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七月起,一封信被送到了养晦堂后,这两房家人便开始忙碌了,一时又是洒扫庭院,又是请了人来侍弄花草,金鱼胡同里外住着的那些贫贱人家,虽然自己没钱,却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知道这是主人出孝,要回京候缺,果然,八月七日,三辆青布马车一大早便拐进了金鱼胡同,一个儒雅俊秀的中年男子在大门就下了车,他身穿葛绸道袍,头戴纯阳方巾,留着两撇黑亮的小胡子,虽然神色有些萎靡,却也是有势有派。剩下两部马车,却是直进正院,没多久,丫鬟、小厮们便进进出出地忙活开了,与此同时,却又有一辆青布马车出了门,只是换了匹新马,跟车的人,也换了身精神的新装。便有人议论道:准是老爷宦情太浓,这才回京,便迫不及待地活动了开来。

马车不紧不慢地在人流的簇拥下走到了南大街,拐进了幽深的太平仓胡同,这一整条胡同,只有一户人家。胡同深处富丽堂皇的红漆大门油光发亮,门上八个门钉,在阳光下极为耀眼,这份仅次于藩王的尊荣,在全国都只有一份儿,英国公张家的富贵,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门房当值的老家人,似乎与这辆马车的车夫很是相熟,两边客套了片刻,马车便进了角门,直入垂花门,在门前换了一顶轿子进二门去了。那些个上来招呼的门子,这才回到原位待命,有人便笑最殷勤的老门子道,“您老还当这是三年前啊?怎么还是这么个奉承法?眼下啊,可不比那几年啦,我瞧着,那位今儿怕是要吃瘪喽。”

众人也都附和道,“可不是,瞧她那个样子,还当这是三年前吗,也不拿个拜帖就上门来了。年四小姐这几年多大的风头,每次上门也都是客客气气,先拿了拜帖说好了什么时候来,这才上门的。真是不懂规矩!

43、再换个地图...

那老门子也不生气,拿起烟斗吧嗒了两口,这才不紧不慢地道,“那位可是我们张家正经的表小姐,自家人!舅舅刚升了陕西巡抚的,哪能和年四小姐比呀。就算再好,那也不是咱们张家人不是?”

说到正经的亲戚辈分,下人们便也没话了。有些老成的,就上来打圆场道,“还是三爷爷晓得人情世故,我们哪能比呢,爷爷说得是,再怎么着,夏小姐也是咱们的正经亲戚,自然是不同别人的。”

众人也都觉得没趣,一时各自散去,犹自有人道,“正经亲戚?一年到头,打发这些上门要饭的正经亲戚,也不知打发了多少。正经亲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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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已有三年没上门的夏二小姐,所承受的俨然便是上门要饭的待遇,想和之前一样直入萱瑞堂?那是做梦!在大太太甄氏居住的正院堂屋里坐了好半天,也不过是得了一碗温温的茶,倒是有不少小丫鬟借故经过,虽然嘴上没什么言语,但那好奇的眼神,却是俨然把她当成了珍禽异兽来看待了。夏二小姐却也不急不躁,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鉴赏着那成窑五彩杯上天女散花的精致花纹,看样子,即使是等到地老天荒,她也是打定主意不露出一点不快了。就连她身边跟着的那个丫鬟,也是规规矩矩地束手站在夏二小姐身侧,眼神丝毫没有离开过地面,仿佛那上头有朵花似的。

这点折辱,对如今的乐琰来说,却是真的不在话下。当时谣言平息后,夏老夫人与她长谈了一夜,站在未来太子妃的角度,指出了乐琰最大的不足:过刚易折。用老人家的话说,缠足一事,如果她可以在之后私下禀明原委,指出皇后不愿她缠脚的根本用心,那么谁也不会与将来的富贵过不去,事情也就这么水过无痕地被抹平了。快意了一时恩仇,如今却是后患无穷,归根到底,是乐琰毁掉了原本大好的前程。

乐琰被说得是面红耳赤,自此,夏老夫人亲自出马,每日对她的行为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务必要磨练出她的心性。乐琰也是彻底服气,尽管被支使得团团乱转,却也都咬牙忍下。不想弘治十五年四月,老夫人中风不治,仅仅支撑了三天便与世长辞,饶是如此,临终前仍然是口述一封长信,带到张家给宇文氏过目,宇文氏看了,也是深以为然,乐琰当时一逞匹夫之勇,固然是快活非常,可年四娘借机崛起,夺走了她的风头,如今已是错恨难返。她与夏老夫人的看法不同,虽然对太子妃之位也是觊觎得厉害,但考虑得更多的还是外孙女的终身幸福,乐琰的性子不改,吃亏的日子还在后头了,因此热孝一过,便亲自把秦氏接到了张家,两人也是一拍即合,从此乐

43、再换个地图...

琰不论在哪里,都是得不到一张笑脸,夏、张两家合力,在守孝二十七个月里,把她原本的那点毛躁给硬生生地磨进心底深处。眼下在张家受到的这点冷遇,她却又哪里会放在心上?这些看着主人家脸色行事的小人,在她得意时自然会换了态度,她在意的,却是张老夫人的看法。

而归根到底,张老夫人身为一家一户的主事者,行事又哪里会依着个人的好恶来呢?乐琰如今对张家的意义,却要比当时还更重一些,年四娘就算再好,那也是镇远侯夫人的远亲,将来成功上位,得益的肯定不是张家。张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乐琰几年来与朱厚照的书信往还,对她来说,乐琰当不当得上太子妃,并不打紧,能在后宫中找到一个位置,张家就还不算输得太多。抱着这个态度,她又能冷落乐琰到几时?只不过,也是在发泄积郁了三年的心火罢了。三年前的大好局面糜烂到如今这个地步,她才是最生气的那个人。

青金在她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乐琰垂下目光,做出一副娴静的样子,心中好奇地猜测着疾走过来的会是哪位,大太太甄氏?不会是她,她的步伐一贯是不紧不慢的,三太太连氏早已随着丈夫去外地了,想来,也只有二太太孙氏了。

她猜得没错,又急又脆的银铃声在院子外头就传了进来,二太太孙氏的声音马上也跟着来了。

“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乐琰外甥女儿,这是几时回京的?”

“给二表舅母请安。”乐琰礼数做得十足,因为是许久不见,规规矩矩地福身三次,孙氏站着受了,拿起手帕子捂着嘴笑道,“今日呀,你却来得不巧了,年四娘在萱瑞堂陪着母亲说话呢。怕是要累你多等一会啦!我想着,你一个人难免寂寞,本想让青雪玲雪过来陪你说话的,谁知道她们姐妹情深,却是粘着年四娘不肯放人呢。”

青金眼神不禁飘向乐琰,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几年下来,小姐看似成了大家闺秀,私底下却仍然是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她又岂会不懂?

乐琰也是笑吟吟的样子,诚恳地道,“劳烦二表舅母挂念了。乐琰感激不尽,二表舅母,三年不见,您看着反而更年轻了些。手上的这个手帕子,花样也很新鲜呢。”

孙氏本来就是极无城府的人,当时看不惯乐琰,也是因为没有城府,此时吃了她几句好话,却也就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道,“可不是?你在乡下呆了三年,京里流行的新鲜花色,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了。这是年四娘新想出来的绣法,叫做双面穿花挑针绣,陈绣娘都道,这个绣法是奇绝了!”

陈绣娘便是那个教导乐琰与丽雪刺绣的,乐琰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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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漂亮,也难怪陈绣娘的眼光都要说声好了。”

孙氏越发得意,乐琰又找了些好话说给她听,把孙氏夸得是美翻了心儿,看着乐琰的目光,自然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本是为了嘲笑乐琰,这才找机会过来的,此时也要回去萱瑞堂侍候张老夫人,找了个话空,也就起身说道。“外甥女,听舅母一句话:早年你要是这样谦和,又哪里会有人不喜欢你呢?你看看?自己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可不是玩的,今后再不要这样了。”

乐琰脸上一红,忙低头道,“乐琰不知道舅母在说什么。”见孙氏称自己为舅母,去掉了表字,她也就打蛇随棍上了。

孙氏摇摇头笑了笑,以推心置腹的语气道,“不怕的,没了太子,还有藩王嘛。”说着,哈哈一笑,道,“我去母亲那里为你看看,若是她老人家颜色好,便为你说几句话,你也别着急,到底是我们自己家的姑娘,老人家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多来几次,总会见到的。”说着,看看天色,径自去了。

饶是乐琰好涵养,也不禁被这几句话气得颜色丕变,回到原处坐下,默念了几句骂人话,也就平复了下来。别看孙氏看似诚恳,其实是句句阴毒,不但把她上门的涵义解释为是希望借助张老夫人的力量攀上一门好亲,又是暗示张老夫人气到今天已经不想见她了。最可恨的还是那句‘没了太子还有藩王’,饶是乐琰心中原本是笃定朱厚照对那年四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却也是不安起来。想着她虽然不是月月进宫,一年间,却也能进宫请上两三次安,三年下来就是九次,这三年来,她与朱厚照虽然通了百十封信,却又哪里比得上面对面活色生香的九次相遇……

乐琰没有再想下去,怎么说也是情场上打过几仗的人,深知自乱阵脚只会给敌人锦上添花,对自己却是万万不能雪中送炭的。又枯坐了一会儿,萱瑞堂终于来人了。

来的却是个老熟人——当年老夫人身边的得宠婢女书香,如今却是做了妇人打扮,一进门来,书香眼中先闪过一缕异色,旋又有些失望地吐了口气,亲切地笑道,“表姑娘,许久不见,姑娘长大了!”

这三年不见,乐琰虚岁也有十四了,正是刚发育的年纪,她运气好,父母长得都不错,到了她头上更是去粗存精,长得比前世好看不少。这几年来守孝在家,见到的外客并不多,但个个都有被惊艳到,对比得书香的失望分外明显,乐琰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个年永夏,要比她还美得多?

不论如何,这次她是没有机会亲眼见识了,老夫人自然不会傻到让她和年四娘在自己家正面对上,乐琰能这么早见到老夫人,还是托了年四娘的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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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有人候见,却碍于自己在萱瑞堂,老夫人□无术,便坚持提早辞去了。书香带着些微赞赏地与乐琰说起了这个缘故,乐琰心中又是一沉:这么会做人!

书香顺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那年永夏来,这个年永夏,仿佛是个天生的社交高手,把张家老小都是哄得极为顺心,众口一词地夸起了她来。至于什么送二夫人一条手帕,教二小姐三小姐刺绣,据书香的描述,那都是说也说不完的小事了。从正院到萱瑞堂所在的东北角,不过是几分钟的路,乐琰就算是恨不得一分钟只走一米,磨蹭了五六分钟,也终于是到了,书香也闭了嘴。

乐琰见大门在望,多少有些紧张,整理了一番衣裳,这才轻声对书香道,“嫂子厚意,乐琰记下了。”书香会意地笑了笑,低声道,“哪里,二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

听了这句语带双关的安慰,乐琰的信心倒是足了几分,深吸口气跨进门槛,脆声道,“外孙女给叔外婆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被编编骂也不管了……猫猫君,别生气哦!依然号召大家多多留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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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太子的心思+秦氏的心思...

张老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正眼也不看乐琰,而是径自对在下首陪坐的丽雪道,“你看好了?那年四娘现下可不是轻易能够出门的,这次,还是我亲自下了帖子才把她邀来教你挑针绣,若是你再学不会,到了婆家没脸做人,我也懒得管了。”

三年不见,丽雪也是大姑娘了,出落得明艳照人,眉眼间一股慑人的贵气,远远看着,竟令人不敢逼视。此时因为正被数落,也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的冷漠,但眼神却是泄露了与乐琰再见的喜悦,也只是一瞥就闪开了。两人都专心垂头听训,张老夫人指桑骂槐了一会儿,也觉得没劲,看丽雪垂着头,露出了一段光洁照人的脖子,不禁心软道,“罢了,下去吧。”丽雪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时,张老夫人又添了一句,“回房去,不到吃晚饭时,不许出来!”

丽雪不禁大急,这等于就是禁止她和乐琰叙旧了,正要抗辩时,乐琰忙冲她使了几个眼色,丽雪便乖乖地应了是,低眉顺眼地出了萱瑞堂。

房中只剩乐琰与张老夫人两人,乐琰正等着那暴风雨式的训斥呢,不想张老夫人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却是意外的和气。

“一路远来,辛苦了吧?——坐。”

“谢叔外婆赐座。远来却也还好,外婆让我给您带好。”

张老夫人咳嗽了声,身边的丫鬟忙举起痰盒,老夫人一口浓痰吐了出来,略带疲惫地道,“下去好生收拾一下,这好半日,杯盘狼藉的,看了叫人怎么不难受?”

杯盘狼藉?好家伙,不过是两个没收掉的茶杯罢了。乐琰啼笑皆非,但也知道这只是借口,戏肉要两人独处时才能上演。果然,等那小丫鬟下去了,张老夫人再开口,就是意料之中的训斥了。

“原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料,却是我看走了眼。哼,大好的局面,现在闹了个年四娘出来!把镇远侯夫人美得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若是你还在京里,你还得宠,情况会到这个地步?匹夫之勇!匹夫之勇!”

乐琰忙跪下请罪道,“都是外孙女不好,叫叔外婆操心了。”

“操心?就算操碎了这颗心,也要有人知道才好!你别以为太子的心就死死地绑在你身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还得看皇上和皇后的意思!皇上是什么人?以孝治天下,最看不得人忤逆长辈,你偏偏就要闹上这一出,你是要自绝生路!废物!真是废物!”张老夫人气得是恨不得摔上乐琰几个耳光,但终究不是她的亲外孙女,不好下得手,发泄了一通,自己也就软了下来。见乐琰跪在当地,阳光直射在脸上,越发是仙姿楚楚,一双大眼睛黑嗔嗔的,透着些倔强,很是我见犹怜。却是有几分惊

44、太子的心思+秦氏的心思...

喜地眯起眼,心道,“看来,却也不是没有胜算。”见乐琰磕了几个响头,忙道,“快起来,别把额头磕青了,那可怎么办。”

乐琰依言起身,在心中暗笑自己可悲,但有求于人,还谈什么架子,好在张老夫人也无意太过为难她,只是又说了她几句,便也迫不及待地转入了正题。

“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老夫人不动声色地问,打量着阳光中的乐琰,见乐琰听了这话,秀眉微蹙,露出沉思神色,连她看了都有几分心动,原本不悦的心情,真的是冰消瓦解了,只在心中冷笑道,“年氏,你别以为胜券在握,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哩。”

“外孙女错在不该逞一时之快,让自己的名声受了影响。”乐琰脆声答道,“以至于,被人乘机争了宠去。这三年来,她在宫中极度受宠,孙女却在家乡守孝,就算有十二万分的好,也是鞭长莫及。怕是宫中贵人,早已把孙女给忘了。”

“嗯,这也怪不得你,生老病死,最是难以预料的。”张老夫人缓了神色,倒是也说了句公道话。“当时的那件事,其实也没什么,要硬生生把你的脚拗断,也委实是过了。”想到那死得也极不是时候的夏老夫人,她不禁又是咬牙暗恨起来,只是思及这是乐琰的祖母,终究是吞下了不好听的话——不论事情成与不成,这个夏二姐,终究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孩了,在她面前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又是何必呢。“但,宫中人可不会管你的苦衷,这三年来,年氏虽然进宫次数不多,但皇上却是极为中意,当成真正的太子妃人选来培养的,比起张皇后对你那小打小闹的栽培,要来得更加正式。否则,你当镇远侯夫人有那个底气到我面前来炫耀吗?局面本来已经无可救药,但,变数,也还是有的。”

这几年来的训练,终究是练出了乐琰的城府,虽然心中如同猫抓,她却依然是沉沉稳稳地,只是抬起一边眉毛,示意自己在听。张老夫人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咳嗽了几声,才道,“变数,自然就是太子本人了。你也是知道的,皇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月亮不给星星,要吃燕窝,不给熊掌。当年皇上为了与张皇后两厢厮守,苦求了成化帝多时,今朝,未必舍得儿子吃一样的苦头。这婚事,皇上皇后认定了,也只是成了五分,剩下的五分,却是要太子自己说了算数。”

乐琰依然是八风不动,这资讯不需要张老夫人开口,她也知道,朱厚照几年来明里暗里,已是暗示过了好多次自己的婚事究竟还是自己做主,至于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乐琰就懒得去猜了。很可能他们几年来通信的次数,已经多到了朱厚照认为需要对自己负责的程度,也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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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痴心人,早就认定了自己,如今更是一厢情愿地一往情深起来,反正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在暧昧不清的时候,你要硬逼着一方表态,只能是自讨没趣。她从来都是三不问:不问咱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不问咱们的未来在哪里,不问你爱我还是她。这三不问政策,可以说是横行前后世情场,男人都是贱骨头,你不问,他反而更想抓紧你。不然,她还有把握朱厚照没忘记她?三年,关山远隔的三年啊!

张老夫人见乐琰依然是不言不语,心知这点事,恐怕他们小两口已经是商量过了,她对乐琰与朱厚照的通信情况,也是略知一二,否则今天是连乐琰的面都懒得见的。又干咳了几声,这才挤出一句话来,“而你呢,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太子那边,终究是只有五分的把握,皇上与皇后若是都不站在你这边,此事却也难成。”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春心浮动的时候,就她得到的消息,几次见面,太子表现得也不是对年永夏没有兴趣。“你上京的时间,也算是恰到好处,太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到八大处上香的,你既然来了京城,自然也要侍奉在我左右。”

她停了停,见乐琰面露恍然,这才满意地续道,“至于皇后娘娘那里,自小她就是最疼你的,若是太子对你有意,终究也是会转过来的。皇上吗……”

乐琰与张老夫人相视而笑,却是不言而喻,一个爱妻一个爱子,若是都站在乐琰这边,皇上他老人家就算是再不愿意,又能怎么着?再说了,乐琰又不是什么欺师灭祖的大罪人,不过是性情有些小小的狂傲,这个都容不下的话,皇上也就不能称为皇上了。

当下,两人计议已定,乐琰却不着急走,而是留下来陪着张老夫人说说笑话,捶了捶背,殷勤中透着自然亲昵,张老夫人是越发满意了,觉得乐琰韬光养晦这三年也不算是坏事。至少行事上,要比三年前更加稳妥,将来就算太子妃不成,说真的,谋个藩王妃也是稳稳的。若不是张仑已经定亲,求进来做个当家媳妇,倒也够格。看着乐琰的眼神,不由得就多了几分温情。

乐琰就算再能,那也猜不到老夫人脑子里转的居然是这个打算,从萱瑞堂出来,又去了甄氏那里问候过了,这才带着青金上了车。马车缓缓地在已现暮色的北京城里行走着,青金再忍不住,气愤地道,“瞧老夫人说得,活像是今日的局面,全是姑娘一个人的错似的。”

会无视婉玉的劝谏,留下青金这丫头,取的就是她的听话与忠心,乐琰勾起唇角,淡淡道,“傻丫头,有求于人,听人家说两句不中听的,又算得了什么。你没见,骂了骂,机会也就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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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青金犹自不服气道,“可这守孝三年的事,怎么又牵扯到姑娘身上来了?真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乐琰没再搭理青金,而是自顾自地沉吟了起来,脑海中早已勾勒起了朱厚照的形象,也不知三年没见,他变了多少,与年永夏之间,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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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乐琰出了太平仓胡同,路经廊房四条(即今天的大栅栏)时,天色已经快黑透了,早有些小贩,担着自家的吃食在路边摆摊,两边一溜店铺灯火通明,全是应季的中秋商品,乐琰近三年来难得出门,有了机会,倒也放下了烦心事隔着竹帘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外头的街景,望着那影影绰绰的来往过客,心绪倒是安稳了不少。当时的大栅栏已经是京城有名的商业圈,此时临近中秋,更是沸反盈天的热闹,渐渐的,马车也被堵在了路中央,车夫去打探了一下,回来告诉青金,是前头两辆马车擦撞了,都是不让人的暴发户,就在街面上吵闹起来,车马一时都不得过去。

渐渐的,乐琰这辆车身后也积压了不少车辆,车夫是个多嘴的,不待乐琰吩咐,一等后头的人前来抱怨,便主动解释一番,众人索性七嘴八舌地,又是议论,又是谈天,又是抱怨地吵嚷了起来,一辆青油小车也顺势挤到了乐琰车边,却是擦到了车沿,把竹帘带了起来,青金懊恼地叫了一声,忙伸手去解,车那边却也是一个丫鬟探出了半边身子,陪着笑解释道,“对不住啦,是咱们着急了。”

青金是个好心人,见对方道了歉,也不为己甚,两人一起解开了帘子,那边小车里传出了几声女子说话声,那丫鬟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轻敲着乐琰的车门,青金上前掀开,果然是先前那丫鬟,拎了半篮子莲蓬,笑嘻嘻地道,“这位姑娘,奴婢有礼了,适才无心擦撞,还请姑娘见谅。这半篮子莲蓬,乃是我家姑娘今日从城外玉泉山带来,新鲜可口,请姑娘别嫌弃。”

乐琰见她说话清楚,举止知礼,一时间倒是好奇起来,这样的谈吐,那肯定是大家出身的婢女才会有的了。青金和她相比,就要少了分大方,便含笑示意青金接过,道,“仓促之间,也找不出什么回礼,好意心领了。未知是哪家的姑娘?”

那丫鬟迟疑片刻,乐琰目注青金,青金忙道,“我们姑娘姓夏,老爷乃是礼部郎中,才出了服。”

这话也是很有水平,不但是交代了乐琰的来历,而且也暗示了他们家的地位,尤其是那辆青布小车,形制和夏家没法相比,青金会特地强调出夏儒才除服,也不是没有用意的。乐琰满意地看了她一眼,那丫鬟却是又惊又喜地道,“难不成,这位竟是才

44、太子的心思+秦氏的心思...

女夏二姐不曾?”

若不是她这惊喜的表现,乐琰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是个颇有名气的才女,也快忘了,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以往的那点风波,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就算还记得的,也不过是笑着说声‘果然是有些脾气’,便轻轻放过了。她精神一振,淡笑道,“些许虚名,见笑了。”

那丫鬟喜得扑倒在车板上,轻声连叫道,“姑娘,咱们可是撞了大运啦,你心心念念想会上一会的夏二姐,却可不是被咱们撞上了?”

乐琰也注目隔壁车窗,好奇地等待着那边的回话,小车很快便有了动静,一只欺霜赛雪的纤白小手挽起窗帘,帘后的人不疾不徐地道,“霜晨,你又莽撞了不是?还不快向夏姐姐赔礼?”说着,竹帘子也被卷起了一半,里头一个白玉般的小姑娘,含羞带怯地对乐琰道,“妹妹姓黄,单名一个娥字,家父是兵部尚书。素来仰慕姐姐的才华,小妹这厢有礼了。”

秦氏的心思

乐琰货真价实地囧了一下,强笑着道,“哪里,快别客气,黄三娘的才气,我也是听说过的。今次相见,也算是缘分了。妹妹家住何处?他日愚姐有暇,倒要请妹妹上门做客。”

黄娥也不和乐琰客气,痛快地说了个地名,车流终于动了,乐琰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不得不放下帘子,以免被路人看到了自己的容貌。但仍旧是礼貌地请黄娥的车辆先行,青金看着她们远去,不无欣赏地道,“小姐,难得也是个有貌又有才的呢!”

乐琰这时也放下了心事,把抄袭者正面遇到原作者的心虚给推到了一边,微笑道,“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有福气,生了个这样的好女儿。”

青金便不敢接话,乐琰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若是为她着想,倒不如不要那才名来得好,这东西,就是惹祸上身的根本。”她却是想到了自己当时大展身手,先后得到了张老夫人和张皇后的喜爱,才落到今天这个尴尬的境地。

一时无话,回到家,秦氏等人尚未用饭,乐琰这几年来,与她是真有几分感情的,吃过饭还在正屋盘桓了一刻,把今天去张家的见闻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等到父亲回房,这才告退回到自己的屋里不提。

这边秦氏听了乐琰的话,一时只是发呆,夏儒晚上却是被相好的同事拉去吃酒洗尘了,醉醺醺地回到正房换衣服,见妻子在灯下出神,不由含笑问道,“怎么,是乐琼又淘气了?”

秦氏被他打断了思路,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才起身为他宽衣,一边心事重重地问,“怎么样?谋缺的口风如何?”

44、太子的心思+秦氏的心思...

儒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我说不必那么着急上京的吧?现下人人都笑我还谋什么缺啊,索性等到选秀后再封官算了。只可惜,咱们的孝期太尴尬了,不然真不该这么急的。”

因为有风声说明年正月,皇上要给太子选秀,这选秀一向都是在京畿地区选的,没有选到南京的道理,夏家害怕到时候再上京,反而更落人口舌,因此一出孝就拖家带口地回到了北京,没想到还是没避过这个话柄。秦氏也叹了口气,蹲□为夏儒拉平了衣角,犹豫着道,“要不然,为二小姐说门亲事?”

夏儒眉头跳了跳,半开玩笑地道,“怎么,你舍得那诰命了?”秦氏身为五品官的妻子,当然也是有诰命的,只是和皇后父亲按例会被封到的伯爵相比,那当然是相形见绌。

“和你说正事呢,”秦氏没好气地道,“现在年家是那个样子,我们家未必争得过人,到时候,又是笑柄一桩。你的谋缺也会被耽误,倒不如……”

夏儒想的却不同,他到底是乐琰的亲爹,虽然与乐琰素来不算亲近,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总有几分真心是为她考虑的,想了想,终究摇头道,“按二姐的材料,进亲选那关,总不是梦吧?从来进了亲选的秀女,官宦人家都是争相聘取的,万一事情不成,也有个退路。我不过一个五品官,哪里又碍着什么了?”他说得也是道理,当时消息闭塞,官宦人家要娶老婆也是很不容易的一回事,选秀中能进最后几关的,至少满足头脑聪慧、举止得体、长相标致、身家清白四个要求,所以秀女们一向是很受官宦富户的欢迎的,夏儒能说出这番话来,是见得为女儿考虑过的。

秦氏还能说什么?也只得道,“你是老爷,你觉得好,那就是好喽。”心下却犯起了嘀咕,她倒不是那等嫌贫爱富,捧高踩低的人,只是乐琰这几年来受的苦,她是看在眼里的,不免也有点为她不平,一样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因为运道不好,被别人冒起,行事就是千错万错,到哪里都没有好脸色。这几年下来,瞧着她是稳重了许多,私底下受的苦,又去哪里哭呢。倒不如索性放弃了太子这个念想,在官宦人家里物色一个家境殷实、家风严谨的,嫁了过去,不也一样逍遥?只是乐琰本人要强,且她没有缠脚的名声已经出去了,不好说得婆家罢了。

早知道,当年真是狠狠心也要把脚给缠了,秦氏叹息了声,她对这个继女,还是很有几分疼惜的。只是到底不是亲生,什么事都不好着手,反而让她自误了。现下,也唯有希望事情能如夏儒所说的那么顺利,乐琰可以顺利进到亲选,到时候,说不准也有一等不在意脚大脚小的上门来求取,再不成的

44、太子的心思+秦氏的心思...

话,南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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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几日,张老夫人果然邀乐琰与她一起进山上香,秦氏与乐琰早有准备,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想到了末了,张老夫人临时又取消了行程,因为皇太后王氏欠安,张皇后礼佛的脚步,自然也被耽搁下了。这么一来,沈琼莲等人也是忙于侍奉皇太后,无暇叫她进宫。直到过了又一个九月初九,宫中与张家都依然是杳无音信,乐琰终日等候消息,实在是气闷得紧。好在与此同时,年永夏也一直在家中不曾出门,没有听说被召进宫中,否则她的压力就更大了。

这一天终于有人上门了,却并非是宫中来人或是张家那边的消息,而是黄娥终于忍不住遣了人上门来问好,小女孩也是可爱,生怕乐琰忘了那场偶遇,还让来人带来了半篮子莲蓬,乐琰一看就笑了,忙回了秦氏,找了天请黄娥上门做客。本来还想请丽雪作陪的,可惜丽雪自从及笄开始就一直在忙活着她的嫁衣工程,到现在,乐琰都到张家请过五六次安了,也才和她忙里偷闲碰了个面,两边眼泪汪汪才诉过别情,那边就来人催她回去绣花了。

那天初见黄娥时,乐琰只觉得她生得和白玉人儿一般,这话倒也没错就是了,她的皮肤天生雪白,只是五官只能说是清秀整齐,要比乐琰逊色许多。好在两个女孩子都不是计较这个的人,至少表面上不是。在一起舞文弄墨,消磨了一天时间,看得出黄娥对乐琰的学问还是很佩服的,一再地表示很羡慕乐琰有沈琼莲这个师父,这就更勾起了乐琰对沈琼莲的想念。分别三年多了,虽然沈琼莲并无只言片语捎来,但只看她拒绝了年氏这个弟子,就知道师父心里终究是挂念着她的。只可惜现在时机太过敏感,怕是她也不好贸然把自己叫进宫中。要把这个主动权让给张皇后,其实乐琰倒并不想走沈琼莲的门路见朱厚照,但是瓜田李下,也只得含恨接受自己可能真的要被迫出师这个事实了。

好在,张皇后虽然宠爱年氏,但并不是真正地忘记了乐琰。她始终挂念着乐琰的天赋,想着即使做不了太子妃,也可以进宫当个女官,走纪妃的老路子。毕竟虽然年永夏生得花容月貌,但,没有婆婆会嫌儿子身边的女人太多的。十月,借着张老夫人进宫的机会,她指明了要在自己的生日那天与乐琰、丽雪说说话,反而是年永夏没有受邀。宫中、张家人听了,自然是知道皇后已经将年永夏当成了准太子妃人选,要让她避开可能与太子见面的机会了。一时间,张老夫人、秦氏都不知是悲是喜,却也都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乐琰的长相、才华、为人,都是没得挑的了,即使是张老夫人都承认,年永夏也不过和她

44、太子的心思+秦氏的心思...

拼个不相上下,春兰秋菊,这样的人才要是还打动不了张皇后,那就只能说是天命了。

怀抱着各种心思,十月初八那天,乐琰早早来到张家,与丽雪一起装扮一新,在张老夫人的带领下踏上了进宫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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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琰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像前世要去公司面试一样,不管心里如何催眠自己,总是有点呼吸不畅心跳加速。反观丽雪,却是一路上只顾着贪看秋景,开心地把握着难得的出门机会,她不禁在心中暗笑自己,算起来两世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是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看不开。就算是嫁不了朱厚照,那又如何?那个荒唐皇帝,她还不想嫁咧。

说是这么说,内心深处,她却也是知道自己是想嫁的。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她也不是没见识过顶尖精英,唐伯虎、杨慎、张仑、顾仕隆,都是年青俊彦、一时之选,但谁也比不上朱厚照和她性格合拍,错过了这个村,难道和黄娥去抢杨慎吗?要随便找个人嫁了,她又哪里甘心?只是到底心里还有三分把握:正德的皇后,终究是个姓夏的,怎么轮也轮不到别人头上,这才让她不至于过于紧张罢了。

这次进宫,却不是和往常一样直入坤宁宫了,众命妇都是进宫来恭贺张皇后芳辰的,自然是分了品阶、大小按班站立,张老夫人身为英国公府的掌门人,站的位置倒是离皇后很近,前头只有几个公主。永福公主与永淳公主都是见过乐琰的,皇后没到时,全都聚在乐琰身边,一下就让她显眼了起来。

这两个公主年纪还小,自然是天真无邪,对乐琰一下消失了三年,只有想念没有疑问。但别的公主可就不曾如此好打发了,永康长公主自己生的很像去了的宪宗,当时很是受宠,但宪宗去后,和皇上的感情就不如何了,又是生得不怎么样,生平最讨厌生得好看的女子,见乐琰长得美貌,早就不耐起来,此时借故喝道,“永淳永福,还不回来!仔细和这夏大脚玩乐,连你的脚也跑大了。”

这一句不要紧,连丽雪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偏偏这些个官宦夫人小姐,偏偏就只有张家三人是未曾裹脚的,老夫人老了,自然是不在乎这个,乐琰早就习惯了被指桑骂槐,一时间也是不动声色,丽雪却无辜地被牵连进来,且又是没受过气的,也不敢和公主争辩,只是委屈得泪珠在眼眶内打转。乐琰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悄声道,“御前仔细失仪。”

丽雪便低下头不理会永康长公主,乐琰也只是看似委屈地垂下了头,那些个命妇贵女,有刻薄的,也是悄声说笑,指点着她的裙角,有些厚道的,却是目不斜视。唯有那镇远侯夫人,这几年来真是春风得意,早惯出

44、太子的心思+秦氏的心思...

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又是已经把乐琰视为年永夏的唯一对手的,此时见乐琰在永康长公主那里吃了挂落,得意之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就算有顾纹贤在一边苦劝着没有过分,也是大声说笑指点,唯恐别人不知道乐琰是一双大脚来着。

乐琰却是气定神闲,要是那永康长公主找了别的错处,她说不定还要不快一下,但在坤宁宫说人是大脚?那不明摆着是在打张皇后的脸吗?久闻永康公主与张皇后不睦,恐怕是在借题发挥,要村一下张皇后,镇远侯夫人连这一招都揣摩不出来,只能说真是给她撞了大运,捡到了年永夏这个潜力股了。

果然,下一刻,沈琼莲便肃容自正殿中走出,高声问道,“是何人喧哗?”众人顿时都静了下来重新站好,乐琰瞟了眼沈琼莲,见沈琼莲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中却是一暖,冲她微微一笑,便垂下了头。

一时张皇后终于打扮好了,传众人进殿接受朝贺,又含笑叫过德清长公主问长问短,把她一通好夸,直说她是公主模范,叫永淳永福也跟着学着点。众人有明白的,都不敢去看永康长公主的神色,镇远侯夫人却是一心要寻出乐琰的错处来,好当众嘲笑一番,活该她运气好,想起了张皇后也不曾缠足,没有触这个霉头,只是瞪大眼看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也不见乐琰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只得悻悻地朝拜过,就下去领宴了。

丽雪、纹贤、乐琰此时,却是在大殿后头等着朝拜,顺便也叙叙旧,乐琰与纹贤关系已经尴尬起来,不大好表现得过于热络,却不料纹贤全不计较乐琰的冷淡,仍然是一脸的殷勤,甚至还带了隐隐歉意,倒叫她不好意思起来,两边聊了聊,才知道纹贤的婆家已经派人来请期了,若不是镇远侯夫人舍不得她太早出嫁,故意把日子定在了半年后,纹贤此时怕是已经都在出嫁的路上了呢。

一时间,各诰命夫人也都朝拜完毕,这些没品级的少女们,一拥而上在张皇后跟前跪倒磕头,也就是了。张皇后特别把乐琰叫到身边,饶是她见惯了年永夏的美貌,此时也不由得眼睛一亮,朝着张老夫人称赞道,“与年家四娘,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分不出个高下来呢。”

张老夫人心下暗喜,面上却谦让道,“哪里比得上年家姑娘蕙质兰心,是个绣娘的好苗子。”

镇远侯夫人也在一边坐着,此时却听不出什么不好来,顾纹贤面露尴尬,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张皇后微微一笑,松开了乐琰的手,淡淡道,“有了空,也要多进宫走走,你师父念着你呢。”

乐琰悄悄出了口长气,知道这一关,她是平安度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时间:

大栅栏的历史大概是在明朝中叶就开始了,但是当时还不是很繁华,真正兴盛是在清朝。不过这只是一个舞台,大家看过算数就是了。

下面要介绍的是现在出场的才女小鹅,她是货真价实的明代才女,不过年纪应该是要更小,因为她是杨慎的继室,结婚的时候杨慎都30岁了,这里就直接省略掉那个倒霉的正室吧,让小鹅提早出生,哈哈,哈哈哈。试想下,小虾会是啥反应呢。

YY小剧场

小虾:久仰久仰……(不对,现在还没成名)失敬失敬。

小鹅:姐姐客气了,我对姐姐一向是仰慕有加,有个问题,亟欲请教姐姐。

小虾:请问请问。

小鹅:请问姐姐为何抄去了许多我在未来会做的诗词?

小虾:啊哈哈哈哈哈……才女Hi,才女Bye!车夫,开车!

噗,是啦,之前小虾需要作诗的时候经常抄她的作品,现在遇到正主估计是相当相当的尴尬啊。

咳咳,那什么,关于入V咱就说几句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