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他还会取出一串环环相扣的银环,解开一个,再串起一个。他说这叫做九连环,她不懂如何才能将之全部解开,只是喜欢看他在那静静摆弄,手指起落,甚是好看。

“能借我玩玩么?”她曾红着脸央求。他却拒绝了她,“别的可以借你,这个却不行。”

她略显失望,师傅的身体在慢慢好转,也许再过几日就要带她离开,但她却不好意思对男孩说出来。那天日落后,她情绪低落地离去,他在后面叫住她。

“明天晚上,你还来吗?”

“干什么?”她闷闷不乐。

他握着九连环,认真得近乎拘谨:“这观里有座映月井,据说月亮升起的时候,井水里会有极美的倒影。明天正是月圆……你,你如果想看的话,我带你一同去。”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你等着我。”

离开的时候,她一如既往攀上梅树,坐在枝头朝他回望。他正微微扬着唇角,在那儿拨亮灯火,光影在窗口跃动如波纹。

……

窗外起了风,双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却不知自己究竟是梦是醒。近十年光阴倏忽而过,以前的遗憾渐渐淡忘。

那时虽答应了他,但终究是没能前去。映月井究竟有多美,他又是否等了她许久,她都不得而知。若不是今夜提及,那座神奇的映月井,那个寡言的男孩,竟已被尘封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要出去,先更新了。看了这章我觉得你们应该有话要说,嗯,是这样吧?

感谢

西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2-14 23:56:47

白兔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2-14 16:31:13

sadako1999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2-14 12:29:13

第二十章薄寒依依笼古径

如九郎说的那样,离开雍丘后,马队便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不过,自从那夜之后,双澄总觉得九郎对她的态度有了些变化。

譬如途中休息时,冯勉会来叫她去车边伺候,说是伺候,其实也就是端茶送水。青缎帘子一挑,她躬身将茶盏送进窗口,九郎默不作声地接过去。她再一抬头,总会感觉他有意无意地朝她望上一眼。

目光相触之时,双澄便总是忙不迭地垂下头,不想让心底暗自晃漾的湖水再起波澜。

几天过后,随行人员看着她的目光起了变化。从开始的轻蔑高傲,渐渐变为虎视眈眈,再到如今的笑意迷离。好几次双澄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猛一回头,却只能望到一群低头急速散去的内侍。

她板起脸不加理会,直至抵达襄邑驿馆后,她忙完一切回到偏房门前,却听有人窃窃叫她。循声找了许久,才发现有个细眉细眼的人在躲在廊柱后朝她使眼色。

“什么事?”她认出此人就是之前跟在钱桦身边献媚的黄门,很是纳闷。那黄门见四下无人才谨慎上前,低声道:“这趟祈福完毕后,你可还会回到端王府?”

双澄不解其意,只敷衍道:“这个……凡事都由端王做主。”

黄门故作亲密地凑过来,附耳道:“大家伙儿都在猜测,九殿下会不会向端王讨了你,带回凝和宫去?”

双澄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讨了我?”

“你就别谦逊了,殿下素来不近女色,这些天来却时常让你这小黄门随从伺候,可不是因你能博得殿下的欢心?”黄门低着眉梢窃笑,“我叫做李善,去年才到凝和宫去伺候九殿下……要是你能跟着殿下回去,到时候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彼此要多照应。”

这人声音绵软,说话时又总往双澄身上靠过来,呼吸都喷在她脸上,使得她浑身发毛。正想着要如何才能摆脱他的纠缠,远处忽传来一声咳嗽。她回头一看,竟是冯勉正望着这边,身后还站着一人,锦袍长裘,面容冷峻,正是九郎。

“正事不干,在这儿议论些什么呢?”冯勉难得板着脸,眉眼间倒也有几分威严。

“回高品,只是跟双成叙谈一些宫中的琐事……”李善匆忙跪拜,又向九郎问候。九郎寒声道:“宫中的事情何时能由着你与人随意叙谈了?”

双澄见李善吓得脸色发黄,不由道:“也没说几句话你们就来了……”

冯勉很快向九郎行礼致歉,拎着李善往偏院而去。双澄尴尬地站在长廊下,朝着九郎道:“你不是回房休息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房中阴冷,火炉才刚生。”斜阳脉脉,他的雪色狐裘亦拂上淡淡金辉。“适才此地官员说这驿馆内有暖阁,你随我去找找看。”

“暖阁?”双澄还从未见过暖阁是何等样子,九郎只点了点头,也不容双澄考虑,转身便沿着小径往西南方向走去,她无奈之下只得依照规矩低头紧随。

雍邑驿馆从外表看不甚起眼,占地却也不小,至少她跟着他绕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什么暖阁。树丛掩映,假山嶙峋,天际橘色云层渐渐褪去光华,笼上了暗蓝之色。

“要不找个人问问?这驿馆里不是有驿丞吗?”她好心建议,九郎却回头道:“什么都要问别人,岂不是太无趣了?”

“可这天色都晚了,绕来绕去也没找到啊!”双澄抿抿嘴,“你出来的时候说屋子里火炉才生,到现在也该暖和了,还找什么暖阁?”

她本是担心他累着,他却无端沉了脸,“你刚才跟那内侍谈得热络,怎么现在我叫你走走就推三阻四?”说罢,也不顾双澄,就独自往假山后走去。

“哎!”双澄一顿足,心底埋怨这人怎么这样不通情理,可脚下却生风,一径追着他上了假山后的石桥。

“乱说什么?人家跟我攀谈,我难道还像你一样冷着脸不吭声?”她愤愤说着,九郎这才放慢脚步。桥下寒池微漾,侧过脸望着那碧泠泠的池水,忽而道:“你喜欢这儿吗?”

她踮起脚尖望着池中倒影,水纹如银丝,两人的身影时聚时散,像一副洇开了的水墨画。

“嗯,如果是夏天就好了,池里应该会开满荷花。”她见水面尚有枯黄荷叶残留,便有了小小的感触。

九郎颔首,“凝和宫附近就有一片荷塘,到了夏日,妃嫔们便会去水榭避暑赏荷。”

她想到刚才李善说的话,“那儿是你住的地方?”

“幼时我是跟着养母德妃住在蕙真阁。”他顿了顿,扶着石栏道,“十二岁之后不能再随她而居,便搬到了凝和宫。”

“对了,上次端王说过,他们几个兄弟都出宫各自开府,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大内?”

九郎侧身望着她道:“你希望我离开大内?”

“不是啊……”双澄诧异道,“我听说皇宫大内规矩森严,就想着如果像端王那样,也许会过得自在些。”

“开府并不是为了自在,譬如我五哥那样,每日也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再者,皇子开府之后便要正式纳妃了。”

他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严肃,双澄尴尬地笑了笑:“是吗?我倒没看到端王的王妃……是不是很漂亮?”

九郎摇了摇头,眼中含着遗憾。“前年官家与嬢嬢为他选定了文御史的第三女作为正妃,可惜年末的时候那文家三娘子染病亡故,五哥的册妃之事就此搁置了下来。”他说着,又往桥下缓缓行去。双澄追上几步,遥望见苍松之畔有玲珑楼阁,不由道:“会不会就是这儿?”

他信步上前推开门扉,小小厅堂陈设雅致,步入堂中,果然比外面要温暖几分。双澄站在墙边,觉得有暖意徐徐袭来,伸手一摸,讶异不已。“这墙壁怎都是暖的?”

“墙壁中镂了空隙,底下通道内燃着炭火,暖气便透过墙壁传满整间屋子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双澄见他手中还握着杖,便很自然地替他将椅子挪了过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宫中也是用这个法子取暖,我自然就知道了。”

双澄“哦”了一声,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生活与他相比,像是隔了九重云霄似的。他将乌木杖搁在腿侧,双澄低头望去,见青金锦袍下露出镶革玄色六合靴,这些天虽一直跟着他,却也未曾像现在这样靠得极近。如今看来,即便是坐着的时候,他的右足也是微微斜着,似是没什么力气。

她心里不免有些恻隐,但为了不被他看出,便又将视线移开。忽感觉他的杖子极为眼熟,不禁道:“咦,这不就是你上次借给我的那支吗?”

他点点头,“物归原主,不是很好?”

“上元节那晚我把它弄丢了,还有你的毡毯!”她忽而明白了过来,“是端王将它们收起来,又还给你了?”

他喟然道:“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发现?”

“我以为你换了根差不多的啊,色泽乌溜溜的,我也分不出样式来。”她见他此时好像态度还不算倨傲,便大着胆子戳了戳杖子,“现在望到上面镶着的细细银边,才觉得就是我用过的。”

“这是嬢嬢赐予我的。”他端坐在她面前,“上回回宫后,我撒谎说是弄丢了。此次若能顺利回到汴梁,我便向嬢嬢说是你拾到了送还入京,她高兴起来,定能赏你。”

她却低垂着眼睫,“我只希望回到汴梁时,端王已经帮我找到了我爹。”

九郎怔了怔,“若是找到了,你就要离开汴梁?”

“自然是啊,要与我爹一同回山找我师傅……”双澄想到师傅,神色有了些变化。此时外面有人匆匆走近,扣着门道:“殿下可在阁子里?”

双澄在九郎的示意下将门扉打了开来。一身甲胄的季元昌看了她一眼,随即快步入内向九郎行礼,道:“殿下,汴梁有急信送至。”

他伸手,元昌以眼角余光瞟着站在一旁的双澄,意有犹豫。“无妨。”九郎微微点了点头,元昌这才从怀中取出火漆封缄的信件,送到九郎手中。

双澄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多看一眼。

浅黄信纸徐徐展开,九郎看了许久也不做声,元昌试探问道:“是否事情有变?”

九郎这才合拢信笺,低声道:“我们离京的第三天,邢州大牢便起了大火,死伤众多。”

双澄倍感震惊,元昌更急问:“那姓田的难道被烧死了?”

“田进德被秘密安置在别处,未曾受伤。”虽如此,九郎脸上却没有和悦之色,“看来那幕后之人始终在窥伺,现在更是急于要将相关之人灭口……我本想等去了太清宫再让你们转道亳州,如今却不能再耽搁时间。元昌,你今夜就带着双澄上路,此处离鹿邑还有三天路程,我尽量放慢行速,你们务必要在我抵达太清宫之前,找到田进德家人并安全带回,可曾明白?”

“但臣现在更担心殿下安危,他们连邢州大牢都敢纵火……”

“你离开后还有其他禁卫,我也算是郡王,对方总不至于明目张胆来截杀。倒是你们路上务必小心,谨防遭人暗算。”

“是。”元昌领命后便想离开,可双澄却还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望着九郎。元昌咳了一声:“燕双澄,莫非你怕了?”

她却像没听到似的,只用一双充满讶异的眼望着九郎,怔怔道:“你刚才说是要去太清宫?”

九郎这才意识到了她惊讶的原因,心中有几分懊悔,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悸动与不安。但他还是镇定自若地叫元昌先出去等候,待门关上之后,他有意抬起下颔,扬眉道:“怎么了?”

“可你先前说去的是鹿邑的玄元观!”她心头通通直跳。

他平静道:“玄元观是旧名,后来先帝御笔亲题了匾额,此后那道观就叫做太清宫了。”

“九郎……”双澄攥着手指唤他,掌心微微出汗,“还记得我说过的小时候的事吗?我常去的那个道观,好像就叫做太清宫!”

他依旧不以为意,只淡淡应了一声。“倒是巧了,不过这天下叫做太清宫的道观却不少。”

她越发急切:“那你能让我去看看吗?说不定我能找到那个教我写字的人……”

“等你回来,自然有机会。”九郎握着乌木杖转身望着她,“我会在太清宫里等着你。”

她略显忐忑道:“那你先去了太清宫,能帮我打听一下那个男孩子的下落吗?”

他左手负在背后,倨傲道:“连姓甚名谁都不知,我又怎么帮你打听?”

“他跟我说过他的名字啊。”她觉得多年来的遗憾终于有机会能得以弥补,便欢喜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是春意,靥边梨涡隐现,“我记得他叫阿容。”

他垂下浓黑眼睫,不经意间扬起唇角,“好,我尽力打探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在微博转了一组小鹦鹉的图,每张都感觉蠢萌蠢萌的,很像小橙子啊~这张是跟雪人在一起的,哈哈,蠢萌和高冷!(雪人特别有意思)

感谢西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2-15 22:57:11

hamburgerg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2-15 12:2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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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夕阳衰草尽荒丘

因情势紧急,她匆匆与九郎道别,随着季元昌从驿馆偏门而出。夜色如墨,万物寂静,两匹骏马嘶鸣一声,踏破寒霜驰向远处。

双澄原是为了寻到父亲才愿意跟九郎出来,一路上她甚少与旁人说话,没料到要去的地方竟很可能就是幼年时留下美好回忆之地。虽因年数久远,对阿容的样貌已经记不清楚,但那个穿着白衫坐在花棂窗后的男孩,却始终是她心存遗憾的一点朱砂。

一想到三天后如能顺利赶到鹿邑便可能再见到他,心中便有了几分憧憬。于是尽管风寒夜深,她亦伏身于马背之上,跟着元昌马不停蹄地赶往亳州。

为了不显露身份,元昌一身玄黑短装,做江湖人打扮,双澄则还是穿着男装扮作他的随从。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待等赶到亳州,已是次日傍晚时分。城门口来往之人并不算多,守城士兵倒是神情严肃,正一一盘查。

她记得田二曾经无意说过家住亳州尚古庄,但却不知究竟在何处,故此她与元昌商议后,便拦住一位正要进城的老汉打听起来。

老汉想了一阵,眉头直皱:“城南石弓山边倒是有个尚古庄,好几家姓田的都住在那儿,可惜你们只怕是来晚了一步!”

季元昌闻声上前,“怎么说?”

“一天之前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强盗,趁夜进了尚古庄打劫。那庄子里的人本就不多,非但东西被抢光,还被放了一把大火,几乎将庄子都烧尽!”老汉指了指城门口,“这不,军爷们从早到晚一直在盘查,没事的人一到天黑也轻易不敢出门了。”

双澄向老汉道了谢,心里直犯嘀咕,元昌低声道:“正赶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了强盗……只怕不那么简单。”

“不会是有人知道我们想找到田二家人,所以扮作强盗先去灭口吧?!”

季元昌望了望渐渐阴沉的天色,“不管怎样,现在先赶去那里看看情形。”

双澄点头,随之上马掉转方向,直奔城南尚古庄而去。冬天的天色黑得甚快,之前天边还有淡淡霞光,才行了不久便已是低云重重,漫天压上了灰黑的棉絮似的。官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双澄依照先前老汉的指点,行了十里开外之后带着元昌自官道而下,拐进了一条通向远处的小径。

小径上犹有积雪,两边皆是高及人腰的荒草,时不时有大鸟被马蹄声惊起,扑打着巨翅飞向更为荒凉的远方。

“亳州也不是小地方了,郊外居然这样萧条……”双澄裹紧了斗篷,打量着四周。

元昌回过头道:“各处都有穷苦地方,我朝地界广阔,就算是官家也未必能知道全部。”

她本就心存不解,此时便索性问了出来:“田二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匪徒,怎么会在明知丹参用途后还带着我们去抢劫?难道他就不怕被株连九族?”

元昌冷冷道:“那就要问他了。倒是你,先前跟着他去抢夺丹参,如今却摇身一变投靠了九殿下,当真会看风向。”

双澄心头一堵,分辩道:“我不是见风使舵!要是知道那丹参是用来治病的,我也不会去抢!再说,我跟着九郎是有原因的……”

“九郎也是你叫得的?”元昌自一开始见到双澄便不悦,这分明就是个江湖混子,也不知怎的就转而成了九郎的随从,如今更肩负重任与他一同行事,怎不叫他愠怒。只是之前碍于九郎在旁不能有所显露,现在见她多嘴询问,便借机讽刺她一番。

“我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你们不都是叫他九郎吗?”她知道元昌对她心存芥蒂,嘟囔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行了一程,前方又有个三岔路口,她正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却听风中飘来阵阵哭声,不由循声而去。

绕过一道土丘,果见前方有一破落村庄,房屋都被烧得漆黑,哭声正是从头几家中传出。元昌翻身下马,径直走上前去。遍地狼藉中,有一妇人抱着孩子正在哭泣,听得脚步声响抬头一望,见是个陌生的高大男子,吓得直往里躲。

元昌想要迈步进屋,双澄却将他一把拉开,“你这样子只会把人吓坏!”

说话间,她已低头探身进屋,朝着躲在墙角的妇人作揖道:“娘子别怕,我们是来尚古庄寻亲的,在城门口听说你们这遭遇了劫匪,心中也急得很!不知道庄子里有没有一个叫做田进德的人?”

那妇人擦了擦眼泪,战战兢兢道:“田进德?他这些年多数在外,难得才回来一次……不过他的老母亲与兄弟进义就住在庄子最里面,可自从强盗走后我一直没敢出门,不知他母子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双澄点头致谢退出了大门。元昌已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等双澄开口便牵着马朝庄内快步走去。这庄子遭受洗劫之后满目萧索,家家户户躲在毁坏的屋中,就算有人见到他们也不敢靠近。还是双澄上前好话说尽,才从村民口中打听到了消息。

奇怪的是,他们都说自从那夜遭到洗劫之后,就没人见过田家母子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着眉,与元昌一同沿着小径快步向东。走到庄子最靠近山丘之处,果望到一间茅草屋子,倒是没被烧掉,破旧的木门在风中一开一合,传来吱呀之声。

“若是对方有心要杀人灭口,也无需藏起尸体。就怕他们将田家母子捉走,暗中要挟田二不得开口。”元昌说罢,上前推门闪身而入,双澄紧随其后进了小屋。四下里昏暗寂静,隐约可见椅子上还堆着未曾叠好的衣服,元昌俯身细细翻看,双澄在边上站了片刻,见斜侧悬着布帘,想来这后面便是休息之处。

这屋子门窗已被毁坏,不时有风卷进,吹得那布帘不断簌动,但双澄扫视之后,心中却浮起疑虑。

——只有一侧帘子飘飞,另一侧却好似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只在风中微微抖动。

双澄微一蹙眉,抬肘撞了撞元昌,他起初不悦,但抬头间望到那奇怪的布帘,便忽然明白了过来。双澄悄然上前,在临近帘子之际,忽而扬起马鞭发力挥去。

那躲在帘后的人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便朝里奔逃。元昌早已拔刀在手,白光划破昏暗,碎布纷飞中闪身追进里屋,只见一道人影已翻出后窗,他旋即飞身跃出。

暮色中,那人没命似的仓惶逃窜,可还没出十丈远,便被急追而来的元昌一把擒住肩背,顿时按倒在地。

双澄追至近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一看,那人身形瘦小,脸容与田二颇为相似。“你是田二的兄弟?!”

那人却只连连叩头,喊着“官爷饶命”。元昌揪住他衣襟,叱道:“你怎知我们是官府中人?是不是田进德曾向你说了什么?”

“天地良心,二哥干的事都跟我和我娘没关系……我只是回来打探一下!”田进义吓得脸色发白,双澄追问道:“你娘?她也还活着?现在去了哪里?”

田进义神色犹豫,吞吞吐吐不肯直说。元昌压低声音,一字一字道:“我们是从汴梁来的,并非那夜进村放火的人,你要想活命,最好还是老实回答!”

“你们,跟那些人不是一起的?”田进义很是震惊。元昌问及屠村之事,田进义惊魂未定,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只是睡梦里听到前面人家传来惨叫声,才带着我娘逃进后山。本来以为那群人抢了东西就会走,可天亮时我刚想回庄,却望见有几个人在我家附近来回搜寻,吓得我不敢再露面,就跟我娘一直在山里躲到现在。”

“看来那群人本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双澄叹了一声,元昌又道:“田二在此之前是不是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