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相思熬成蛊,白发十丈不成梳。她们的娘娘啊,也不知道要怎么来过这一关。

晋惠帝三十七年春,太傅韩朔掌洛阳政权,常去沉香宫。世人皆道宫中妖妃心术不正,迷惑皇上,勾引太傅,淫乱后宫。

有卫道之士上书韩朔,洋洋洒洒千余字,道尽沉贵妃之不能近、不能宠、不能留。韩朔笑而收之,将其带去沉香宫,念给贵妃听。

潋滟靠在床头,神色还是不太好。韩朔轻笑着念了手里的东西,什么后宫之妃不得与外臣私见,什么妇道当守纲纪当遵,念完了还问她:“娘娘觉得臣该怎么回复他?”

床上的人嘲讽地抬了抬嘴角:“干卿何事?”

淡淡的四个字,却是她自醒来之后跟他说的第一次话。韩朔低笑:“娘娘豁达,那臣便这样回了。不过眼下,洛阳城里人人都道你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娘娘不觉得委屈么?”

她为这司马大晋做的事情,可是比谁都多。可惜百姓不知情,还反过来骂她误国。若是他,当真是会觉得不值当的。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潋滟心里想着事情,嘴上慢慢地回答他:“都不是受了委屈就回家哭一场的孩子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怎么才能继续往下走,这才是本宫关心的事情。韩太傅,事到如今,你我是不是该谈谈关于这腹中骨肉的事情?”

她终于肯提了。韩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笑道:“娘娘要怎么谈?”

潋滟的手在被子下慢慢收紧,脸上却是越来越平静。她想了很多,到现在终于理出了头绪来。孩子韩朔自然是想要的,因为她是贵妃,怀的若说是龙种,也自然有让人相信的法子。而若皇上回来,立她的孩子为储,那么韩朔杀了皇上拥立幼主,便是无声无息夺了司马江山最快的捷径。

他这会儿这般在意她,也不过是因为她肚子里的东西是个天大的筹码。她看得明白,不会再有半分自作多情。虽说是血浓于水,这孩子也是她的骨血。但是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她也无法以一颗慈母之心去对它。怪只怪它的父亲太过工于心计,所以她也只能利用这还未成形的生命,与他搏上一搏。

“这孩子,我会留着。”潋滟开口,垂着眸子道:“虽然很是不应该,不过有这孩子在,太傅能不能早些将皇上迎回洛阳呢?否则耽误太久,等肚子大起来,可就是瞒不住的事情了。”

韩朔眼眸闪了闪,笑道:“娘娘是打算,将这孩子说是皇上的么?”

举报 回复 楼主:白白5231 时间:2014-01-05 09:23:40

“太傅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反而是要为了孩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本宫回韩府?”潋滟嘲讽地抬眼,看着这人:“说出来,本宫都觉得是笑话。”

韩朔沉默,他没什么好反驳的。潋滟是聪明的,她知道他要干什么。这孩子他是一定会保的,有它在,要快些迎皇帝回来也算不得他太吃亏。

只是,潋滟肯这样配合,他有些意外呢。

“太傅若是怀疑有诈,那便耽误着吧。”床上的人冷冷地道:“有身孕之人,情绪向来不稳定。若是一个月之内本宫还见不到皇上,那么动了胎气之类的事情定然无法避免。届时太傅也不用犹豫了,等着一切归初,什么都不剩下吧。”

她威胁他,拿肚子里的孩子。

韩朔眼里划过一丝恼意,却又压了下去,只凑近了她,低声问:“娘娘肯生下臣的孩子么?”

潋滟轻笑,压住心里的恶心之感,慢慢点头:“总归也是我自己的骨肉,换一个父亲罢了,还是可以养活的。本宫现在也只能拿这个与太傅来换皇上的归期了。还望太傅成全。”

韩朔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站起来道:“你当真这般想念皇上么?”

要他一个月之内将皇帝迎回来,那么自然有些损他的兵力。她这永远不会吃亏的人啊,这是要逼他做出选择么?

“本宫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皇上。”潋滟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离开了太久,本宫都怕他忘记我了。总是要在皇上身边,本宫才觉得最为安心轻松。相比之太傅,本宫觉得还是皇上更为令本宫开心。”

韩朔嗤笑:“娘娘品味当真独特。”

她的意思是,傻子都比他好么?

“太傅若是答应了,本宫就安心养胎。若是无法,那便早些回府吧。”潋滟别开头,慢慢躺回被子里去,像是和他说多了话,都是十分劳累似的。

韩朔笑出了声,眼里却没半点开心的意思,只看着她道:“娘娘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月之内,臣会想办法让皇上回洛阳的。”

说罢,他转身离开沉香宫,脸上的表情褪了干净,眸子里一片暗火。

潋滟松了口气,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捂住自己的腹部,低声喃喃道:“对不起。”

现在的时候应该是最好的,毕卓那边有消息来说,匈奴愿意和谈了。等韩朔将皇上迎回洛阳,毕卓想必也会回朝来一趟,有他镇着,她和皇帝就不会那么被动。抓紧时间让皇上亲政,夺回他本来的权力,这是她能做的事情。

只是韩朔答应得爽快,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诈。他答应的事情,一般是言出必践,一月之内她一定能看见小傻子,只是不知道会是怎么个过程。

闭上眼睛,外头好像有人进来了。她喃喃喊了一声“休语”,然后便迷迷糊糊要睡过去。

“娘娘,妾身长歌。”清脆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潋滟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却见长歌笑吟吟地坐在一边,看着她道:“太傅吩咐,让妾身好生伺候娘娘起居。娘娘现在与往常不同,要照顾得格外细心才是。”

潋滟怔了怔,长歌是韩朔的…也算是妾室吧,虽然没有名分。但听着她怀了韩朔的孩子这样的事,她竟然这样平静么?

“长歌,你来我沉香宫就是客,哪有当宫女使唤的道理。”她笑了笑,看着她道:“你陪我说话,抑或是给我弹琴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含笑和休语吧。”

长歌眨眨眼,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也是,长歌是太傅的人,娘娘不放心也是应当。不过,太傅没有交代长歌什么特殊的任务,只是让长歌好生照顾娘娘罢了,娘娘不用太紧张。”

直白地说出来,她一点压力都没有,表情也是坦荡,看得潋滟一阵错愕。这人一贯是如此的么?倒是和秦阳像得很。不过,她喜欢。

笑容更真诚了些,潋滟叹了口气道:“是我太过戒备了。长歌,太傅走了么?”

长歌点头,眨巴着眼道:“走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各自有心计,深情何所惜

她的语气太过开心,潋滟忍不住又侧头多看长歌几眼:“怎么难看了?”

长歌淹着唇笑:“就像每次去城郊别院的那个样子,心里有事却不说,黑着一张脸,像是被谁触了逆鳞。”

潋滟挑眉,韩朔去别院的时候总是这样的神情么?她竟也没被吓住,看起来还是这般开心。这真是奇事。

“其实太傅每次来别院,都是烦着了要听妾身弹琴才去的。”长歌想了想,多嘴说了一句:“偶尔在那里过夜,也是不与妾身同室的。妾身一直觉得太傅心里是装着一个爱而不得的人,所以才会看起来很寂寞。后来认识娘娘,妾身才发现,太傅应该是喜欢娘娘,所以每次都容易被您激怒。”

这番话说完,长歌便瞅见贵妃娘娘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嘲讽的神情。不知道是在嘲讽太傅,还是在嘲讽她自己。

“长歌,你相信韩朔会喜欢一个人么?”潋滟问。

她怔了怔,而后疑惑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太傅虽然经常不苟言笑,但是妾身觉得他也是有喜欢的人的。不然,也不会这般痛苦了。”

潋滟笑出了声,半坐起身子来,挽了挽头发。

“你该是误会了。”她道:“韩朔也许真的喜欢过人,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不是我。我与他之间,向来只有算计,没有情爱。连最情浓的时候,背后也是被阴谋笼罩。草木尚且还是有情的,而韩朔,那人的心是早就随着姐姐一起埋葬了,你看不见,也摸不着。更遑论他喜欢的人会是我。”

长歌听得呆了一会儿,低头想想,很是疑惑地看着潋滟:“娘娘是在说给妾身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潋滟沉默片刻,双眸里带了些无奈:“说给谁听也好,总之你莫要再说他了。在这沉香宫里,最好不要提及太傅,让本宫好生过几日安闲日子吧。等那些人都回来,可是又要忙碌起来了。”

江随流据说已经回了洛阳,只是还没有进宫来。他与裴叔夜,也不知道如何了。若是这时候人心倒戈,那便无异于给她背后插了一刀。

“娘娘好生歇息吧。”长歌站起来道:“妾身给您炖了汤在厨房里,等您睡一会儿起来喝,刚好。”

潋滟点头,重新睡了回去。长歌既然是韩朔的人,那便定然不会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该放心的。

韩朔坐在望月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边的晚霞,身后战战兢兢地站着几个武将和门客,秦阳正在他的对面,捏着筷子夹肉吃。

“太傅,匈奴屡屡战败,已经有求和之意。此时若是召毕卓回来,应该也是不伤大局。”裴叔夜道:“能不用自己的兵力,自然是最好。”

楚王何其难缠,要在一月之内救回皇上,若要做到,定然要伤人一百,自损八十,代价太大了。

“我调不动毕卓。”韩朔头也没回,淡淡地道:“他对楚家是死心塌地的,金书多次回信来说,毕卓此人太过固执,跟楚啸天那老匹夫有得一拼,威逼利诱都没有作用,况且他现在已经坐稳了镇边将军之位,斩了无数匈奴,每次上阵都是冲在头一个,军中之人,没有不服他的。军心所归,兵权紧握,楚潋滟没看错人,毕醉回当真是可造之材。”

几个武将低声议论,裴叔夜眉目之间还有奔波劳累未消,听得韩朔的话,也不再开口了。

秦阳漫不经心地挑着花生米道:“太傅也有被女人掣肘的时候,真是让在下惊讶。”

韩朔侧头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万物相生相克,韩某遇上一回天敌又如何?太保有空闲说风凉话,不如来帮忙看看,此局韩某该怎么破?”

秦阳丢了筷子,吊儿郎当地道:“观棋不语,君子也。”

眼睛微眯,韩朔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泛白。脸上却是笑得如春风拂面:“冲轩,君子都活不长,你这是当真要袖手旁观?”

秦冲轩能坐上太保之位,除了祖荫深厚,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本事在。只是装聋作哑习惯了,真似个不懂事的纨绔子弟。

“不敢不敢。”见韩朔动怒了,秦阳立马恢复正经的神色,背脊挺直,正声道:“太傅要应了红颜之情,让皇上早日回洛阳,说起来是有些冒险。比如皇上回来之后,娘娘的孩子要是一不小心便没了,太傅怕是要好生失望。”

韩朔眼眸里暗光闪烁,低笑道:“你当我没想过么?”

潋滟那样狠心的女人,对自己向来不留情。他现在不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这个孩子的,大抵还是不想要的可能更多些。但是能换回司马衷,她便是要先忍上一段时间。

御医说她有要流产的征兆,是情绪起伏太大所致。他现在,不只能顺着她些么?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孩子他还是想要的。废些兵力便废些兵力吧,反正皇帝早些回来,对他也没有坏处。

私心觉得,他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能留下,付出些代价也无所谓。若是后来潋滟反悔,他也自然会有让她不敢反悔的法子。

秦阳笑道:“太傅若是想过,那此事在下便按下不提。要救回皇帝,只能暗来,不能明抢。毕卓你调不动,却是还有谢戎虎威是你的手下。打着镇边将军的名号去接惠帝,自然是要比打着你韩朔的旗号好得多的。”

举报 回复 楼主:白白5231 时间:2014-01-05 14:03:45

韩朔略略思量,手指在桌上轻画:“冲轩的意思,是让我借兵么?”

“太傅睿智,稍点即可。”秦阳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抽了双新的筷子,继续吃他的花生米。

当今这世道,便是谁有兵力谁为主宰。待这一轮皇帝回洛阳,天下势力重新洗牌,不知道诸王又会分割成什么样子。过不了美人关没关系,但是至少,得把自己的底气留足了。

韩朔想了一会儿,让裴叔夜附耳过来说了两句,后者点头退下,一众武将也随着下去了。

司马炎若是让出皇帝,而后必将遭杀身之祸。他韩朔用不着动手,自有一场好戏可看。只是匈奴若当真要求和,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条件。且匈奴来使向来蛮横无礼又不守大晋规矩,颇是让人头疼的。

“太傅不饿么?”秦阳瞅着他道:“您背后的伤可是还没好呐,跟个没感觉的木头似的,一想起这些事就不顾身子。伤着就算了,好歹别再饿着。”

他这一提,韩朔才想起自己还没用午膳,遂提筷与秦阳共食。

望月楼很高,窗外是鳞次栉比的宅院屋顶。纵观整个洛阳,唯有皇宫一处姹紫嫣红,格外醒目。也就怪不得旁人屡屡以它为目标,要朝着去了。

韩太傅尝了一口鱼,慢慢地放缓了神色。

江山是他要的,只是现在,想要的东西更多了些。他韩朔一生没怕过什么,现在步步小心,也不过是因为怕伤着谁。走过这一路,他想要的东西,终究是会在他手里的,他韩子狐有这样的自信。

回洛阳的第三天,江随流终于进宫去了。

依旧是青莲色绡纱罩衣,右手手腕上一串鲜红的珊瑚珠子。他做了平民的装扮,进得门来却是看起来比从前更自在些了。

“微臣给娘娘请安。”

潋滟打量他,听得他声音恢复如初,也知道裴叔夜定然是已经治好他的嗓子了。遂笑道:“起来吧,好久不见了,江大人。”

江随流抬头,眼里一片坦荡,还是从前那般在茶楼里敲桌子唱戏的风流模样,回道:“微臣来得迟了,不过,也算是对娘娘有了交代。”

“哦?”潋滟坐在主位上,腿上盖着缎子,笑吟吟地问:“什么交代?”

“离洛阳一月,微臣暗中与新都中人联络,用裴叔夜的名义,将新都里的钉子拔除。如今新都为盐运要道,商贾汇集,交易增多。重要的职位上,都换做了可信之人。新都建成,指日可待。”

江随流说得平静,潋滟却是震了震。这样大的事情,竟然在短短一月之中完成了么?而且,江随流借的是裴叔夜的名义?

新都也不乏有韩朔的爪牙,那地方向来是富庶但无甚兵力之地。潜移而默化之,可做后退之路。韩朔之人在新都任职的都是小官,若是要借用令牌书信,不声不响地将人调动,却也是件难事。

而且,她以为江随流不会舍得利用裴叔夜的。难不成,含笑说他们有私情,竟然不是真的么?

看着潋滟古怪的眼神,江随流微微一笑,拱手道:“此番去长安,臣与裴大人已经将往事理清,娘娘不必担忧臣。臣与裴大人是一生的知己,但是道不同时,依旧不相为谋。”

这一月里发生的事情不少,不过也终究是叫他看清楚了。命运要拆散的人,是走不到一起去的。况且他非他同类,他又何必强求。

江随流释然低笑,不等潋滟开口,便又朗声道:“臣此次进宫,还想向娘娘引荐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英雄惧白头,美人喜迟暮

“哦?什么人?”潋滟微微直起身子:“你这一路上,还认识了什么妙人么?”

江随流轻轻一笑,道:“可不就是个妙人么?台上温婉如玉,底下却是锋利如剑。她有杀父之仇要报,臣觉得可用,便将她带回了洛阳。只是那是个怪人,没肯跟臣进宫来。娘娘若是感兴趣,不如同臣出宫去看看。”

杀父之仇?潋滟更感兴趣了些。只是若说她要出宫,必定是会惊动韩朔的。如今身子重了,要看什么,韩朔定然会更加小心。想见外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见她迟疑,江随流低声道:“那人的身份恰好是个舞姬。也算是名动天下,来了洛阳便被春风楼请去了,今晚便是有一场台子要上。娘娘能出宫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改日请春风楼进宫作舞,也是可行的。”

“她叫什么名字?”潋滟问。

“迟暮。”江随流答。

美人迟暮,一舞名动长安,进而闻名天下。此女性子凉薄,好武艺,来去无踪。达官贵人想得其人者甚多,却无一人能得手。软硬对她,都没有效果。

“哪有女子起这样的名字。”潋滟轻笑:“美人最怕迟暮,她却偏偏就叫迟暮,可是将这红颜老,都不放在心上?”

江随流点头:“她什么都不曾往心上放,得罪的人也不知有多少。臣偶遇她,也是机缘巧合。得知她本是将门之女,无奈先帝去世,韩朔掌权之时,她父亲与一批武将一起被处决了,导致她家破人亡,流落江湖。”

潋滟目光微闪,与韩朔有杀父之仇?这可真有意思,还是个会武功的女子。若是她带着韩朔去看舞,韩狐狸会不会被一剑穿喉?

“她说知道娘娘之名,也听闻了民间许多传言。若是有机会,能与娘娘见上一面,她也有话要同娘娘说。”江随流说完,伸手摸了摸下巴,笑得很是古怪:“娘娘可以放心,她不对您不利。目前…迟暮也算是臣的人。”

她正打算端茶来喝,定定神,没想到听到这后面一句,手上茶盏没拿稳,整个儿摔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清脆的一声响,门口的休语连忙进来看:“娘娘?”

长歌恰好端着药进来,见这情景,摇头道:“休语姑姑,先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吧,仔细别扎着娘娘。茶没了,就先喝药好了。”

休语点头,几个小宫女便进来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潋滟接过长歌手里的碗,看了江随流一眼,示意他等会儿再说。然后将药喝尽,含了一颗蜜饯。

不怪她大惊小怪,江随流当真是断袖之人,这她可以接受。但是突然听闻他有了女人,实在难以适应。这一月出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他弃了男色,回头恋上了女色?

心里一大堆的问题,奈何大殿里人多了,不好开口问。江随流也就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丝毫负担的模样。

“娘娘要好生休养,不宜伤神。”长歌见她这模样,叹息道:“若是有什么心事,娘娘可以说与旁人听听,不要闷在心里。”

沉香宫里待这么几天,她当真是觉得贵妃娘娘实在不容易。她原以为皇宫里就是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呢,哪里晓得要穿着厚重的宫装,每天还要见这么多人。管着后宫的事务就罢了,还时不时有朝臣来。楚氏潋滟这心里,到底是装了多少东西?

“没事,方才与江大人说起民间趣事,杯子没拿稳而已。”潋滟抬起袖子掩去了有些僵硬的嘴角,笑道:“不知长歌可听过‘美人迟暮’?”

“迟暮么?”长歌眼睛一亮,点头道:“自然是听过的,那是各大青楼楚馆都最想请的舞姬。她去的地方,都是日进斗金。风妈妈以前常念叨,若是迟暮来了洛阳,她那春风楼就是花上千金,也是要把人请去的。”

瞧着她感兴趣的样子,潋滟眨眨眼:“她若是真的来洛阳了,长歌想去瞧瞧么?”

长歌点头:“这自然是想的,迟暮一舞倾天下,话听得多了,人却没见过。若是有幸能见,也算是偿了心愿。”

江随流抬头看了潋滟一眼,后者笑得很是奸诈,拉着长歌的手道:“如此,本宫就圆你一个心愿如何?迟暮当真来洛阳了,也就在春风楼里。明日本宫便下旨,让她进宫献舞。”

“真的么?”长歌双眸发光,反握着潋滟的手,激动地道:“当真来了?哎呀呀,在宫里也没听见个消息。若是能让妾身为迟暮姑娘伴奏,妾身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潋滟道:“是啊,只不过不知道太傅会不会同意。皇上不在,舞姬献舞也只是给咱们这些闲着无事的后宫妃嫔看的。若是他不允,本宫便没有办法了。”

说到这儿,潋滟将手放在肚子上,颇有些伤感。

举报 回复 楼主:白白5231 时间:2014-01-06 09:24:06

长歌想起她曾说的与韩朔之间没有温情,不禁有些叹息,韩太傅最近似乎很忙,要让他允这样的小事,他怕是顾着娘娘腹中胎儿安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听闻迟暮清冷如雪,她是着实想见上一见的。同为红尘沦落人,迟暮却比其他人都活得痛快。难免让她们这些苦苦挣扎之人,都有了仰慕向往之心。

咬咬牙,长歌下定了决心,道:“妾身可以替娘娘去说说。”

等的便是这句话啊,潋滟捂嘴一笑,点头道:“如此,便辛苦你了。”

江随流微哂,看着那姑娘跑出大殿,不由地道:“娘娘身边似乎又多了很多有趣的人。”

潋滟笑而不语,眼神很是玩味地打量了江随流好几圈,而后才道:“今日你便先回去吧,明日若是舞姬能进宫,你再来。”

“微臣告退。”

迟暮来了洛阳,挂牌春风楼作舞,且要进宫献艺。这消息在宫外传得很快,韩朔却丝毫没有兴趣。

桌上摆着加急送回的匈奴求和书,太傅的脸上带着浅笑,食指扣在上头,问裴叔夜:“太岳,你觉得这算不算一个好时机?”

匈奴时节若要来朝,在那之前他定是要把皇帝救回来的。至于之后…匈奴蛮横不讲礼仪,殿上对皇帝不敬也是常有的事情。若是有那么一两个匈奴在乱中杀了皇帝,潋滟腹中骨肉便是遗腹子。虽说皇后也怀胎数月,离临盆之期不远。然而要扶持谁,这选择权可是在他手里。

“天时地利人和均有,自然是好时机。”裴叔夜脸上没什么笑意,淡淡地道:“这是连上天都相助太傅,千秋之业,不成也难。”

韩朔笑了笑,伸手拍拍裴叔夜的肩膀:“既然是天助我也,太岳你的表情便不要这般难看。既然往事已矣,那便安心谋事吧。”

“在下没有在乎什么。”裴叔夜闭了闭眼,叹息道:“长安花魁迟暮是跟着江随流一起回来的,他们…也算是一段缘分。只是在下觉得迟暮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太傅若是无事,还是不要靠近她。”

“迟暮?”韩朔挑眉,靠回椅子上笑道:“她怎么不简单了?今日长歌还来找我,说要请迟暮进宫献舞呢。她似乎很是崇敬迟暮。”

“那般的女子,自然是其余烟尘奉以为神的。”裴叔夜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有些苦:“她得人心,也不过是几眼的事情。只是此女身怀武艺,又目带杀气,在下觉得她似乎是有什么目的,才会随着江随流来洛阳。”

“哦?”韩朔皱了皱眉,进宫献舞,那潋滟定然也是会去看的。若是此女有武艺,那可得当心了。

“过了午时,迟暮便要进宫。若是太岳不放心,与我一同去瞧瞧如何?”

“好。”裴叔夜点头,轻轻捏紧了手。

嫣红色的马车载着香风一路往宫门而去,车子走得不快,街边的百姓都纷纷诧异地看着。

车上有美人是不稀奇,美人一身白裳轻纱遮面也不稀奇。奇怪的倒是那车边,有青莲色长袍的男子驾马随行,时不时低头与那车里的女子说上两句话。

“就要到了,你是不是该把面纱取了?”

“能不能温和一些?万一吓着娘娘,在下可不担保有人会留你性命。”

车里的女子目不斜视,理也没理会他一句。

“迟暮,你倒是说说话啊,裴叔夜的车子还在后头跟着呢,就不能对我温柔些?”江随流无赖似的笑道。

美人终于理会他了,扭过头来淡淡地看他一眼,又继续看着前头。

江随流长叹一口气,嘟囔道:“这哪里像你是我的人了,分明像我是你的人。迟暮,这是洛阳,是我的地盘了啊。”

终于是忍不下这人的聒噪了,迟暮凌厉了眼神,狠狠地看他一眼,而后将车上轻纱捞起,也没叫停,直接便从马车上跃到了江随流的怀里。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却见人被马上的男子稳稳接住抱在胸前:“得了,我错了。你不要这般凶悍,当心以后嫁不出去。皇宫就在前头,你坐稳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舞罢楼心月,歌尽扇底风

马蹄扬起,引得百姓纷纷退让,看热闹的人却是纷纷从茶楼上探出头来往这边看。这么大的动静,又看着那般动人的画面,免不得有人叫几声好,起哄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