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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籍摸摸腰上的大草结,忍不住暗暗嘀咕:“我们那十个女的加八台洗衣机都没你贤惠…”那么厚的皮子,水那么点,要怎么洗嘛!

转转悠悠的,她就晃到了那个大树桩边,看着石壁上的一道道痕迹发呆。

“一、二、三、四…”

“咦!”

阿籍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重新熟了一遍。

整整三十一条,比自己走的时候多了足足六条!

六道,正好是她忘了刻上的六天。

她心里惊讶,忍不住就回头去看共翳。他也正拿眼看着她,眼神不像平时那般的又冷又硬,反倒带了点茫然的怜悯。

“右边石壁上,也有。”

阿籍一愣,跟着往右边的石壁看去。

这山洞并不是规整的形状,右边岩石凹进去一大块,白天昏暗一片,夜晚篝火也几乎映照不到。

共翳跟着站起来,捡了根燃着的树枝,走到她身后照明。

摇曳的火光下,粗糙的石壁上竟然整齐的排列着一道道又深又细的划痕,密密麻麻,几乎遍布整个墙面。

“两年前,就没再刻了。”

阿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鼻子无端的有些酸胀——那你在这里,待了多少年?

花豹的进攻

大暴雨整整下了两天两夜。即使在白天,天空也是蒙着烟尘般的灰暗色。

阿籍还披着那身狐狸皮,瞅瞅洞外轰隆隆的雷声雨声,又看看眼前一点点黯去的篝火,忍不住拿光脚丫踢了下在身边走动的山鸡咕咕。后者出乎意料的理智,转过头去就把个屁股对着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地上的沙砾。

共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捏着树枝的手慢慢的在炭火上掠了一下。

他们栖身的山洞地势极高,背靠着光滑陡峭的整块大崖壁,虽然不怕泥石流,却有源源不断的虫蚁山兽前来避难骚扰。

那弯弯曲曲扭腰摆胯的小毒蛇,嗡嗡作响的战斗机尖嘴蚊,总爱孤身前来的独行侠蜈蚣…

共翳显得异常的镇定,能吃的就抓来吃,不能吃的就喂咕咕。就连总是成群结队出现的蚂蚁,他也能面不改色的随手撮一把活的放进嘴里嚼嚼嚼,吞了。

阿籍当然知道这个东西含丰富的蛋白质营养价值呱呱叫,但真要她这么原生态地直接生吃下去,就有点难为了。

光看着就头皮发麻了肠胃革命了好不好!

阿籍紧紧身上的皮子,狠命地拍了拍身下垫着的干草——哦哦,虫子、又有虫子钻到草堆里去了!

慌乱中她爬起来又蹲回去,走向前又退两步。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终于直冲正高翘着屁股扒拉蚯蚓的山鸡咕咕,解下绑着它的细藤,捏在手里,半拖半拉把它往自己的草垫子上赶。

“有虫子哦~咕咕,咕咕?”

呼唤地尾音都化成滩水了,也没得到山鸡的赏脸。她挨过来点,瞅着某冷面雕像瞪大黑眼睛,水漾漾地凝视着他,嘴角还苦情的往下耷拉着。

“共、共翳…”

共翳放下手里的树枝,趴开她刚才坐的草堆,仔细地翻找起来。没一会就搜出条又肥又长的青色虫子,远远地抛向瞪着斗鸡眼扑扇翅膀的野山鸡。

“别扔啊——咕咕上,咕咕!”

阿籍慌了,松开细藤,转身就跑。

死、死野人,她还站在这里呢!

山鸡激灵灵甩了下脑袋,拖着小细腿上的藤条,猛禽扑食般上冲上去。叼着虫子兴奋得直拍翅膀,差一步就冲进炭火里浴火涅槃了——再看看阿籍那副披头散发、赤足跳脚、浑身抖筛的窝囊样子,共翳已经连眉头都懒得皱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终于渐渐放晴了。

阿籍光着脚走出昏暗的山洞,刚想吁口气庆祝一下坏天气过去,猛地被共翳一推:“进去!”整个人转瞬就给攥着胳膊甩到他身后。

转身的一霎那,她隐约瞟见一点儿棕黄色的影子。

“拿来,棍子!”

共翳又吼了一声,后背肌肉绷紧,语气里满是暴戾和警惕。

阿籍给他吓了一跳,听话的走回山洞里,四下打量了起来:“没有了。这几天都下雨,能烧的…全当柴火烧掉了啊。”

共翳沉默了一下,身体也泥塑一样的一动不动,要不是刚才那声暴吼,简直像老僧入定。

“那…把鸡捉出来。”

阿籍撇撇嘴,走过去牵着藤条把咕咕拉过来。山鸡抖着翅膀挣扎起来,似乎是预感到了危险,小小的黑眼睛瞪地凹了出来,却意外地没发出一声啼叫。

阿籍心肠看得软塌塌的,有点不大甘愿的问:“你要干什么啊?”

“嗷——”

回答她的,是一声直震耳膜的吼叫。

阿籍抓在山鸡翅膀上的手指猛地一个颤抖——那、那是什么声音,野兽?!

共翳人还朝着洞外,一只手按在腰上的铁匕首上,另一手已经往后伸了过来:“拿来,手把藤抓牢。”

阿籍靠近了几步,视线穿过他胳膊间的缝隙,蓦地对上一张镶在黑斑的棕黄色“猫脸”上的黄褐色兽瞳。

豹子!

共翳接过挣扎的鸡毛狂掉的山鸡,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身后的阿籍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真是只豹子,尾巴低伏着,上半身也低伏着,比猫大上一倍的黄棕色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缓慢移动的共翳,随时准备飞扑过来,咬断他的喉咙。

豹子一般是不会正面袭击人的,但这连续多天的暴雨显然打破了它的捕食习惯。

“#¥@…”

共翳提醒阿籍往他身后靠,连磕磕碰碰的普通话都不说了。他显然也有点紧张,豹子最难对付的就是速度快,而且专挑没用的下手。

现在最弱的就是山鸡咕咕,但是偏偏在看起来最强壮的他身上,阿籍理所当然就成了最佳狩猎目标。

花豹还在犹豫,钉子样专注的视线不时的在二人一鸡上打转,到底是正面出击呢,还是下次伺机再来?

“抓牢!”

共翳的手已经触到咕咕温热的脖子了,头也不转的接过去,突然就一把地抛向不远处的悬崖。

“嗷啊——”

豹子像是离弦的箭,跃起足有三米远,敏捷无声地落在悬崖边。

只差了几秒钟,咕咕尖叫着落下山崖,倒悬在半空中不住的扑扇翅膀。阿籍从刚才就死命地把细藤在手掌上缠了好几圈,这时给勒的手掌都变形了。

共翳趁机走远几步,捡起湿泥中一截儿臂粗的小树干,一面观察着豹子的反应一面拔出铁剑把一头削尖。

豹子暴怒地吼了一声,再起跃起,冲向提着树干一下下挥剑削皮的共翳。

“走开!”

共翳举起削得极似长矛地树干,直刺向半空中豹子大张着的血盆大口,另一只手的铁匕首则朝向豹颈。

“噗!”

花豹落了下来,锋利地爪子狠刮在他□地肩膀上,生生撕扯下一大块皮肉,大张地嘴巴却再没机会闭上了。

冲力的作用,尖锐的树干整个捅穿了豹头,豹血喷了共翳满脸满身。

“罐子拿来,站着干什么?”

还呆愣愣地抓着绳索的阿籍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双脚却不知道该迈出去。

“听到没有?”

共翳扭过头,溅满豹血的脸上狰狞异常,连眼珠子上都漫着点点血雾。

阿籍骇得上下牙互磕了一下,拔步往山洞里钻,手上的细藤绷得更紧了,山鸡咕咕凄厉地叫声从山崖下传了过来。

糟糕,山鸡还吊在半空,走不过去!

在共翳凶悍的要杀人的眼神直射下,阿籍尴尬的一边收绳子一边往悬崖边爬,捣鼓了半天,才把鸡魂半销的咕咕捞回到怀里。

共翳气地浑身都在发抖:“#@!鸡#¥@#%¥#@…”一把抽出豹颈下的匕首,凑过去仰头就喝起豹血来。

暴雨之后,海水上涨了将近一半的高度,一眼看去,只见漫天漫地的蓝色波浪。

阿籍却没闲心思去欣赏这个,认认真真的把山洞里剩下的干草都收集起来,烧了老大的一堆灰给共翳敷伤口。

共翳还在生气,脸上的血渍都没擦干净。一把推开她,抓起草灰胡乱的敷在伤口上,盖上大片的干净树叶,再用剥下的树皮缠牢,一点都没有要她帮忙的意思。

“#¥%&!”

那些鸟语阿籍隐约也听懂了一点,大致就是反复骂自己废物没用胆小捡芝麻丢西瓜之类的…

“可是,”,阿籍战战兢兢地解释,“你不是没事…西瓜还好好的,没必要一定要扔芝麻嘛…”

说着,还用余光瞟了瞟角落里再次死里逃生的野山鸡。

共翳哼了一声,脸色更臭了,差点就站起来把咕咕也给消灭了。

一只山鸡值什么,一皮囊豹血又值多少?何况…共翳越想越气,“噌”的一声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要是往常,阿籍铁定不会这个时候去撞枪口的。

但现在…她看了眼洞口躺在血泊中的大花豹,巴巴的跟了过去:“去哪呀,天色不早了哎…你要去哪里啊?”

赶到门口,却看见共翳抗起豹子尸体山洞顶上的岩石上爬。眼见他肩膀又开始渗血,阿籍狗腿的跟上去打算搭把手。

共翳睨她一眼,掏出匕首,当着她的面就沿着豹腹部直割下去。阿籍睁大眼睛,共翳的匕首继续往下,直划到花豹的□处。

开完整条中线,再转而切开四肢和尾巴,粗糙的手指抓着割开的颚下开始剥皮,匕首则在边上飞快地一下一下切断筋肉。

阿籍已经看得脸色发白了——尤其在剥头部皮毛时,看着匕首灵巧地在豹头的耳根、眼眶基部挑动贴割时,不但能看到布满经络的粉色肌肉,甚至能看到白色的鼻梁骨和凸出的眼珠…

怒火烧不过春风岸

“还生气啊…”

阿籍蹲在浸着豹皮的水桶边,小声地向一边忙着烤肉干的共翳咕哝。

天气热的缘故,吃不完的生肉要是不处理好,很快就变质腐烂。共翳料理干肉的办法很科学,工序近似超市里的现烤鱿鱼片。找两块表面平整的石头,涂上油脂,再烧的滚烫,中间放上切好的肉片,压紧,火候时间到了再揭开,就是紧实的熟肉。不讲究细节的话,也就少了个卫生许可证和防热手套的差异。

在三十几度的高温下紧靠炭火作业,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共翳胡子拉杂一大把,额头还盖着长长的乱发,忙得满头大汗。

“哎,共翳…”

阿籍也不是头一次蹲边上碍手碍脚了,今天的存在感却明显比往常稀薄。眼看着他臭着脸在起身弯腰,左边割块豹肉右边烧块石头,压根就当她是透明的。

她瞅瞅共翳脑门上的冒个不停的冷汗,眼珠转了转,站起来往外面走。

共翳冷哼一声,继续埋头苦干。那潜意思是,没骨气没本事的软脚虾,要不了多久又得跑回来哭了。

不过几分钟,阿籍果然举着把棕榈叶子,露着两个大酒窝进来了:“共翳,这个能当扇子呀!”

说着,还蹲过来,讨好地在一边奋力上下挥动:“凉不凉快?”

棕榈叶子不负所望地刮起了一颗颗红艳艳的火星,直扑向须发满面的男人。真是孤男寡女,干柴烈…不,须发烈火,一点就着!

“#¥%@#%¥%¥…!”

阿籍连忙停下,人还维持着蹲姿,委屈地看着他给火燎了一大截的长头发:“我不是故意的…”

共翳没好气的瞪着她,从她耷拉着的嘴巴看到既不雅观又容易走光的蹲姿:“站起来。”

站就站呗,还一定要用祈使句,文明用语哎。

阿籍腹诽着站起来,眼巴巴地看他:“干吗?”

“站好,我做一下,你做一下。”共翳说着,左脚往前迈了一步。

阿籍无奈,放下着棕榈叶子,也伸脚往前迈了一步。

“错了。”

阿籍一看,还真错了,换了左脚出来。

共翳点点头,接着右膝盖着地,单膝朝着她跪了下来。

阿籍瞪了眼睛,也僵硬地跟着照做——男人膝下有黄金,果然是未开化的野蛮…

正想着,共翳又换动作了。他利落流畅地收回跪立的左足,双腿并拢,臀部后压,正抵在两个脚后跟上,形成跪坐的姿势。

这个动作流畅度,真是要型有型要气势有气势,就是感觉熟悉的不行,简直像是在拍电视剧。

共翳又瞪了她一眼,阿籍只好有样学样照做。临完成了,却发现个大问题——她刚才迈步时,步子太大了,现在这样,腿收不会来啊!

在他嗖嗖直射出的眼刀下,阿籍干笑着双手撑在泥地上,还稍微抬了抬左腿,这才把两条腿都成功压到屁股下面。

简直是练瑜伽嘛!

共翳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不像是在生气,也不像是要嘲笑,古怪的仿佛看见母鸡打鸣黄狗奔月。

阿籍给他看的毛骨悚然,正要开口,他却先凑了过来。如初见时候一样,伸手撩起她头上的头发看。

“又、又怎么了?”

阿籍的头发长了不少,勉强都能揪了小辫了。炭火衬得异常鲜艳酒红色的发丝烧着似的艳丽,新长出的发根却是原本的黑色。

共翳扯下一根,拉直了看,果然一截红一截黑。

“嗨,”,阿籍揉揉跪的有点发麻的脚,解释:“染的嘛,又不是天生的,掉色了而已。”

共翳似懂非懂地听完,没再多问,放慢动作重新做了一遍。

“先伸左腿,再往下…”

阿籍眼睁睁看着他站起来,左腿前迈、单膝跪下、收腿挺身,眼越睁越大,脸也越来越红。

——怪不得他都是跪着坐的,怪不得每回站起坐下都那么快!

这么简陋的兽皮围裙,里面又没有内裤可以穿,这个、这个是要走光的啊!!

阿籍终于开始羞涩了,脸红红手抖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步子小,跪下快,收腿时别掀短围裙的裙摆,两条腿贴牢,屁股压脚后跟压的一定要紧…

直到共翳料理完整头豹子,她还在一边自言自语的研究。

匆匆忙忙过了一天,他们就不得不开始为饮用的清水担心了。

共翳挖了个土炕,把前几天积下的雨水都倒上去,需要浸软的豹皮也暂时先收了起来,提着清空的木桶往森林中内湖的方向走去。

阿籍胡乱的抱了堆东西,连忙小跑跟进,却总被他不远不近的甩开一大段距离。

她走快他也快,她走慢他就时快时慢威胁意味十足的走。

这可不是平坦的大马路,草长路滑不说,万一再来只花豹狗熊什么的…阿籍缩缩脖子,抬脚又开始小跑起来。

跑的快了,脚步就留神不起来了,吧唧一声,踩上了滩脏兮兮的烂泥。

共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却没停下来。

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阿籍艰难的把脚提出来,胡乱拔了几把野菜擦了擦,愤愤地追上去——不就是没按他要求先把皮囊找来装豹血嘛,至于发这么大火?一个大男人作不作啊!

海岛的天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两天的光景,高涨的潮水就已经褪去了。海鸥照常飞过,树影仍旧婆娑,还不时有松树在树梢间跳跃。只有从倒地的树木、饱含盐分的土壤里,才能隐约推测出一点而大概。

到了湖边,共翳四周看了看,确信没有被海水淹过的痕迹,这才掬了捧湖边凑到嘴边喝。阿籍跟着也要蹲下来,蓦地想到可能要走光,连忙改成跪姿。

清凉的湖水入喉直下,说不出的甘甜解渴,更重要的,淡而无味,没有海水那股浓重的咸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