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朔低笑,长手一捞,又将人扣住:“娘娘今晚别急着走了,再陪臣一会儿吧。”

复苏的欲望又重新将人占领,潋滟有些惊惧,却被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

“臣早就告诉过娘娘了,男子都是以下身思考,经不起半分引诱。”狐狸笑得双眼眯起,道。

潋滟暗骂,用下身思考的,那都是禽兽。韩子狐果然是和禽兽没什么分别的!

“可拿到了?”休语看着漆黑的夜空,低低地问了一句。

有一颗石头被丢在了地上,细微的一声响,也算是成功了的信号。休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背后也出了一层冷汗。不知主子在里面是怎般情状,但是好歹东西到手,也不算白来。

潋滟回宫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是半分也不想动,可是想起那事儿,她还是叫含笑放下帘子,让那人进来禀报情况。

“娘娘所要的东西,草民已经拿到。”黑衣人跪在外间,将手里的一张信纸递给了休语。

休语转呈给潋滟,她接过看了看,事先写好的信上,被盖上了红色的印鉴。“韩子狐”三个字很是清晰。

“没错,这便成了,大侠辛苦了。含笑,按之前说好的价格的两倍拿给他。”

“是。”含笑点头,拿了金子出来,重重的一包,悉数放进黑衣人的怀里。

这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夜出,潋滟觉得花这价钱不亏,只要事成了,多给人些甜头也是对自己有好处的。

“草民多谢娘娘。”夜出声音里带了些愉悦之意:“娘娘爽快,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来找草民。草民这就先告辞了。”

“好,多谢。”潋滟一笑,将折到信封里装好。等人出去了,才吩咐休语道:“明日让小桂子出宫一趟,帮本宫将此物送出去。”

“是。”

那封信是她写的,却用的是韩朔的字迹和印鉴,要做什么,留待后说。

她的字是韩朔教的,自然也能仿他的字。她的心计也是韩朔教的,当然也能用来与他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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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百姓不食饭,何不食肉糜?

洛阳城中灾民渐多,夜晚路边都睡满了人。赵太尉上奏,以“灾民亦为大晋子民”为由,希望晋惠帝能设粥棚,搭草屋,救济苍生。

潋滟坐在帘子后头听他们商议,司马衷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看她一眼,见她点头,便跟着点头。

这已经是垂帘听政的模样了啊,潋滟心里忍不住叹息。也是正值大晋多灾多难,这些老匹夫才不同她计较。若是放在平时,定然是要被人参一本的。

“老臣以为,皇上也当上街去看看,体察百姓疾苦,也好叫他们知道,吾王善待黎民,是贤德之君。”楚啸天站出来道。

皇帝要出游,一般很是麻烦,光守卫的布置就要计划好几天。可是当下是收复民心的好时机,说什么也要去看看才好。

潋滟郑重地点头,小傻子也便跟着道:“好,就听国丈的。”

韩朔在一旁打呵欠,看起来颇为疲乏。这会儿听着,竟也没出言反对。

对内自然要安抚民心,这些琐事交给他们也无妨,他现在最在意的是外头,司马炎退守楚地,齐王司马义在赵王司马博处逗留,司马勖守成都不动,司马绝尚在汝南。司马业倒是闲着无事四处跑。

裴叔夜他们几人分了三路,他与江随流一路去了司马炎处,晏秀和夏侯玉去了司马勖处,嗣宗一人前往赵地。这几人都是聪明的,他现在只等着六王重新大乱,好叫这江山洗一洗尘土。

“既然是去体察民情,仪仗就不用太过繁琐。”赵太尉拱手道:“用龙车和禁卫即可,也免落人口实,说我皇室奢靡。”

“一切如太尉所言。”司马衷点头,回头又看了一眼潋滟。恰好那人正盯着韩朔打量,眼里尽是冷冷的颜色。

皇帝微微一哂,转过头去道:“朕肚子饿了,要不这件事儿你们就下去办吧,朕要和爱妃去用膳了。”

韩朔平静地朝皇帝行礼:“臣告退。”

其余几人没韩朔这样波澜不惊,赵太尉、包括后头站着的尚书令、廷尉等人,都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一旁的帘子一眼。

这位贵妃娘娘当真是好手段,皇上如今已经是越来越依赖她,幸而没叫她握了兵权,不然,这祖宗传下来的江山,怕是要毁在个女人手里。

潋滟不在乎他们的目光,朝皇帝勾勾手,他便高兴地走到帘子后头来拉着她问:“爱妃想吃什么?”

“臣妾想吃胭脂鹅脯、香酥鹌鹑、梅花豆腐。”她笑吟吟地念了几个名字。

帘子外头几人都变了脸色。虽然不能要求女人懂得太多民生疾苦,但是路有冻死骨,这些东西她也吃得安生?

楚啸天握紧了拳头,正待开口,却听得潋滟接着道:“可是如今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宫里头却还有这么多好东西。皇上觉得,妥当么?”

司马衷一脸错愕,刚刚赵太尉说什么灾民多有饿死者,他没专心听。现在听潋滟说得一句“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他下意识地就道:”妥当不妥当倒是其次,爱妃,朕好奇,百姓吃不上饭,为什么不喝肉糜呢?”

大殿里一时安静,韩朔刚好退到门口,一只脚踏出太极殿,就听得这样一句。一个没忍住,就冷笑出了声。

傻子就是傻子,当真半点没有将家国百姓放在心里,愚昧无知又呆笨。这样的皇帝留着,还能做什么呢?

眼里划过一抹决然,韩朔跟着走出了太极殿,远远地还能听见几个老臣痛心疾首的声音:”皇上!皇上啊!”

潋滟被他这句话给气着了,直揉太阳穴。朝中重臣都在这里,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下群臣可不都是要觉得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了么?

“皇上,粮食比肉低廉甚多,百姓连粮食都吃不起,又怎么吃得起肉?”想了想,潋滟深吸一口气,握着司马衷的手劝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当先百姓之苦而苦,后百姓之乐而乐。出巡能让您看见百姓的现状,臣妾也希望您能下令,将宫中肉食悉数送出宫外,令人熬成肉粥,派发于灾民。”

司马衷好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扁扁嘴委屈地看了潋滟一眼,然后走出帘子对脸色铁青的各位大臣道:“朕错了,爱妃说得对,即日起宫中肉食,当全部送出宫外,做成肉粥给百姓。”

楚啸天看了帘子一眼,脸色终于好了一些,点头道:“皇上仁慈。”

“朕,很多时候会不懂事。”司马衷沮丧地坐在椅子上,跟认错的孩子似的,朝着一众大臣道:“但是朕也想百姓安乐,江山稳定。只是朕比较笨…各位爱卿,莫要讨厌朕。”

可怜巴巴的声音,听得一众老臣怒火全无,只是心里有满满的无奈。为何这皇帝是个傻子啊,若是不然,以他的善良仁慈,做一个守成之君,足够了。

潋滟心里也软了软,想着毕竟皇帝不懂事,也是能原谅的吧。

中午回沉香宫用膳,小傻子喝着清粥,一句怨言都没有。

“皇上,要不要吃您喜欢的烤鹿肉?”一时兴起,潋滟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司马衷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爱妃莫要再说,饿死的百姓那么多,朕还说什么吃肉?”

潋滟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他这样正经起来,像是神志很清醒,眼里还含着忧国忧民的情绪。恍惚间让她觉得以前看见的小傻子都是幻觉。

不过只是这一瞬,皇帝眉毛一抬就是一副破功的样子,眨巴着眼睛问:“爱妃,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很有气势?”

一口气长呼出来,潋滟想起了,这是自己教他的,哪知道他还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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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你怎么了?”皇帝看着她这吓得不轻的模样,担忧地问。

“无碍。”潋滟摆摆手:“臣妾只是想多了。”

正常人若是能装疯卖傻成这样,那也真的不是凡人。两年来她几乎时常能看见司马衷,他的小动作她都知道得很清楚。司马衷是真傻,不会有什么奇迹。

只是最近宫里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多了些。高家人不仅是惦记着皇后的身孕,派了高氏的亲妹妹去显阳殿服侍,还顺带送了两个女子进宫,皇后让她安排侍寝,兴许是怕怀孕这几个月,高家恩宠易逝,想用新人固宠。

潋滟也不在意,让那两个女子封了美人,没事就陪在皇帝身边逗他玩。

除了女人,潋滟几次去太极殿的寝宫都会瞧见一些生面孔的侍卫,问皇帝是怎么回事,小傻子只委屈地看着她说:“不知道。”

兴许是韩朔派来监视的吧,潋滟皱了皱眉,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过了几天,皇帝出游,潋滟得以乔装跟着出去。走出洛阳宫城几步尚算看得过去,但一进洛阳最大的贫民巷,那惨状就令人不忍多看了。

衣衫褴褛的孩子都饿成了皮包骨,有的手里拿着个缺口的碗,往空气里伸着,眼里没有什么神采。路边还有很多草席裹着的尸体,只露出一双没有穿鞋的脚,脏兮兮的全是污垢。

领队的禁卫军看不下去了,连忙让人调转龙车往正常的街道上走,那边虽然也有很多灾民,可是没有这样可怕。

“皇上,臣妾想继续往里看看,一会儿再回来,您跟着他们走就是了。”潋滟死死地盯着那些尸体,低声朝皇帝说了一声,便停住了脚,没有再跟着龙车走。

司马衷惊慌地伸出一个脑袋来,想喊潋滟,却被一旁突然冲过来的灾民给吓得缩了回去。

“皇上开恩呐!开恩呐!”灾民们看见龙车,都激动地跪下来磕头,哭声四起,还有好多人要去扑那龙车,被禁卫拦住了。

潋滟被突然涌上来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周围的气味都不太好闻,可是她侧头看着那一张张脏兮兮的脸,心里涌上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悲切。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黎民何其无辜,要被这一场场权欲之战弄得颠沛流离,丧命异乡。他们也是想活下来的,眼里有对生的渴望。只是这世道不叫他们活下去,活不下去了啊!

有人推了她一把,潋滟一个踉跄,差点要跌在地上。

一只手穿过人群,紧紧地拉住了她,将她带到一个空处站着,脸上的表情万分嫌恶。

“你身上弄脏了。”韩朔皱眉。

潋滟低头看了看,她穿着一身胭脂色的宫女衣裳,上头被蹭了些泥痕,还有小孩子的手印。

“太傅向来爱干净,既然知道奴婢脏,又拉奴婢做什么?”潋滟抬脸冲他挑眉,很是得意洋洋的模样,一扫方才的沉郁。

韩朔黑了脸道:“不过是顺手,你有这么好的闲心要继续往这贫民巷中走,我就不可以有么?”

潋滟摸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扭头看着路边那些瘦巴巴的孩子,道:“可以,你是当朝太傅,自然什么都可以。不过我想去给那边的孩子们买些馒头,不知道太傅愿不愿意来搭把手?”

第八十七章 怜天下苍生,埋六尺荒土

韩朔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了她许久,再扭头看看街边大大小小不少于五十个孩子,迟疑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认真的?”

潋滟点头:“太傅有何疑问?”

她今天是带了不少银两出来的,去包子铺能买几百个包子了。能让这些孩子每人吃一个,也算是一件好事。

韩朔轻声笑了出来,摇头道:“你想事情,一贯如此简单么?莫说有包子会引得人争抢,造成混乱。就是你将包子塞到每个孩子手里,也怕是会被其他人抢去了。届时不止娘娘你,恐怕我都要被连累,被灾民围堵不得出了。”

这些都是饿了多久没见过米面的人,附近的包子铺都不敢大开其门,怕被哄抢。这丫头倒是想得好,以为她派发,这些人就会乖乖排队站着领么?

潋滟沉思,似乎韩朔说的有道理。

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靠着墙壁无力地坐着,她什么也不能做么?官府要派发粥还要等好一阵子,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多少人要被饿死了。

眼珠子一转,她心里有了主意,扭头对韩朔道:“太傅,可否听奴婢一言?”

韩朔斜眼看她。

潋滟足尖踮起,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子话。韩朔的脸上先前还是漫不经心,后来便是震惊,接着哭笑不得:“娘娘,这太胡闹了。不过是一些灾民罢了,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劲儿么?还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太傅喜欢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潋滟看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姑娘,皱眉道:“虽然是有些胡闹,但是也能救了好多性命。”

洛阳城里有一个地方有很大的空间,而且管饭,里面的人,也不敢放肆。

洛阳地牢。

把这些孩子抓起来且关地牢里好了,让他们吃饱饭,再放出来。

这法子很荒谬,韩朔是断断不会同意的。洛阳城里流浪的孩子也不少,地牢估计都关不下那么多。况且这么大动静,定然是要引起朝臣非议的。

潋滟哼了哼,抬脚往前走。司洛府正在按照皇命熬肉粥,可是全城灾民少说也有千人,前头的热粥刚出来就没了,后面的又要等上许久。有孩子在路边饿得哇哇大哭,母亲在一边无助地抹着眼泪儿。

“真是。”潋滟嘟囔一声:“光哭有什么用,得寻法子让自己活下去才对。”

韩朔闻言,看了她一眼。潋滟抬眼四处看着,身子绷得有点紧。

“娘娘也会同情弱者?”他笑。

潋滟轻嗤一声,淡淡地道:“弱者不值得同情,只是看着可怜,也只是可怜而已。本就弱小了,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你瞧那对母女,女子还是四肢健全,为什么不去洛阳城里找个杂活儿,厨娘也罢洗衣娘也罢,总是能过活的。

还有那边的老叟,旁边的儿子都死了,那棉衣还穿在尸体上头做什么?自己快要冻死了,还顾及着个尸体有没有暖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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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嘀咕,步子却是慢了下来。前头有一个女人死了孩子,正嚎啕大哭。寒风瑟瑟的街上,没有人理会她。她哭得很凄惨,也很直接,没有什么掩面的动作,而是直接面朝皇天,张嘴而嚎,悲哭声声,直达天听。

潋滟冷眼看着,停下了步子,突然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跑去。

韩朔微微错愕,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停下脚步回头看,潋滟跑得很快,像是去追赶龙车去了。

“本就弱小了,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这句话在他耳边回响,韩朔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紧。

哭声充斥了街道,他想了想,没有去追她,而是继续往前走。

苍生真是如同蝼蚁般低贱,遭逢乱世,便如无根浮萍,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

司马衷不适合继续坐在那皇位上,他只会是傀儡。不是他的,也是其他哪个乱世之王的傀儡。这江山,是他一手稳固起来的,只是韩姓名不正言不顺,才只能屈居人臣。他的父亲是与楚啸天一样糊涂愚忠的人,他可不想继承他的遗志,继续看这山河破碎下去。

等这一场硝烟过去,他终是要坐上那张龙椅,俯瞰这天下。那时候,必会修补这旧山河,让百姓幼有所教,老有所养。晋朝,也该有个新的开始。

“都抓起来!”后头突然一阵骚动,有兵器磕碰的声音传来。韩朔回神,侧身去看。不知哪儿来的禁军,冲入了这一片贫民巷,遇见单独的孩子,上前便抓了起来。

周围的人瞬间都惊慌起来,没有力气的人也撑着身子想看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孩子被吓哭了,抱着柱子死活不肯跟那些禁军走,嘴里还哭喊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禁军凶恶,为首的一人站出来朗声道了一句:“官府有令,将贫民巷的灾民统统抓起来关进地牢,带走!”

众人一时摸不清头脑,但是官兵力气大,又有刀剑在手,有力气能逃的人瞬间都逃走了,剩在巷子里的,便都是些老弱病残,以及没有爹娘的孩童。首领一挥手,身后的禁军便将人抓起来,用绳子困住手。

“为什么,为什么啊,这是以何种名义,要抓我们?”有半残的男子坐在地上喊道:“我们也是大晋子民,官府就是要这样对待子民的吗!”

韩朔皱眉,潋滟还是这样做了,简直是胡闹!这样的法子说出去,没有人会领她的情的。

“还问为什么?”带头的人道:“刚刚有身份尊贵的人微服来这里,却不知道被谁摸走了钱袋。皇上大怒,只抓走你们盘问,还算便宜了你们!”

哭喊声又涌上来,韩朔站在一旁,听着那禁卫说的话,沉默了。

她竟然这样说,倒也算名正言顺。只是终究有些不近人情,难免被人唾骂。这里现在留着的人都是连粥也无力去抢的人。她分明就是同情这些人,却偏要选这凶巴巴的法子。当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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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巷里的人七七八八地都被带走了。牵成一串带去地牢,路上围了好多人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抓这些人干什么?”

“你没跟着龙车去瞧热闹啊?听说那位沉贵妃今儿个也跟着出来了,结果被这些灾民偷了钱袋子,气得给皇上告状了。皇上便下令,将这些人都抓进地牢里去。”

“我说,这娇滴滴的娘娘跟出来干什么?街上本来就乱,被偷了东西怎么还拿灾民撒气?真是贵人!”

“嘻,有什么稀奇,听说这贵妃娘娘如今可是只手遮天呢。”

众人议论几声,颇为同情,但是没人上去跟禁卫理论,更没人肯让出手里捏着的粮食,收留一两个灾民。

韩朔目光深沉地看着,领头的禁卫也看见他了,远远地行一个礼,便跟着往地牢去了。

“玄奴。”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身后一个影子慢慢地走过来。

“主子?”

“让人来,将这巷子清了吧。尸体都找人埋了。留久了,也难免出什么疾病。”

玄奴有些意外,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随即垂下头:“是。”

主子竟然也会做这些事,他原以为他除了正事之外,其他的都是不关心的。

韩朔走出了贫民巷,外头街上要热闹一些。龙车已经绕到城南去了。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往皇宫走。

潋滟走在龙车旁边,听着街上百姓的议论,头也没低着,就平静地迈步。不少人往她这边看,却不敢确定她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位贵妃娘娘。

周围有许多其他的宫女挡着,皇帝掀开车帘一角,小声问她:“爱妃,为什么他们要骂你?”

刚才下令抓灾民,似乎有很多人很愤慨。入耳的都是什么“妖妃”之类的词。而沉心也只是默默地走着,神色里没有一丝不开心。相反,她心情不错。

“皇上,很多时候人们都会因为一些事,讨厌一个人。哪怕那人他们压根不认识。”潋滟道:“臣妾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司马衷似懂非懂地点头,放下帘子继续老实坐着。

“皇上!草民有书要上,望皇上开圣听,闻民意!”前头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拦了圣驾,跪在大路中间举起一纸书,大声道:“求皇上亲朝政,远妖妃,除佞臣!”

“大胆!”前头的宋渝怒喝一声,刀剑出鞘,直指那人咽喉。

皇帝连忙捞开帘子看热闹,潋滟压下帘子,小声叫他不要动。

“今日就算是丧命于此,草民也要说!”那人昂首挺胸,大有视死如归的豪气:“楚氏潋滟宠不得!韩氏子狐信不得!大晋江山乱不得啊!”

周围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潋滟挑眉,抬手示意后面的人都不要动,然后走出仪仗,走到宋渝身后去。

“宋统领,把刀拿开吧。”她道:“这话听着有趣,本宫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穿的是宫女的衣裳,但是这凛然而出的气势,不难让人猜出身份。

前头跪着的人目光陡然凶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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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拦路十年约,惊恐得真相

“既然自称本宫,想必这位便是沉贵妃娘娘。”跪着的人眉目清秀,约莫不过十四五岁,却是一身正气凛然的模样,死死瞪着潋滟道:“惑主之人也还敢出来,站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么?”

百姓哗然,都争先恐后去看潋滟的模样。前头的宋渝微微皱眉,想帮她挡着一些,可是身后的女子竟然一点也不慌张,坦然上前两步,看着地上的人问:“你拦御驾,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少年背脊挺直,昂头道:“草民之言若能上达天听,虽死尤荣!”

潋滟点点头,微笑着看着他又问:“你为何说我是惑主之人?”

“垂帘听政,牝鸡司晨。你楚氏利用皇上宠爱,干预朝政,亲近佞臣,同流合污。置大晋江山于不顾,弃灾民百姓如泥土。这还不叫惑主之人?”剑眉紧皱,这人声音清脆,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容颜再美又如何,心无净土,照样丑陋如地狱饿鬼!”

周围之人暗自叫好,虽然很多人不知道此人之言为何意,但是百姓多愚昧,就觉得这般有胆有识,敢同权贵叫板的人是英雄。民间流传关于沉贵妃的言论,多为负面,以讹传讹,便更加夸张不实。但是作为茶钱饭后的谈资,也不会有人去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