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胜不是昨天给我送走了吗?怎么会在我房间里?我极度的纳闷,转头一看发现我房间得窗户开了。难道他是从窗户爬进来的,可我这是六楼啊,难道这老头子有传说的踏雪无痕的轻功?我想了想,哎呀了一声,心说别看这老头长得憨厚,这山西是出土匪的地方,这老头子爬进我的房间恐怕是想通吃,把这几件卖给我的东西再偷回去?

我大叫了两声,那老头没反映,一动不动的蹲着,我以为他给我装死,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就甩了过去,打到老头的脑袋上,叫道:喂,王全胜,怎么回事,东西忘拿了?

那老头还是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硬币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又滚回我的脚下。

我有点窝火,一看王全胜身无半两肉,我也不至于怕他,于是向他走去,身边没有武器,我怕这老投资耍诈,操起一个凳子,走进四五步,远远地用脚尖踢了那老头一脚。

王全胜晃了晃,忽然整个人一摊,像是摊烂泥一样,一下子人翻到在地上,还是一动不动。我闻到他身上全是酒味,花白的头发几乎都贴在脸上,心里咯噔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马上放下凳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老头的手,一摸之下,顿时心里一跳——冰凉。

经验告诉我,出事情了,老头子这样子,麻烦大了。

我又摸了几下,已经摸不到脉搏了,这时候想起电视里看瞳孔的方法,就去拨开他脸上的头发,看他的眼睛。

才拨了两下,我就吸了一口凉气。我吓得马上放手,退了好几步。

只见贴在脸上纷乱的白头发下面,那老头子用力睁着混浊的眼睛,瞳孔已经发散,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嘴角,让人无法理解的角度咧了起来,那表情,竟然是在狞笑。

我心里很是纳闷,这怎么回事情,这老头好端端的,怎么就死在我的房间里了。难道他半夜到我这里来偷东西,偷到一半心脏病发了,或者中风死了?可着表情又怎么回事?

看到什么东西,能让他露出这么可怕得表情来?房间里只有我啊,难不成他看到我,给吓死了?我有这么难看?

当时我想出去叫人报警,但是忽然一想不对,这老头死在我的房间里,事情太蹊跷了,等一下雷子来了,我怎么说?

我不能说实话,我昨天买了他的东西,其实已经属于收购赃物,说出来我照样吃牢饭,但是我不说出来,那事情就更麻烦。

那种年代,人对警察就有天生的恐惧感,加上我这职业也是属于捞偏门的,行里人都知道,这古董能有几件是干净的,市面上80%的古董,少则前几天,多则几百年前,说起来源,基本上都是地里和海里得,这东西理论上个人是没权力拥有的,我这赚的钱根本就是非法的。

那时候脑子也是转得很快,我就马上明白我不能报警,这道理和黑吃黑一样,我卖了毒品,然后杀了毒品那方的人,买毒品的那方是绝对不能报警的,要是去报了,那肯定就得先进号子里待着去。

这可怎么办?我慌的六神无主,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忽然,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外国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偏顿∶抛尸!

仔细一想,似乎可行!这老头子不是本地人,一身破烂,而且是他偷偷爬进我得房间,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扔到远一点的其他地方去,肯定查不到我头上来``````可是我怎么运啊?

我想到了买菜不是有辆板车么?这里南宫外几十里有一个桥洞,基本上早上没人会在那里停留,我把尸体往那里一放,别人肯定会认为这老头是个冻死得乞丐。

我想到这里,连皮带都没拴上,就跑下楼去敲少爷的门问他借板车。

少爷起得是很早的,他刚从早市买菜回来,这个时候的价格能比一般的菜市场里便宜上好多,所以这时候也正穿戴着整齐,开门的时候,看见我这样子,还以为我是来借厕所的,一听我要借他的车,就觉得很奇怪。

我没心思理他,拿了钥匙就先把他那辆板车退到招待所的后门,然后到自己的房间,把那老头的尸体用毛毯子一裹,往背上一背,蒙头就往后门跑。

外面一早起的服务员一看,还以为我赶早市刚回来,开玩笑说∶许老板,今天说或不错啊,这么大一包东西,怎么,收了个兵马俑还是个陶人啊?

我也给他打着招呼,含糊映着,心里问候他家里祖宗每一遍,就跑到楼下,把尸体翻到板车上。

才一翻下去我就觉得后背湿的离谱,摸了一把,黏糊着还一股奇怪的味道,当时没心思去管这件事,上了车踩着就直奔那桥洞去了。

这一段地方,我年年来,都熟的不能在熟悉了,一路上碰到不少人,有起来锻炼的,有买菜的,都没注意到我,我神经绷得极紧,假装镇静,便哼着歌,一边骑得飞快,生怕碰到警察,不过幸好警察同志都是夜猫子,一路上无惊无险我就来到那郊区的桥洞里,一看四处无人,我就想把车斗后面的尸体搬下来。

可回头一看,顿时脑子就嗡的一声,人就僵住了。

车斗里什么都没有,尸体不见了,只剩下我包着尸体的那毯子还托在车尾巴上。

我操!我心说该不会是中途掉了吧?不可能啊!我一路上也没骑多颠的地方。

但是现在这情形,又不能说这老头诈尸跑了,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半路掉了。

我心里乱成麻,那他娘的有意思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一边哼着歌一边骑车,结果骑着骑着,从车斗里调出一个死人来,那些老大娘肯定喊∶小伙子,你东西掉了,跑近一看,一死人,估计都得背过气去。

第一部 镇河印 第六章 避避风头

这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我一下子就呆在了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我呆了足有十分钟,就在那里什么也不干,感觉到非常的茫然。这个时候,忽然火车从桥上经过,汽笛鸣叫了一声,我才给吓得反应过来。

我跑到河边,用河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一想,刚才如果尸体掉在了路上,那肯定有人看见我了,但是查到我可能还没这么快,我到底是生面孔,有骑着三轮车,看到的人可能把我当成当地拉货的。一琢磨,这时候也别管什么生意了,还是溜吧。

脑子转的飞快,身上的东西,大概能卖个五六万,我先把东西寄到上海,然后让上海给我帮忙,把钱打到我卡上,这些钱够我用两三年了,我估计那尸体真的半路掉出来,只要我不出现,两三年后我也就没事情了。五六万的话,撑这么些年没问题。

一想起来就心灰意冷,昨天还想老天爷开始照顾我了,看样子老子就没这个享福的命。

想着我还是骑车回去,这一次我不敢原路返回了,绕了一个大圈子,几乎横穿了整个太原市,到了晚上几乎天黑,才回到南宫边上的招待所。

把车往少爷门口一扔,我就跑上自己的房间,进去就把门窗都关了,然后做到床上就开始收拾东西。我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下子就收拾好了,背起来我就打算连夜去车站坐车南下,找个小村子躲躲。连澡也不想洗。

但是,我刚走到门口,忽然一脚踢到一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那老头以前装古董,整天捂在手里那破包,就静静地躺在地上。我拿起来一翻,昨天给他的那五千块钱,就在包里。

我一下就犹豫了,这一下不就变成我一分钱没花,就得了一笔巨额财产吗?听王全胜说起来,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肯定是回不去了,那种家庭,如果男人死了,真的是非常凄惨,我老家的隔壁邻居就是这样,我姥姥经常接济他们,说起来还替他们落泪。

虽然他的死我没有责任,但是如果我拿了这五千块钱,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安心,扔在这里,又是傻瓜。

我心里一琢磨,决定先把这钱给他送回去,反正也是逃,不如逃到乡下去,把钱给他们,如果有可能,随便把他家里其他东西收过来,多给他们点钱,我自己也心安一点。

想了想他娘的不知道他们还倒上来什么东西,就这一套小的,就够我好几年快快乐乐了,要是能带出几个大的来,心里又有点兴奋。

如果真有好东西,我就算卖不好,底价就够我用一辈子了,虽然现在去有点冒险,但是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不过我只知道他是在临河县,具体在下面哪个乡,我并不知道。

我翻他的包,后悔刚才抛尸前怎么就不翻翻他的东西,不过走运,我从他包里翻出一包“五台山”。

第一部 镇河印 第七章 临河县

山西人说,不抽本地烟,不喝外地酒,看样子这老头没贯彻好。

里面的烟基本没了,我一倒,从里面倒出一张火车票来。上面一看,临河——太原,一翻,背后还有一电话号码,和他给我的号码一样。

应该是他工作的地方的号码,这就没问题了,肯定能找到的。

我把钱包好,塞到我自己的包里去,这时候人也冷静下来了,心说晚上恐怕没车,也没必要这么急着去,然后去洗了澡,肚子饿了,就往少爷的店里走。

少爷正洗着车,看着我就骂:“你他娘的用我的车运什么了,这么臭?”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混了过去,一边笑着道歉一边叫上酒和菜,坐到他门口的位置,就找他打听:“你跑的地方多,知道不知道临河这个地方?”

少爷点头:“当然知道,有名的地方啊。”

“怎么个有名法?”我问道。

“有名的穷,临河嘛,临着黄河,然后那地方还多山,交通不方便,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发展起来,县城还好,下面几个小地方,就连电还没通呢。”

我一听,有点放心,不发达的地方,人的信息闭塞,很多事情就好开展,而且那种地方,一般民风都比较淳朴,不会有太多的心眼,我在那里会比较安全,于是又问他怎么去?

少爷一听,忽然凑过来,问我:“怎么,准备趁热打铁,去找那假南爬子?”

我点头,骗他说:“昨天那些东西,没我想象的那么好,所以我想下去再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更好的东西,顺便也到他们村里走走,碰碰运气,我也很久没去下面收东西了。”

少爷听了很感兴趣,车也不洗了,在身上擦了擦手说道:“那敢情也好,许爷,少爷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帮个忙?”

我一听奇怪,这小子也有叫我许爷的时候,受宠若惊,忙道:“什么忙?”

他挠了挠头,道:“其实呢,我南宫里有一同学,这几天那娘们生孩子,他准备把店面移到湖南去,这里的店面还有半年的租金退不回来,他问我要不要,他便宜点算给我,你知道现在南宫一个摊位不好弄呀。所以我琢磨着给顶下来……”

原来是想改行,我心说,难不成想从我这里走货?

少爷想入行的愿望历史悠久,但是有我这个反面教材在他前面,他一直不敢真正动手,但是一看昨天我这样的人也发财了,他就按捺不住了,这我可以理解。

我问道:“你有这么多钱吗?顶下来?你饭店不开了啊?而且你也别听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湖南土夫子,说娘们生孩子,那是黑话,其实是说窝里被端了,东窗事发的意思,这些东西,不入行是不知道的。

这里还有个故事,有一土夫子在西安开的盘子口,从长沙倒货进来,这一年不巧,他几个在长沙供货的点都在严打的时候给端了,那年代也早了点,电话都是别人传的口信,结果两三个月就不停的打电话过来,说你娘们生孩子,那位老兄也没想到这影响不好,一直担心着雷子找上门来,没想到隔半年,雷子没来,搞计划生育的人来了。

少爷摸了摸桌子,哎了一声,:“我那同学也没让我这么快付钱,所以我琢磨着,你要是下乡里去收东西,能不能带我也去,我收几个回来卖卖,看看我自己是不是这块料,也顺便跟你学学,你也知道我这眼力,下去不一定能买些什么上来。而且那王全胜那么好东西,你一口也吃不下去,是不是,那也给我沾点便宜,你可别忘了,这桥可是我给你搭的。”

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不行,我是打算去逃命的,多一个人在身边不舒服,但是这话又说不下去,因为当时的确是少爷鼓励我去找那老头的,虽然他这时候提出来要分一杯羹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心里一琢磨,也好,他要是跟我下去,一来,他是去过那里,强龙难压地头蛇,一路上可以行方便;二来,也可以给我打个掩护,反正我收来是我的,他收来是他的,江湖规矩,也不会妨碍我做事情。

最主要的,我身上的钱还真不多了,那五千块钱是给王全胜家里的,我不能用,他要是能跟着我,那路上的一般开销我就省了。

我打着我的如意算盘,就点头答应了,少爷一听,喜出望外,马上招呼厨房,点了几个好菜来招待我。

趁热打铁,这买票的事也就交给他了,定好了时间,就把这事情给这么拍了版。

谁也没想到,等着我们的,竟然是一场噩梦。

第一部 镇河印 第八章 鬼子进村

第二天,我们换上比较朴素的衣服,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先到达了临河,临河县发展的还可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但是,相比太原,感觉就天差地别。

少爷这次跟我下来,他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我帮他收点东西,一个是想学点东西,随便的。王全胜的宝贝,能从我这边让几个过来,好给他做个开门红生意。一路上和我说个不停,我给他烦不住,就和他说现在别问了,到时候收东西的时候自然会教你。

来到临河后,少爷问我县城里有没有东西可以收,我对他说,不用浪费这力气了,虽然临河县附近自古就多古墓,每年黄河泛滥,几乎都能冲出来一两座,但是到底是县城里的人,附近城郊的村民都有古董买卖的意识,所以这里的价格不便宜,除非是看中特别好的东西,不然也没人愿意来这里收。咱们来到这里,买是不用了,但是可以去逛逛,让你熟悉熟悉业务。

于是我们在临河待了一天,我象征性的带少爷去郊区走了一趟,东看看,西敲敲,和他胡扯了上下五千年,也算是还他一路上的开销。

奇怪的是,王全胜写在火车票后面的电话号码,我打了很多次,一直没人接,期间抽空我就到当地的邮局问了那电话号码有什么问题,牺牲了一包红塔山后,一老邮递员告诉我们,这号码,6字开头,不是县城里的,是临河县贴着黄河边上的一个小镇,叫东华山的地方。

我心说,原来他是在东华山,那没接电话,可能有别的原因。于是便告诉少爷,咱们该去的正经地方开张买卖了。

去东华山没有火车,只有小面的,人多手杂,我身上那西汉青铜价值不菲,在这车子上了不是很妥当,就在邮局先寄走了,只有那青铜片没有什么价值,我怕寄过去给人弄丢了,于是找了个厕所把这东西包到肚子上,才开的车。

汽车在山路上急驰,颠簸的厉害,小面的里面的空间本来就不大,现在塞了连司机在内的17个人,加上一大堆的行李,空气显得特别混浊。

路途遥远,我头靠在窗上,看着外面的黄土高坡,想找一些风景,但是这一带每年都被黄河水冲刷,风化的十分严重,很多山川都已经严重塌方,而黄河水冲去表土后,植被无法生长,恶性循环,年复一年,最后只剩下稀疏的树木,沟壑横生的大地,景色十分单调。

少爷一路上十分兴奋,扯东扯西,和四周的人闲聊,打听东华山的事情。

一路上同行的,有两个去东华山买货物的商人,一胖一瘦,两个人都很会聊,他们告诉我们,东华山地处偏僻,但是特产一种中药,传说是当地少数民族的药方,对于羊痫风有很好的抑制效果,但是这种草药每年只产一个季节,所以很珍贵,他们每年都来买一次。

还有三个人是大学里一个教授和两个学生,据说学的民俗,他们大学里出了课题,他们就到民间来收集素材了,少爷认为这样就是公费旅游,很是羡慕,我告诉他,做课题很辛苦的,特别是他们这一种,经费和少,有时候都要自己帖,干什么还要个人兴趣,不然,谁喜欢到这穷乡僻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