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陈韫玉回想了一下,记起来了,是那个祁成穆,长得很英俊,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便是有点为难,“妾身…”

“别妾身来妾身去了。”祁徽道,“朕在外面听多了臣来臣去的,往后你不必拘束。”

“哦。”陈韫玉心头一喜,顺着竿子往上爬,“那就说我了,皇上,我没有做过媒人呢,不晓得怎么选,那万一选得姑娘,周王不喜欢怎么办?”

“这你不用管,尽管挑好的请入宫,让他自己瞧一瞧,喜欢的自然会留意。”

那倒也是,陈韫玉打量一眼祁徽,发现他似乎对那周王很上心:“皇上怎么会想到叫我给周王择妻呢?那周王看来,颇是不好接近。”

“其实为人不错,魏国公说,将福州打理的很好,百姓安乐,欣欣向荣,许多封地都比不上,朕往后可能也会重用他,所以这姑娘,选个门当户对的,既然朕答应下来,总不能辱没了他。”他看一眼宋嬷嬷,“你问问嬷嬷,她好歹也在京都许多年了罢。”

宋嬷嬷忙道:“不敢。”

陈韫玉答应,又想到骑马的事情:“皇上,那骑马…”

“明日教你罢,记得穿骑射服。”

“骑射服,嫁妆里面有。”宋嬷嬷已经看过那嫁妆的礼单了,说道,“奴婢这就使人去取过来,到时候娘娘挑件喜欢的穿便是。”

她立刻叫桂心去找。

陈韫玉则忙忙得问宋嬷嬷京都闺秀的事情。

她未入宫前,不过在京都待了几个月,当时也没怎么记人,委实是想不起几个了,所以这事情对她来说,真是有点困难。

幸好宋嬷嬷记性好,人又能干,很快就说出了好几家,两个人商量起来。

因听到那一番话,祁舜华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第二日,便是去见祁成穆,两人于乾东五所门口遇到,祁成穆眉头拧了拧,问道:“堂妹有何事?”

“堂哥这么早,要去何处?”

“去御马监,皇上说要送我一匹好马。”

这皇帝可真有手段,见祁成穆臣服了,又给他择妻,又赐下骏马投他喜好,可这点恩惠就真的把祁成穆给收买了吗?

“那我们一同去吧,反正不是要打猎吗,我也向皇上求借一匹。”祁舜华往前而行。

祁成穆没说话。

两人走得一会儿,祁舜华道:“我自小生长在太原,第一次见京都,委实是繁华,我想福州肯定也是比不上的,难怪成王想多留一阵子。不过,这里再好,我们还是要回去封地,堂哥与我一样,也是在封地长大的罢,这等感情无人能比,只如今日渐兴旺了,却…”

挑拨离间,是想说这硕果要被祁徽拿了罢?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做臣子的,生来便是要匡扶圣君,假使祁徽真的能振兴大梁,他虽有不甘,也绝不会忤逆。到时候打起仗来,不说输赢,他辛苦治理的福州,尸横遍野,又于心何忍,恐怕祁徽也是这么想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兵戎相见。

他冷哼一声:“你还不死心吗?”

“堂哥!”

“你不必说了。”祁成穆道,“我意已决,不会更改。”

祁舜华脸色铁青。

皇上要杀父亲,而今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拉拢祁成穆,然而他竟然一点不听,非得效忠祁徽,那可怪不得她了!

她抬手摸了摸发上金簪。

正当要进入御马监的马厩,迎面见一架凤辇停于门口,陈韫玉穿着一身镶玉色宽边杏黄色的骑射服,脚蹬鹿皮高靴,扶着宋嬷嬷的手下来。

第一次见到,是在端午节,绯色衬得她肤白如玉,娇弱的好像枝头的玉兰花,但没想到这宽大裙衫之后,竟藏着副绝好的身材。丰满的丰满,纤细的纤细,祁成穆瞧得一眼,脸不由发热,微微转过头去。

祁舜华看在眼里,心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陈韫玉可真来得巧,伸手取下金簪藏于袖中,紧挨在祁成穆身边,轻声道:“堂哥,这娘娘当真好看,连我一个女子见了,都要把持不住呢,何况是男人,你说是不是?”

声音像不是她的了,变得极为蛊惑人心,祁成穆心头一跳,竟不知说甚,下一刻,祁舜华便是往前走了去。他也不好失礼,跟着往前,只抬起脚,左手臂莫名传来轻微的刺痛,他顿足一摸,却又并无异样了。

两人上前请安,陈韫玉笑着道:“你们也来骑马吗?”

“臣女是想向皇上借一匹马,至于堂哥,皇上说是要送他一匹骏马呢!”

看起来,祁徽对那周王真的很好,陈韫玉好奇的看一眼,心道成王是祁徽四叔,祁徽都不曾如此呢,果然是要打算重用了。

她一双妙目落过来,祁成穆看在眼里,水盈盈,含羞带情,勾得他心一阵猛跳,有种冲动突然涌上来。他微微变色,忙压制住,淡淡道:“娘娘,臣要去选马了,容臣先行一步。”

陈韫玉道:“好马配英雄,我听说这马厩有许多骏马,请你不要客气,一定挑匹最好的。”

甜美的声音,好像春日的阳光一样,叫人心生温暖,可祁成穆却不敢多听一个字,疾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祁徽:下次再不准穿骑射服了!

陈韫玉:T_T

第37章

祁舜华嘴角挑了挑,朝陈韫玉看:“娘娘, 您一个人来骑马吗, 皇上呢?”

“皇上不知在不在里面, 说是教我骑马。”

“哦!”祁舜华格格一笑:“那臣女就不打搅了,还是下回再来借马罢。”

她告辞走了。

等到陈韫玉进去的时候, 就只见到祁徽, 男人也换了骑射服, 一身的玄色,英姿勃勃,她忍不住笑:“皇上穿这身真好看。”

她第一次见祁徽这种样子, 走上去抬眼打量他。

女人胸脯高耸, 抵在他胸口, 祁徽心头一荡, 险些管不住自己的手, 由不得多瞄了几眼,但随即又不满道:“你这骑射服当初是不是做小了?怎得如此紧绷?”他是饱了眼福, 可这样穿着去平苑,在场的还有别人,难道也去饱别人眼福吗?

当初按未出嫁的身量做,而今胖了一些,可也不是很小,陈韫玉觉得正好呢:“穿着不勒,挺舒服的。”

他不舒服啊,祁徽淡淡道:“下次换一件。”

陈韫玉奇怪:“为何?皇上不喜欢这颜色吗, 倒还有别的颜色,樱红色的,天蓝的…”

“不,只是大小不喜。”祁徽手落下来,抚在她腰带上,手指灵巧的替她松了松,让骑射服宽松些,贴在耳边道,“这么紧,以后只准穿给我看。”

声音略是低沉,将陈韫玉的脸都弄红了,明明只是简单一句话,但那语气里却似乎藏了许多的旖旎,从他的呼吸,从他指尖,透过她衣服传进来。

她略微局促的挪动了两下。

祁徽抬起头,朝孟千能看去。

孟千能会意,立刻就使人牵了一匹温和的小母马来。

那马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雪白雪白,眼睛黑黑的,水润润的,走到二人身边,低垂下头,十分的安静,像个小少女。

“这是我的马吗?”她问。

“是。”

“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马,马蹄上面居然还长白毛呢,好像四个绒球。”陈韫玉惊讶,上下打量它,四肢颇是强壮,但又矮矮的。

“这是波尔国特有的马,正适合你骑。”他拉住她的手,“踩好了坐上去。”

这个她还是会的,陈韫玉一用力,便坐在了马背上,好奇问,“皇上骑什么马?”

祁徽一笑,叫孟千能牵来。

那玉花骢非常的高大,身上青白毛交杂,形成了一朵朵小花,感觉十分稀有,陈韫玉道:“刚才妾身在门口遇到周王,他说要来选马的,难道也选了这种吗?”

祁成穆?祁徽一怔:“朕没有看到他,”问孟千能,“周王来马厩了?”

“不曾听说。”

那真是奇怪了,他明明说来选马的,怎么竟然没有出现,那是从哪个侧门又离开了?陈韫玉疑惑时,身下马儿突然往前走了,却见是祁徽骑在马上拉住了她的缰绳。

男人回眸一笑:“先慢走适应下,再跑。”

“嗯!”她点头,俯下身揉揉马儿脖子上的鬃毛,打好关系,“别急哦,不能把我摔下来。你乖点,我一会儿喂草给你吃,知道吗?”

听她同马说话,祁徽忍俊不禁。

走得一刻钟,祁徽将缰绳还给她,教之如何御马,两人一个当先生,一个当学生,在御马监几乎待了小半天。

陈韫玉堪堪学会慢跑,就都傍晚了,忍不住有点失望。

祁徽瞄一眼她的胸道:“这样足够了,你又不去打猎,骑这么快作甚?”看着颠得厉害,还是骑慢点儿,别这么惹眼。

“但我想像皇上那样纵马呢,多厉害。”

“这也不用学。”祁徽一拉马缰,催那玉花骢靠过去,伸手将陈韫玉抱到马前,“朕与你同骑,不就能快了?抱好了。”

陈韫玉没想到还能这样,心头一甜,忙伸手抱住。

祁徽一扬鞭子,那玉花骢箭一般窜出去。

速度之快,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陈韫玉抱得更紧了。

他嘴角挑了起来:“如何?”

“有意思。”

“不是说厉害吗?”

“厉害,也有意思。”虽然很快,她感觉一松手,整个人都会摔出去,但这样骑在一匹马上,靠在他胸口,有种说不出的亲密。她把脸贴在玄色的衣服上,闭起眼睛,感觉自己坐在云端之上,被风吹得飘啊飘的,好像要飞起来。

简单梳着的单螺蹭到他下颌,垂下眸,见她似乎陶醉的要睡着了,祁徽渐渐放慢速度,在宫中徜徉。

这一刻,极为的轻松,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只有头顶上的天,还有怀里的女人。

……

过得三日,祁徽邀请所有藩王,及其家眷,还有魏国公,陆策等人一起去平苑狩猎。

陈韫玉自然是第一次来平苑,没有想到这里竟有如此大的一片草原,草原尽头又是树林,东边还有一条极宽阔的河流,能清楚的看见底下大块的石头,有肥鱼游来游去,搅起了大片波澜。

常炳令小黄门将许多野物从树林里赶出来,远远看去,成群结队的黄羊,狍子,野兔,花鹿,在草原上大肆的奔跑。

极是壮观,陈韫玉都看呆了。

狩猎开始了。

眼见近处就有狍子,祁徽不由伸手摸了摸背后的弓箭,这举动让陈韫玉一下瞪圆了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他。

他只是摸一下啊,没有想射箭…

祁徽嘴角扯了扯,可自家妻子这样看着,似乎不表现一下又不好?但他真的没有学过射箭,还是这几日,找了陆策从头学起的,因为臂力不够,弓箭都是量身定做。

为了今日打猎,他一有时间也在练习,但这狍子能射到吗?射到就算了,射不到,岂不是要在她面前丢脸?祁徽正犹豫时,就见侧边已经有一支箭飞了出去,又快又准,瞬时打中了一只狍子,插入它心脏。这狍子一下都没来得及动,就倒于地上,引得众人纷纷喝彩。

成王笑道:“成穆身上不愧有堂祖父的血脉,瞧瞧这射箭功夫,想当年皇祖父便是说,堂祖父是能百里穿扬的,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都知祁徽的身体,说是说一起出来狩猎,可都没想过祁徽会参与,故而对祁成穆的行为不以为忤,祁徽也没在意,倒是见陈韫玉也朝这男人看时,心里忽地掠过一丝郁气。

他自诩聪明,也颇自负,然而自小起,唯一让他觉得无奈的便是这一具身体,而今就算好了,底子也比不上寻常的男人,别说将门出身的儿郎。

眼见这祁成穆射出了这样一箭,他怕是不能再班门弄斧了,两相比较,高低立显。

正想着,祁成穆上前行礼告罪:“得皇上款待,臣一心想送份谢礼,刚才见这些猎物,没有忍住,请皇上恕臣冒失之罪。”

“怎么说这种生分的话,原本请你们来,就是放开了玩乐。”祁徽笑道,“尽你本事,多猎一些吧,这几日将野味吃够。”

“是,臣遵旨。”

祁成穆跃马上前,连发三箭,竟是箭箭都中了猎物,一只黄羊,两只兔子,那兔子尤其难打,非常的小,却射得那么准。

一时称赞声如雷涌动。

他调转马头回来,目光落在后面的陈韫玉身上,眸光闪过一丝欢喜,自己这般定是叫她高看了罢?可瞬息,又忍不住后悔。在祁徽面前,他原不该如此猖狂,祁徽信任他,他亦做出了决定,君臣两欢,等这件事情过去,便能安然回福州了,为何要这样…

想着,却又往陈韫玉看去,她今日穿着身湖水蓝的骑射服,不似那日如此贴身,却也一样的明艳照人,秋水般的眸子望过来,似乎想跟他说话。

恨不得走过去,听她要说什么。

不!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整颗心都在发痛。

早知道,就不该来京都了,哪里想,竟会看上别人的妻子。他是不是该同祁徽说,容许他立刻回福州?可他真的舍得走吗?

那几日夜里,没有一刻不想起这个人。

祁成穆额头上忽然满溢了汗。

祁舜华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众人各自使出功夫,到得傍晚满载而归,伴着彩霞回去城内。

陈韫玉坐在马车上,与祁徽道:“常公公说,周王猎得最多,景川侯第二…我今日看这周王,果然身手不凡,难怪皇上您要重用他。”她歪头想了想,“皇上要我择妻,到底是倾向于文官之女还是将门虎女呢?”

“都行,等你哪日要请了,先将名单与我看一下。”

“好。”陈韫玉睨了他一眼。

祁徽靠在车壁上,表情有些淡淡,似乎没有来之前那么兴致,是不是因为没有打到猎物,不,他根本就没有出手,自己等得许久,也不见他开弓。

该不是他根本就不擅长罢?陈韫玉忍不住嘴角一翘,暗道还是不要提了。

祁徽心里是有点气,虽然君临天下,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他不能做到的事情…射箭真是不能一蹴而至的!他以后得勤加练习,就不信过得一两年,还没有长进,想着斜睨一眼陈韫玉,到时候,肯定要让她看看自己的威风。

回到乾东五所,祁成穆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坐在书案前看《兵法》,一天下来,原该累了,谁想他却越看越有精神,只不过不是参悟这书中的精髓,而是满脑子想得都是陈韫玉。这种折磨倾入五脏六腑,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猛的将书卷掷于地上。

侍从大惊:“殿下!”

“都出去!”祁成穆实在难以启齿。

在他怒喝之下,侍从不得已告退。

他手撑在书案上,不知道如何排遣这种疯狂的渴望,拿起笔墨,在宣纸上大肆图画,不到一会儿,便是有个美人儿横卧于榻上,全身只着一条薄衫,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与那真人一般无二,似乎就在眼前对着他笑,娇美如花,他手指微颤的覆上去。

就在这时,身后一声轻笑:“没想到堂兄你原来是画中名家,瞧这画儿栩栩如生,我一眼就看出是谁了。”

祁成穆心头一震,手猛地要撕毁这画。

祁舜华手指点他背脊,低笑道:“撕得了画,撕得了心里的人吗?堂兄,我已看出,你对娘娘情根深种,何必要约束自己?叫自己难过呢?”

“你给我出去!”他愤而怒骂。

祁舜华告诫道:“堂兄声音小一些,若是引来外面的禁军,一进来看到这画,我可帮不了你。你不想想,皇上若知道…”

祁成穆如芒刺在背。

“堂兄,我是来帮你的。”祁舜华手轻抚在他背上,“你何不听我一言呢?而今皇上既然信任你,你就该利用这份信任。堂兄,你要记得,我们靖王府永远都支持你,若你能将祁徽杀了,我们就拥立你为帝,到时候,两边兵马直攻入京都,谁能抵挡?他们可是群龙无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