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徽看向他:“可惜大梁如今这形势,朕并不想就此发作。斩了祁舜华,太原的兵马仍是祸患…公公可有什么办法?”

就等着问这个呢,常炳假装思索了会儿,说道:“皇上可以瓮中捉鳖,既然祁成穆有苦衷想必是能争取的,如此, 可利用这一点,布下迷阵,诱敌深入,指不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要说人才,常炳绝对算一个,祁徽眼眸眯了眯,他很早就清楚这一点,常炳既伺候着太后,私底下又匡扶他,两边都不误,风生水起,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见城府极深,只可惜,他缺少了武有年,陈贤等人身上所拥有的一种东西——大义。

他是一个完全被自己的私欲所驱使的人,所以在吴太后掌权之时,凭着手中一点权力,也在尽情的搜刮占有,不然一个太监,如何能拥有如此多的财富?

可以说,常炳的日子是十分好过的,故而他当时就已经疑惑上了,常炳为何要背叛吴太后,而来相助他?他想在自己身上求得什么?

而今看来,可能所求不小。

祁徽道:“公公所想,与朕差不离…祁成穆一事,还请公公务必保密。”

差不多,那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常炳十分的欢喜,祁徽终于知道自己的本事了罢?那什么魏国公,能想出这种办法,将周王,靖王一举歼灭吗?他笑道:“请皇上放心,奴婢自然不会跟任何人吐露的,奴婢告退。”

见常炳离开了文德殿,祁徽看着殿门,好半响没有说话。

他在想那天祁成穆认罪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便是吐出了一口黑血,见事有蹊跷,他连忙吩咐长春偷偷将傅大夫请到文德殿。

后来才知,祁成穆是中了迷心蛊。

此乃祁舜华所为,以此控制他…

如此恶毒,真不像是个小姑娘能做得出来的,也不知她怎么就下了这种狠心?明明他说服祁成穆,这件事足可以宽慰她,靖王若也能合作,饶他一条命不难。

可偏偏…祁徽摇摇头,到这个地步,靖王府自寻死路,他当然也不容情,便同周王商量出了这个计策。甚至为防止祁舜华发现,傅大夫并没有将蛊毒解去,只是用一位药,暂时抑制住那蛊毒蔓延的速度,好让祁成穆能保持几分清醒,这样才能让祁舜华信以为真,传信给靖王。

所以现在祁成穆还在中毒的状态。

祁徽捏了捏眉心,而择妻一事仍得继续,戏也要接下去演,一直到靖王离开太原,不然惹得祁舜华怀疑,恐怕事情就不是那么顺利了。

………

从平阳府出发到蔚县,因水路多,刘家便不再坐马车了,而是换了船只,谁想到这船行到半途,竟是坏了,勉强到得岸边将他们送上去。

浪费了不少时间。

刘老夫人头疼,带刘月几个先去馆子里吃饭。

此次去京都十分不顺,她心里隐隐担忧,总觉得是个不好的兆头,但不去,又不可能。夜长梦多,还是得赶紧上路,到了,万事大吉!

“都吃快一些,这只船我们就不坐了,重新寻一只。”

刘茂惊讶道:“为何?不是修去了吗,船夫说只要一会儿。”

“信他的鬼话,我看这船晦气,你看看,我们才坐就出事儿,还是另外寻罢。”

刘茂无言。

刘月亦不说话。

倒是卢晋芳急着给刘月夹菜:“干娘,这虾仁好吃,您多吃点儿,好克化的。”

刘月笑起来:“芳儿真乖。”

她胃口不太好,这阵子总梦到宫里的事情,梦到吴太后,梦到祁衍,梦到祁徽,一团的遭,有时候真宁愿是在做梦,一觉醒来,她是十五岁的模样。

就不会有今日的烦恼了!

见她越发颓靡不振,刘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低声道:“怎么说都是好事儿,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这样对你身体只有坏处。你听我的,放宽心,我们一家到得今日,算是否极泰来,你多想想往后的日子。啊,你的病好了,阿茂考个功名,将来娶个贤妻,晋芳又嫁人,多好。”

刘月想一想,那确实是可期盼的将来,不管如何,他们都是被自己拖累,也该有个好结果,既来之则安之罢,刘月低声应了。

四人吃完出来,走到河边找船。

那里停着好几条船,但多是短途,并不走很远,听说他们要去京都,一个个都摇头,刘老夫人怒道:“这么大的船,就没有去京都的吗?便不去京都,在晋县停了也可以!”

“哎呀,大娘您发什么脾气呀?您是来早了,正当晌午吃饭的时候,船夫都还没来呢,等等总有要去京都的,话说,大娘,你们家有亲戚在京都啊?”一个船夫捧着碗菜饭边吃边问,“我划船多少年了,还没有去过京都。”

“自然是有亲戚,不过我们也是第一次去。”

听来是去投奔的,那船夫好奇道:“亲戚是做什么的?”

刘老夫人这可不能说了,要说皇帝,肯定会被人耻笑,因为别人不会相信,且儿子叮嘱过,不能说出去,便是一摆手:“你问东问西的作甚,反正就是去京都!”

“哎哟,哎哟,还藏着掖着呢,莫非是什么大官哟。”船夫打趣。

说话间,后面划来了一条非常大的船,刘老夫人欢喜得扬着手,高声问道:“这船去京都吗,我们这里有四个人。”

那船立时就靠岸了,船夫道:“只到晋县,一人一两银子。”

“行行行。”刘老夫连价也不还,她实在是太着急了,连忙叫刘茂搬着行李往船上抬,走上去时,只见甲板上站着好几个人,“都是去晋县的呀?”

“可不是?十来个人呢。”船夫叮嘱道,“你们…”说着目光往后瞄了眼,瞧见刘月,但见她五官姣好,却瘦得可怜,仿佛风吹就倒,一愣之下嫌弃道,“该不是得了重病吧?哎哟,这病人怎么能上船,万一死在船上…”

“你说什么?”刘老夫人大怒,“什么死在船上,我女儿能活百岁呢!”

“大娘你又不是神仙,这不是你说活百岁就能活百岁的,你瞧瞧你这女儿,或者叫大伙儿瞧瞧,像是能活那么久的吗?你们还是下去罢。”

那是在咒她女儿早死,刘老夫人怎么肯答应,大叫道:“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们,你知不知道我女儿是谁!”

船夫闻言,仔细瞧了他们一眼,只见四个人装束都普普通通,衣着半新不旧的,能是什么贵人?不屑道:“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留你们,不要逼我动手,再不走,我把你们行李先扔到河里去。”

刘老夫人气得险些吐血,奈何又不能说出实情,指着那船夫的鼻子,手指发抖。

不想惹事情,刘茂低声道:“娘,我们便走吧,反正后面还有船呢,不信找不到合适的,您不要同这种人置气。真闹起来,姐姐也难堪,不妨退一步。”

可刘老夫人被气狠了,不甘心,两相僵持时,有个姑娘从船厢里走出来,到刘月身边予她把一把脉:“去得晋县无妨,我爹爹发话了,令你立刻上路,莫要再耽搁时辰。”

声音清脆,刘老夫人回身一看,这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鹅蛋脸,长眉细眼,穿着身碧水绿的襦裙,十分秀美,看着就像是大家闺秀。

那船夫竟十分忌惮,一句话都不敢驳斥,连忙收了铁锚,撑蒿子开船。

替他们说话,也出了口气,刘老夫人疾步上去道:“多谢,不知姑娘芳名,将来我老婆子一定会回报这份恩情。”

“不用,不过举手之劳。”那姑娘看向刘月,“夫人病着,还是进去罢,省得吹到风。”

她飘然而去。

刘老夫人盯着她的背影,与刘茂道:“真是个大好人啊,连名字都不留,不过刚才听她所言,她的父亲是不是什么官员?”一边说,一边往那船厢看,“你看看那些狗仗人势的,她一出声,立刻就载我们了,实在可恨,怎么会有这种人!”

“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刘茂提起行李,“我们去歇息会儿罢。”

几人往后面走去。

……

祁徽消除了对周王的误会,陈韫玉便照着之前所选的,拟了一张名单出来,上面都是些京都的大家闺秀,身家清白,品貌出众。

写好了,她便做凤辇去文德殿。

谁料祁徽却不在,她一问,竟是去了御马监那里。

天色不早,趁着有点空闲,祁徽正在练习骑射,他是一个执着的人,定下的目标必定会完成,此时正对着靶子,用力一拉弓,将羽箭射了出去。

没中正中心,但好歹没射空。

祁成穆道:“皇上不曾习武,这样已是很好了。”

“离好还差得远。”祁徽自己并不满意,将箭又搭上瞄准靶心,一边询问道,“你的信此时应到福州了罢?”也是八百里加急。

“不出意外,定是到了,陈将军会领兵去太原。”这支兵马对于引诱靖王出兵也是一个极大的保障。

“这就好。”祁徽嘴角翘了翘,“你的毒怎么样?可有加重?如果有异样,一定要告诉朕,朕可不想看你完全丧失心智。”

两个人自从那天交心之后,比往前亲近许多。

“还与之前一样…不过请皇上放心,臣能顶住。”

说话间,长青禀告:“皇上,娘娘来了。”

居然这时候来,祁徽把手里弓箭拿给长青:“收起来!”在练好之前,他是不想给陈韫玉发现的。

长青得令,连忙将弓箭放到值房里去了。

陈韫玉走进来,看到祁成穆,有点惊讶,但又颇是欢喜,可见二人真的没有事情了,她过来请圣安:“皇上,妾身没有打搅你们说正紧事吧?”

那甜美的声音一到耳边,祁成穆便觉心脏一阵狂跳,暗道明明知是蛊毒,竟然还是不可控制,脑中瞬时涌上了无数要与她亲近的念头。这些天的思念,夜里的折磨,如同烈火般炙烤着他,可见这毒之狠,他不由面红耳赤,心道之前还说能顶住,但事实上,陈韫玉一露面,他根本就没法冷静。

傅大夫的法子,只能在陈韫玉不在的时候,才有效果,祁成穆忙躬身道:“是臣打搅皇上与娘娘了,容臣告退。”

祁徽见他这样子,心里清楚,定是又在肖想陈韫玉了。奈何既是蛊毒所致,自己又不好怪责,只觉有种哑巴吃黄连之感,十分的憋闷,摆摆手叫祁成穆退下。

倒是陈韫玉觉得奇怪:“周王怎如此匆忙,我其实是来给皇上看名单的,周王要是在旁,皇上也可试探试探他。”

她至今仍不知周王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

祁徽暗道,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名单都懒得看了,反正到时候就算请了这些姑娘过来,祁成穆又怎么能入得了眼?只是敷衍的接过名单,拿在手里。

但陈韫玉却很认真,祁徽教她骑马,条件是让她办好这件事,她也花了好多天的功夫,故而上了龙辇便是倚在祁徽身边问:“皇上还没看好吗?这些姑娘如何,您说,周王会选哪一个?依妾身看,那江家姑娘很不错,不止生得清丽可人,还很有才华,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再可人,有她好看吗?

祁徽心想,祁成穆现在眼睛里只有她,哪个姑娘来都没用。

“或者那刘姑娘…”

都没用。

他就喜欢她这样的,除非等蛊毒彻底解了,所以这一段时间,陈韫玉还得在祁成穆心里待着,且也不知会被想成什么样子…

“要不,陈姑娘?”

祁徽心越来越烦,耳边听到陈韫玉又在说什么陈姑娘,突然拉住她手臂用力一拽,将她整个人横趴在了自己腿上。

“皇上,”陈韫玉吓一跳,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蹭到锦垫了,不晓得他要作甚,“皇上…”

话未说完,自己的臀部就被拍了下。

陈韫玉简直不敢置信,两只脚乱蹬:“皇上你…”

祁徽又拍了她一下。

真的在打自己屁股,陈韫玉脸色赤红,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在震惊间,突然又觉得那里一痛,男人居然隔着亵裤,低下头咬了一口。

陈韫玉:呜呜,昏君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到啦,发一百个红包,祝大家团团圆圆,幸福美满!!~

第40章

她印象里,也就被弟弟咬过手指。

小时候逗他玩, 没注意, 弟弟只当是吃的, 蹭过来就咬了一口,没想到祁徽竟然也会咬人, 还是咬那种地方。陈韫玉又羞又恼, 忙用手去捂着, 抖声道:“皇上,您为何要这样?”

说实话,她今日主动前来是为邀功的, 表现下自己这几日的用心, 挑选了许多合适的姑娘, 结果非但没有受到称赞, 还被这般对待。

生怕他还要咬, 陈韫玉两只手都捂了上去,紧紧护住自己的臀部。

这姿势看起来十分的好笑, 祁徽一腔的火瞬时没了,忍不住笑出声,眼见她手背柔白如玉,低下头在上面亲了口。

湿热的感觉叫陈韫玉浑身一颤,总觉得祁徽今天很不正常,越发心慌慌的,低声道:“皇上,妾身能起来了吗?”

“起来作甚, 这样不好吗?”

“不好…”陈韫玉摇头,太危险。

听出来是害怕了,祁徽道:“不就咬一口,有什么?你浑身上下,朕哪里不能咬?”

这话叫陈韫玉的脸更是红透了,鬼鬼祟祟的抬头张望了一下。

今儿坐得龙辇四处是有遮蔽的,不然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谁胆子大,瞅得一眼不就全看去了?祁徽将她拉起来。

看样子是不咬了,陈韫玉心头一定,大大呼出来一口气。

红唇微张,脸如朝霞,夺目的艳丽,祁徽心跳了跳,看着她。

那眼神意味不明,陈韫玉疑惑道:“皇上今儿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奇奇怪怪的,一点儿不像平时。

“朕有没有说过你好看?”他却突然道。

陈韫玉呆了呆。

他伸出手去碰她脸颊,拂过秀美的眉毛,清澈的眼睛,落在红润饱满的唇上,鬼使神差想起那诗:“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那是《诗经》篇里的《野有蔓草》,说的是男人遇到心爱的女人,欢喜之下,大胆求爱,陈韫玉听他一字字念来,心头好像小鹿乱撞,哪里还记得他的怪异,害羞得垂下眼帘,低声道:“皇上,怎么会对妾身念这个。”

“你知道这诗?”

“嗯,以前在家中学过诗经。”

她睫毛一颤一颤,好像蝴蝶的翅膀,天生的一股娇柔,想让人搂在怀里,他也逃不过,但陈韫玉对他来说,并不只是那容色。

他低下头吻住小巧的耳垂:“既知这诗的意思,那该晓得朕要做什么了,”手落在腰带上轻轻抽了去,忽地又一顿,吩咐前头的车夫,“停到御花园去,若有要事,叫他们去文德殿稍候。”

车夫便是调转了马头。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陈韫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上次端午节,她是一时冲动无知了,而今回想起来,只觉羞人,哪里想祁徽今日却要在这里…

陈韫玉收拢了腿,咬唇。

看她有点紧张,祁徽将她压在身下,低声道:“阿玉。”

第一次叫她小名儿,陈韫玉心尖一颤,睁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阿玉,刚才那诗,好听吗?”

“嗯…”

“朕刚才是不是问你,有没有说过你好看?”

“嗯。”

陈韫玉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

“阿玉,你真好看。”男人亲吻她,“邂逅相遇,适朕愿兮。”

陈韫玉彻底迷失在了这一句话里。

男人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