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兮的席位不知为何却安排在天政帝身边,两人并肩坐着,其实这也不违礼制,因为这是家宴,所以最高位份的宫妃坐在帝王身边也是有理可循的。

天政帝入座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便碰到了瞳兮的手,在桌下他牢牢地捉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扎。

瞳兮红着脸低头。

万眉儿却撇撇嘴,“皇帝哥哥,眉儿也想坐你身边。”如今她有孕在身,自然说什么也没人敢反驳。

天政帝笑了笑,招招手,江得启赶紧为万眉儿在天政帝那一桌边加了一个席位。天政帝的注意整个放在了万眉儿的身上,只有瞳兮知道他的脚在桌下一点儿也不老实。

这让瞳兮想起当日在御花园里,他的脚在桌下勾搭独孤媛凤,却错勾搭了自己,如今想来,也未必是勾搭了。瞳兮缩缩腿,哪知天政帝的腿越发得寸进尺,强力地勾住她的脚,不让她退缩。瞳兮正要挣扎,却忽然听得万眉儿道:“听说贵妃妹妹画的一手好的花鸟画,不知道臣妾可不可以讨一幅?”万眉儿这话也问得奇怪,不是问瞳兮,反而问的是天政帝。

“眉儿想要什么画?”天政帝自然要回答的。

“臣妾想要衣服百鸟朝凤图。”此话一出,比起先前万眉儿有孕还来的震感,百鸟朝凤从来都是皇后才能用的,万眉儿敢这么说,大家都以为是天政帝默许了她的后位。

这万眉儿也刁钻,偏偏还要让瞳兮来画,就是欺负她如今朝廷无人做靠山。

瞳兮再好的风度也有些保持不住了,独孤思琴的脸也难看的紧。

“贵妃的话虽好,却少了灵气,朕不高兴了,眉儿要贵妃的画,也不要朕的。”天政帝含笑的说道。

“皇上!”万眉儿惊讶地出声,想不到天政帝居然会主动提出为她作画。“如果能有皇上的御笔,眉儿就算死也无憾了。”

天政帝挥手招了江得启,让他立即准备笔墨纸砚,一副“蓝田玉”一挥而就。牡丹石花王,也是后位的象征,何况还是天政帝最喜欢的蓝田玉,万眉儿满脸都是们组的笑容。

只是她心底却明白,天政帝到底还是护着令狐瞳兮的。

而慕昭文听到万眉儿怀孕的消息后,脸色也苍白起来,这宫里除了她曾经有幸怀过孕外,目前便只有万眉儿了。她的目光不停地在瞳兮和万眉儿的脸上扫来扫去,有一丝迷惑。

瞳兮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刺眼,中途借故更衣,离了宴席。她出来没多久,就听到了万眉儿的声音。

“贵妃妹妹不舒服么?”

瞳兮迅速转身。

“这也难怪,家里除了那种事,妹妹还是节哀吧,这宫里多少人指着咱们的笑话,如今你父亲一走,整个朝中都是独孤氏的势力。听说妹妹还有一个哥哥在兵部吧,那你可得让他小心了,独孤氏的作风一向都是赶尽杀绝的。”

瞳兮不答话,只等着万眉儿说明来意。

“本宫如今怀有身孕,宫里的事还请妹妹多多照料,那边那位可不是让人省心的人,如果本宫能顺利生下这一胎,在宫里也算有所依靠,只要本宫有依靠,就不会亏待妹妹。你也知道我父亲深的皇上器重,在朝廷上也会提点你哥哥,说不定脸令狐尚书也能回来。”万眉儿向瞳兮抛出了绣球。

瞳兮才明白万眉儿是来找自己结盟的。只是她也太过狂妄了,不过也不怨她,朝廷上万氏蒸蒸日上,而她又有了身孕,有天政帝默认的后位,自然会狂妄些。可是瞳兮却不能与她联手,她需要的是另一个伙伴。

既然万眉儿用她的另一个哥哥威胁她,她又何必跟她客气。瞳兮越发觉得她该做些什么了,如果独孤氏和万氏的局面再僵持下去,不仅天下百姓遭难,只怕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更不顺,令狐氏恐怕真的要置业难保了。

瞳兮眼见得看着独孤思琴身边的李嬷嬷在万眉儿身后鬼鬼祟祟,便冷冷地道“夫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万眉儿口气太过猖狂,真是处处以皇后自居了。在自己面前称本宫,而称自己为妹妹,瞳兮即使不为这均衡势力,也不能忍下这口气。

万眉儿脸色一寒,“那贵妃妹妹可要自己珍重了。”

瞳兮再次回到席上的时候,却看到天政帝正匆匆离席,因为江得启报称边关有急件送来,万眉儿虽然面色不豫,却不敢阻止。

宴席便早早地收了。

瞳兮回到彤辉宫的时候,齐云却悄悄地在她耳边道,“娘娘,今夜还早,月色又这么美,要不要去太液池游一游?”

瞳兮不是傻子,立即听出了齐云的暗示。瞳兮心下虽然万般委屈,却不得不应承。如今她汉武依靠,只能自己争取,万氏一日不倒,她就不得安生,万一万眉儿再设妒忌,瞳兮也不能保证天政帝就会护着自己,只怕她也要成为他的牺牲品。

瞳兮选了件湖蓝色洒银粉的工装,重新施了胭脂,挽了一个飞天髻,簪了一朵薄沙赵粉,虽然她不得不向天政帝低头,却还是意难平,虽然天政帝喜欢蓝田玉,她却独爱赵粉。

齐云负责划船,去的方向果然是瞳兮所料的那般,正是当日她误撞天政帝喝闷酒的那个画舫。

瞳兮才踏上船,就看到了略带急切眼神的天政帝。齐云早就知趣地退下了。

“皇上不是在含元殿处理政务么?”瞳兮明知却要故问。

天政帝捧起瞳兮的手,“你一日不原谅朕,朕就一日没有心思处理政务。”

瞳兮完全没想到天政帝可以这般无赖,明明是他不对,现在却反而成了自己阻碍了他似地。瞳兮转过头不看他。

“瞳儿,万氏有孕的事。。。。。。”天政帝没接着往下说。

瞳兮点了点天政帝的唇,这一切都不用他解释,万眉儿在这种关键时刻怀孕,瞳兮不得不怀疑。何况她也曾到万眉儿的毓德宫走动过,以前那里总是燃着白子蜜合香,现在却换了其他熏香,之后便听到万眉儿怀孕的消息。当时瞳兮对万眉儿的事情并不在意,如今联系在一起才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宫里以前只有瞳兮自己和慕昭文不用这种香,而慕昭文有了身孕。至于用了那种香的宫妃全都没传出过怀孕的消息,包括独孤思琴,只怕天政帝喜欢白子蜜合香的消息是他自己故意传出的。

上次自己一燃那香便被天政帝训斥,还决不再拿寝宫与她欢好,如今瞳兮才知道只怕那香又问题。她虽然不知道天政帝为何要防止后宫妃嫔有孕,可是有一点是明白的,天政帝从来没有放过自己。

而这次万眉儿幻想,瞳兮大胆猜测是天政帝的主意,所以万眉儿有了身孕,她和独孤思琴之间的平衡便瞬间打破了。

瞳兮只觉得心寒,看来一切的人和事都能被眼前的天子所利用,即使是他的子嗣也不例外。瞳兮越发觉得寒冷,也越发不能任性,她只是菟丝花,必须攀援着天政帝这棵大树。

天政帝吻了吻瞳兮的掌心,“瞳儿,朕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瞳兮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假装感动地倚在他怀里。

“瞳儿,为朕生一个孩子好吗,朕都有些等不及了。”天政帝在瞳兮的耳边呢喃。

她缓缓抬头,“这事又不是臣妾说了就算的”瞳兮脸红地说。

天政帝笑着将她抱起,“那真说了算。”他抱起瞳兮就往舱外走。

瞳兮惊呼,并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还把自己的眼睛给蒙住了,无论瞳兮怎么问,天政帝都不回答,还嘱咐她别出声。瞳兮只感觉耳边风在呼呼地刮,整个人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过了一小会儿,她的双脚才算落在了地上。

天政帝轻轻解开遮住瞳兮眼睛的布条,瞳兮愣了半晌无语。“这,这是宣政殿?”瞳兮从来没踏入过这块禁区,这是天政帝临朝听证的地方,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金銮殿。这里宫妃都是不能涉足的,瞳兮转头不解地看着天政帝。

哪知他笑得十分古怪,一把抱起自己就往那紫檀云龙纹的七屏风宝座上方放,瞳兮吓得差点儿缩倒在地上,这可是大不敬,要灭九族的。

天政帝却还在笑,身子也欺了上来,任瞳兮怎么挣扎也逃不开,“瞳儿,在这儿给朕怀个孩子吧。”

瞳兮一时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回应,在宣政殿宝座上怀的孩子,那身份。。。。。。瞳兮明白这事天政帝给自己的保证和保障。

瞳兮虽然心里对天政帝多有怨言,可是终究心软,被他这般一哄,有些气再也发布出来,再加上身子又被他调弄得酥软如泥,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这接下来的几日天政帝每夜都带着瞳兮去宣政殿偷换,他仿佛爱上了这种刺激,瞳兮觉得他这些日子格外的兴奋,折腾得她每每没有力气,几乎晕厥才罢手。

虽则如此,瞳兮心理还是无法没有芥蒂,她父兄一倒,便完全没有了安全感,至于孩子的事情可遇不可求,她盼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盼到,心里也没有底。

虽然天政帝也会常常和她幽会,可是白日里最得宠最耀眼的那个人还是万眉儿,天政帝因为万眉儿怀孕这事,停了宫里进牌子,虽然万眉儿不能承宠,可天政帝每天只往毓德宫去。宫里的人敢怒不敢言,现在天政帝等级多年膝下都无子,每个人都知道万眉儿这一胎的重要性。

瞳兮本意是要等着天政帝来解决这件事,可是万眉儿实在是不让她安生,瞳兮没过几日就听到自己在兵部人之的哥哥下狱之事。为了这事,万眉儿还故意在御花园瞳兮经常待的地方巧遇她。

瞳兮见到万眉儿时候,她正在赏着一朵“绿牡丹”,这事菊花里极为名贵的品种。“贵妃现在还这么有雅致?”万眉儿皮笑肉不笑地道。

“多谢你关心。”

万眉儿见瞳兮提裙要走,又出声道:“皇帝哥哥知道我喜欢绿牡丹,以前每到花开的时候,他都命人往我家送几盆,算如今应该差不多有五六年了。”

瞳兮停了步子,看来慕昭文是说对了,天政帝和万眉儿的关系从没有断过,从他等级开始,只怕就在安排今天的一切了。

“如果不是皇帝哥哥,你以为我的婚事会拖到现在吗?”万眉儿不无得意地挑眉。

瞳兮虽然明知道天政帝要对付万氏,可是为了他这种态度,心理也觉得不舒服,何况万眉儿是他的妃嫔,到时候他一句话,万眉儿便会没事,就仿佛自己,令狐氏倒了,自己却“毫发无伤”。瞳兮以前喜欢宫里的妃嫔多些,如今可再没这么大方。

“贵妃不去牢里探探你哥哥么,如果皇上不准,本宫倒可以帮你求求情。”万眉儿仿佛怜悯蚂蚁一般怜悯着瞳兮。

于瞳兮来说,这怜悯是最大的屈辱。“多谢你的好心了。”她的手在袖子里死死地握住,才能不失态。

只是这万眉儿欺人太甚,她要是不自己动手,恐怕就是万眉儿死了,她也难泄心头只恨。

何况天政帝还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对付万氏和独孤氏,仿佛陷入了沉睡状态,天政帝能等,瞳兮可不能等,万眉儿怀有身孕,万一生下一个皇子,瞳兮怕天政帝后来顾念皇嗣不肯动万眉儿。说不定没有万氏的万眉儿,天政帝喜欢起来更没有顾虑。

虽然天政帝对自己颇有眷恋,可是瞳兮并不能保证他对万眉儿就没有感情,帝王之爱从来就不是唯一的,瞳兮忽然想起慕昭文的那首“白首吟”,想起里面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句子来,以前是嗤之以鼻,觉得慕昭文是痴人说梦话,如今她却也成了那痴人。

瞳兮很快就等来了那个机会

“娘娘,查了这么久,奴婢总算把那丫头的嘴巴给撬开了。”玄纁神秘兮兮地在瞳兮耳边。

瞳兮立马遣退了周遭的人,“是谁做的?”

“应该是皇上让人下手的,娘娘你说皇上为什么要动手除掉昭夫人的孩子呢?”玄纁有一丝好奇。

“本宫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到呢?”瞳兮的脸色发白,她虽然怀疑,可是听人亲口证实却是另一回事,都说虎毒不食子,而天政帝却把所有的东西都当作了他的棋子。如今看慕昭文的待遇,又联想起天政帝初闻慕昭文有孕时的表情,没有欣喜若狂,只是冷冷地回应,瞳兮如今想起来才怀疑,也许木找的那个孩子笨就在天政帝的预料之外。

瞳兮不知道天政帝不屑于让慕昭文生他的孩子,还是说他一直在等另一个进宫,让另一个人有身孕,这样那个人才能立于风口浪尖。可是这些理由说得通也说不通,瞳兮揉了揉头,真怕自己的下场比慕昭文好不到哪里。

“用的什么法子?”瞳兮问,因为这手法太过隐秘,所以一直没有人被查出来,“听那丫头说,她帮昭夫人揉捏身子的时候,按了几个穴位,那孩子就流了。”玄纁也没想到过能有这一遭。

“那丫头的来历查清楚了么?”

“嗯,这丫头以前是薛嬷嬷身边的人。”

瞳兮立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薛嬷嬷算是宫里最有资历的宫女了,以前是跟在天政帝母亲德妃身边的人,是天政帝的嬷嬷,从小喝她的奶长大的。

这事一通百通,那丫头既然是薛嬷嬷的人,那能使动她的人估计除了天政帝就没有别人了,瞳兮不禁又联系到先帝宫里的那一桩密文。当初燕昭仪得宠有孕,可没几日就无缘无故地流了,她哭着喊着是德妃害了她,却拿不出证据,最后变得疯疯癫癫,如今想起来,只怕这按穴流胎的事天政帝还是从她母亲那儿学来的手法。

“这事别动声色,安排着让独孤思琴的人慢慢发现,让她跟着德妃学学。”瞳兮轻轻的笑了出来,现在宫里宫外请求立后的呼声越来越高,瞳兮早不在考虑范围,而独孤思琴却还有机会,她就不信复古思琴不上钩。

到天政帝生辰的时候,瞳兮特地选了件杨妃色的流光锦宫装,衬得肌肤更是白里透红,何况流光裙用的是光彩四溢的流光锦,走动间就仿佛水波荡漾一般。锦缎贴在瞳兮的身上,越发衬出她的美丽来。

这一日的家宴在南熏殿,一众妃嫔仿佛八仙过海一般,各显神通,从天上到水下的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瞳兮的礼物第一个送上,是一个粉彩“长治久安”天球瓶,这瓶没什么珍贵,只是那瓶上画了九只鹦鹉并一枝长长的花卉,取个谐音的喜气,但总归是不够特别。瞳兮偷偷瞧了眼天政帝的脸色,果然有些不高兴,她内心却觉得雀跃。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人不那么开了,万眉儿送了天政帝一幅画,别人看来是极为普通的一幅画,不过是名不见经传之人所做,可是看在瞳兮的眼里,却心惊,却越发肯定了那日的事情是万眉儿主使的。

“皇上瞧这幅画怎样,虽然不是名家之作,却有名家之风,臣妾还觉得与贵妃的笔墨有些相似呢。”

瞳兮现在才发现了万眉儿的心机,这幅画只怕早就在她手里了,所以当初她在生辰上才想要自己作画,这样两相对比,这两幅画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事实就不言而喻了。

听万眉儿此话一出,她身边走得近的宫妃也开始附和,觉得就是瞳兮的手笔,万眉儿见了只是笑得更开心。

天政帝没出声时,万眉儿又加了句,“这画来历可不简单,那日绑架贵妃的山贼听说已经被活捉了,捉住他的时候,早就穷困潦倒在路边乞食了,可是怀里却死死地抱着这幅画,却想不到那山贼还如此多情。”万眉儿掩嘴一笑,“咱们贵妃娘娘国色天香,只怕天下的男人见了她都要神魂颠倒的。”

万眉儿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往瞳兮,万眉儿虽然是调笑的话,可那里面却藏着黄蜂尾后针。这完全是在那瞳兮的名声开玩笑,这宫里的女人最怕的就是同人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哪怕不是真的也足以致人死地了。

何况万眉儿华丽的意思,还是瞳兮和山贼有了暧昧。

天政帝的脸色果然黑了下来,他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瞳兮只是焦灼地看了看天政帝,她完全是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如今想来那书生没有为难自己,恐怕真是有点儿被万眉儿说中了,只是这更加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