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嬷嬷听见了,却只是顿了顿,没有回话。

火把烧得“噼啪”一声响,光芒时暗时明。潋滟深吸了一口气,干脆闭上嘴等着。

过了半个时辰,门口才有些动静。那嬷嬷连忙去门口迎,几声问安,高氏便被扶了进来,走到离她几步远的椅子上坐下,白着一张脸看着她。

潋滟扯了扯嘴角:“皇后娘娘万安,恕臣妾这样子,没法儿同您行礼了。”

高氏绷着脸,目光如刀子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挖了个遍,沉声道:“即使是这样的境地,也要同本宫耍嘴皮子么?沉贵妃。”

“不敢,臣妾只是纳闷。”潋滟看着皇后,疑惑地问:“臣妾这是做了何事,要被娘娘这样对待?就算您乃六宫之主,臣妾也还有贵妃之位在身。于情于理,都不该在这私牢里关着。”

高皇后是个沉静的女子,平常卧病不出,然六宫之人,无敢轻看她者。潋滟也知道她的手段,但是高氏一贯处事公正,断然不会乱来。

“想知道本宫为什么这样对你?”高氏板着脸,挥了挥手,就有人被带了过来。

潋滟侧目去看,是个面生的侍卫,穿的是守宫门的红绣甲。

“你以为,你悄悄在这宫中来去,便无人能知了么?”高氏指着那侍卫看着她怒道:“他不过是守卫之一,可是你要听听,他知道你出宫入宫多少次?”

潋滟挑眉,看着那半跪的守卫,显然有些不相信。除了今天有可能被人发觉之外,平时乘韩朔的马车,难不成也能被发现么?

“贵妃娘娘每月月末会乘马车出宫,当夜四更回宫。迄今为止,已经出宫十五次。用的,都是韩太傅的令牌。另外今日也是由韩太傅带出,寅时一刻由楚将军重新带入宫。”守卫张口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潋滟心里一沉,目光陡然凌厉:“胡说八道!分明是血口喷人!”

区区守卫,怎么能知道这些事?难不成那双眼睛还能看穿车厢?哪里得知的她是由韩太傅带出去的?另外每月的那一次…韩朔怎么可能笨到让一个守卫都瞧出端倪来?

高氏挥手,示意旁边的人将这守卫带下去。等外面那小门再次关上,私牢里便只剩下了她们俩和那嬷嬷。

“本宫不想听什么解释,什么真什么假,在宫里头这么久了,还能瞧不出来么?”高氏轻咳了两声,再看向潋滟,目光里就多了些狠意:“楚潋滟,你能承蒙圣恩,入宫为妃已经是比常人有幸。如今怎么还敢做出这等污秽淫乱之事,令皇室蒙羞,令皇上受辱?!”

脑子里空了一瞬,潋滟没有想明白,这样隐秘的事情,怎么就会被皇后知道了?这下可好,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敢沾上“淫乱”二字,皇后铁定是要她不得好死的。

怪不得要把她关在这私牢,这是压根就没打算放她出去了吧?

“皇后娘娘,臣妾绝不会做伤害皇上之事。”正经了神色,潋滟看着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不知是何人要陷害臣妾,但是…”

“陷害?”高氏咳喘一阵,长长的护甲指着她道:“你敢不敢以你楚家先祖发誓,你与韩太傅无染?!”

潋滟一震。

皇后气得脸上泛了些潮红。她本来是不打算插手后宫之事的,只要众人不犯错,她只好好在显阳殿养病就可以了。偏偏是她以为最懂事的沉贵妃,居然被人抓住了证据送到她面前来,叫她不气都不行。

韩朔是什么人?权倾朝野深得皇上信任的太傅。楚潋滟呢?宠冠六宫甚得皇帝之心的贵妃。这两个人要是搅在一起去了,江山怕都是要被撼动!后妃不得干政,女子更要守三从四德。楚潋滟这是将所有罪都犯了个遍,万一捅出去,天下人怕是都要将司马皇室当成笑柄。她岂还能留她?

毫不掩饰的杀意看得潋滟心里一凉,还没来得及想对策,高氏便已经开口道:“不敢发誓是不是?行了,本宫多的也不想再说,你便留在这里,让许嬷嬷来给你定罪吧!”

少一个又聪明又妖媚的妃嫔,怎么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高氏捂着心口最后看了潋滟一眼,转头就往外走。

“娘娘!”潋滟皱眉,想喊住她。

高氏脚步未停,许是累着了,话也不想回,上了台阶就推开暗道的门出去了。

潋滟这才有些慌了,高氏这是铁了心要杀她?她大意了,怎么就乖顺地跟了来?本以为皇后好歹会顾忌她的身份,哪里知道这高氏正义过了头,以为杀了她就可以以绝后患?糊涂!也不知道是被谁当了刀子使!

不过使刀子的人也聪明,偏生找了一把最锋利的来。

“原来是因为这样的事。”一旁的许嬷嬷见皇后出去了,才搬开椅子站在她面前道:“老奴刚刚还会错了意,以为娘娘是因为这容貌才被关到了这里来。”

潋滟抬头看她,那嬷嬷脸上的神色从同情换成了无比的厌恶,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地看着她:“与大臣苟且,这是给天子戴绿帽啊,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轻笑一声,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开口解释,但是,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她与韩朔苟且是事实,给小傻子戴了绿帽子也是事实。难不成还要把原委都同这么个奴才解释?

想起韩朔的冷笑,想起自家爹爹那一巴掌,再想起大哥至今还身在牢狱不说,自己也落到了这样的境地,潋滟突然觉得有点儿委屈。

她没有做错什么的,没有。就算法子可能低贱了些,但是她绝对不会伤害司马皇室。为什么皇后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呢?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今天这条命要是丢在这里,那就死都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

“淫乱宫闱之罪,该当诛连九族。你该庆幸皇后只是打算私自处决了你,还不会连累家人。”许嬷嬷一边说一边去挑刑具:“绞死、割喉、穿腹,你也只能选这些个没尊严的死法了。贵妃娘娘,请选一种吧。”

空气有些令人窒息,潋滟瞧着那上头的刑具,淡淡地笑了笑:“非选一种不可么?”

许嬷嬷道:“早晚也是要死,哪个法子也都不轻松。既然能犯下这罪孽,也就不要怕不得好死。这门您是出不去了,可好歹老奴还给您选择的余地。”

要她说,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是该千刀万剐的!一刀解决了,还算是仁慈。只是这会儿被捆成这样,她也不见多少慌乱,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潋滟转头看了看四周,这私牢是在地底下的,就算大声呼喊,上面也是不能听见的。含笑和休语都被扣住了,没人能帮她去求救。再说,能跟谁求救呢?

若是时间再长一些,小傻子应该能发现她不见了,进而来寻吧?可现在立刻就要选一种死法,怎么拖延时候?

目光扫过墙上一条形状奇怪的长鞭,潋滟顿了顿,心里有了计较。

“许嬷嬷,您是看守这私牢的人,是么?”木架上的女子突然开口问。

许嬷嬷看她一眼,应道:“是的。”

“那就算我死了,被抬出去,您也要继续看守这里,是么?”

“是又如何?”许嬷嬷古怪地看她一眼:“守住这里是老奴的职责。”

潋滟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那给我换一种死法吧。您守在这里也无聊,不如便用鞭刑,也算打发时间。”

“…”许嬷嬷觉得这贵妃一定是被吓疯了神志不清,哪有人会给自己选这么残忍的死法的?鞭刑,那便是要一鞭一鞭打在肉上,皮开肉绽鲜血流尽之后死去。比起绞死或者是割喉,这明显要痛苦千倍万倍。

“嬷嬷莫要嫌麻烦,我也只是觉得自己罪孽实在深重。”美丽的女子垂下眸子,脸上一片哀伤:“负了皇恩,也让楚家蒙羞。就这样死了,下地狱怕也是要入油锅。还不如让这鞭子来洗清我的罪孽,也让我死后好安眠。”

鞭子疼,再疼又如何,只要自己捱得住,多活几天也是有可能的。届时皇帝问皇后要人,总能给她那么一点儿生机。

许嬷嬷用看疯子的神情看了潋滟许久,轻笑一声,倒也是同意了:“娘娘是个奇女子,这点心愿,老奴还是可以满足您的。”

取下墙上的长鞭,鞭身上带着倒刺,看得人心里发寒。潋滟咬牙想,算你们狠,若她能捱过这一回,管你皇后是怎么个人,此仇不报非楚姓!

“公子,谢廷尉来了。”韩府后院,玄奴低声在韩朔耳边说了一句。

裴叔夜坐在韩子狐对面,手里的黑子稳稳地放在了棋盘上。闻声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叹息道:“这棋是又下不成了。”

韩朔摆摆手示意玄奴将人带进来,伸手放下白子,笑道:“无妨,子瞻是自己人,继续下棋也可。”

裴叔夜略略一想,便明了:“他是要来找你说楚中丞的事情的吧?说起来一天过去了,也没见沉香宫那头有什么动静。”

韩朔扯了扯唇角,他也正纳闷呢,宫里的人说楚潋滟已经回了沉香宫了,可是就是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他还在想她是不是不打算救她大哥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他宁愿相信潋滟是在宫里盘算着什么。

正说着,谢子瞻就进来了,看着两人下棋,也没多拘束,朝韩朔拱手道:“参见太傅。”

“嗯,子瞻,你过来瞧瞧,我这白子可能斩黑子的龙头?”韩朔微笑着朝他招手。

谢子瞻凑过去看了看,黑白相当,不过白子再走几步,便可以断了黑子的头路。

“太傅下棋,向来势在必赢。”他道:“不过能下成这样精彩的对局,这位公子怕是也非泛泛之辈。”

裴叔夜有礼地朝他颔首:“廷尉大人过奖。”

韩朔哈哈一笑,示意旁边的人端了凳子来给谢子瞻,一边盯着棋局,一边道:“楚弘羽定的是何罪?”

子瞻坐下来,见韩朔没有回避裴叔夜的意思,便直接道:“窝藏胡女,以谋逆罪处以秋日斩首。”

韩朔挑眉:“楚将军没有二话么?”

“罪名属实,楚将军只到皇帝面前跪了两个时辰思过,倒是没有为楚中丞说一句话。”谢子瞻摇头:“那老东西当真是顽固到六亲不认了。”

楚啸天正直,自己的长子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怕是恨不得没能赶在前头将他打死,又哪里会求情?韩朔冷笑,他为了楚家的名声,怕是妻儿子女都可以舍弃的。

宫里头也没人有话么?”想了想,韩子狐还是问了一声。

“宫里头?”谢子瞻一头雾水,宫里谁会有话?

“没什么,喝茶吧。”韩朔微微一哂,垂眸继续看着棋盘。

司马衷在沉香宫晃荡了好一阵儿,也没看见一个人。随便问了一个宫女,却说贵妃娘娘和两个贴身宫女都没有回来。

奇怪了,刚刚去显阳殿问,皇后还说沉心已经回宫去了,怎么这头又不见人呢?难不成是去哪里玩了么?皇帝呆呆地想。

他手里头还捏着一瓶白玉膏,打算给沉心擦脸的。好端端的脸蛋儿,伤着了多可惜。可是这会儿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该给谁了。

“啪!”一道鞭痕甩在了手臂上,中衣瞬间破开,皮肉直往外翻。

潋滟咬着嘴唇没喊出来,身上深深浅浅已经有七八道口子了。那鞭子带着倒刺,似要活生生将她的肉都拉下去一样,疼得她几欲昏厥。

太天真了!这样的疼痛,哪里捱得住几天?怕是今天一过,明天她就要睁不开眼睛了!

“啪!”又是一鞭子甩在肩头上,潋滟没忍住,沙哑地喊了一声。

“倒是硬气!”许嬷嬷哼笑一声:“老奴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您这样的硬骨头。可是骨头再硬,经得住几鞭子?老奴还是快些送您上路吧!”

潋滟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了,疼痛撕扯着,几乎淹没了她。

莫名的,她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有美好的少年站在她的身边低头看她,笑得唇红齿白地道:

“潋滟,我会一辈子护着你的。”

那是多远多远以前的梦啊,桃花落衣袖,童言脆生生地带满了欢喜:“子狐哥哥,明媚姐姐不在了没关系,潋滟长大以后,嫁给你做新娘!”

少年的笑容模糊了,她甚至不记得他是不是真的开心地笑过。错付了真心,换来的,可不就只有彻骨的痛么?她还真当,鱼目珠能替得了白月光。

鞭子带着风声从脸颊边飞过去,潋滟下意识地侧了侧脸。

至少,这张脸还是要护住的。这可算是她唯一的筹码了。

疼痛如点墨散水中,慢慢扩散到了指尖。死命地咬着牙,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装死的,再这样捱下去,可就当真醒不过来了。

面前的女子脑袋颓然下垂,如同最后一根弦也陡然崩断。许嬷嬷扬鞭子的手顿了顿,皱眉,走近木架上的女子,探了探她的呼吸。

微弱得马上就要消散了似的。

也对,平常的这些个娘娘们,哪个不是娇弱得不成样子,这沉贵妃能捱这十几鞭子也算是够厉害。这会儿,怕也是差不多了。

一袭中衣都被血浸透了,身上的鞭痕很是吓人。这样的罪受过了,她下地府去,应该能好过一些了。许嬷嬷叹了口气,转身出去禀告情况。出去才发现,外面的天都亮了。

皇帝在朝堂上有些坐立不安,频频向韩朔看了好几眼。后者正在与中书省几位重臣争论兴修水利之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其余人都大气不敢出,也没人注意到龙位上的小傻子。

等一番争论结束,韩太傅也就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转过头来对上头道:“皇上以为如何?”

司马衷心不在焉地道:“爱卿觉得可行,那便颁令下去吧。”

“是。”韩朔弯唇,甚为满意。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今日便就到此为止了。”皇帝终于没忍住,站起来道:“朕还有事要同韩太傅单独商议,请太傅移步太极殿。退朝!”

众人都是一愣,没见过帝王这么慌张的时候。难不成是他养的鸟儿飞了,还是抓的蛐蛐跑了?怎的就丢下这句话,直直地就下了龙位走了?

“臣遵旨。”韩朔心下也疑惑,不过反应终究还是快,拱手作礼,半分不失。

群臣也便跟着送驾,看着韩太傅和皇帝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才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议论两句。

“莫不是楚中丞入狱的事,沉贵妃给吹了枕边风,让皇上为难了?”

“嗨,指不定是呢。沉贵妃那么得宠,楚中丞这回也不一定就会被处斩。”

“果真是生男不如女,这裙带飘飘,还能保命呵!”

韩朔跟着司马衷往太极殿走,心里也想了这傻子找他的几种可能。要么是楚潋滟让他来说什么话,要么是他自己不忍心要哄楚潋滟开心,叫他去想法子。

这些情况都好办,几句话都可以推回去,难不成他这张嘴,还说不赢这傻子了么?

可是韩朔不曾想到的是,进去太极殿,大门合上,司马衷回头便说的是:“沉心不见了。”

“不见了?”韩朔挑眉:“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皇上可有四处找过?”

这又耍的是什么花招?

“朕找过了,皇后说沉心是回沉香宫了。可是朕去看,沉香宫里没有人,连含笑和休语都没有回去过。”司马衷抓抓脑袋,有些着急地道:“宫里每个地方朕都找了,这都一晚上了,也没见着人。”

韩朔微微皱眉,他记得柔妃昨天的时候回禀消息,说的也是潋滟已经回沉香宫了。那现在人呢?楚潋滟搞什么鬼?

“太傅,朕怕沉心出什么事,你帮朕找找吧。”皇帝扯着他的衣袖,皱着眉头道:“昨天她回来的时候样子就不太好。朕总觉得,她应该还在显阳殿。”

心里微微一沉,韩朔转身就往外走。

潋滟一个人没回来就算了,兴许是跑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可是连带着含笑休语都不见了,那便该是出了事。

虽然不觉得她那样的人会有什么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皱眉。柳柔则说谎了么?皇后也说谎了?那那丫头,现在是个什么境地?

“贵公公,让宋渝带人往其他地方找。我与皇上去一趟显阳殿。”

“是。”

司马衷跟着韩朔往外跑,显阳殿离太极殿不远,两人一阵疾走,没一会儿就到了。

“皇上,太傅。皇后娘娘刚刚用完药,正在休息。”点枝出来挡驾了,笑盈盈地道:“要不待奴婢进去通传…”

韩朔黑着脸,扯了嘴唇一笑:“姑姑不必忙了,让皇上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说着,一把将小傻子往那门口推。司马衷脚下一个不稳,跟着就撞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高氏正靠在软榻上,旁边还站了个灰衣嬷嬷。听见门口的动静,都纷纷转头看过来。

“皇上?”高氏看清门口的人,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起身下来迎:“您怎么…”

话未落音,就瞧见后头的韩朔,一张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冰凉冰凉的。高氏忍不住后退一步,略微有些心虚。能让这两个人同时来显阳殿,那就只能是一件事了。

楚潋滟。

“臣给皇后娘娘请安。”韩朔跨进门来,拱手行礼之后,便将司马衷扶着站稳了:“这会儿打扰娘娘休息,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只是沉贵妃不见了,皇上着急,臣也就只能陪着找了。”

皇后咬唇,轻咳两声,尚还算镇定:“沉贵妃昨日便已经回了沉香宫,人不见了,怎么都往本宫宫里找?”

司马衷开口道:“朕去沉香宫问了,说沉心压根就没回去。皇后,你是不是骗了朕?”

傻子说话没遮拦,倒也直接。韩朔盯着皇后,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臣妾如何会骗皇上?”高氏说着,眼往左边瞟,抬手捂着胸口,脸色更白了些。

皇帝围着她绕了几个圈圈,上下左右地打量,要将她看个透似的:“可是朕觉得沉心在这里。”

他走的时候皇后就说还有话要同她说,将人留下了。后来他去了太极殿,晚上韩朔又来议事,他便没去沉香宫看沉心。现在人不见了,他怎么都觉得是显阳殿里有鬼。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人搜。”高氏抬手指着显阳殿正门道:“搜个遍,也好让您安心。”

这话说得坦荡,小傻子被唬住了,有些犹豫。可是后面的韩朔不吃这一套,一挥手就让贵公公带着几个宫人去搜。

怎么看高氏这里都是有猫腻的,若是没有,刚刚进门看见他们,脸色也就不用那么难看了。韩朔心里冷哼一声,转头跟着出去找。潋滟是惯常会保护自己的,就算被皇后为难了,也一定会给自己找活路。那么现在,会在哪里

“娘娘…”许嬷嬷看着皇帝也跟出去了的身影,有些不安地在高氏耳边低声道:“会不会被发现?那地方老奴出来的时候,可是没有锁紧。”

高氏慢慢走到软榻上去坐着,瞧着门外低声道:“不会,那地方就算没锁,死人也是爬不出来的。”

刚刚不是就说,楚潋滟已经断气了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让他们找到了,又如何?少一个楚潋滟,平这司马江山,她高盈初哪怕被摘去这后冠,也不算亏!

“侧堂那两个丫头处理好了么?”高氏想起,侧头问了进来候着的点枝一句。

点枝稍稍迟疑地点头:“应该是没有后顾之忧。”

她昨日就让人将两个丫头闷死,丢在后院的枯井里了。只是有些困惑的是,两个丫头都死得挺轻松的,挣扎都没太挣扎,虽然确认过呼吸已断,但是她心里也不是很踏实。

“那就好。”高氏端了茶轻呷一口,放心了些。

“到底怎么回事?”韩朔一边在这显阳殿里乱晃,一边有些恼怒地问赶来的宋渝。

宋渝跟着他乱转,有些凝重地道:“问过轮值的守卫,贵妃娘娘没有从显阳殿出去。”

“没有出去?”韩朔瞪眼,怎么会没有出去?这宫殿也不是太大,怎么也藏不下三个大活人。

况且柳柔则不是告诉他,楚潋滟是回了沉香宫的么?她还敢骗他不成?

“宋渝,再去问问,昨天贵妃回宫之前,谁来过显阳殿?”

“是。”

韩朔一甩袖子继续往后院走,皇帝提着衣摆追上来,急得额上都有了细汗:“太傅太傅,那头没有人。”

“皇上莫慌,臣在找。”表面上还能微笑,韩朔心里是比谁都窝火。让他找到人,非要好好教训一下才行。多大的人了,还能莫名失踪?

司马衷跟着韩朔进了后院,这里翻翻,那里找找,连石头下面都看了看,生怕错漏一处。

目光触及一旁被几块大石头封了的井口,皇帝怔了怔,拉着韩朔的袖子道:“太傅,你看那边。”

韩朔闻言抬头,就看见一口长满青苔的井,上面的石头上也都有青痕了,看样子是荒废了许久。

“那样子不像是挪动过,应该不会在下面。”

韩朔扭头,想继续去几个厢房找。

“不不,太傅,让人把石头搬开,朕觉得下面有东西。”皇帝扯着韩朔的袖子不让他走:“一定有的。”

连地上的石头都搬开找了,这样大能藏住人的地方小傻子当然更不会放过。韩朔皱了皱眉,那石头上的青痕都和井上的长成一片了,短期内的确是不可能挪动过,找也是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