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听着,苦恼地看着下头,像是不知道怎么做决定。潋滟不在,他心里都没个底。

“贵公公,去将沉贵妃请来吧。”他扭头道:“顺便…也将皇后请来。”

“诺。”贵公公连忙出去找人,韩朔跪在地上没起来,皇帝似乎也忘记了喊,只捂着眼睛不去看死人,桌上的东西都碰掉了不少。

韩朔低头看着高太师那张脸,心里冷静下来,默默将这件事想了个遍,不由地眉心稍紧。这次,他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高家的地位与王谢两家相去不远,都是晋朝的高门贵户。高仁厚无任何功绩,却坐享一品公卿之位。其女高氏为后,其子也在中书省任职,高家门客遍布也广。只是奇怪的是,今天应邀去韩府的,只有高仁厚一人。高家其他人,皆是没有看见踪影的。

“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到。”外头唱了一声,接着边有九凤宫裙飞扬而进,高氏哭得眼睛红肿,挺着大肚子扑到尸体上便开始恸哭,声音悲怆,当真是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了这样?本宫一定是在做梦!”高氏抓着高太师的衣襟道:“昨晚本宫还梦见孩子出世,爹爹抱着他好生开心。怎么今天就叫本宫来,替爹爹收尸了?他身子骨一向很好,也没什么病痛的,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潋滟跟着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到皇帝身边去,看着下面这场景,皱了眉。

“爱妃,太师死了,这可怎么办?”皇帝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瞅着潋滟道:“好可怕。”

潋滟伸出手,悄悄抓着他的衣袖:“皇上莫怕,死人不过是比我们先往黄泉走一遭轮回,有什么可怕的?活着的人才最可怕那!”

皇帝眨眨眼,好像也的确如此。死人伤害不了人,活人却可以。

“皇上!皇上您一定要给臣妾的父亲一个交代啊!”高氏哭得声嘶力竭,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太师的衣襟,好不凄凉。

点枝跟在后头,连忙让人先将皇后扶起来,跟着哭道:“娘娘,别哭了,当心身子。这肚子里可还是有着龙子,万一出了什么好歹,不是让太师地下也难眠么?皇上一定会还高家公道的!”

皇帝为难地看向潋滟,这个公道该怎么还啊?他还能将太师从阎王小鬼那里抢回来么?

潋滟压低声音道:“凶杀案,自然要交给刑狱司处理。皇上先安抚皇后,然后交给太傅去办。他府上出的事,他自然是要负责的。”

司马衷点头,随后便道:“太师一生为社稷尽职尽责,如今惨死,朕一定不会放过凶手。太傅,此事便由你来处理,务必在半个月之内寻出凶手。若是寻不出…”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是寻不出,太傅便要亲自给高家一个交代了。”

韩朔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潋滟。而后磕头应下:“臣遵旨。”

皇后哭声未停,压根也不管皇帝刚刚说了什么,走到韩朔面前便道:“让凶手去查凶手,哪里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交代?我爹爹命都没了,太傅要怎么给本宫一个交代?”

“娘娘息怒。”韩朔淡淡地道:“凶手总逃不过天网恢恢,既然是韩某府上出的事,韩某一定会查到底。但是韩某一向是敬重太师的,娘娘悲切之情臣可以理解。但若强扣凶手之名在臣的头上,臣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替自己讨一个说法。”

“你!”高氏气得头一阵阵地晕,往后退了几步,被点枝堪堪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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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的肚子…疼!”皇后脸色陡然惨白,眼睛还恶狠狠地看着韩朔,身子已经软了下去。

潋滟见着事情越闹越大,也没阻止的打算。只上前去帮忙扶着皇后,然后吩咐人传御医。

韩朔静静地跪着,秦阳和谢子瞻看不下去了,想拉他起来,他却无动于衷。

皇帝道:“太傅先起来吧,今天的事情虽然…但是没查出凶手是谁,你也无罪。”

韩朔摇头,皇后已经开始惨叫,不知哪里流出了血来,染了些在地上,触目惊心。

“臣妾不甘心,皇上!臣妾不甘心呐!”高氏哀嚎:“请皇上务必…务必与太傅说好,若是半月查不出凶手,太傅拿命来抵!啊——”

凄厉的声音叫得众人心里都是一寒,御医踉踉跄跄地被拉进来,看着这情况便喊:“快将娘娘放去床上,这胎气动得太厉害了!孩子怕是有危险!”

皇帝吓了一跳,想站起来,奈何腿上还有伤动不得。潋滟皱眉听着高氏的话,看了韩朔一眼,沉默不语。

“不!臣妾不要离开!皇上先答应了臣妾!否则,否则以后臣妾是再没法子替爹爹讨个公道的了!”高氏死死抓着潋滟的胳膊,痛得潋滟皱眉。她的情绪太激动了,若不是知道这肚子里头是什么,潋滟真担心她会闹得流产。

“朕…”皇帝为难地看着下头,裴叔夜一脸不赞成:“凶手没留下任何痕迹,这要怎么查?万一查不出,还当真杀了太傅不成?皇上三思!”

韩朔没搭理皇后,要拿他的命去抵太师的命,这样亏的买卖,他自然是不允的。只是这会儿是他理亏,皇后又这样不饶人,身又怀着龙子,他不太好说话。

“沉贵妃!沉贵妃!同是有孩子的人,同是皇上的妃嫔,你也有爹爹!”皇后见他们不回答,立刻扭头看向潋滟:“你来说说,本宫这样的要求,过分吗?难不成子女尚在人间,却还要眼睁睁看着杀父仇人逍遥法外?”

皇帝看向潋滟,后者脸上有些痛苦的神色,低低地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与您感同身受。”

韩朔面无表情地看向潋滟,道:“贵妃娘娘也赞成,半月不出凶手,臣便要抵命?”

潋滟轻笑着看着他:“太傅智绝天下,区区凶杀案,怕是不难破。”

韩朔冷笑一声。

皇帝着急地看了皇后一会儿,道:“罢了罢了,朕允了就是。皇后你快先去看看身子,这都有血流出来了,若是伤着龙子,就不好了。”

“皇上!”秦阳开口喊了一声。

“皇后肚中龙子要紧,朕也相信太傅能还自己一个清白。”司马衷道:“就这样吧。”

文武百官一大半都在这里,听着这话,心里都有些冒冷汗。

韩朔是何许人也,皇上竟然敢下这样的旨意。万一半月后太傅没有查出真相,亦不肯就死,那皇上的皇位,不就危险了么?

韩太傅完全可以篡位,替而代之,对外诸王征战几年,这大晋便会是他的天下。群臣都以为,太傅之所以没这样做,是因为太傅效忠皇室,没有二心。

但其实现在,司马衷是很希望韩朔造反的。他不造反,他们这边也没什么好诛杀他的由头了。

潋滟扶着皇后去侧殿,一路上她还是痛哭不止。直到躺上床去让御医开始诊脉,她才止住了哭声,对那御医挥手道:“你先去外头等着。”

“是。”御医没有二话,退到外室去。皇后抹了抹眼睛,看向潋滟。

 第一百四十章 情意丝丝隐,迷雾重重生

“娘娘下手真狠。”潋滟抬头回看,颇有些抱怨。

“你这是心疼他了?”高氏冷笑:“家父命丧韩府,本宫要他命偿,竟然是狠了么?”

潋滟淡淡地摇头:“娘娘你误会了,臣妾是说,您对臣妾的手臂下手太狠了。”

委屈地卷起袖子,将青紫了的手臂递给皇后看,潋滟叹息道:“要青上一段时日了。”

高氏一愣,继而沉了脸色:“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沉贵妃。”

爹爹的死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压根分不清到底是谁下的手。可是如今人既然去了,除了要厚葬,更要讨个公道。她不是软弱的人,悲痛之余,更知该趁着这时候狠狠咬上韩朔一口。诸王在休养生息,假使这次真的要再起战乱,怎么看都是韩家得利。

再这样下去,就算她生出个皇子来,皇位也不一定能轮到她高家。更何况,楚潋滟肚子里也有了孩子。

不,或者该说,她肚子里的才是真的孩子。

“娘娘收放自如,臣妾还没回过神来。”潋滟看着她裙摆上残留着的一点儿血迹,道:“这血…娘娘是太激动了。这么大的肚子若当真流这么多血,孩子早就没了。”

高氏低头看了看,轻哼一声道:“方才不这样,皇上能允了本宫说的么?韩朔党羽何其之多,想给他定个罪,也怕是死活定不下去的。这次本宫的父亲死了,也算是最后给了韩朔一把枷锁。若是不好好利用,本宫便愧对父亲在天之灵!”

说着,高氏眼泪又下来了。到底是闺阁里养出来的女子,还未曾见过多少血腥生死。突遭变故,再会伪装,心里怕是也难过得不成样子。

潋滟有些同情她,不过要韩朔死,哪有那般容易。这至多不过是逼他造了反,而后她也可以带着皇帝北渡,让天下诸王去讨伐那反贼。一直让皇帝受他控制也不是办法,这算是一条出路,故而刚刚她没有反对。

韩朔若当真反了,她也便好正式同他决裂,对立而行,再不用曲意逢迎。

捏了捏手指,又慢慢松开。她低声道:“既然如此,便等着半月之后的结果吧。两日之后的朝臣决议,经此变故,群臣心里动摇的怕是也不少。皇后娘娘,臣妾想在起舞台办宴,也邀朝臣,请舞姬迟暮献艺,希望能在朝会之前,让群臣明白姑息比讨伐,对朝廷来说更为有利。”

皇后抹着眼泪,闻言点头:“你对这些事尚算拿手,本宫交给你便是。”

潋滟应下,又安慰了皇后几句,陪着她说了会儿宫里最近的情况,便退了出来。

“娘娘,太傅在太极殿接旨啦。说是半月查不出凶手,便给太师偿命。”含笑扶着她,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太师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凶手也没个影子。要是半月后查不出人来,太傅当真要死么?”

潋滟轻笑道:“这些哪里用得着你操心?回去把花样给绣完才是你的正经事。狐狸一贯是有九条命的,死不了。只是最近外头肯定乱,晚上啊,记得把门窗都关好了。”

“是。”含笑撇撇嘴,不说话了。倒是另一边的休语低声嘀咕:“要是太傅查出凶手,这事儿不就解决了么?”

潋滟看她一眼,无奈地道:“本宫当真不喜欢你的乌鸦嘴啊,休语。”

休语连忙伸手捂住嘴巴,呜呜地道:“娘娘不希望太傅找出凶手?”

含笑也看着她。

潋滟看着不远处的沉香宫大门,想了想,道:“不太希望,他若是找出来了,这事儿不就没意思了么?”

她还想等着看看,韩朔在自己的性命和名声之间,会选择哪一个。当真不得不反的时候,她挺期待韩朔的表情。

含笑和休语都沉默了,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娘娘的肚子。若不是她们都知道里头是太傅的孩子,还当真要觉得太傅同娘娘是陌生人了。怎么如今,娘娘对太傅那般不上心了呢?

踏进沉香宫,潋滟便去了迟暮的房间。

“你们在外头等着。”

“是。”

推开房门,便看见迟暮坐在椅子上擦剑。寒光凛凛的剑身反射了门口的光,耀得潋滟眼前一花。

“娘娘。”迟暮将剑收起来,疑惑地看着她:“找奴婢有事?”

潋滟揉了揉眼睛,走到她身边坐下,道:“想过来问问你准备得如何了,明日晚上,就要开宴会了。”

迟暮点点头:“娘娘要的舞,奴婢早就练熟了。长歌还特地练了许久的琴,想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

“有你俩在,我好歹要放松些。”潋滟瞧着迟暮这一身冰寒之气,眨巴着眼道:“成与不成,都看你们明日的表现了。”

迟暮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看着潋滟问:“娘娘真的觉得,光凭奴婢一舞,长歌一曲,群臣便能被说服么?”

怎么听都是妄想,不怪她不相信贵妃娘娘,只是这法子实在不怎么令人信服。

“男人谈事,有男人的谈法。”潋滟也不急着解释,只轻声道:“女人要引男人入套,也自然有女人的法子。光凭一歌一舞自然不行,只是其他的事情,便不用你们操心了。”

言语之间,自信如此。迟暮皱了皱眉,转了话头:“听说韩朔半个月之后要偿命?”

“宫里的消息传得倒是快。不过倒不是偿命,万一抓住了凶手,他便什么事都不会有。”潋滟笑道:“你可以在这里多祈祷,让他找不到凶手。”

迟暮眸光一闪,问她:“娘娘要一起祈祷么?”

“嗯?”潋滟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准备回去了:“算是要一起祈祷吧。”

“求神佛,终究是不如求自己。”迟暮喃喃说了一声,像是笑了:“奴婢恭送娘娘。”

潋滟看了她一眼,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来得及多想,她还要回去安排宴会的其他事情。

韩朔一路将高太师的尸体送回高家,被玄奴护在身后,看着高家的人歇斯底里地要他偿命,脸色一直是冷冷的。

举报 回复 楼主:白白5231 时间:2014-01-12 13:55:12

“韩朔,你这卑鄙小人,杀了太师,还装什么受害人?”高家长子高瑞被管家拦着,却还是破口大骂:“半个月之后,我等着将你的尸体丢去喂狗!”

秦阳神色一沉,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高瑞跌在地上,愤怒得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你们权势滔天,世间也还是有公道在!”

高家门口围观的人甚多,百姓指指戳戳,议论纷纷。从前口中赞颂不已的韩太傅,如今也让他们慢慢觉得,似乎当真是狼子野心。百姓什么都不懂,却懂得为流言添砖加瓦。此事一出,更有名士写赋,叹息奸臣误国。

安世之臣,为乱江山。

韩朔向来对别人的话不太在意,只是不知是什么人,接二连三地冲着他而来。皇帝回来之后尤其明显,路数也不是他熟悉的。

敌在暗,我在明,韩太傅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还完了尸体,几人跟着韩朔回府。

“太傅,凶手要如何查起?”谢子瞻皱眉道:“我已经让仵作写了尸检上来,杀人者剑法颇好,但偏阴柔,分不清是什么人的惯用手法。今日韩府人员进出太多,要一一排查也如大海捞针。”

裴叔夜点头:“如今洛阳,能明目张胆与太傅作对的人不多,暗中有仇的却不少。”

韩朔慢悠悠地道:“拿这事困住我,谁最有利?从这方面查起,怕是要方便得多。”

秦阳脸色古怪地看他一会儿:“我想起个人,说出来,你可别揍我。”

韩朔看向他。

“我觉得,能下这么狠的手,这么想置子狐你于死地的,怕是只有一个楚潋滟。”秦阳说着,下意识地坐得离韩朔远些,道:“今天太极殿里,她不是也同意了皇后的提议么?想来你在她心里是半分地方也不占了。”

韩朔脸色一沉,看着秦阳道:“你话太多。”

“哎哎,这是事实。”秦阳连忙摆手:“总之我是觉得,你被困住,自然是皇帝那头得利。皇帝那头有这么好手段的,可不就只有一个楚潋滟么?”

韩朔微微眯眼,冷笑了一声:“车里太挤了,冲轩你下去走走,吹吹风。”

马车停下,有人被丢出了车厢,无辜地站在路边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太保说得似乎有道理,贵妃娘娘的确也有动机。”裴叔夜道:“太傅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谢子瞻低笑:“太傅气的,怕不是太保说贵妃娘娘是幕后黑手,而是说贵妃娘娘心里,太傅不占位置了吧。”

韩朔面无表情地扭头去看窗外,身上已经愈合许久的伤口好像又开始疼了起来。

半分也没有了么?他才不信。楚潋滟就算不敢再喜欢他,这一辈子,却也是不能忘记他的。

至于幕后黑手会不会是她,他不在意。皇帝这头的人,不管是她还是毕卓胡天都一样,他要应对,都不会留情面。

第一百四十一章 留得软肋在,保世几年安

群臣宴准备妥当了,便顺利地在起舞台举行。潋滟让含笑送帖子的时候,在帖子的皮儿上画了起舞的美人。各位去送的姑娘也是国色天香,巧舌如簧。朝中刚发生惨案,众人对宴会尚心有余悸。然而这请帖一送到,巧嘴儿一说,没有人不去的。

不过她没有让人请韩朔。韩朔实在太忙,随时问着都是在同谢子瞻一起调查真凶。潋滟想,作为一个体贴的娘娘,她就不要打扰他了。

晏秀等人收到帖子的时候,觉得很奇怪。在外人看来,他们应该都算韩朔的人,这次宴会是干什么的他们不是不知道,可是怎的还偏偏连他们都请了?

除了江随流和裴叔夜,其他人尚且不知潋滟身份。江随流笑吟吟地道:“你们最好还是,都还欠着贵妃娘娘一件儿东西呐!”

当初竹林赛艺,娘娘赢了的东西,还没从他们身上拿呢。不过这话说得也只有裴叔夜听得懂,夏侯玄嗣宗他们还是一头雾水。

罗帷画烛,彩扇银钩,人尚未到齐,起舞台子上已经有舞姬在暖场了。纤腰款摆,舞姿轻盈,不似往常宫廷舞姬的死板生硬,倒有些妖娆的诱惑在里头。

秦阳自然也来了,咋咋呼呼地坐在潋滟左手边的位置上问:“娘娘,今晚就你来么?皇上和皇后都不来?”

潋滟微笑道:“可不是么?皇上腿疼,本宫让他早些歇息了。皇后丧父心痛,哪里有兴致来看歌舞。可怜本宫啊,深宫寂寞人,只能做这些事让周围热闹些。”

秦阳“啧”了一声,看向她的肚子。楚潋滟就算怀着身孕似乎也没胖多少,下巴还是尖尖的,肚子也不明显。让他都有点儿担心,这以后要是生产,会不会出事?

“秦太保今天来得好早。”裴叔夜走过来,后头跟着一群人,都是要给贵妃问礼的。

“娘娘让长歌姑娘亲自去叫在下,在下可不就巴巴地提前一个时辰来了么?”秦阳玉扇一展,笑得风流倜傥:“倒是你们,都来了才稀罕。”

晏秀等人没敢直视潋滟,只垂着头先上前行礼:“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潋滟扫了他们几眼,撑着下巴笑道:“要你们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声音有些耳熟,晏秀正疑惑在哪里听过,后头的夏侯玄已经好奇地朝潋滟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他吓得惊呼了出来:“小五?”

晏秀被这名字一惊,连忙也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女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倒是像默认了。美艳的五官,很容易就让他们想起那一曲竹枝舞。虽然短暂,却很是惊艳。

“竟然是娘娘…”嗣宗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句。

“无碍,娘娘不娘娘的,反正喝醉了谁也不认识谁。”潋滟大方地挥手让他们落座:“今天,可要不醉无归啊。”

怪不得江随流说他们欠了娘娘东西,果然是欠了的。晏秀想着,拉着同为不知情的夏侯玄和嗣宗去坐下了,将将随流和裴叔夜甩到一起去。

许是主位上的女子笑得太过明媚,进来问安的臣子,没有不多看她几眼的。等人都来齐了,潋滟站起来道:“今晚不过是皇上赐宴,可惜皇上皇后皆是无法前来,故而由本宫代劳。这一杯酒,先敬各位大人,没有你们,也便没有大晋的和乐安康。”

以酒开场,颇是豪放,不少人都笑了出来,跟着站起来端上酒杯。楚将军在潋滟的右手边,看她这大方劲儿,免不得提醒一句:“你还有身子,少喝些。”

潋滟侧头冲他一笑,而后将酒都喝了。酒桌子上收买人心才是最有用的,上来就给大家讲大道理,鬼才听呢。

丝竹声声,蒙面的舞姬扭着身子四散开来,往各位重臣面前放上一杯芳香四散的美酒。而后有歌女清唱:

“三世轮回盼得这一场,酒杯饮尽余香。舞休歌罢琴起又彷徨,一朝功成边疆。莫留余香在怀惹几分惆怅,笑看剑鞘含霜。”

宫女在各处穿梭,恭敬而又温柔地给各位大人劝酒。群臣刚开始还忐忑不安,三杯酒下肚,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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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舞袖凌空而来,众人好奇看去,有女子脚尖轻点,翻身上了舞台。除去了面巾,迟暮的脸看起来分外柔和,带了习惯性的浅笑,水袖高甩,琴音便换了调。

“蕊宫阆苑。听钧天帝乐,知他几遍。争似人间,一曲采莲新传。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无奈天阶,早已催班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愿年年,陪此宴。”

迟暮声音婉转,词儿唱得极好。一个下腰便在空中翻了个身,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不愧是长安花魁,当真是好舞艺,好身段,好嗓子啊。”

“贵妃娘娘将这么个妙人留在宫里,真是有趣。”

“张大人,来,我们喝一杯。”

兴致上来了,众人也没顾这里是皇宫,你一句我一句地便开始交谈。起舞台上瞬间热闹了,潋滟抿着酒,丹凤眼安静地扫着下头,寻着时机开口。

“贵妃娘娘,皇上不来,微臣很是惶恐啊。”江随流吊儿郎当地靠在裴叔夜身上,几杯酒下肚,眸子里已经是半醉。不过他话还是记得要说的。

“哦?”潋滟看向他:“江大人惶恐什么?皇上虽然不来,却也还是在宫里。”

裴叔夜充当了一颗大树,一动不动,任江随流靠着。后者举着酒杯,笑嘻嘻地开口道:“这太师死了,明日又要上朝表决是否要讨伐楚王。皇上不在,微臣心里总是不安的。”

话头一起,周围的人也都听了进去,纷纷朝潋滟看过来。来的时候就知道贵妃娘娘一定会有话说,可是坐这儿许久了,酒都喝饱了也不见贵妃娘娘开口,不少人心里是有些急的。

潋滟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终于开了口:“太师的死,本宫也觉得很遗憾。太傅牵连其中,少不得要忙上一阵。不过本宫相信,这件事半个月之后就会有眉目的。至于讨伐楚王一事…”

她顿了顿,席间的宫人还在不停地穿梭,潋滟的笑容很美,也没太让人觉得压抑,都凝神听她说。

“姑息一阵,比花兵力讨伐,要有利得多。”潋滟认真地说着,又加上一句:“这些话,是皇上要本宫转告各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