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语道:“以后一定要认识个神医,这样我就不怕被人打了。”她想了想又唾弃了两口,“呸,你还真想在这里待一辈子挨一辈子的板子吗?!”她的眼珠子又一转,“御药房那么多人,总要想个办法去认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虽然熬药的地方离他们远了些,但毕竟都是御药房的人。”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又开心起来。进了药房跟其他两个药娘打了个招呼,时间一到,便见她们离开了。她站在门口,看向眺望塔,比起在外面看来,或许是因为离得近了些,在塔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璀璨夺目。

林一豆今天迟了点,看他拐着步子过来,子蕊便觉好笑,他们两人真是落难凤凰。

见子蕊在看着他憋笑,忍不住翻她白眼:“宋子蕊,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子蕊扬了扬头,说道:“你该找御医给你药敷一下。”

林一豆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边进屋边说道:“御医是给主上和各宫娘娘,还有大臣使唤的,我们这些小人物生了病,就只能自己忍着,或者等其他人出宫置办东西,拜托他们捎点药回来。”

子蕊瞪大了眼说道:“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况且如果我们宫人得病了不治,那主上和娘娘们也会觉得少了人手不方便吧?”

林一豆看了看她,不知是苦意还是讽刺:“别说是病了,就算是病死了一两个,也没什么。宫里的人多得去了。”

子蕊眨了眨眼,他的这句话听着让人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第五章 一波未平又一波(一)

晚上的时间过得又慢又长,这才刚过了子时,子蕊的眼皮子就一直往下垂,恨不得现在就能听到鸡鸣声。

林一豆见她捣药的动作又顿了下来,赶忙敲了敲她:“你可别睡着了,否则让巡夜的看到,你就得被关禁闭了。”

子蕊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说道:“关禁闭的话就可以睡觉了吧。”

“睡到是可以睡,就是没饭吃。”林一豆摇头道,“一看你的模样就是没听我的话好好在白天睡觉,活该你困。”

“娘亲以前从不让我这么晚睡,想想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熬过夜。”话说完,她又打了个哈欠。

林一豆摇摇头,看了看那计时用的水漏子,说道:“再过一会,就是主上喝药的时辰了。”

“喝药?”子蕊眨了眨眼,“他有病?”

话一出口,就见林一豆的脸色变得雪白,眼睛瞪得跟铜锣般,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想要脑袋啦?主上这不是病,是提神用的。”

子蕊恍然的点点头,也学着他的模样说道:“主上没有病,只是喝药提神。”

林一豆知道她在学自己,而且她学得极像,却只能硬生生将笑意吞了下去,瞪眼道:“下次别乱说话。”

子蕊拍手笑着,半晌才继续捣药。

药熬好后,林一豆倒出一碗,说道:“送到静宁阁,门外有侍药宫女等你。记得声响不要太大,惊扰了主上你的脑袋立刻就搬家了。”

子蕊吐了吐舌头,佯装受惊:“好可怕。”她双手拿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泛着苦味的汤药,一路闻着差点没吐出来。

从御药房到静宁阁的路程并不会太远,或许是因为盛夏的关系,到了静宁阁,仍见那汤药在泛着热气。

那宫女接过托盘,眉毛轻轻一挑:“别走开了,待会还要拿东西回去。”

子蕊嘴里说着是,心里已经骂了她一遍。按照宫里的等级来说,她只比自己大两级,却傲然得像个老麽麽似的。她从门外往里面看去,灯火通明,里面却很静。都这个时辰了,言非竟然还没有睡,看来做君主也并不好。

她站在门外,思绪已经飞到远处去了。又探手摸出怀里的香囊,看了看觉得心里暖和。以前过寿辰时总会收到很多东西,今年却只有姐姐送给自己,不知是那些人忘记了,还是东西没有办法送进宫里。

正想着,门已经打开了,她忙回过神来,想要收好那香囊,手上却是被塞了个托盘,香囊已掉落在地,正要俯身去捡,那碗已经一个不稳,往下坠去。子蕊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宫女尖叫了一声,碗也摔落在地,裂成碎片。她忙拨开那碎片,指肚传来一阵刺痛,来不及多想,将那香包捡了起来,所幸碗里的汤药已经喝完,否则就毁了。

她刚直起身,脖子上已经被架了三把长枪。

只见那侍卫问那宫女:“这是何人?为何深夜还在此处?惊动主上该当何罪?”

那宫女显然被吓得不轻,颤声道:“是、是送药的药娘,刚才打碎了碗,惊动了各、各位。”

子蕊看了他们的衣着,才知道他们是巡夜的侍卫,他们该不是以为自己是刺客吧?她想刚才那只碗或许没有惊动到主上,可是那宫女的尖叫声和侍卫齐刷刷的脚步声却是一定惊动到了他。

因为此时门已被打开,众人一见那站在里面的人,纷纷叩拜道:“主上受惊了。”

子蕊没有下跪的习惯,如果不是见只有她一人还站着,她一定不会跪下。见言非的视线往自己这边看来,想到自己的屁股,忙跪□来,只祈求他不要记得自己。可惜她跪的太迟了,言非看到她,脸上已有了一丝苦笑:“又是你。”

她只好抬头看着他,无奈道:“我不是故意要打破那只碗的。”虽然解释了,但是她可以想象自己又要挨打了,几乎是叹气道,“我会乖乖去执事麽麽那领罚。”

言非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罚你?”

子蕊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道自己听错了?还是他突然大发慈悲要放过自己?见他挥手让侍卫退下,那宫女俯身收拾碎碗,她才确定这是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我走了。”

言非脸上好似又有了苦笑,点头道:“嗯。”

一字出口,好似看到那宫女微微抬头看了看他,有一丝的愕然。子蕊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此时已经是恨不得立刻逃回御药房,免得他又后悔了。拐着步子极快的回去,见到林一豆,松了长长的一口气。

林一豆见了她,皱眉道:“盘子和碗呢?”

“打碎了。”

“打、打碎了?”

子蕊无比嫌恶的看着他:“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刚才可是差点又挨板子,你看,手还受伤了,你怎么…”

林一豆忍无可忍的叫了起来:“宋子蕊,迟早我的脑袋要因为你而丢掉!你快点去执事麽麽那里自己领三十大板,趁着主上还没有发现,挨了板子后去门口跪着请罪,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说完便伸手去推她,只见她侧身一闪,白了他一眼:“主上已经知道了,是他让我回来的,你急什么。”

林一豆好似傻眼了片刻:“你打破了主上用的白玉碗,他一点也不生气?”

“嗯。”子蕊点点头,“他一点也没有要惩罚我的意思。”她又兀自说道,“看来他也不完全是个坏人。”见林一豆的眉头越皱越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在想什么?”

林一豆看了看她,又往外面看去,才低声道:“我猜可能因为你宋将军的妹妹,所以主上才饶了你。”他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对不对,上次左大人的侄子只是犯了点小事就被主上贬官四级。”

“左大人?就是那个特别受主上器重的老头子?”子蕊说完,见他又因为自己的用词气得跺脚,哈哈一笑,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提神,不然待会真的要睡着了。

这一晚也不知被林一豆敲醒了几次,等早上终于看到白昼当差的人来时,她只觉得脑袋被塞满了棉花,轻飘飘得感觉不到重量。一进了门,其他宫女都已经起身了,见她摇摇晃晃的进来,鞋子也不脱直接上了床,惊叫着推她,却是半点反映也没有,折腾了片刻,当差的时间到了,气得拍了拍她,这才出了门。

醒来时是被饿醒的,胃几乎抽成了一团。子蕊缓缓睁开眼,挣扎着起身,本想喝几口水再去睡,刚躺回床上,肚子饿得更难受了。她只好起了身,洗漱后往御膳房走去。她边走边抬头看着还明亮的天,心想着吃饱了再去睡。但是走到御膳房宫女用食的地方,却没有见到半粒米,现在果然还没有到吃晚饭的时候。

她捂着肚子蹲在院子前,就算找里面的宫女要吃的,她们只会乱棍把自己给打出来。她耸拉着脑袋,现在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难不成现在自己得去喝一缸子的水填饱肚子。

院子里隐约飘来饭香,肚子叫得更厉害了。她受不了这折磨,强打精神走远了些,坐在水池边看着那池子发呆。

里面的鱼游得很欢快,看得她忍不住咽了咽,这种鱼块头这么大,拿来清蒸或者水煮,味道一定很好,切成块拿油来炸,也会很美味。想着差点流了口水,摇了摇头把自己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想起自己在家的时候,每道菜只吃几口便不要了,如果现在自己回去,一定会好好吃两碗饭,只要三道菜,不,两道菜就可以了。

想着又长长叹了口气,那水面本来只有自己的倒影,现在旁边忽然多了几个,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穿得极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站在自己背后,身旁还跟着几个宫女。一看她们的装扮,子蕊便知道这是妃嫔,而且是贵人级别的妃嫔。

她忙俯身请安,就听见一个宫女说道:“这是娘娘每日投喂鱼儿的地方,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怎敢如此放肆?非但霸占了此处,还坐脏了娘娘的椅子。”

子蕊现在没有气力辩驳,见了她身上带着的鱼腰玉佩,已知她就是林一豆口中所说的华容娘娘。现在后宫中最为得宠的,也是她了,或许是因为言非真的喜欢她,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娘家人都是朝中重臣。只是心里想的是这里没有写明是她的专用石椅,难不成自己会平白知道不成。她俯身行了大礼说道:“奴婢进宫不久,不知这里是华容娘娘平日观赏鱼儿的地方,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华容嘴角轻轻一挑,似乎在笑:“你见过我?”

“娘娘高雅犹如仙人,岂是奴婢这等粗人能瞻仰的,奴婢是第一次见到娘娘。”

话一落,旁边的宫女已喝声道:“既然是第一次见,你又怎知这位是华容娘娘。你分明见过娘娘,也知此处是娘娘投喂鱼儿的地方。”

“这位姐姐误会了。”子蕊抬起头极认真的说道,“听闻华容娘娘天姿国色,万千宠爱于一身,气质高雅过人,为人和蔼亲善,今天一见,心里便立刻想这位一定是华容娘娘。”

华容在宫中已久,又怎会不知她在恭维自己。但是赞美的话无论听多少次,总是不会腻味。笑意已起,启齿道:“你叫什么?”

“姓宋,名子蕊。”

子蕊见她顿了片刻,以为她又要问自己的姐姐是不是宋安然,却见她脸上的笑意渐浓,看得她在这盛夏中都觉得心里微凉:“你就是那,打破了君上的玉碗,却免受责罚的小宫女?”

第六章一波未平又一波(二)

子蕊一听,心里又凉了半截,她虽然不问宫中朝廷的事,但是娘亲会偶尔问起姐姐宫里的事,虽然大多数她都不回答,但是多少也了解了些。她心中微微一抽,点头道:“正是奴婢,承蒙圣恩,主上宅心仁厚,没有责罚奴婢。”

“把头抬好,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子蕊慢慢抬起头来,就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得她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冷汗已从脊背落下。她的笑颜渐渐覆盖了那隐约的阴厉:“你长的倒不像你姐姐,你姐姐可是个大美人。”

“姐姐的容貌怎比得上娘娘您。”

华容笑了笑,在这夕阳下显得越发娇媚动人:“我虽然很喜欢你这丫头,但是如果不罚你点什么,让其他宫人知道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随意占用我的位置,我岂非太没面子了?”

子蕊心里将她骂了千遍万遍,如果打定主意要罚自己,何必这么磨磨唧唧的跟她闲扯半天。她只好垂头道:“请娘娘责罚。”

“罚?”

一字落下,就听见一片请安的声音,子蕊抬头看去,就见言非已站在一旁,见了她,问道:“你又惹事了?”

如果老天爷能借她一个胆子,她一定要翻他个大白眼,这语气好似在说她整天闯祸。她忍着没有扯嘴角,说道:“ 我…奴婢不小心走错了地方,冒犯了华容娘娘。”

“所以你在等着受罚?”

“是…”

华容笑道:“这丫头真是被吓得不轻,臣妾岂非是这么小气的人,臣妾喜欢每日在这里赏鱼,难得也碰到同样喜欢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惩处她。”华容又过来扶她,娇媚道,“快快起身,与我一同赏鱼。”

子蕊心里叹着后宫的女人果然不简单,一边站起身来,刚才跪着又忙着动脑子没有察觉,现在站起身来,饿感上来,身子晃了一下才定住。

言非微微皱眉道:“怎么了?”

子蕊真想说自己饿了,可是看了看一众人,改口道:“天太热,有点中暑。”

察觉到言非有些探究的神色,又晃了晃:“未免奴婢晕倒在主上面前,奴婢斗胆请求回房小憩。”

言非淡然一笑:“回去吧。”

“谢主上,谢娘娘。”子蕊如释重负,逃似的走了几步,感觉到后面的眼神异样,才想起中暑的人不该这么精神,便放慢脚步,一晃一晃的回了屋里。刚回到,便见其他宫女出去,她忍不住问道,“你们去干嘛?”

宫女说道:“吃晚饭呀。”

子蕊瞪大了眼,现在要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否则她一定会被扣上一个欺君的罪名。她欲哭无泪,抱着一个宫女哀嚎道:“好姐姐,给我捎一份饭菜吧。”

那宫女又气又好笑的说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吃饭?御膳房从来不让人带饭出去,这个规矩你没听过呀。”

见她不松开,狠命掰开她的手,责骂道:“去晚了就没饭了。”

子蕊长叹一声,倒在床上喊道:“天要亡我。”

其他宫女不知她在叽咕什么,摇摇头都出门了。

睡到晚上,子蕊又醒了过来,洗了洗脸,饿感已经消失了。当一个人饿到一定程度时,便会感觉不到饥饿。这个道理她总算是亲自体验证实了。

到了御药房,闻到那股浓郁的药味,她立刻忍不住俯身干呕。

林一豆正好进来,见了她这副模样,忙问道:“宋子蕊,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病了吧?”

子蕊白了他一眼:“我是饿的。我从昨晚到现在,就只吃了…”她自己比划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两天了就只吃了几口饭。

林一豆见她直翻白眼,才知道她是真饿,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团布,放在她手上说道:“是我的错,没有告诉你夜里当差没东西吃。这是我吃晚饭时留的馒头,你先垫垫肚子。”

如果是在平时,别说馒头,就算是包子,她也不会多看一眼。生在天下第一富商的家中,有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但是此时却觉得这白面馒头特别美味,简直比她吃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要香甜。

林一豆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说道:“你一定是睡过头了没有赶上吃晚饭的时辰,记得下次让你同屋的姐妹们叫你,免得又像今天一样。”

子蕊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因为不小心霸占了华容娘娘看鱼的位置才没有赶上吃饭的时间,免得他又一惊一乍,害怕脑袋搬家。转眼间馒头已入了腹内,吞下一大杯水,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长长吁出一口气,说道:“总算是恢复了点气力了。”

“你这饿死鬼的模样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否则只会挨罚。”

子蕊瞪大了眼,问道:“饿的样子也犯法了?也要挨板子了?”

“嘘。”林一豆又被她吓得不轻,天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挨了板子还气焰嚣张的脾气是哪来的,“你小声点,总之这种事不要让掌事的人知道。”

子蕊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自己刚啃下个馒头,还是舍不得把气力花费在这上面,便忍了气。

子时过了不久,林一豆又开始熬药,熬好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子蕊送汤药去静宁阁,出门前叮嘱道:“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知道啦。”子蕊一口应承,他这话好像说她上次打破碗是故意的一样。她才不会无故给自己找麻烦,除非她不想要自己的屁股了。

走到静宁阁,又见到昨晚那个宫女,刚将托盘交到她手上,就见她瞪了自己一眼:“好好在这里站着,静静的!”

子蕊冲着她的背影等了瞪眼,站在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又觉得困了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就见言非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回头瞥了一眼里面,只见那宫女垂手站在长桌旁,也在静等着。

言非还未走到跟前,子蕊已经乖乖的行礼叩拜道:“主上万福。”

言非就算没有听出她的声音,也知道她是谁,能把叩见的姿势做得这么难看的,也只有她能做到,他笑道:“起来吧。”

子蕊起了身,见他旁边没有侍卫也没有随从,说道:“我是来送汤药的。”

言非看也未看里面,说道:“暑症好了?”

子蕊眨了眨眼,才想起今天下午在他面前佯装中暑的事,忙点头道:“好了。”见他好似在笑,又认真道,“我身体底子好。”

她知道他不信自己,但是他不点破,自己也就当作是真的。

言非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忽然说道:“去水池边走走。”

子蕊以为他是自己去,没想到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她。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在等自己。她心里暗暗叫苦,她只想静悄悄的来送个药,然后静悄悄的回去。昨晚只是打破个碗不被惩罚就立刻传到了华容娘娘的耳朵了,今晚要是和主上月下漫步,指不定哪天碰见她,要被剥了皮。

宫斗的事,娘亲绘声绘色说过不少,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当年姐姐只是进宫当差,娘亲就得了心病躺了大半个月才回魂,生怕她不小心卷进了权贵的纷争中丧了命。听到自己要进宫后,也是茶饭不思。

子蕊想到这些,叹了口气,也不知娘亲现在如何了。

“你在叹气?”

子蕊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一时想的入神,忘了国君就在一旁。万一他以为自己是因为跟他一起散步才叹气的,自己的脑袋会不会立刻搬家。她睁着眼睛看着他脱口说道:“我饿了。”

言非似乎愣了片刻,见她明亮的眸子没有半分躲闪,也极认真的问道:“你没吃晚饭?”

“没有。”子蕊差点说漏了嘴,忙把话掐死在腹内,“中暑了躺在屋里错过了吃饭的时辰。”

言非皱眉道:“你没有叫其他宫女给你带饭?”

子蕊眨了眨眼,难道他不知道宫里不能从御膳房带饭菜给其他人?就算是自己要私下啃个馒头,也要偷偷带出来。不过想想他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么会知道宫里的这些琐事,便说道:“宫里有规矩,不能代拿食物。”

言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晚上当差是什么时辰?”

“子时到巳时。”

“这段时间都没有东西吃么?”

“没有。”子蕊见他好像真的对宫内的事不知晓,忍不住说道,“白天去吃饭大家好像打仗一样,菜还没有一点肉。我们乌雅国的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宫里的人却过的不怎么好。宫里的人也是人,为什么不一视同仁?”

把这些话说完,子蕊才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只是看见言非凝神起来,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己说的这些,根本就是在推翻他对宫内的治理政策。这跟直接指着他说你这里那里做的不对没有什么区别。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子蕊以为两人之间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言非却突然点头道:“嗯。”

嗯?子蕊莫名了片刻,他这是什么意思?要表达什么?她怎么没有听懂,主上,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第七章 白衣公子(一)

子蕊带着满腹疑惑回到御药房,刚进门就见林一豆打量了她数眼,她明白过来,白了他一眼:“我还活得好好的。”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又闯祸了。”

“跟主上去花园里走了一圈嘛。”子蕊见他满眼狐疑,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我也不指望你信。”

林一豆见她这么说,反而信了几分,凑上前低声说道:“你还是离宫里的大官们远些,明哲保身。这是老师傅教的,听了老人言,就不会吃太多亏了。”

“知道啦知道啦。”

子蕊应声答道,刚走了那么久,嘴里已经有些干渴,她起身想去倒水喝,拿起茶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刚刚来的时候明明是满的。她顿了顿,往林一豆的茶杯里看去,只见杯底还有一点水泽,难道这一壶茶都是他喝的?现在是晚上,天气并不会太热,他喝那么多水做什么?她放下茶壶,看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林一豆,心里已经有一点酸楚。

她缓缓回过身来,是因为自己吃了他留作夜宵的馒头,所以他才饿得要喝水充饥吗?她吃的时候忘了一点,那馒头,也是他从晚饭里偷偷留下来的。宫里的那些饭菜,本来就填不饱肚子。

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林一豆问道:“你该不会是刚才去花园的时候着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