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听,还是个重情义之人,便也没提自己实际上没有宠幸她,反而将人封为珍答应,带入皇宫,只是皇后那时又在闹不舒服,皇帝便一直陪着皇后,直到一个月以后回到皇宫,才第一次翻了珍答应的牌子。

入宫后一个月,珍答应被查出有孕,皇帝尚来不及高兴,太医便告诉皇帝,珍答应有孕已两个月有余。

皇帝第一次真正宠幸珍答应,乃是在入宫后,这两个月的身孕,是从何而来?

皇帝并未说什么,反倒对珍答应越发好,短短的时间里,一路飞升,成为珍妃,皇后对珍妃的恨意也越发浓厚,彼时姚家势大,皇后有极有可能诞下嫡子,皇帝知晓皇后善妒,唯一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所有的好都给与珍妃,让她宠冠六宫,却不给与她任何可以用的心腹,任由皇后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直到姚老爷子病逝,姚家一时间四分五裂,再够不成威胁,皇帝心安不少,又对皇后颇有愧疚,待到珍妃与皇后快要生产时,皇帝特意去西灵山,便是不介意让皇后随意对付珍妃和她的孽种。

果然,他回宫后,皇后诞下了女婴,而珍妃却诞下了什么猫仔。

皇帝心下觉得好笑,只觉得皇后的手段实在低劣,但低劣归低劣,却至少是一心向他,幼稚可爱,那珍妃无人去理会,他也装作信了珍妃生猫仔的事情,任由珍妃自生自灭。

很快珍妃去世,一切回归正轨,皇帝对皇后与公主更是比从前更好。

容景思伸手,轻轻拂去浑身颤抖的容常曦脸颊上的泪,道:“你知道,父皇同我说什么吗?”

容常曦面色发白,自是无力回答。

“父皇说……皇后年纪尚轻却暴毙而亡,朕总想着,是她害死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所遭的报应……而这一报,却有一半是替朕而受,故而对她多有惋惜,对常曦更有弥补之意,岂知世事弄人,竟至于斯。”

容景思说完,十分怜惜地看着容常曦,容常曦闭上眼,泪水汹涌,怎么也止不住,于她而言,像是天塌下了一块,此时耳边轰鸣,脑中一片空白,就连眼前也不再能视物,若非身后有及腰的窗沿,或许她会就这样像后翻下去也不一定。

不远处的打糕声仍在回响,吨、吨、吨……

容常曦的脑中慢慢闪现出许多许多的画面,那个鹅毛大雪的新年,容景谦领着她去见疯了的敬嫔,敬嫔所说的每一句话……她同容景思去明光行宫,还重新开了珍妃之墓,陪葬物品中猫的尸骨……上一世,在明光行宫中,她出言对静贵妃不敬,容景谦忍无可忍地说,皇后才是无耻之人……

母后对她的喜怒无常,母后不允许她同姚家人来往,还有赵嬷嬷诡异的突然身亡,张公公莫名的上吊自尽……

容常曦不自觉地握着拳,指甲完全陷入了肉里,连出了血也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得知要去胡达和亲时,父皇看着她的眼神……

原来不是错觉,那里头真的有无限憎恶。

她最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同时容景思也发现她的手,一把抓起来,掰开她的手,道:“常曦,你不必伤害自己,你是最无辜之人。即便你不是康显,你也永远是我的常曦,我会帮你,无论如何,我会帮你。”

容常曦哭的昏天黑地,毫无抵抗力地被他拥入怀中,她轻轻摇了摇头,道:“皇兄,你是骗我的……骗我的……是不是……”

容景思只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讲话。

容常曦犹不死心,道:“或许是郭嬷嬷……是她,还有那个董嫂,他们撒谎了,有人要害我……”

容景思犹豫了一会儿,无奈道:“常曦,我这次离开,便是去了皇陵,偷偷进了元皇后的墓,在郭嬷嬷说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随葬的小棺。里头是个男婴尸骨。”

容常曦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哭,容景思看着她长大,除了容景兴去世那次,从未看她哭成这般模样,亦只能长叹一声,继续低声安慰道:“常曦,你的身世如今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要留在京城,千万不能去胡达……”

容常曦还是不说话,她像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一味地哭着摇头,容景思的目光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目光越过她,投向不远处的街道。

那恼人的打糕声终于停了,粘腻的糯米饭似乎终于被打成糕,等了许久的买者欢呼一声,接二连三地冲了过去。

***

荟澜最近很有些忧愁。

忧愁的原因有很多,譬如很快就要出发去胡达了,譬如自己终于能出宫见到父母,父母却对她要去胡达的事情没什么感觉,在得知宫中会给她家人补发许多钱财时,反倒欣喜万分,像是恨不得她立刻就能去胡达一般。

荟澜忧愁地回了宫,又发现三皇子那次带来的一个婢女,名为春蕊的,顺理成章成了康显公主的贴身侍女。

春蕊名字土,人却长的很漂亮,还有几分像康显公主,一般来说,和主子长得像是大忌,康显公主却似乎毫不在意,反而让春蕊和荟澜一起跟着自己,可是在荟澜看来,这个春蕊……

实在不是个当贴身婢女的料子。

她看起来也是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第一回跟荟澜进耳房时,竟然还嫌弃耳房小,得知要轮流守夜时,更是连连惊呼。荟澜偷偷在容常曦面前告了一状,容常曦却说春蕊不必守夜,也可以睡懒觉,更不必替自己端茶倒水,梳洗戴钗。

荟澜心中很有些郁闷,合着这个春蕊入宫不是来当婢女,是来当主子的?她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做,康显公主也不让她出昭阳宫,说她的样貌被太多人看到了不大好。

荟澜心想,确实不好,所以根本就不该留在宫里。

她不由得思考,为什么三皇子要把这个讨厌的春蕊安置在昭阳宫里呢?

荟澜小心翼翼地给容常曦梳着头,春蕊站在一旁,替容常曦挑选今日的首饰,说是为容常曦挑选,她倒是跟在为自己选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喜欢的,便直接拿起来,两只手细细摩挲着,根本毫无规矩可言。

这要是以前,康显公主早就让人把她拖下去了,如今却是毫无反应——不过,这倒也不是唯独对春蕊宽容。

荟澜一边梳头,一边思索着,殿下那日随三皇子出宫后再回来,这三四日,似乎一直是这样,一直心不在焉的,对什么事都没反应,荟澜有时向她汇报事情,要喊她四五遍,她才会回过神来。

大约是和亲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六日后吧。

一想到这个,荟澜也十分伤感,这日子定的也忒匆忙了一些,她本还同内外局说定了,要为公主定制许多新的衣物,现在内务局赶紧赶快地,也只能出一个奢华的嫁衣了。

才为容常曦梳好头发,外头就传来通报,说是姚姑娘来了,荟澜之前刚被尤笑提上来时,便听尤笑大致交代过容常曦与宫外一些女眷的关系,晓得这姚姑娘是殿下的表姐,但两人关系极差,殿下半点看不上她。

她来以后,这姚姑娘也极少入宫。

荟澜矮下身子,低声道:“殿下,就说您身子不适,不想见人?”

容常曦沉默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荟澜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去外头说了一声,那姚姑娘便气势汹汹地来了,荟澜这是第一次仔细看姚筱音,她生的也十分秀丽,只是此时眉头紧皱,嘴唇也紧紧抿着,眼下一圈青黑,眼睛通红,乍一看,几乎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她直接冲进了福康殿,站在容常曦面前,也不行礼,只抿唇盯着容常曦。

容常曦坐在椅子上,她也是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比姚筱音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更差,但最让荟澜惊讶的,还是容常曦对姚筱音如此无礼的举动竟没有分毫怒意,只是一脸疲惫。

对,疲惫。

之前荟澜还以为殿下是看在三皇兄的面子上,故而对春蕊特别对待,如今想来,殿下分明这些日子对谁都是这样,阿谀奉承拍马屁,她也全然不高兴,待她不敬,她也一点不生气,简直比淑妃的性子还要佛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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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大家是想早上八点更还是继续晚上八点更呀?

阿曦

容常曦淡淡道:“都下去吧。”

荟澜不敢耽误, 转身便要走,春蕊左看看右看看, 也跟着要离开, 姚筱音却忽然指着春蕊道:“你别动。”

容常曦看着她,声音中到底是有些不耐烦:“姚筱音, 无论如何, 本宫毕竟还是昭阳宫的康显公主。”

荟澜心惊胆战,姚筱音深吸一口气, 挤出个笑脸,道:“康显殿下说的是, 不过常曦啊, 她不能走, 我今日来找你,与她有些关系。”

那春蕊一脸害怕,道:“殿下, 奴婢不想留在这里……”

容常曦瞥她一眼,道:“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荟澜等人已尽数离开, 容常曦抬眸,淡淡地看着姚筱音,在等她究竟想做什么。

可以想得到, 她应当也已知道容常曦身份,否则不会嚣张至此,至于是容景思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猜到的, 容常曦便不得而知了。

此时福康殿里只剩下容常曦姚筱音和春蕊三人,春蕊一脸害怕,容常曦正要张口,姚筱音便突然伸手,一巴掌猛地扇在春蕊脸上,力度之大,竟将春蕊整个人都要掀翻了一样。

春蕊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随即哭了起来,容常曦猛然站起来,道:“姚筱音!你想冲我耍威风,何必冲着一个宫女去?!”

“耍威风?”姚筱音好笑地看着她,眼中竟是隐隐有泪一般,“怎么,你以为我现在知道你身份了,便要迫不及待来对付你了?你以为我是你吗?!皇上既然还认你是姚家人,那你就是姚家人,我是永远不会对姚家人做什么的,何况一切都是姑姑的错,皇上如今没有追究,已是开恩。我不像你,愚蠢至极……”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想来也是姑姑故意为之。”

容常曦根本不想听到任何与姚家或元后有关的事情,她这几日有意识地在避免去想当初的母后是如何待自己的,那个董嫂和郭嬷嬷还有敬嫔口中的母后又是什么样子的,母后……或者说,元后的印象,在她漫长的岁月中,早已逐渐模糊,可到了这几日,却莫名地清晰起来。

她几乎不敢睡觉,一睡着,梦中便是元后的脸,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眼中一点感情也没有,只有无边的厌恶,容常曦不可置信地冲上去,抱着元后的手,想要哀求她不要这样望着自己,元后的脸却又突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很美丽的脸庞。

是珍妃。

她望着容常曦,也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嘲笑一般地弯着嘴角,同她说,常曦,你真是天下最蠢最蠢的人,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呢?

容常曦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姚筱音:“你究竟想做什么?”

姚筱音死死地盯着容常曦的脸,半响,竟是落下一滴泪来:“凭什么……”

容常曦莫名其妙:“什么?”

“凭什么你永远过的这么好?凭什么永远都有人在爱你,有人在替你收拾烂摊子?”姚筱音一边说,一边一步步朝着容常曦走来,“你到底比我好在哪里?出身?你只是个孽种……长相?我生也没有比你差多少……性格?那更不必说了,全天下,我还没遇过比你性子更差的女子……”

姚筱音将容常曦贬的一文不值,虽然这几日,容常曦心中也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可被姚筱音这样说,当即眉头一皱:“姚筱音,你别以为我现在不敢对你动手。”

“你敢吗?”姚筱音微微一笑,“你还指望安安生生度过最后这几日,然后听容景思的,让这个春蕊替你去和亲,你再隐姓埋名,跟着容景思鹣鲽情深,不是吗?你一定害怕我,将你的打算告诉皇上,或是任何一个讨厌你的人吧?这宫中,讨厌你的人,可好找的很。”

容常曦并没有为她知道容景思的计划而惊讶,只是十分犯恶心地退了一步:“姚筱音,你疯了?什么鹣鲽情深,恶不恶心?还是你没念过书,不知道鹣鲽情深是什么意思?三皇兄是我的兄长,自幼怜惜我,这次才会帮我,怎么到你嘴里,变得如此下流恶心。”

姚筱音一愣,呆呆地看着容常曦,容常曦还当她是心生忏悔,谁料下一刻,姚筱音竟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他没同你说?事已至此了,他竟还是什么都没同你说?!”

容常曦下意识道:“说什么?”

姚筱音也不管什么礼仪规矩,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一张椅子上,仿佛这样才能支撑自己不倒下去一般,她不再看容常曦,似喃喃自语道:“我第一次见到景思的时候,才八岁,我被母亲带着来见你,你对我还是只知道使脸色。我又讨厌你,又羡慕你,却也只是一点点羡慕,我想着,我母亲还在,父亲也没有那么多孩子,他们很疼我。然后我看到了容景思,他生的好英俊,他来看你,逼你背书,你不肯背,他不骂你,也不惯着你,用你想要的鞭子来哄你……”

容常曦茫然地望着她。

她说的,容常曦是半点不记得了,因为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具体是哪一回,容常曦毫无印象。

“我那时才开始羡慕,羡慕你有一个这样的哥哥……或许是这羡慕开了个头,后来便无法停止了,可是我每次能见到他的时候,都是他来你宫中的时候,到后来他年岁大了,还得避嫌……但我总能看到他对你很好,陪你说话,极尽温柔,而你只知撒娇耍赖,愚昧蠢钝。”

容常曦打断道:“你这些破回忆,我不想听。”

尤其是,她竟还一边回忆,一边羞辱自己……

姚筱音像是听不到容常曦说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道:“再后来我再大了一些,便知道自己是有可能嫁给他的,我花费了所有的努力,父亲母亲也在帮我,我知道,我很快就是三皇妃了……容景思比我想的还要好,他懂的很多,待我彬彬有礼,从不僭越,我好喜欢他,喜欢到一看到他,连心都要痛起来。可是他对我,也就是这样了,我想象中的我撒娇,他哄我,我耍赖,他低声训斥我,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在这份爱中,我又生出了一些恨,一些嫉妒,我嫉妒他的眼睛,总是看着别人,他的手,总是抱着别人……”

容常曦这下是真的不想听了,她知道姚筱音脑子有些问题,但不知道问题竟如此严重,她对容景思的爱,简直比自己对华君远的还要畸形——

“后来有一天,他对我说,姚姑娘,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妙。我犹如晴天霹雳,问他发生何事,他说,常曦不喜欢你。”姚筱音扯了扯嘴角,看着容常曦,“我永远都记得这句话,这六个字……常曦不喜欢你。”

容常曦见她这似狂似癫的模样,简直想要后退,她轻声道:“那时阻碍你与三皇兄,确实是我不对,但是——”

“——我扯了三尺白绫,想要自尽。”姚筱音打断她,继续道,“但是被郭嬷嬷救了下来。”

容常曦倒抽一口凉气,她没想到,姚筱音竟曾为此寻死。

姚筱音往椅子上一靠:“现在想来,我那时要是死了,倒也清净……郭嬷嬷知道了我为何寻死,竟低声开始骂你,我十分疑惑,因为我知道郭嬷嬷曾是皇后的贴身宫女,为何会如此讨厌你?她终于告诉我……原来你根本不是姚家人。我骗景思,说皇后无法怀孕,便抢了一个宫女所出的龙种……我威胁他,若此事被皇上知道,你恩宠便要不再。你猜怎么着?”

容常曦摇摇头,没有说话,可手却轻轻打起颤来。

“竟然真的有用。”姚筱音短促地笑了一声,“堂堂三皇子,竟被我用这点小事就给拿捏住了,他同我往来,比从前热切许多,加上后来他想要知道珍妃的事情,便更加与我来往……我知道,他还是不喜欢我,他在利用我,可我心甘情愿。”

姚筱音深深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道:“珍妃和敬贵妃的事,你觉得,你的好皇兄,一点也没往你身上联想过吗?”

容常曦闭上眼睛,不愿意回答。

她方才颤抖,就是因为想到这一层——容景思既然早已知道她不是皇后所出,而珍妃又是难产而亡,那么容景思难道想不到,她可能是珍妃的孩子吗?好端端的,他若光是要去调查容景谦的身世,又为何要带上容常曦这根墙头草?

在见到董嫂之后,以容景思的脑袋,如何猜不到,被皇后那边的人带走的女婴,正是后来的容常曦?

然后呢?

容景思是如何做的?

他将明知接下来,皇上会知道容常曦不是自己的女儿,但还是将董嫂带到了皇上面前,再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让郭嬷嬷见到了皇上,让皇上知道了这惊天的骗局与阴差阳错。

最后,他温柔地告诉容常曦真相,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并给了容常曦一条出路。

一条……所谓的出路。

容常曦神思恍惚,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她想不明白,她想不明白为何三皇兄要这样对自己——

看到容常曦的表情,姚筱音明白容常曦已想通其中关节,她笑了笑,道:“我曾很多次幻想,若皇上知道了你不是姑姑的孩子,那还会爱屋及乌吗?后来我知道你甚至不是个公主时,我便想……太好了,你根本就不是景思的妹妹,他不再有理由对你好了。你知道,他要带董嫂入宫的时候,我探听到这件事,有多么兴奋吗?我想,他对你的爱,也就仅限于你是他的皇妹罢了,一旦发现你只是个孽种,他会毫不留情地对付你。”

容常曦喃喃道:“难道不是吗?”

姚筱音闭目,冷笑了两声,道:“是啊,我本也以为是这样,虽然皇上为了天家威严,留你一命,却要你去胡达——那和死了有什么两样?我以为这就算完了,直到那天,我意外看到了她——”

姚筱音突然伸手,猛地指向一直跪坐在地上装死的春蕊,春蕊本就缩成一团,恨不得缩进地下,当即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道:“我……不,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姚筱音厉声道:“你会知道才有鬼了!你说啊,你在容景思府中是做什么的?”

容常曦疑惑地看着她:“不是丫鬟吗?”

姚筱音又是一声冷笑,却不看容常曦,仍死死盯着春蕊:“说!敢撒一句谎,我现在就把你的脸给划了!”

春蕊抖成一团:“不要,奴婢说,奴婢说……奴婢为三皇子侍寝……”

容常曦彻底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瑟缩的春蕊,春蕊眉头微微蹙着,满脸害怕,她的脸颊饱满,鼻尖和嘴唇都微微上翘……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春蕊和她,实在太过相似。

“你在三皇子府上时,容景思唤你什么?”姚筱音冷声道,“说啊,叫什么!”

春蕊害怕地看了一眼容常曦,小心翼翼地道:“叫……阿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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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会

容常曦无法置信地呆望着春蕊, 姚筱音急促地“哈”了一声,与其说是在笑, 倒不如说与哀嚎无异, 她蹲在春蕊身边,捏着春蕊下巴, 恶狠狠地看着她:“继续说啊, 三皇子喊你阿曦,然后呢?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他平日待你如何?他经常要你侍寝吗?”

春蕊哭道:“奴婢是金州来的流民, 母亲让我插着草等人来买,恰被三皇子的人看见, 便将我送入三皇子府上了……三皇子待我很好, 至于侍寝……三皇子很忙, 不常在府上住,但若是回府,大多会让奴婢侍寝……”

“够了。”容常曦忍住所有的情绪, 看着姚筱音,“春蕊, 你先回去休息,脸上的伤,让荟澜替你热敷, 别留下疤。”

姚筱音指甲太尖,在春蕊脸上留下了淡淡血痕,春蕊担心害怕地看了一眼姚筱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姚筱音没有拦春蕊, 只是惨然一笑,看着容常曦:“怎么,你还是要她替你去胡达,然后你跟着容景思?难不成,你也早就对他倾心——”

话音未落,容常曦一巴掌打在了姚筱音脸上,一直有些恍惚的姚筱音被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不少,她捂住脸,瞪大了眼睛看着容常曦:“你?!”

“我知道你如今心中难受。”容常曦冷冷地看着她,“但这与我没有关系。若要比可怜,此时的我,比你可怜千万倍,你想要我知道的事,我已知晓,之后想要怎么做,也与你无关。无论我是去胡达,还是留在容景思身边,当他的笼中金雀……全凭我自己的喜恶。”

姚筱音目眦欲裂:“容常曦,你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当然恶心。”容常曦一字一句道,“但恶心的不是我,是容景思……不过,正如你所言,上回他带我出宫,也从未提及此事,可见仍是想要骗着我,哄着我。若非你趁着三皇兄有事离京,跑来我面前戳穿一切,像我这么蠢笨的人,或许被三皇兄哄骗着,时日久了,便也当真能与他鹣鲽情深了……”

姚筱音嘶吼道:“容常曦!她是你的哥哥!”

“我是珍妃所生的孽种,三皇兄是父皇与兰妃所出的龙子,我们并非血亲,一点关系也没有——”容常曦笑了笑,“这还是你如此努力,才和容景思一起证明的。”

姚筱音不再说话,颓然地坐在地上,容常曦对外喊了一句,便有几个太监上来,架着姚筱音,将人送走了。

姚筱音一走,容常曦再无法伪装,扶着桌沿,很缓慢地坐下,她侧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好在姚筱音方才疯疯癫癫,也没看到她露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