你并不需要自责。”

子蕊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心里还是不安,毕竟是她间接害死了三条人命。

言非见她神色不宁,知道她在忧虑什么,说道:“那三个人如果不被揭发,就会有三十个,甚至三百个人受苦。你只要想想这点,心里就不会太难受了。”

子蕊点点头,叹道:“是不是每个在笑的人背后,都有个人在哭。”

见她又说些奇怪的话,言非笑着摇了摇头。听见整齐而轻微的脚步声,两人抬头往那边看去,走近了些便看到领头的宋安然。

巡夜侍卫看到言非,齐齐叩拜。宋安然再站起来时,看了一眼子蕊,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子蕊看着她越走越远,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当作没看到我,回去找娘亲告状。”

言非说道:“宋将军公私分明,有大将风范。”

子蕊一听,忙摆手道:“我姐姐一点也不厉害,更不是当将领的料。”

言非看着她,笑道:“你怕我让她去战场?”

被人看穿的滋味并不好,子蕊脸上一红,说道:“太晚了,我还要拿包子回御药房,不然豆子就要被饿死了。”

走了两步好像忘了请辞,又噌噌小跑了回来:“主上,我…奴婢告退。”

话一落,便听到了轻笑声。

子蕊边走边想自己见了华容娘娘一口一个奴婢自称得顺口,可是碰到真正的主子了却总是忘了,幸而他不在意,否则自己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只不过言非比起华容娘娘来,也随和许多。虽然责罚她进宫劳作三年,又打了她十板子,但是两次好像都是自己错在先。

林一豆见她回来,哀嚎道:“姑奶奶,你是去拿包子还是去做包子,我快饿晕了。”

子蕊嫌恶的看着他,把布包里的包子塞给他:“给你给你,平时没东西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饿。”

林一豆笑着,啃着包子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半路碰到主上了,就随便聊了下。”

“咳咳。”林一豆猛咳了几声,捶着心口说道,“你跟主上聊天?随便聊了下?”他摇头道,“不可能,主上虽然赏罚分明,但是很难亲近,有一次我远远见到主上,跪在地上都浑身哆嗦。”

子蕊也拿过一个包子,奇怪道:“我倒觉得他很随和,而且跟他说过的话他都会去思量,做的也特别快。”她想了想,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这叫雷厉风行。”

林一豆狐疑的盯着她,问道:“今早那告示上的事,该不会就是你向主上提的吧?”

子蕊挠着脑袋,略微羞涩的说道:“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这件事的,既然你说起了,那我也只好承认了。”

话刚说完,林一豆已低声嚷了起来:“宋子蕊,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子踢了!你向主上说这种事做什么!”

子蕊顿感委屈,也回击道:“我向主上说实情也错了吗?我知道我那些话害死了三条人命,但是这也不能…”

“重点不是这个。”林一豆见她声音大了起来,忙将她拉回屋内,说道,“宫里不太平的事多得去了,你管了一件事,其他人不会感谢你,只会认为你是个爱邀功的小人,以后处处防范你,生怕被你抓到一点把柄。就算是以后你出了什么事,曾经被你帮过的人,也不会出来替你说好话。总之就是一句话,宫内行走,沉默就好。”

子蕊忍不住又嚷道:“这是什么破道理,我不稀罕他们感激我,可是难道见到乌烟瘴气的事也不能说了吗?这样的话,大家一起被淹没的真相埋起来就开心了吗?”

“宁可大家一起沉船,不能一人独揽船桨,也不能一人逃生。”林一豆伸手比划了一下,“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你才是蚂蚱。”子蕊呸了他一口,“我不稀罕他们感谢我,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也不会指望他们为我说好话。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林一豆看了她许久,眼圈已有些红,说道:“你这种性格,在宫里会很难活下去。我的师傅,就是因为被卷进宫里的纷争白白送了命。他临死前对我说,在宫里,少说话,多做事,主子的事通通不要理。”

子蕊默了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向来不会安慰人,只好点点头:“嗯。”她又笑道,“我会好好活到出宫那一天的。”

林一豆却是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不要跟主上走得太近。虽然没听过你和主上聊什么,但是和君王走得太近,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子蕊看着他,说道:“豆子,你每次教训我的时候,就好像是五十岁的老太监。”

林一豆脸上一抽,字字道:“我叫林一豆,不叫豆子。还有,我只比你大两岁,更不是太监!”

子蕊哈哈笑着,忽然顿了下来,眨了眨眼说道:“你不是太监?”

林一豆忍无可忍道:“谁告诉你药童是太监的!”见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神态,才耐着性子说道,“御药房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太监,表现出色的药童,可以升为御医。”

子蕊感兴趣道:“那药娘呢?”

“自古还没有出现过女御医。”林一豆又瞥了她一眼,“而且以你的性子,不适合做大夫。”

子蕊瞪大了眼:“我哪里不适合了?”她鼓着两腮气道,“我一定会比你更早做上御医,做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女御医!”

他正摇着头,手指已经被她拿起:“天地为证,手指为印。”子蕊念叨完,拍了拍手说道,“明天开始我会努力看医术学习医术的。”

林一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明天,而不是今晚开始?”

“因为我现在困了。”

林一豆睁大了眼,就见她人已蜷在了椅子里,打了个哈欠说道:“麽麽来巡逻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他摇摇头,她这副模样,就算是三年后出宫,她也做不了御医,能懂得治疗邪风病痛就已经很不错了。三年,想必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现在她还是个小姑娘,过了两年,两人再一块这样守夜,就要遭人闲话了。

只不过跟她一起,虽然偶尔要受些惊吓,但是开心的时候也不少。

正想着,子蕊的呼吸声已经均匀了。他看了一眼,回桌上拿了本医书,继续翻看。

寂静的夜,只听到细细的风声。子蕊酣睡着,在梦中又见到了姐姐,两人在宽阔的草地上放纸鸢,姐姐笑靥如花,从未见她如此开心过。那时候还很小吧,因为手上拿着的线筒特别大。她一边跑着,一边欢叫,脚下突然不知被什么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再起身时,姐姐已紧紧抱住自己,颤声道:“不要哭,姐姐还在,姐姐还在。”

她从姐姐怀中挣开往外看去,只见狼烟四起,尸横遍野。

是谁在叫她,叫得那般悲凉,那般痛彻心扉…

第九章宫闱惊心(一)

不知是受梦的影响,还是半夜着了凉,子蕊当差完了,回房睡觉时只觉得身子又冷又热,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等她再醒来时,喉中干渴。起身倒了杯水喝,茶水撕喉,疼得她直哆嗦。

同房的宫女回来时,见她裹着棉被,推了推她笑道:“哎,这大伏天你怎么盖着棉被,该不会是躲在里面哭吧。”

推了两下不见她回答,心里觉得不妥,问道:“子蕊?你不是病了吧?”说完伸手去摸她额头,刚碰到便缩了回来,“烫死人了。”

子蕊听着她们哄闹着出去,好像听到有人说要给她拿药,又好像没有。她一进宫就当晚差,还没来得及跟她们好好说过话,交情也只是住在一起罢了。她蜷缩在被窝中,越发想念家里。

每当她病了,娘亲都会彻夜守着自己。那时候她还任性的不让娘亲走,抓着她的手才能入睡。姐姐责备自己的时候就哑着嗓子骂她不疼爱自己。其实最不懂得疼惜人的,是她自己。

“姐姐。”她念叨了一声,好像听见有人应了一声,额上也微凉。她缓缓睁开眼,就真的看到宋安然坐在一旁,手摊在自己的额头上,姐姐的手在这夏日中也是冰凉的。

宋安然见她醒了,眼神迷糊,说道:“路上见到其他宫女,说你病了,我趁着午休,过来看下。你这是邪风,根据新的宫规,会传染的疾病需出宫修养。待会会有人送你回去,你忍耐下。”刚说完,便见她咧嘴笑了笑,不禁皱眉说道,“已经病到神志不清了么。”

子蕊心里想自己清醒的很,干笑道:“可以回家了。”

宋安然愣了片刻,点头道:“嗯。”

子蕊握着她的手,安然入睡。

也不知是新宫规刚颁布,掌事的人还不太熟悉,亦或是出宫的流程太复杂,等子蕊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当耳边传来娘亲的声音,自己床上熟悉的味道时,她已觉得自己好了大半。

这的确是她觉得而已。

送回家里的第二天,全身冒出了数十个红肿的痘子,大夫过来一看,才确诊为水痘。

水痘易留疤痕,所幸在家中被照顾得当,吃喝都有人管着,药也按时喝,倒没有会留疤痕的迹象。

子蕊坐在阴凉处看着花园里的草木,离开王宫越久,她就越不想回去,算下来她已经离宫十天了。这十天在家好似胖了许多,脸色也越发红润,如果再住一个月,一定是脱胎换骨了。

正想着最好这痘慢点儿消褪,眼前的风景已经被挡住了,她抬头看去,见了宋安然,撇了撇嘴:“不要挡着我看花草。”

宋安然看着她说道:“气色不错,看来可以回宫了。”

听到这两个字,子蕊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不要。”

“你如果再不回去,就要被当作出逃处置了。”

子蕊的气焰灭了一半,说道:“难道不可以通融一下,你看我的脸上、手上、背后全都是痘子。娘亲说吃喝的不好,会留下疤痕,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宋安然瞥了她一眼:“这话你跟掌事麽麽说去,我只是负责传话。”

子蕊又躁了起来:“宋安然,你就不能替我说说好话吗?我告诉娘去。”

“王命高于一切,娘亲也没有办法。”宋安然见她蔫掉般坐在椅子上抽鼻子,说道,“进了宫之后,不要跟主上有过多的接触。还有后宫的妃嫔,官员,能避则避。”

子蕊瞟了她一眼:“遵命,宋将军。”

宋安然没有理会她的冷言,转身出了这花园。

子蕊看着那些奇珍异草,长长叹了口气,赏花的心情顿时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