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是摔折了,不过骨头没断,只是有裂缝。”按压了一会儿,疼得皇帝满床打滚之后,张御医朝潋滟道:“以木板固定,三月不要乱动即可。”

“好。”潋滟看得心疼,伸手将司马衷脸上的汗水泪水都擦了,而后轻轻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皇上忍着些,养好了骨头就好了。”

韩子狐站在一边,凉凉地看着这两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解雨臣初归,张行之知言

小傻子很是可怜地往潋滟怀里钻,完全将韩太傅当了透明人。宫人拿来木板和白布,张御医道:“请皇上先更衣,微臣才好为您固定脚骨。”

潋滟道:“本宫来吧,太傅可以先回避一番。”

替皇帝更衣本来就是妃嫔的职责,看着小傻子这模样,潋滟也没多想,只要能让他早些不痛就好了。

韩朔很严肃地摇头,将皇帝一把从潋滟的怀里扯出来,正色道:“皇上摔伤,是臣的责任。臣自然是要为皇上更衣,心里才能少些愧疚。娘娘身子重,还是去休息吧,这些事交给臣就可以了。”

说罢,从容地替了她的位置,将纱帐给放下来了。

御医稍微怔愣,看看潋滟,又看看韩朔。韩太傅微笑道:“还不快些?疼着皇上,可是大罪!”

张御医一抖,连忙将药箱里的断玉膏拿出来,等韩朔褪了皇帝的袍子,剪开裤腿,便敷上药,用木板好生固定。

皇帝像是疼极了,一口咬在韩朔的手腕上。牙齿入肉,疼得韩朔差点甩开他。不过想着周围还都是人,韩太傅也只有生受着,心想这厮是不是故意的,咬得这样狠。

不过他倒是不太相信皇帝能有这样的心思,傻了这么多年,若是装的,他早该识破了。除非这厮是比他还善于伪装,心思缜密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但是结合这么久的情况来看,韩朔觉得司马衷应该是真傻。咬就咬吧,他也是欠他的。

折腾了好一阵子,又喂了些镇痛的药,皇帝总算安生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潋滟叹息一声,吩咐休语去打水来,细细将小傻子的脸擦了擦。

“太傅没有其他事,也便回去吧。”她看也不看他,也不管御医正在替他包扎手腕,只道:“皇上刚回来,您也应该很忙。”

韩朔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殿里只剩下含笑休语,以及战战兢兢的张御医,皇上已经昏睡,他说话也便没了多少顾忌:“娘娘最近是越发地不待见臣了。”

潋滟看着张御医给皇上开的方子,漫不经心地答他:“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这花都凋落成泥了,太傅才盼着它回头对您春风笑么?有空在这里同本宫耍嘴皮子,不如回去处理您的国家大事。”

说完,又扭头对御医道:“能不能把黄连用其他药材替了?抑或是加些甘草。药太苦了,皇上是要不喝的。”

张御医点头,提笔就改。韩朔不说话了,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怕苦药的不是他么?原来皇帝也怕。那要是不喝,她是不是也要像当初对他那样?

这么一想,韩太傅不痛快了,抿着唇坐在床边半晌,直到潋滟嫌他占了地方,终于来赶:“太傅,还不走么?”

今日杯中酒,明日沟头水啊。韩朔起身,看了含笑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他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沉香宫。

司马衷安静地躺着,说是睡着了,其实也还听得见声音。他有些奇怪,沉心似乎对韩朔,像是死心了一般。没有以前那样的若有若无的眷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如今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情意了。

可她,分明还怀着韩朔的孩子啊。

“御医,开完了方子,也替本宫诊脉一番吧。”潋滟坐在床边,轻声道:“最近下腹会时而有隐痛,痛得久了,也是难受。”

司马衷放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

张御医将改好的方子递给含笑,后者跑出去煎药。潋滟伸出手腕给他把脉,张御医诊了一会儿,道:“怀孕肚腹扩张,有隐痛倒是正常。只是娘娘似乎长期郁积于心,心神不宁,导致有些微流产的迹象。上次臣开的保胎方子,娘娘可按时用了?”

潋滟点头,长歌每天都会按时给她端药来。

“接着再喝一段时日吧,等三个月了,胎儿想必也会稍微稳定些。”张御医下意识地看了床上的皇帝一眼,额上的冷汗又要下来了。

“本宫知道了。”潋滟心里有了计较,挥手让休语送御医出去。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潋滟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他。

“臣妾似乎是对不起司马家的列祖列宗呢。”她轻声呢喃,手指轻轻将他眼角的一点湿意抹去:“若不是还有大事未成,也许当真是一死才能洗清罪过。”

司马衷心里一紧,无边无际的心疼慢慢涌上来。他不在的时候,沉心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事情,声音才会这样绝望?她还是同以前一样美丽,对他也是一样温柔。只是心口里的东西,还活着么?

韩朔无耻,他想必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伤害她,他没有来救,终归都是同罪。

他是喜欢沉心的,即使知道他与韩朔有染,即使知道她肚子里的是韩朔的孩子,可若有一天潋滟肯对韩朔彻底死心,他也是愿意等她慢慢爱上自己的。

他只比韩朔幸运一点,便是他不用与她站在对立面上。等一天,总会有一天,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保护她,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她难过,而无能为力了。

“娘娘!”潋滟正在发呆,休语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含着无比的喜悦之色:“张术大人…张大人带着…带着解雨臣进宫来了。”

解雨臣?潋滟怔愣着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休语是为什么这么高兴,只是道:“先生来了,就请到前殿去,本宫立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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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潋滟替皇帝盖好被子,转身出去。刚合上寝殿的门,里头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望着熟悉的香帐顶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微臣给娘娘请安。”张术带着一个男子站在主殿里给她行礼,一张脸上都要笑得沟壑交错了。

“先生免礼。”潋滟越过他,看向后头那人,不禁疑惑:“这是?”

后面的男子一身湖蓝对襟长袍,头发以木簪高挽,只是那脸上…长满了和张术一样的络腮胡子,五官都要看不清了。

“在下,解雨臣。”那人开口了,带着几分笑意,柔柔地看着她。

潋滟浑身一震,接着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飞快地扑向那人:“大哥!”

休语早将门关了个严实,捂着嘴在含笑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哭得一塌糊涂。里头解雨臣温柔地抱着潋滟,边拍她的肩膀边安慰:“居然还认得出我,我在边关可是蓄了半年的胡子。”

潋滟笑,笑得眼泪直掉:“你的脸是看不清了,声音却是还在啊。”

一听他的声音,她便想起小时候。哪有认不出来的。

“嗯。”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小声地道:“可是,现在微臣名为解雨臣,不再是楚弘羽。只是毕卓将军麾下的裨将,而不再是当初犯罪的中丞。娘娘可别给微臣漏了馅儿。”

眨眨眼,潋滟上下看看,大哥看起来似乎是比以前结实些了,跟去边关他反倒是很高兴。只是…想起刑场上那胡女,潋滟的眼神不由地暗了暗。

那胡女,后来是被处决了的,就在楚弘羽被处决的断头台上。只是这些,她宁愿大哥不知道。

“好啦,我这样冰雪聪明的妹妹,怎么会拖大哥的后腿。”潋滟擦了眼泪,又扯了他的衣袖擦了鼻涕,哼道:“解雨臣是吧?本宫是当朝的沉贵妃,你以后见着,可要认得!”

解雨臣眼里划过笑意,拱手道:“微臣定当记得。”

旁边被忽略许久的先生轻咳一声,总算是让潋滟看见他了。

“啊呀,先生快坐下,还站着干什么?”潋滟讨好地凑过去,给张术拉了拉椅子:“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张术眼里带了笑意,嘴上却是道:“娘娘可算还看得见微臣,微臣还以为,娘娘只喜年少胡子,就不理微臣这年老的胡子了。”

说着,还用手扯了扯自己满脸的胡须。

潋滟忍不住笑了,连声道:“先生不老,老了也一样风流倜傥。本宫只不过是看见他有些激动,一时疏忽,这就给先生赔不是了。”

张术哈哈大笑,这才算放过了。几人说了一会儿楚地的情况,潋滟正了颜色问:“先生可知道,楚王为什么会突然帮着皇上了?”

他是先早就去楚地见皇上了,中间发生过什么,先生一定知道。

但是,听见潋滟的话,张术神色却有些闪躲,两只手抓着胡子编小辫,语气如常地道:“微臣要是说,楚王是被微臣说服的,娘娘信不信?”

潋滟一愣,随即狐疑地看着他。即使张术口才很厉害,可是才这么短短的时日,能取信于楚王?

“先生口才了得,在下也领教过了。”解雨臣开口道:“楚王很是欣赏先生呢。”

张术看了他一眼,好小子,够孝顺。

解雨臣微微一笑,善意的谎言,偶尔,还是可以用用的。

潋滟想了一会儿,皱眉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楚王若是那么好说服,当初就不会攻打洛阳了。除非他觉得效忠皇上是唯一可走的路,不然当真没必要犯这样大的险将皇上送回。先生,你说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独坐红帐里,巾帼不让眉

专心地编着胡须,张术很不想回答潋滟这个问题。潋滟太过聪明,稍微哪里不对,就容易让她猜到了全局。皇上的意思是不希望让她现在知道真相,都这么多年了,等到功成的那一刻来说,怎么都比现在好。

他是佩服皇上的,若不是去一趟楚地,他怕是也要一直不知道,万民眼里的呆傻皇帝,竟然是背后点兵用将的谋权之人。他瞒了天下人,现在知道的也不过几个。他可怜的徒弟哟,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楚王毕竟也是司马皇室之人,外有韩朔虎视眈眈,他怎么也是要帮着司马家的。”敷衍一句,张术急急忙忙地站起来道:“哎呀哎呀,微臣想起来,草屋的猫还没喂呢,这都多久了,怕是要饿死。微臣这便先告退了。”

说罢,拱手行了礼,扭头就走。潋滟还正在思索他的话,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她张张嘴,就见解雨臣也飞快地起身行礼,跟着便走了。

一只猫,有这么重要么?潋滟嘀咕一句,继续盘算。既然先生都这么相信楚王,那便说明楚王当真是暂时可信的,只是暂时而已。如今韩朔想攻打楚齐赵,无非是想除掉所有对他自己不利的人。外头若是没了制衡韩朔之人,也的确不行。那么此次群臣表决,她定然是要想法子,让多数人投上姑息一票。

可是除了楚家的人和后宫女眷的娘家,其余的官员她是丝毫没有过接触的。就是要弄到名单,怕也是要好几天。总共只剩下五天时间,这可该怎么好?

潋滟撑着下巴发愁呢,长歌就端着药碗进来了。稀罕的是迟暮跟在她的后头,换了一身宫女装扮,面纱也摘了。

也当真是个美人啊,潋滟看着她,心里暗暗点头。冰冷如雪,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眉如远山,眼里含霜。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少见。

“娘娘,把药喝了吧。”长歌试了试药温,笑道:“今天这药是迟暮煎的呢!”

迟暮站在后头不说话,只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的肚子,微微皱了皱眉。

潋滟笑了笑,很自然地端起药来喝完,又含了蜜饯。

“你不怕我下毒么?”迟暮凉凉地开口。

“这会儿下毒做什么?还早,以后再下也不迟。”潋滟含多了蜜饯,口齿不清地道:“迟暮姑娘在宫里要小心,给本宫下毒没关系,别下到其他宫的锅里了,那就有些麻烦了。”

这人当真是一脸的不怕死,她肚子里怀的怕是韩朔的种,竟然也不怕她下毒。刚刚要不是长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说娘娘是个好人,她袖子里的药怕是早就落在那碗里了。

迟暮轻哼一声,扭头不再看她。心里只觉得这贵妃娘娘实在奇怪,江随流怎么会效忠于这样的人?

“对了长歌,你以前在春风楼,是不是知道很多官员的名姓?“潋滟想起面前这两人的身份,眼眸突然一亮。

长歌收拾着药碗,老实地点头道:“是啊,春风楼迎来送往,却也是这洛阳有名的风流地儿。朝中官员,几乎都是去过的。风妈妈心里头的人名儿,怕是比太傅那里都齐全。”

潋滟听着,掩着嘴笑了。双眼笑得弯成月牙,看得长歌打了个寒战。

虽然陪伴娘娘还不久,但是她对这笑容也是相当熟悉了。一旦娘娘这样笑,总是有人要受累的。

“长歌啊,你也好久没出宫了,想不想回春风楼去看看?”潋滟笑眯眯地问。

长歌眨眨眼,退后一步缩到迟暮的身后去:“娘娘您…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好了,别这样笑,妾身害怕。”

潋滟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怕么?不是挺温和的?

“那本宫便直说了,本宫想同风妈妈做个小生意,你可能帮本宫带一封信去春风楼啊?”

带信?长歌想了想,太傅只让她照顾娘娘吃药,可没说其他的事情不能做。娘娘有求于她,她也不好拒绝啊。

“可以…妾身就说想念风妈妈了,回去看看。宋渝副统领应该能放妾身出去。”长歌点头:“娘娘若是信写好了,过一会儿妾身便可以去送。”

“甚好!”潋滟很是开心地起身,跑去侧堂里捣鼓了什么东西出来,而后坐到书桌后头写了一阵子信,等信纸干透了,便连带着银票一起装进信封里,递给长歌。

“再带一句口信,告诉风妈妈,天机,不能泄露啊。”

语带三分笑,长歌也分不清娘娘这是认真的还是怎样。但是接过信,她便放在怀里,很认真地点了头。

看着长歌离开了,潋滟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眉头紧皱的迟暮,轻声问:“你可是对哪里有疑惑?”

她几乎是把迟暮当自己人了,也没避着她。倒不是多相信迟暮这个人,而是因为迟暮太恨韩朔,所以她格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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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与素不相识的老鸨做交易,是不是太过冒险?万一她转身就将您出卖,您当如何?”

潋滟轻轻一笑,用方才的墨水,在纸上写了一个“笨”字,递给迟暮看。

迟暮一瞧便沉了脸,正要发作,却见那字随着墨汁渐渐干透,竟然慢慢消失了。

须臾之间,潋滟手里的纸,又变成了一张白纸。

“这是…”迟暮挑眉,深深地看了潋滟一眼。她刚刚,是用这种墨汁写的信么?

“本宫又不傻,怎么会做那么鲁莽的事情?”潋滟放下纸笑道:“能经营起洛阳第一大青楼的老鸨,应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若懂事,就该知道这药水要用水浸透了才看得见字。这是密信的惯用招数。反之,她若是不懂,便什么都看不见,银票自然也就不敢拿,本宫一点也不吃亏。若是她看见了字,又有二心…”

潋滟顿了顿,看着迟暮惊讶的脸道:“你以为本宫上头写了什么?不过是说听闻朝中重臣经常去春风楼,让风妈妈帮本宫求几位名士的墨宝。顺便,风妈妈的墨宝也不错,本宫问她可否写两个人名来给本宫瞧瞧?若是懂事,这事就成了,若是不懂,就算信流出去,她也中伤不了本宫什么。本宫这是风雅呐!”

迟暮微哂,目光幽深地看了潋滟一眼,舒展了眉。这位娘娘心思缜密,压根用不着她担心什么。江随流虽然看情人的眼光很差劲,寻明主的眼力劲儿却还是有的。

“如此,便是迟暮多心了。娘娘若是无事,迟暮便要下去了。”

“哎哎。”潋滟眼眸亮晶晶的,连忙起身叫住她,脸上带着的,又是方才对长歌的那种笑容。

淡定如迟暮,也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本宫也有事相求于你。”潋滟讨好地将她拉到软榻上坐着,一双丹凤眼眨巴眨巴的,让迟暮想起了长安家里她喂的那只小狗。

“什么事?”迟暮淡淡地道:“若是太难,我可没有义务一定要帮您。”

潋滟摇头:“不难不难,对你来说只是惯常的事情。本宫就是想让你准备一支舞,估计这两天就能用上。”

舞?迟暮疑惑,难不成她还想让自己跳舞给皇帝看,然后进后宫么?念及此,迟暮的脸色很难看,抿着唇很是抗拒地看着潋滟:“我不想进后宫。”

“嗯?”潋滟被她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弄得很是疑惑,让她跳舞,和进后宫有什么关系?

“啊呀呀,你误会了。”想到迟暮在想什么,潋滟哭笑不得地解释:“本宫只是想在宫里召开宴会,若是有你助兴,宾客会来得更齐更情愿些,不是要你去勾引皇上。”

皇上现在断了腿呐,哪儿有闲心寻花问柳。

迟暮神色稍缓,睨着她道:“当真只是简单的歌舞,我可以答应你。”

潋滟长舒了一口气,笑道:“那便就麻烦你了。”

一切准备就绪,潋滟心情甚好地回寝殿去看皇帝。他睡得不太安稳,额头上还痛出了汗。她坐在床边替他轻轻擦着,心想也许他这一觉醒来,韩朔就该有动作了。

五日之期,韩朔漫不经心地同秦阳喝着茶,没有潋滟想得那么快动作。对面的秦阳愁眉苦脸的,像是有天大的心事。

“冲轩这又是,追哪家的姑娘追不上了?”韩朔看他一眼,调侃道。

“唉。”秦阳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撇了撇嘴。他总不能对韩朔说,你家小妾太难缠,三番五次都不搭理他,让他好生挫败吧?迟暮进宫之后,长歌是连看也不想看见他,天天就跟着迟暮走。

也是迟暮是个女子,不然他当真是要怒了。他堂堂太保都这样放下身段去追求一个女子,怎么对方就那么不屑一顾呢?

郁闷地喝了一大口酒,秦太保仰天长啸:“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苦啊!”

韩朔微呛,看着他这要死要活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表面上却是道:“听闻今日长歌要回春风楼去看望风妈妈。春风楼应该又是来了许多绝色,你竟然不去看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春风十里路,缠绵销金窟

秦阳眼眸一亮,抬头看着韩朔道:“她去了春风楼…啊不是,春风楼有什么新的好颜色?迟暮被送入宫中,风妈妈正恼着丢了摇钱树,这洛阳哪里还有迟暮那样大名气的美人儿?”

韩朔听得好笑,却也不揭穿他:“韩某哪里知道,上次也不过是去过一次罢了。冲轩若是不感兴趣,我们不去便是。”

“哎,哪里哪里,我还是感兴趣的。”秦阳嘿嘿一笑,站起来道:“天下男儿,没有几个对美色不动心的。咱们去看看也不吃亏,反正太傅你这成竹在胸,也不急着处理事务。”

长歌回春风楼,这可是她难得一次出宫来。就算是打着韩朔的名头,他也想去见上一见。哪怕她对自己有半分好颜色,他也就能向韩太傅开口,将人给要过来。

韩朔笑而不语,跟着他往外走。

“公子。”玄奴站在车边,见他出来,走上前伏在韩朔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哦?”韩朔挑眉,轻笑出了声:“已经交给风妈妈了么?”

玄奴点头:“长歌姑娘带去的,没人拦着。风妈妈拿着进了房间,这会儿底下的人也正在看着。”

有意思,那丫头能给个老鸨写信,要说什么呢?韩朔脚下快了些,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快些到春风楼。”

马蹄飞扬,秦阳坐在车里头看着韩朔那一脸古怪的笑意,纳闷地道:“这又是哪里知道了什么趣事?怎么不说与我听听?”

韩太傅微笑着望着窗外的街道,侧脸如劲笔勾勒:“韩某养了一只猫,最近情绪不太好,韩某以为它是已经累了倦了,不会再伸出什么爪子了,正觉得苦恼。今日突闻那小东西又活泼了起来,所以心里高兴罢了。”

秦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韩府哪里养了猫?这厮分明是养在宫里了吧?真不知是怎的个想法,那位主子跟他对着干,他倒还高兴些。若是没什么动静,他倒反而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动物似的,真是怪哉。

“你也不怕哪天被那猫抓破了相?”

“要养一只野性十足的猫,是要付出些代价的。”韩朔心情愉悦地捞开车帘往外看,再过两条街,便是春风楼。

春风楼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莫不是穿金戴银的。风妈妈终于不在门口了,倒是换了个清秀些的管事,甩着帕子道:“客官您里面请哎,咱春风楼的姑娘,什么样儿的都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要什么就给您来什么~哎,这不张爷么?好久不见啊,里面请~”

韩朔下了马车,那管事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就迎了上来,压着声音道:“哎哟韩太傅,您一来,咱们这春风楼简直是蓬荜生辉!快请进,楼上厢房给您备着呐!”

秦阳跟着下来,楼门口的姑娘们瞬间涌上来将他围了个严实,这个问好那个撒娇,很是熟稔。

韩朔瞥他一眼,跟着管事往里走,边走边问:“风妈妈怎么今日不在门口了?”

管事没回头,笑道:“哟,您瞧瞧,这不是长歌回娘家来看看么?正搁楼上和风妈妈抱头痛哭呢!长歌可是妈妈一手栽培起来的,蒙了太傅垂青,那也毕竟是心头肉。这么久不见,女人家的话自然是多的。”

“哦,是么。”韩朔低笑,随着管事上了二楼天字房,接着后头就有一大群姑娘随着秦阳进来,将厢房填了个严实,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不过他坐在这里,倒了酒安静地等着,身边有姑娘来,却是不怎么敢靠近他。

“太傅,奴家可能为您倒酒?”轻罗裳的姑娘小心翼翼地问得这么一句。

韩朔不答,只凝神听着外头。层层喧扰声之中,有响亮的嗓门在对门响起:

“啊呀?太傅来了?你们这些贱蹄子怎么不知道提前知会一声?怠慢了可担待得起?”

秦阳听见声音,也知道是风妈妈来了,连忙温柔地将身边的女子都打发出去,盯着那门口。

风妈妈肥硕的身子挤进了门里来,扭着腰连声叫道:“哎!韩太傅!秦太保!我这春风楼今天怕是要被镀上一层金,承蒙您二位光临啊哈哈哈。”

长歌跟在后头进来,看见韩朔,也走过来行礼:“妾身见过太傅。”

韩朔挥了挥手,在风妈妈刺耳的声音里依旧微笑儒雅:“不过是听说这里有新的颜色,便陪着冲轩过来看看,不必这么大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