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已经做了,邵敏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淡淡问道:“伤好了?”

南采苹回头轻声道:“谢娘娘垂询,已经无碍了。”

“何时回来的?”

南采苹顿了顿——以她的敏锐,自然感觉出邵敏不高兴了,“昨日便回了,到赵姑姑哪里报备过,明日开始当值……只是莺歌病了,因此奴婢今日便来替她。”

邵敏没说话。南采苹便垂手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莺歌确实比较懒散,但似乎只找南采苹一人替过。

邵敏不想无缘无故疑忌人,何况南采苹行事一贯稳妥周全,让人挑不出错来——便是今日这种看着有错的,细细一问竟也是她代人操劳又代人受过。可是自从中秋节座次单出了错,邵敏便一直无法对南采苹平心以待。

“昨夜也是你替的她?”

南采苹轻声道:“是。”

她垂着眼睛,面色平静、表情坦然,答话也并无犹豫。

邵敏暗想,难怪昨日进汤时,汤盏举过头顶,高度却刚好可以接到手里。盏内毫无溢溅,汤也体贴的先凉过了——南采苹做事确实比莺歌要周到多了。

邵敏疑心虽未消除,却也并没发现什么疑点。知道此事还要细细访查,便挥手让她自去忙活了。

元清已经从刘安时那里挣开,追着邵敏过来。

他见邵敏在看一个宫女,便也跟着瞅了两眼。他看过去的时候,南采苹眼神晃了一下,却很快收神,仍是垂着睫毛静静的研墨。脸上却一点一点泛起粉红。

元清不觉眯了眯眼睛——他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南采苹。那个说喜欢他的小宫女。

他记得那一日他以为邵敏与元浚在凤鸣湖私会,匆忙跑去护食。却正看到她在跟元浚箫舞为伴。他把她误认作邵敏,远远望着她与元浚郎有情妾有意,那舞跳得柔情款款仅止乎礼,恼怒难过之下,差点甩手走了。

幸而他及时想到,邵敏一贯端庄娴静,断不会伎乐娱人。再细看,才发觉虽气质身形相像,但她体态比邵敏娇弱不少。这才松了口气,露面去见元浚。

他本以为把她赏了元浚,她必然愿意,谁知她忽然就双目含泪,说此生是他的人,不作他想。夜里又偷偷表白,说喜欢他。

元清不信她的喜欢。那种东西是假的便没意思了。但是她的表情语气都那般真挚和渴望。若他也能对邵敏把心里话说出来,想必也是那种情态。

他搞不清她的真假。只是本能的想把每一份可能给他的真的感情抓在手上。因此邵敏说要把她赏给元浚时,他留下了她。

可是若邵敏不喜欢,那他便不要了。

元清从侧面挽住邵敏的胳膊,扬头对她笑道:“敏敏亲朕一下。”

邵敏无奈的戳戳他的额头,“你就不能稍微想点正经事?”

元清有些着急道:“亲一下,就亲一下。”

那种神情与眼神……邵敏怀疑如果能做到,他此刻肯定在自己脑中上下蹦跶、吵闹不休,非要达成目的不成。仿佛那个小小的亲吻能给他什么保障一般。

邵敏无奈,正要抬头亲他额头,却忽然想起前一晚,他从背后拥住她时,那种几乎让人化掉的热度。不由脸上一红,偏过头,有些羞恼道:“别闹。”

期待落空的失望感让元清霎时间消沉下来。他抱了抱邵敏的胳膊,笑容还凝在脸上,却已经很勉强。

他垂下头,片刻之后拉起邵敏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然后转身对南采苹道:“你长得很碍眼。”

南采苹霎时僵住,邵敏也一时没反应过来,都忘了手上被咬,只惊讶的望着元清。

元清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不准你再留在寿成殿,也不准再出现在朕面前。”

南采苹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她抬头泪眼朦胧的望了元清一眼,而后默默行了个礼,转身跑开了。

那一眼包含深情,有沉甸甸的爱与怨。元清心头一震,霎时间觉得寒冷寂寞。他往邵敏怀里靠了靠,与她十指相扣,小声道:“敏敏,一辈子……”

刘安时已经等得不耐烦——他不是太医院那些闲杂人等,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他看诊,他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耗。

写个药方而已,能用多少墨,磨这么半天?

刘安时移步到书桌前,正看到南采苹丢手跑开。他见她满目泪水,楚楚可怜,柔弱里却又有股不折不挠的韧劲,不由有些赞许——只是她目光中隐含怨毒,终究还是不适合学医。

——他一直有心访一个宫女传授医术,但宫里的女孩子肯吃苦的多、聪明识字的也不少,却总是难免机心过重、仁慈不足。最不能让人放心把人命交到她们手上。今日终于遇着一个有天赋又有仁心、不怨不怒的,偏偏又是皇后娘娘。

可见世事原本就是不能圆满的。

他这把年纪还没个能继成衣钵的弟子,都还没有怨怼过。她们小小年纪,又不曾真吃过什么苦头,何必这么心理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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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的时候,王聪明来传话,说元清在德寿殿用过了,让邵敏不必等。

自那晚元清喝醉了酒,一个人跑来寿成殿,邵敏便没再见过王聪明。她巴不得元清离王聪明远远儿的,自然不会主动去问。不过她倒也了解元清的性情,知道他与王聪明主仆情分非同一般,也没指望他就这么罢黜了他。因此今日见到王聪明,也只像往常一般礼遇他。

倒是王聪明比之前殷勤了不少,亲自开了食盒,帮邵敏布菜,脸上笑得跟菊花似的,说着:“陛下惦念着,这清汤燕窝也是专门为娘娘传的。娘娘何时用药,可有什么不适,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都说一句,奴才好说给陛下知道。”

邵敏不喜欢他,自然是能少跟他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只道:“我记下了。”

她用调羹搅了一下豆腐羹,只见豆腐切得发丝般粗细,却嫩而不断,显然是淮扬厨子才有的刀工。元清偏爱鲁菜,今日却送来两道苏菜,邵敏略有些疑惑,便问:“陛下可是有客?”

王聪明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是有人作陪……娘娘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邵敏想他大约是不便透露,便没再问,打赏了让他去了。

王聪明去了,铃音在一旁伺候邵敏吃饭,脸上犹犹豫豫。

邵敏知道她这个神色,便是有话要说了。铃音倒是个能憋住话的人,不过邵敏却没有让人道路以目的爱好,便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看你憋的。”

铃音松一口气,道:“奴婢这话说出来,可就是挑拨是非了。可是不告诉娘娘,却又是奴婢不忠。唉,真是左右为难。”

邵敏一面挥手让其他人退下,一面笑道:“那你就再为难为难吧,什么时候纠结出结果来,再跟我说。”

铃音笑道:“娘娘真不体恤人。”她见人都退下了,才说,“刚刚奴婢去传膳,正遇到德寿宫的小李子。今日一样的菜式,陛下还赏了奉华宫的林昭容,小李子便是从奉华宫领了赏回来的。奉华宫离着还远些,他回的却比王总管来的还早些。”

说完她便有些忐忑的望着邵敏。

邵敏本来已经要吃了,听她的话,心中一动,约略明白了些什么。她放下调羹,笑道:“林昭容是扬州人,陛下看着淮扬菜想起她来也没什么。至于来得晚……大约是王总管等燕窝耽误了吧。”

铃音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陛下心里,林昭容断然先不过娘娘去。”

先过去也没关系……邵敏一面吃东西,一面默默的想。皇长子的生母,在皇帝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不同的吧。

她一不留神咬了舌头,顿时疼得泪眼汪汪。铃音在一旁看着,见她强忍泪水,送来的菜没动一筷子,不由深悔自己说错了话——自古帝王薄幸,哪个不是嘴里吃着一个手上攥着一双眼里还盯着一窝,她何必说出来让皇后暗自伤神呢?

用过饭不久,御药房那边便送了汤药来。

邵敏打络子正打得头晕眼花,正巧停下来歇一歇。

她没看刘安时的药方,此时端来药看了,不由扶着额头笑起来——这位老先生,欺负元清没看方子,给她开的就是八宝茶。而御药房更是善解人意,看了方子,直接冲了茶送过来,桂圆肉、葡萄干、枸杞子就那么美味的飘在上面。

真是——这种程度配合态度,还让她还怎么装得下去。

倒是铃音在一旁赞叹道:“难怪别人都说,刘神医看过病的孩子没有怵药的。看这汤药,连我都想生病了。”

邵敏无语把药推给她,“喜欢你就喝了吧。莺歌,你让吕明传刘太医来。”

没想到刘安时还没来,元清已经先回来了。

邵敏不擅长女工,两条络子才打好一条。幸而下午净水石已经泡开了,黑色纽扣变成烟晶模样的圆珠子,虽不像什么值钱的宝石,然而结上络子再配以梅花结和绦穗,倒也是精致喜人。

只是跟织造房做的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元清倒是进屋就看到了,只当是普通宫绦一类,兴致寥寥。

邵敏略有些无奈。奉上一杯热茶,寒暄道:“正事议好了?”

元清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嗯,其实没什么正事……”他反应过来了,脸上便有些羞赧,“今日本来有廷讲,朕想看了皇后就去的,结果给忘了……下午被程卿给好好说教了一番。”

但看他的脸色,好像对程友廉的“说教”很是受用。

廷讲无非是讲经史,给皇帝讲治国的道理,说的都是些浮比虚词。更兼那些老学究们一贯迂腐罗嗦,元清不爱听给忘了,并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在这个倡导“存天理灭人欲”的社会,元清晾着经筵讲官们,却耗在皇后阁里,无疑是大大的不妥。也不怪程友廉特地把元清提溜回去。

邵敏可以想象程友廉那张面瘫脸说教时的模样,却想象不出他会说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经筵讲官并不是多尊贵的职位,廷讲时皇帝坐着他们站着,皇帝有问话他们还要跪答,享受不到半点恩师的特权。只是邵博又是太傅又是首辅,根本抽不出时间教导元清,便把廷讲当成了授课,经筵讲官们也由阁老兼任,这职位才赫然显贵起来。但毕竟还不是皇帝的正经老师。

程友廉却这么有帝师的自觉……邵敏赞赏的同时,也不由为他担忧起来。

元清没注意到她的忧虑,兀自问道:“对了,晚上的菜皇后尝着怎么样?”

邵敏收回思绪,她不能说自己没吃,便道:“刀工精细无比,令人叹为观止。”

元清道:“皇后喜欢?”

邵敏摇摇头,道:“没特别喜欢。”

元清笑道:“里面加了火腿,朕也吃不惯那味道。不过程卿是绍兴人,刚好宫里有淮扬厨子,朕就请他吃家乡菜了。”

邵敏这才明白他为何特地传了淮扬菜,元清对程友廉如此恩宠,想必是真的欣赏他,不由放下心来。想到王聪明支支吾吾,不由暗自好笑……又不是什么密议,这点小事有什么必要瞒着她?害她乱想。

邵敏捶了捶额头……她有什么好乱想的。

但不可否认,邵敏对“元清与别人一起吃晚餐,却不能告诉她是谁”这件事,多少有些芥蒂。她不愿承认,便甩甩头不去想。

元清喝过茶,邵敏上前帮他换衣服,见他也是佩玉的,便先去解。

元清见她先动自己的腰带,不由又红了脸,偏着头去望藻井,略有些结巴道:“朕不在时,皇后都做什么了?”

邵敏接下他腰上鸣玉,笑道:“做了点小手工,打了一对儿梅花络。”

元清听她说一对儿,眼睛倏然就亮起来,见她从桌上拿起一条络子,只觉先前普普通通的东西霎时就变得无比想要了。他不明说,只是看向邵敏的眼神里写满了:“送给朕送给朕送给朕……”邵敏简直觉得它化作碎碎念从她的耳朵钻进了脑子里。

不由微笑起来,解下他鸣玉上垂着的绦穗,把自己那条挂上去,笑道:“不嫌弃就带在身上。”

元清忙摇头道:“不嫌弃,皇后送的朕都喜欢!”

邵敏笑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送你这么寒酸的东西?”

元清依旧摇头道:“不寒酸,不寒酸!”说着就接到手里,猫一样蹭了蹭。

邵敏略有些无奈,只觉得这种情形下跟他说什么解百毒的奇石,便太扫兴了。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才不破坏他的心情,便听到门响了一声。

她回过头,看到莺歌满脸泪水走进来,不由有些不妙的预感。

结果下一刻莺歌砰的一声扑跪在地:“娘娘,采苹跪了一整天了,求您可怜可怜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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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歌砰的一声扑跪在地:“娘娘,采苹跪了一整天了,求您可怜可怜她吧。”

铃音没拦住莺歌,这时候才追进来,见邵敏和元清都在,显然已被莺歌冲撞过了,不敢造次,忙也悄悄的跪在一边。

邵敏只觉无比头痛,心里有种隐隐的暴力倾向,很想按住莺歌爆捶一顿。能把她那颗核桃脑袋锤开了才好——南采苹沦落到这种情形,平日里围着她的那些人没一个敢跟她说话的,莺歌这个笨拙懦弱的却在此时跳出来为她说话,足见忠勇。只是她挑了这么个找死的场合闯进来,实在可恨。

邵敏只能无奈道:“铃音,把她拖出去。”

铃音小声“喏”了,匆忙起身,外面的人蹑手蹑脚鱼贯而入,捂住莺歌的嘴往外拖。

邵敏不想让元清看这些,便转身对元清道:“臣妾管教不严,让陛下看笑话了,陛下暂且去内室歇一歇吧。”

元清瞟了莺歌一眼,攥了攥手里的梅花络,垂着头转身,却半天没动一步。最后还是底气不足回了一下头,小声问:“皇后……皇后怎么处置的南采苹?”

邵敏与他对视片刻,略有些失望的避开了他的目光:“陛下说不愿再见她,臣妾便把她放出宫,发回原籍了。”

元清“哦”了一声,复又垂下头去,喃喃道:“这样很好。”

莺歌却在此时挣开铃音的手,扑过来抱住邵敏的腿,哭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娘娘,采苹家里已经没人了。她十二岁待选入宫,家乡话怎么说都忘记了,她又生得那种模样,回去肯定活不下去。奴婢知道,她那个模样性情,放在谁房里,主子都是不放心的。可是她绝无争宠之心啊,娘娘!”

她话一说完,一屋子人无不花容失色。铃音知道再不动手,只怕她要连累一殿人,只能咬了牙上前揪住她的衣襟,“啪”的甩了她一巴掌,斥道:“你放肆!”

铃音正要叫人,邵敏却伸手拦了下来。

邵敏听了莺歌后面那句,知道这丫头已经蠢得不可救药了。她来找死,邵敏却没有成全她的意思。她拦下铃音,只任莺歌抱着,有些倦怠地道:“她一个人活不下去,那么你就跟她一起去吧。”

莺歌的哭声戛然而止,衣衫头发凌乱,泪眼模糊的仰望着邵敏。

邵敏有些怜悯又有些冷漠的俯视着她:“我也放你出宫。南采苹一个人回家乡活不下去,那么你就带她回你家,或者跟去她家里照顾她,可好?”

莺歌愣着眨了眨眼睛,忽然抽噎起来,松开邵敏的腿,跪着叩头,几乎哽咽不能语:“奴,奴婢谢娘娘恩典……”

邵敏知道莺歌闹到这地步,已经没有她再格外开恩的余地,便挥手对铃音道:“带她下去领十杖,收拾了东西让她出宫吧。”

莺歌缩了缩,却也没有很怕,只最后一次的叩头下去,道:“娘娘珍重。”

邵敏进寿成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体罚人,她心情烦闷,没有应声。

她见莺歌乐意回乡,就知道南采苹显然没对她诚心以待,不过是随手利用她泛滥的同情心罢了。但是她不怕被打,自然是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不能囫囵回去了,她对南采苹,可谓至真至诚。

若她真跟南采苹一起走了,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亏。

幸而南采苹必然不屑跟她一起走。

邵敏揉着额头坐下来,心道:NND,有什么后招你尽管耍出来吧,娘娘我就当洒扫房子送瘟神了。

元清此时还没进内室,他刚刚也让莺歌吓了一跳。他见一个婢女都敢强拖着邵敏说混话,邵敏却没发脾气,正要开口,结果邵敏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打发了。

只是这样打发了虽然清净,却不能以儆效尤——敏敏终究还是太心软了。

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见邵敏情绪低落,便从后面抱住邵敏的肩膀,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沉声道:“敏敏不用不放心,朕心里没人比敏敏好,谁也争不过敏敏。”

敏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摸到他耳垂上,揉了揉,没有作声。

——先前对上他的目光,邵敏便知道他心里既惦着南采苹,也不是全然信任自己——除了南采苹,也许还有个林佳儿。历史上他相信是邵敏毒死了林佳儿,若现在南采苹真有什么万一,他也未必不会怀疑她身上。

那句“谁也争不过敏敏”,谁知道有多长的保质期?

这种信口许诺,才是最不能仰仗的。

元清见她不说话,便又道:“咱们进屋吧?”

邵敏摇头苦笑道:“你先去睡吧。我这边大概一时还消停不下来。”

元清沉默片刻——这是寿成殿的事,出了岔子有损邵敏的名声,最好让邵敏自己摆平。不过他克制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希望邵敏能多依赖他一些,便道:“敏敏也不用事必躬亲。寿成殿还有尚仪姑姑,这点小事让她们管教就好。”

邵敏无奈的叹口气——尚仪姑姑们的规矩都是打出来的,彩珠和红玉吃过亏,邵敏也发了脾气,她们才稍收敛起来。但若邵敏把冲撞了自己的人交给她们,只怕她们会变本加厉的故态复萌,到时候要再打压她们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我知道了。”

她态度还是淡淡的。元清猜想是自己先前质疑伤了她的心。但是当时莺歌不管不顾闯进来,跪下就哭求,也不由他不怀疑邵敏把南采苹怎么样了。

他闷闷的晃着邵敏的肩膀,小声道:“不要沉着脸不说话……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

邵敏回头瞟了他一眼,笑道:“我没不痛快,我只是在酝酿情绪,准备大发一次脾气。”

元清缩了缩,赶紧松开她的肩膀,道:“哦……那,那朕先进屋了。皇后发完脾气,再去找朕。”

邵敏的脾气当然没发出来。她忽然拉住元清的手,起身脉脉的望着他。

元清脸上红了红,问:“皇后想说什么?”

邵敏道:“我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要问一下陛下才明白。”

元清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点点头,“皇后问吧。”

邵敏目光闪烁,脑中一时间各种场景杂糅在一起。朱贵儿将宫女推下假山、元清在漆黑的阁楼里望着小小的窗口、苏淑妃吞金自杀、元宏提着刀追杀元清……最后是那天夜里,元清抱住她神智混乱的哭道“不要丢下我”。

邵敏额头跳了跳,终于回过神来,见元清目光炯炯的望着她,只能无奈笑道:“陛下明早想吃些什么?”

元清嘟着嘴,气鼓鼓的瞪了邵敏好一会儿。见邵敏依旧笑容楚楚,全无心虚和愧色,只能委屈的一扭头,摔帘子进屋了。

邵敏这才又叹着气揉了揉额头,推门出去。

她命人招来铃音,吩咐道:“南采苹的事都拦下,不许人再报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自杀未遂,也不许报。”

铃音正要应,一听这句,不由“啊?”了一声。

邵敏想不出南采苹还会怎么纠缠,打定了主意眼不见为净。

但是铃音再次敲门来通报时,她还是觉得心惊肉跳——这世上她最怕的便是纠缠不休的铜豌豆了。

结果铃音却是来为刘安时通禀的。

邵敏长舒了一口气,忙出门去迎刘安时。

刘安时进来时面色并不很友善,邵敏估计若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怕会破口大骂。干脆便连寒暄也省了,直接把外人都挥退了,进入正题。

她打开抽屉,取出三个小玻璃瓶来,一并拿到刘安时跟前:“这是晚上外面送来的菜,我怀疑里面有东西,偷偷留了菜汤,先生尝尝看。”

她当时听铃音说,给林佳儿送菜的反而比给她送的还要早,便知道事由蹊跷——元清虽一贯厚待林佳儿,却断然没有把邵敏排在后面的道理。只怕是王聪明临时动手脚,这才慢了一步。

一代神医被用来尝菜汤,刘安时额上青筋跳了跳。不满的瞟了她一眼,随手抓起一个小瓶子,对着烛光看了看。见瓶口上堵着个木塞子,便皱眉道:“菜汤已经很扰味了,还用软木?”

邵敏忙道:“塞子上涂了白蜡,不扰味的。”

——谁叫古代玻璃瓶好找,玻璃塞难寻呢?她又怕挥发走了味,不能不堵塞子。结果被刘安时质疑智商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