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面露不以为然,正要说话时,小包子已是牵着养娘的手,跌跌撞撞地进了内室,“爹!娘!”

他这几日说话已是说得很好了,虽然长句子还不大会说,但短句从发音还是表意来看,都算是过

136、K.O!...

关,乐琰也稍微放心了一点,不再担忧儿子的智商。

朱厚照连忙起身——虽然小包子还小,但他毕竟是古人,在儿子面前,不想露出和妻子亲密的一面,“来,小包子,到爹这里来!”

乐琰瞥了他一眼,笑着移到了炕尾,“儿子,到娘这里来!”

穿的依然像个球的小包子明显犹豫了,又大又黑,葡萄似的眼睛左右地看着父母,一下向朱厚照这边走了几步,一下,又往乐琰这边走,这对无良父母大笑之余,又分别许诺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为的就是把儿子诱惑到自己身边。

小包子听了爹爹这边说,“你不是喜欢吃酥酪吗?爹爹叫人给你蒸一大碗!”

娘这边又说,“过来,我有万花筒呢!”

不由得就愣住了,左右看了看,还是果断走到了爹爹这边,抱住他的腿甜甜地叫,“爹!”也不知道是喜欢酥酪,还是喜欢这个爹。

朱厚照不由得得意大笑起来,乐琰白了他一眼,埋怨道,“儿子怎么就和你这么亲!”

“儿子当然亲老子啦。”朱厚照笑嘻嘻地抱起了小包子,“来,儿子,咱们吃酥酪去,让你娘伤心!赶明儿,她生个公主,那自然是和她最亲啦。”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生男生女我也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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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阴魂不散...

正德五年的冬天,便这样平安地度过了,虽说皇后和太后之间有了少许不快,但过日子哪能没有磕磕碰碰?又有小包子这个可爱的信使从中卖萌,很快的,这对婆媳之间也回到了以往的和睦,至少,是看似和睦。

朝政在平静中悄然发生着变化,虽然小皇帝一直没有明说,也一直不肯承认,但在他回到朝中后,才等到正德六年的二月,便下达了一系列针对大同的人事调动命令。其中阁老李东阳的本家侄子李一超得到破格提升,成为大同副将,而在一长串或贬或提的名单中,乐琰也瞧见了江彬的名字。她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便问朱厚照,“这人有什么特别的才华吗?”

朱厚照只是看了那江彬的名字一眼,就摇了摇头,笑道,“这个人我见过,除了特别会溜须拍马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他的夫人是你以前的侍女,给点面子,也让他往上提个半级好了。”

当年婉玉和江彬成亲时,乐琰虽然对这个名字也犯过一些嘀咕,但是天下之大,重名的人并不少见,再说,就算江彬和朱厚照之间注定会成为基友关系,对婉玉来说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毕竟江彬在正德年间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当时她放任婉玉嫁过去,多少也是有些想打个埋伏,万一江彬真的和朱厚照发展起了基情,还可以通过婉玉这条关系来制衡一下。眼下听了朱厚照这样说,心里倒觉得有些对不起婉玉,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也不晓得她过得如何了。”

朱厚照也对婉玉有几分印象,只是他久居上位的人,哪里在乎这样的小角色,笑了笑便抛诸脑后,拉着乐琰到一副宣大地形图前站了,道,“你看,我这趟宣大,可没有白去,当然他们现在的兵力配置也算是比较完美,不过。”他在地图上划了几条线,又在某个乐琰根本看也看不懂的地方,打了个圈圈。“五年之内,这里必有一场大战!”

乐琰奇道,“五年?”她屈指算了算,摇头道,“走一趟新大陆,获利根本不够你打仗的,少说也要两个五年!”虽然私心里感到很对不起朱厚照,不过她又不是战争狂人,当然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那也得等这一趟船回来了,才能算是获利。”朱厚照大感没趣,撇了撇嘴,卷起了地图,“船在海上漂,总有意外的,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外耽搁多久……”

乐琰也不禁点了点头,有些发愁,自从宋嘉德跟着去了新大陆,他占有股份的那支商队也没有再来过大明,乐琰猜测可能是欧罗巴发生了战争,宋嘉德选在这时候带着福船队去欧罗巴,或许不无借力打力的意思。

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暗中授意王守仁上船跟过去,没有这样一个猴精猴精的人在船上坐镇

137、阴魂不散...

,她很怕福船队被宋嘉德当了枪使。

就算他们彼此之间有那么一点互相欣赏与好感,但国家大事就是国家大事,男人在这上头是不会心软的,她也一样!

“怕是已经到了欧罗巴了吧!”乐琰想了想,果断地说,“按照当时商量出来的行程,在当地休整一个月后,就要启程去新大陆了!”

朱厚照就算一心还惦记着打仗,也不由得悠然神往,憧憬地道,“真想到海船上去看看啊……”

“你要去也由得你,只要你把小包子养大了,还不是海阔天空任你飞啊?”乐琰白了朱厚照一眼,想到历史上朱厚照只活了31岁,就很是烦躁。“不若你等小包子十五六岁了,便退位当个太上皇好了,我们夫妻俩乘着还年轻,天南海北地到处走走,也可以上船去欧罗巴看一看!”

朱厚照眼睛大亮,就要叫好,一时又有些犹豫,想了想才道,“没影子的事,现在说来干什么。——少说也等到小包子二十岁了再说吧!”他却是当了真,还开始计算小包子的年纪,乐琰被逗得哈哈大笑,摇头道,“难怪李阁老有致仕的意思了,就没见过这么不想当皇帝的皇帝!”

李东阳透露出要致仕的消息,已有两三个月了,只是朱厚照还苦苦挽留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首相,他才没有成功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现在朝中猜测朱厚照心意的人很多,听了乐琰这话,朱厚照眼神一闪,笑道,“你猜猜看,我会让谁来继任当这个首相?”

乐琰想也不想就道,“除了杨廷和还有谁?”

朱厚照不由得大惊,要知道当时朝局中不止杨廷和一个人是朱厚照的老师,也不止他一个人和朱厚照关系不错,杨廷和这几年来虽然积累了不少政治资本,但是要顺理成章地入阁,还是有些欠缺。乐琰却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小皇帝不由得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才怏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看中了他?”

乐琰也不好说自己是从历史上汲取的信息,只好耸肩道,“他是你的几个老师里,人品最方正的,虽然也不乏手段,但是内心的抱负还在,也很正直。这样的人,最适合来制衡你啦。”身为皇帝就是有这个悲哀,虽然想要为所欲为,但却还是必须不断挑选出能够制衡自己的阁臣,让皇权、相权和宦权这三角关系组成一个稳固的集体。

朱厚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弹了妻子额头一下,笑道,“活该你这么鬼精灵——那你说,我还在等什么,怎么依然不肯李阁老辞职?”

乐琰眼珠子一转,便道,“这事只有我知道……嘿嘿,你是要等杨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再提拔杨廷和,以便达到示恩的目的,让他在你胡闹时,别太不留情面是吧?”

杨慎和朱厚照的师兄

137、阴魂不散...

弟关系,的确让他占了很多便宜,虽然未曾科举入仕,但已经简在帝心。正德三年他本来已经有机会金榜题名,可惜考试时,灯花掉落烧毁了试卷,让众人都十分惋惜,正德六年春天的这次科举,可以说他是势在必得,而朱厚照也的确是想要给杨慎状元及第的机会,但杨廷和如果成了阁老,被点成主考官的可能性必将大增,因为内阁中的几个阁老都已经依次做过了主考,那么杨慎这一科就要回避了。而本朝不成文的规矩,阁老家的子弟应试,就算中举,名次也不会太高,朱厚照拖着李东阳不肯让他走人,纯粹是出于师兄弟之间的义气。

朱厚照嘿嘿一笑,坦然道,“可不是吗?杨先生严肃起来,也怪吓人的,我待杨慎好些,或许他就不会老板着一张脸了。”

“就怕你的好心,杨慎不领情,反而要反过来管你呢!”乐琰意有所指地道,据她所知,杨慎本来也就是以刚直出名,当年才入仕没多久就上书骂了朱厚照一通。恐怕朱厚照的这番苦心,是搬了石头砸脚。

“杨慎要怎么我,那我不管,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好再让黄家小姐独守空闺下去。”朱厚照却提到了黄娥,乐琰一怔,气得捶了他一下,叮嘱道,“我和黄妹妹之间的私话,说给你听也就罢了,可不许在杨慎面前露出来笑他!”

“我笑什么,我可怜他都来不及呢!”朱厚照连呼冤枉,嘴边的笑,却是怎么都藏不下,“好好的一个美娇娘,娶到家里都五六年了,偏偏看不到,吃不到……哈哈哈!”说着,乐琰也不由得和他一起大笑,只觉得杨慎虽然是个大才子,但私人生活却是阴错阳差之下,总透着一股苦逼的气息。

两人都说到了杨慎,顺便也就聊了聊乐琰几个姐妹的近况,黄娥不必说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杨慎即将到来的科举这边,年永夏才生了长子,却是又有了身孕,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怀孕了,说起来,她出嫁的时间还要比乐琰晚了几年。江南的丽雪、大同的纹贤这几年间也都陆续生育了几次,丽雪膝下有了两儿一女,纹贤却是连生了两个儿子,这就不免叫乐琰想到了自己,都嫁过来五年多了,才生育一次……是不是也该顺应这年代的潮流,至少再给朱厚照生个儿子?

朱厚照见说着说着,乐琰就没了声音,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道,“等小包子再大一岁,我们就给他生个弟弟!”

兄弟之间岁数相差得大一点,长大后出矛盾的几率就小了,乐琰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滚到朱厚照怀里呢喃道,“不生孩子,那我关在宫里干嘛?成日里都是那些风景,无聊……都无聊死了!”

朱厚照情不自禁就抱住了她,一口吻将下去,

137、阴魂不散...

室内顿时充满了呻吟之声,这也不消细说。一时云收雨住,两人懒懒地躺在床上,朱厚照这才道,“你若是愿意,等到正德七年,我们再去宣大一次!今年内就先安分点,别再到处乱跑了。在京城内外走走算数。”

他说这话时神情痛苦,好像不能出京,就是要了他的命似的,乐琰唾了他一口,笑笑地道,“好,那我也要重出江湖!老在宫里呆着,人都要憋死了!”

朱厚照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怕娘再说你了?”

张家和夏家之间的梁子,算是已经结下了,乐琰若是重回放肆的生活,被张家抓到把柄,很可能会引来意想不到的风波,这个她也是晓得的。但无奈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张太后没了,张家始终是朱厚照的舅舅,她也不可能太过分地对付张家人,乐琰想了想,便又趴到朱厚照身上,冲他吹了口气,媚眼如丝地道,“那就要看老爷你怎么安顿了……”

话尤未已,朱厚照已是大笑起来,翻身把她压在地下叫道,“还算你懂得老爷的意思!”两人不免又耳厮鬓磨了一会,朱厚照才沉吟着道,“张家人也不笨,这几年来,庆阳伯府是太低调了一些,我也少和岳父、姐夫等人来往,难免会招来他们的误会,以为夏家和我的关系不大密切。”

乐琰眼珠一转,便问,“是了,你既然去了宣大,有去看乐琼吗?”

朱厚照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杨一清先生很赞赏乐琼呢!说他是习武的好料子,将来就算当不了大将军,做个中锋也是有余的!”

中锋么,总比前锋好一点,乐琰松了口气,和朱厚照交换了一个眼色,若无其事地道,“那你就封他一个官嘛!”

皇家外戚被封武官,是很大的荣耀,至少证明了皇帝对夏家的信任,只是这样一来,张太后说过的分宠,又跳到了乐琰眼前:她本来就够高调的了,乐琼有了武职,夏家,也就真的过于耀眼了……这宠,是分,还是不分呢?

她很快又甩掉了脑海中的念头,轻声问起了朱厚照这次出行的见闻,虽然两人已是谈过无数次了,但朱厚照依然是耐心地重复着他在路途上的所见所闻,直到乐琰渐渐睡去了,他才起身为她盖好被子,自己披衣下床,拿了一叠奏折看起来。

才看了几封,朱厚照就不耐烦了,这些官样文章背后隐藏的信息,当然不能说不丰富,但很大一部分官僚也都是尸位素餐之辈,许多小事在他看来,根本用不着上奏请示。朱厚照气闷地把奏折拍到了一边——这都是自己不许老首相退休,老首相和自己闹的脾气。李东阳也真是的,做戏也未免做得太逼真了吧?说自己是老弱不堪驱使,就真的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上报了。哪里有什么

137、阴魂不散...

祥瑞……这种一看就是编造的段子,也往上报!

他又翻了翻奏章,便打开了另一个衬着黄色锦缎的小匣子,这是锦衣卫设在各地的卫所每个月固定上报的资料,很多时候,朱厚照都宁愿看这种文理粗浅,很多时候还会出现错字的文章,这里头传递的信息,要比朝廷的奏章来得更直接,也更有用。

翻阅到大同卫所上的一封密折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昔日喧嚣一时之美美案,近日在大同一带也传开了!民间无不传说,张美美已逃入鞑靼境内,所生育之大明皇子,正在小王子帐下长大……”

朱厚照的神色,蓦地冷了下来。

这个谣言,他在大同时也听人传过,只是现在全国各地都有人号称张美美是逃到了他们那里,并生下了小皇子。这几年来各地官府为了辟谣,杀掉的人命都有几十条了,当时他也没有当真。

只是,当时他也没听到这谣言的后半部分。

生育了一个大明皇子,在小王子帐下被抚养?

朱厚照的拳头,已经不知不觉地捏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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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钱可通神...

正德六年对比着过往五年的风起云涌惊心动魄,其实还算得上是平静,唯一夺人眼球的大事,大概也只有杨慎杨升庵大才子终于状元及第,风光入仕这件事,可以让八卦民众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一场了。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杨家定下的“考不上进士就不能圆房”这规矩,一时间是不胫而走,叫众人看杨慎的眼光里,除了钦佩,还有无限的同情,要知道杨升庵当时已经二十四岁,在大明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也不知有多少暗自羡慕状元风光的读书人家,顿时也效仿起了杨廷和的做法,给自己的子侄立下了类似的规矩,这都是后话不提。

虽说杨廷和位高权重,已是坐到了大学士的位置,但杨慎中状元,并没有给他惹来太多的非议,杨升庵这些年来才学如何,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两年前和现在扬帆远航的王守仁大学士一场关于心学的论战,两人来往的信件被人抄录了出来,在士林间引起很大的反响。杨慎文采风流、博学多识的名头,也越发响亮了。这样的人都不能当状元,那谁能当?

身为一甲进士,到翰林院当个修撰,一向是惯例了,而朱厚照对这个师兄还是照顾有加的,不但给了修撰的职位,还特地给他加了侍讲的头衔,让他可以常伴君侧,当然啦,这说的是皇上对经讲有兴趣的时候。按照正德帝听经讲的次数嘛,这个侍讲多半还是荣誉大于实质。饶是如此,也让上门道贺的人流更增多了几倍。只可怜了杨慎,连日里应酬不休,累得人都脱了形,还是杨廷和看不下去,让他称病闭门读书才罢了。

当年在端本宫上课的几个同窗,如今张仑是小公爷,一生的富贵荣华不必说了。朱厚照和乐琰么,更是享尽人间富贵——虽然这对叛逆的夫妻恐怕对个人享受没有太大的兴趣,随着杨慎的入仕,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同一个舞台上,只是起跑点各自不同而已。已经有好几个阁臣暗示杨廷和,若是小皇帝再偷跑出京,就得把抓人的重任交到杨慎手里了,他们的算盘打得也很精:第一回帝后两个人跑到天津去,三个大学士跪在地上求皇上回宫,都比不上张仑的一句谎话。当然小公爷回京后被家里人责怪得不轻,现在是请不动的了。可请不动小公爷,杨慎总能调派得动吧?一样是当年的同窗,一样是机敏聪明之辈,皇上又是一副跃跃欲试,还想再出京的样子……这追人的重任不交给杨慎,又该给谁呢!

杨慎虽然知道这事,却始终抱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他的官小,威慑力也不足,追人的话,身边还是得有几个镇得住场面的大人物,再说了,现在是新旧相权交替的敏感时期,皇上就是再荒唐,也不大可能在这时候出京的。眼下

138、钱可通神...

更值得他关心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杨大帅哥期待已久的圆房……

少说都是二十四岁的人了,把这个如花般的小媳妇娶回家也有五六年的时间,眼见着她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少女,却是一直分房而居,眼下终于能圆房了,杨慎就算是再古板的人,都会享受几日闺房之乐的,更别说杨慎本来也不是道学先生了,这几日他一下值就往家里跑,张仑喊了几次出来吃酒都没能请得动他,这一日干脆跑到翰林院门口堵住了杨慎,坏笑道,“温香软玉,乐不思蜀……升庵,别有了媳妇就把兄弟丢到墙外头去了好不好!走,醉此间吃酒去!”说了一把抱住杨慎,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放杨慎走的意思。

杨慎想到黄娥今早对她说,前几日宫里来人请她找一日进宫说话,便顺水推舟地跟着张仑走了几步,笑道,“别说兄弟没义气啊,今日不醉无归!嗳,你又不是兔子,抱着我做什么!还不放开!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说着,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张仑翻身上马,英姿飒爽地道,“还不是怕你跑了?你这小子今日答应得倒爽快,媳妇不在家吧?”

杨慎老脸微微一红,遮掩道,“她还能去哪里,我丈人又不在京里。”便也上了二人小轿,两人一同到了醉此间,自侧门进了醉此间招待贵客用的雅苑,因这是新辟出来的地方,还赏玩了一番景色,张仑方把杨慎引进了堂屋,笑道,“今日是我们两个师弟给你贺喜,无论上下尊卑!”

杨慎早看到朱厚照笑吟吟地站在桌边,本来还有些无措的,听到张仑这么说,心下十分感动,也不再虚情假意,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笑道,“好,那今日就无分尊卑,只论同窗之谊!”

朱厚照哈哈笑了一声,冲西里间道,“说是同窗,还少了一个呢!二姐还不出来?”说着,乐琰的头就出现在了西里间门口,冲杨慎笑了笑,道,“恭喜杨师兄!终于得偿所愿了!”

杨慎还以为她要接的是得中状元,反射性就要拱手称谢时,乐琰已捉狭续道,“终于得偿所愿,和黄家妹妹圆房了!恭喜师兄,贺喜师兄!”

张仑与朱厚照,一个是乐琰的表哥,一个是乐琰的丈夫,自然是哈哈大笑,杨慎怔了怔,羞窘得满面通红,气道,“我还是你干大哥呢!连我都敢取笑!反了天了!”西里间里也有女声传来,气道,“夏姐姐!怎么开口就是这么不正经的话。”却是黄娥的声音。

杨慎微微一怔,就想到了黄娥今日是入宫去陪乐琰,现在乐琰出宫,肯定是把她带在身边的,他冲乐琰扮了个鬼脸,转身道,“不和女流之辈计较,”便示意张仑和朱厚照一起进了东里间,朱厚照一头走一头道,“今天我们几个年轻人

138、钱可通神...

一起吃饭,连张家嫂子都来了,男女有别,一屋两间,有什么笑话,隔着帘子说了一起听也是一样的!”

这显然是十分亲密的安排,杨慎心中有些激荡,正要回话时,张仑已哈哈笑道,“其实今日朱寿这样精心安排,是有事相求呢!”

“什么事?”杨慎顿时警觉起来,打了个预防针,“若是和你离家玩乐的事有关,那是恕我不能从命的啊。”

朱厚照脸色顿时一垮,失望地在主位落座,沮丧道,“哎,被你猜中了。我求了张仑好久,他才答应我不参合进来。”他们也算是自小玩到大的,杨慎对朱厚照的了解肯定比别人多些,追他的把握也就更大,因此才收到风声,朱厚照就特地安排了今日的酒席,一面也是道喜,一面,也是求情,一面也是让乐琰出宫走走散散心,一举多得。

张仑也道,“他是官场中人,身不由己,比不得我可以和文官闹脾气。大不了以后你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出门就扮个叫花子,保管从他面前走过他都认不出来的!”他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得兴致勃勃。

杨慎和朱厚照同时白了他一眼,杨慎想:有你这样给他出主意的吗?若是本来没有出京的意思,被你说有了怎么办?朱厚照却想:我扮叫花子倒是新鲜好玩,二姐怎么办?

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却是听到了西里间有婴儿呢喃的声音,杨慎吓了一跳,问张仑,“怎么把儿子带出来了?才不到一岁,不敢带着乱跑的。”

朱厚照本来也是豁达之辈,再说今天的酒席主要还是为了恭喜杨慎,便放下了求情的事,道,“是小包子——你们都还没见过吧?现在也有三岁多了,带出来见见世面,也顺便见见两个师伯。”说着,便示意身后的内侍把小包子抱到东里间。

小包子今年也有两周岁又两三个月了,不但已经走得很稳,也能说很长的话了,见到父亲和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便从内侍怀中扑到了父亲身上,朱厚照忙抱住他认人,杨慎与张仑不免给了见面礼,杨慎才责备朱厚照道,“到底年纪还小,一会儿就睡着了,冒了夜风可不是玩的。”

朱厚照点头道,“主要是让他见见未来的先生!”说着注视着杨慎,笑道,“父子两代杨先生,百年后势必是一段佳话!升庵,太子我可就指望你来教了!”

杨慎看了看小包子,见小包子正睁着点漆般的大眼,好奇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才忍住心潮起伏,若无其事地回答,“好啊!肯定教得和你截然不同,要让他做个人品端方的君子!”

朱厚照怎么看都和君子扯不上关系,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也不稀罕这个名声,闻言只是一笑,就叫内侍把小包子抱回乐琰身边,三人吃了酒

138、钱可通神...

,话题未免就转到了福船身上,自打福船下海,朝廷中人多少也对外面的世界多了点关心,毕竟那么多银子跑在水面上,去的又是陌生的国度,虽然有当地人带着,但还是让人很不放心。

“现在应该怎么都到欧罗巴了。”朱厚照喝了几杯酒,带了几分醉意,船队在南洋的时候,还是时而有信息传来的,什么教训了当地的海盗啊,把大明的岛屿建设了一番什么的,现在已经杳无音信,锦衣卫、东厂顶多是在安南一带活动,传递来的消息是:直到出南洋为止貌似都是平安的,没有听说有减少船只的消息。“差不多该要启程去新大陆了!”

杨慎也不由得悠然神往,虽然当时的中国人优越感很高,视一切外国为番邦夷土,但是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何况是指挥着力量这么雄厚的舰队去航行,想想都能满足男人血液里天生带来的征服欲与野心。

“欧罗巴现在的火器实力已经不下于大明,若是在欧罗巴,和当地的人起了什么冲突的话……”张仑却有些担心。

“我也正是在想这个事了!”朱厚照拍了拍大腿,“不过,阳明兄人很机变,又十分聪明,西洋话说得很好,恐怕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再说还有永淳驸马嘛,他是当地人,总会知道些当地人的避讳的。”

说到永淳驸马,张仑和杨慎就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嘉德身为外国人,现在却俨然成了皇亲国戚,不免让士大夫们颇有微词,毕竟选驸马时所要求的几项指标宋嘉德可以说全不符合,只是因为远航的事就能混个驸马,不免招惹非议。

“你也是够孟浪的了。”张仑不比杨慎说话还要顾忌什么,借着酒劲直接就责备了起来,“永淳可是金枝玉叶,大明公主,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外国人……”

“嗐,我也是不得已啊!”朱厚照也是满肚子苦水,“你知道在海上漂的是多少两银子吗?”

“多少多少。”几个人很兴奋。

“三百万两。”朱厚照压低了声音,“造船就是一百万两银子……带过去的瓷器、丝绸,把福船都装满了……在各地采买又花了一百万两,装备跟船的将兵——走出大明,总要体面点吧?遇到事儿,总要能够自保吧?林林总总,又花一百万两。太仓库现在也不过就是两百万两的存银!”

杨慎和张仑都出了一身冷汗,在当时,虽然山西老抠儿已经是富可敌国了,但是要他们一下子拿出两三百万两的银子,也都很困难,朝廷这次,可说是孤注一掷了!要是船队出了什么意外,没能及时回来……虽说大明的财政不会立刻崩溃,但也够肉痛的了!

“所以这福船一天没有消息,我的心就一天不能落地!”朱厚照苦笑着看了看西里间方向,“不过,

138、钱可通神...

二姐和宋嘉德分别估算出的利润,的确也让人动心!”

“多少多少。”这里没有人是君子不言利的信奉者。

朱厚照沉吟了片刻,想着这两个人也都是自己准备重用的心腹,便说了实话。“二姐估算得还好,给我照三倍纯利算的,宋嘉德却说,不算去新大陆的花费,光是在欧罗巴,若是能按他的办法来卖,足足能卖出十倍的利润!把欧罗巴的白银储备一扫而空,让他们在新大陆采到的白银,全都流到大明的口袋里!”

张仑和杨慎再度对视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杨慎的酒已全醒了,他听着西里间那头传来的笑声,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了皇后的可怕,也才明白了她的可贵!

金钱的力量,或许是无形的,或许是被士大夫们所瞧不起的,但它在十六世纪,的确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主旋律。而全球经济体系,这个在当时还新得不能再新的概念,如果被金手指提前掌握,又会给大明带来怎样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我脑残了………………

我本来是要按放入存稿箱的………………

伏地大哭……

这是28号周一的更新哦……

TT

周二的更新还是11点半哦,没有改更新时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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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小包子的智商...

日复一日,很快就到了正德七年的夏季。

正德七年的夏季,要比以往时候来得都迟了些,虽然倒春寒持久,对农作物多少有些影响,但有了那几样高产作物,农民在兼并情况日趋严重的大环境下,还是可以精耕细作,勉强养活自己,农民可以吃饱,天下也就安安稳稳,一片盛世重现的颂扬声了。

但,正德年间有重现盛世的希望,与正德帝朱厚照本人是个明君,这两件事之间似乎是没有绝对联系的。至少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小皇帝的二十三岁青年朱厚照,就正在接受着新一轮口水的洗礼。

出乎意料的,新一轮口水倒不是来自于一向以挑皇帝毛病为己任的文官们——他们在这件事上保持了反常的沉默,虽然没有明确站在皇帝这一边,但也没有谁敢于对问题的另一边表示支持。

事情发展多少有些戏剧性,大致上,是这样一回事。

自从张大汉在天津把朱厚照同学狠狠地惹毛了之后,外戚、藩王横行霸道的印象,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朱厚照心底,当然啦,这个印象也绝对不能说是错误的,虽然也有洁身自好的外戚,譬如夏家与少数藩王,只是安于这个尊贵的身份给他们带来的便利,但大部分权贵的态度还是很野蛮的:我是皇帝的亲戚,所以我在地方上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个逻辑倒也不能说错,至少连弘治帝都没有办法约束到自己的岳丈和两个小舅子在京城为非作歹。但是朱厚照在有心人夏乐琰的煽动下,渐渐开始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极为让人不爽的局面了。

现在的情况是,身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天子同志连外出旅个游——甚至还不是公费,都要承受上一堆的非议与紧张刺激的猫鼠游戏,而与此同时这些外戚们却一边无耻地侵占着他:朱厚照的土地,一边享受着他:朱厚照享受不到的自由,一边还假惺惺地对他:朱厚照一些少许无关紧要的离经叛道事件表示遗憾。

江南那边,甚至还传来了宁王意图向李东阳行贿,重新恢复侍卫制度的事……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把他朱厚照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