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见朱厚照与乐琰形容亲密,眼底就闪过了一丝了然:原来是好南风的,难怪……当下也就笑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乐琰和朱厚照哪里理他,两人并肩下楼,朱厚照问乐琰,“这下放心了吧?”

乐琰笑道,“放心,放心。”心道,“总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两人在刘良女的注视下,毫不留恋地出了青楼,众人都纷纷盯着朱厚照窃窃私语,看来这三千两银子,一下让小皇帝出了好大的风头,到了明后几天,他拍下刘良女却转送给路人甲的故事,应该会在大同流传开来了。

众人上了车,朱厚照才对乐琰解释,“李将军去青楼的事,是经过顾家小姐的,个中缘由你怕是也看出来了。”他微微冷笑,“这里头的事有的很腌臜,不好和你细说,总之,你不要在顾小姐面前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乐琰也多少看出了一点端倪,不由得奇道,“李将军是奉旨嫖妓啊?”

她说得更粗,朱厚照哈哈大笑,点头道,“虽然不是奉旨,却也差不多了。现在鞑靼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小王子下头还有几个重要人物有些异心,不过他们有点不敢和我们打交道,怕还没有谈妥就遭到小王子的毒手,李将军只好混迹青楼,和这些蒙古人接触。”

乐琰这才放下心来,青楼人口混杂,再说这里是边境城市,有些蒙古商人也是很正常的事,不打仗的时候,老百姓也要做生意嘛。李将军如果整天在青楼厮混,也不会有多少人疑心到他。

这么说来,朱厚照此来就绝对不只是为了试验火器。乐琰眯了眯眼,感到不对了。

巴巴地跑来,又不敢和她明说此行的目的……听到张美美的消息,一点讶异之色都没有……

“你早就知道张美美的事了?”乐琰脱口而出。

朱厚照顿时喷出了口中茶水,狼狈不堪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乐琰和朱厚照在一起生活了足有七年,哪里还不能从他的行动中,揣摩出朱厚照现在的想法?她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知道了又不告诉我,不就是瞄准了她身上的银子么?告诉你,刘瑾当时可没有把这笔钱留给她。”

就好像朱厚照也和乐琰一起生活了七年,对她的想法,极为熟悉一样,年轻的皇帝顿时一僵,眯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皇后,乐琰却掉转头

157、宝藏...

不看他,在心底盘算了起来。

老实说,如果没有小王子利用张美美母子的事,她倒还不想把刘瑾给她留下的这笔私房钱暴露出来的。但是现在朱厚照的误会,可能会导致大明国策的变化,甚至造成许多不必要的烦恼,比如……在即将到来的战争里,为了防止张美美把所带走的财富变现,在人手布置上说不定就会走一些弯路。国事为重,她也只好忍痛曝光这几百万两的私房钱了。不过话说回来,宝船舰队也给她赚到了不少利润,虽然从名义上说,这是属于皇家的,但现在的皇室就那么几个人,乐琰并不缺钱花。

朱厚照就住在大同将军府待客的别院里,乐琰自然是和他歇在一块,两人才进了别院,朱厚照就迫不及待地逼问,“刘瑾当时把这笔钱留给了你?”

乐琰笑嘻嘻地,只是不说话,朱厚照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也渐渐地想通了:难怪这些年来,张美美一直没有回京的意思,行踪早已成谜。她根本没有拿到刘瑾的藏宝图,回京取宝的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她一个人在江湖漂泊,要找到这个人又谈何容易!也所以,锦衣卫和东厂厂卫,多年来一直没有准确的线索。

不过,张美美身上没有那笔钱财,朱厚照顿时也就失去了寻找她的兴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长相都早模糊了,朱厚照就算是个多情种子,也没有在这种女人身上多情的兴致。再说这女人给他带来的麻烦,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现在就又来了一桩,他也顾不得盘问乐琰那笔钱的去处,只是沉吟道,“那你说,这个鞑靼人帐下的张美美,到底是不是真的张美美?”

乐琰转了转眼珠,“是不是什么要紧,鞑靼不过是想勒索一些钱财而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那个小皇子是真的,也不会被认下来了。再说当时兵荒马乱的,张美美如果有身孕,还能跑到老家生下孩子,再流落到鞑靼?这可能性实在是小得可怜了!

朱厚照摆手道,“话不是这么说,他们能弄个张美美,就架不住有愚民会相信那个汉人小孩是皇子……传得多了,军队里信的人一多,就难免闹出事来。”

“但是我们一向是主张张美美已死的。”乐琰耸了耸肩,也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鞑靼可以说他们有这样一个女人,大明方面当然也可以反驳:这女人一直在我们手上,反正大家假货对假货,都是糊弄罢了。

朱厚照又想了想,才遗憾地叹了口气:“现在若是有人肯潜进鞑靼,把那对母子弄死,我们行事就方便多了。免得到时候他们打起幌子,底下人办事就束手束脚的,叫人不耐。”

“你不是说有鞑靼重臣想要投诚过来?”乐琰又转了转眼珠子,朱厚照嘿嘿笑了笑,“他们愿意过

157、宝藏...

来,只是觉得我们势大,不想再打仗了。但未必会为我们做事,尤其小王子布置此事,肯定是有些年头的了,这些人未必会坏了老战友的计划。”

这也是个麻烦事,这些人进了大明的疆土,说是投诚,也可能是诈降。要是小王子大败还好,如果取胜了,也随时可能反水。乐琰叹了口气,“边关军事,千变万化,我是不中用的,你自己拿主意吧。”

朱厚照也就沉思起来,两人洗漱上床了,仍然辗转反侧,乐琰见他苦思,自己又如何睡得着?闹到了后半夜两人才睡下,第二日起来时,早日上三竿,李将军又出门去了。

朱厚照虽然是有来探访张美美下落的意思,但是知道真相后,兴趣顿时直线下降,反而挂心着火器的事,吃过早饭抹抹嘴,也出门径自去搞他的洋枪洋炮了。乐琰对这种事没有一点兴趣,吃过早饭,换了女装进了内苑,也不让人通报,直进了垂花门内,听到了纹贤的声音,才跳出来叫道,“哈!李夫人,许久没见呀!”

纹贤穿着桃红色连格纹小袄,葱黄的马面裙,头顶带了个小小的银冠,正坐在堂屋中吩咐家务,忽然见到眼前跃出一个人来,哪能不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却是乐琰,当下欣喜起身,叫道,“二姐!你怎么来了!”

乐琰笑嘻嘻地没有说话,纹贤眼珠一转,也晓得她恐怕是来找朱厚照的,当下就屏退下人,和乐琰进了书房说话。

纹贤多年来一直跟着夫婿在边关居住,两人有五六年没见,此时见面,纹贤自然是喜悦非凡,与乐琰好一番亲热才坐下来交流众人的近况:黄娥生了个大胖小子,一举得男,在夫家很受宠爱……老镇远侯身子不大好,恐怕这几年就要有白事,纹贤也打算近几年到江南走一趟,看望他老人家。丽雪在顾家主持中馈,虽然和婆婆有些不睦,但大体上还是很顺心……还有婉玉也经常上门走动,给她请安,她和江彬也是情投意合,现在小日子过得很殷实。

到了这个年纪,最怕听到的就是老朋友落魄的消息,如今大家都过得不错,两个好友自然是只有对着笑的份。乐琰见纹贤容光焕发,穿着虽然朴素,但衣料却很名贵,便知道李将军对她不错,就握了她的手笑道,“当时劝你答应这门亲事,果然不错吧?现在也是个将军夫人了!”

“他对我很好!”纹贤大大方方地点了头,“婆婆又不在身边,这些年我在大同住惯了,除了打仗的时候担心一些,也没有什么别的烦恼了。”又叫过自己三岁的儿子来给乐琰请安,两人不免一番说笑,乐琰厚厚地给了见面礼,才问,“李将军最近去青楼的事,向你解释清楚了吧?”

纹贤笑着点了点头,“嗯,也都是老夫老妻了,就算

157、宝藏...

他不说,我难道会生气?无缘无故的,他哪会往青楼跑。”

乐琰不由得有些惭愧:她和朱厚照也是多年的夫妻了,可是听到刘良女的事,却还是先有几分不信……

“也是李将军为人老实!她为自己找借口,“要是换作我们家那位,嗐,我可就……嘿嘿。”

纹贤望着她笑了笑,也不好多说什么,而是问起了小太子的事。

乐琰恨不得现在就发明照相机,把小包子的照片随身携带,听纹贤说起,忙指手画脚地说了一堆小包子、小馄饨的趣事,方问道,“这些年你在边疆住着,可听到过张美美的消息?”

纹贤神色自然地道,“有是有,不过这样的谣言,大同从来不缺的,不是说陛下宠信男宠,就是说有什么民间女子……虽说张美美的事传得大了些,但我看也绝对是编造出来的。你不用过于担心!皇上的心呀,还在你身上!”

乐琰哭笑不得,道,“我不是担心陛下和张美美……”怎么搞得她成天就会瞎吃醋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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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因为我知道有同学是反感伪更的,而庶女有存稿,皇后没有了。

所以如果以后我没有11点半更新的话,我会在庶女的更新里说明更新时间的,大家可以过去看下。

当然我会继续努力按点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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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何处不相逢...

乐琰这一天就耗在了内宅,和纹贤叙旧谈天,说了一日的话,到了晚上朱厚照回来了,才去客院和朱厚照一道吃晚饭。小皇帝却是一回来便满面笑容,拉着乐琰说了半日,大约归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终于,在多年的研究后,工部的几名骨干工匠今日在试射现场,以自己研发出来的火药弹配合洋人贩卖而来的火铳,试射成功了。

这当然是个无可比拟的好消息,当然在当时火铳并不是所向无敌的大杀器,但是也已经成为了重要的战略力量,如此一来,大明在与鞑靼的战争中,恐怕又能占到一些上风了。

乐琰自然也很高兴,和朱厚照一道多喝了两杯酒,两个人又开始算宝船的盈利,一边算一边美:老子现在是家里有钱,库里有粮,手里有枪,只等着和鞑靼一战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小王子不来侵犯,大明也暂时还做不到主动出击。毕竟承平日久,军队的战斗力比不上开国时南征北讨的那批军人也是肯定的事,不过至少大明在面对鞑靼的时候,心里就有底了。

“现在就怕小王子不来!”朱厚照容光焕发,又主动提起了回家的事。“出来也一个多月了,带你在大同里外转转咱们就回家吧,还能赶得上母后的生日。”

张太后的生日在十月末,怎么都能赶得上的,乐琰笑道,“难得你主动要回去。”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不主动回去,下回要出来,又得大费周章。”朱厚照笑嘻嘻地道,“杨师兄也是归心似箭,想念儿子想念得不行,难道我会比他差呀?”

“这可说不准。”乐琰就和朱厚照斗起了嘴,又问道,“昨天李将军是不是在青楼发现也速该的人?”

“嗯,也速该这阵子又有些退缩,虽然一直派手下在青楼出没,但却不敢和李将军接触。李将军只好常去青楼走走,也算是给他制造接触的机会吧。”朱厚照想到小王子,就不由得叹了口气,“内部不稳,小王子今年来犯的可能性就小了。今年夏天水草丰美,他们应该没有太大的压力。”

乐琰是女人,对战争肯定是没有男人那么热衷的,当下耸肩道,“不打仗那是最好。”便问朱厚照,“大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朱厚照想了想,不大肯定地问,“要去城门玩吗?”

乐琰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朱厚照就干笑道,“那城内就没什么好玩的了,只有城外的云冈石窟是不错的。不过来回要一天多,比较麻烦。”

“去参拜一番也好。”乐琰见朱厚照露出不舍之意,知道他舍不得正在研究中的火器,便索性大方道,“不如你就在城里等我吧,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有芳华和锦衣卫在身边陪着,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朱厚照点头道,“好

158、何处不相逢...

,云冈那一块也有军队驻扎,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两夫妻商量定了,各自睡下,第二日起来,乐琰便派人进去问纹贤,要不要和她一路去云冈参拜。纹贤却回绝了,只说儿子这几日有些不舒服。乐琰便索性扮了男装,带上芳华一道骑马出了大同,往云冈去了。

去云冈的路有些崎岖,一行人走了大半日才进了武周山下的小镇,却是早有人准备了食水与住处,不过乐琰没有放出身份,因此一行人只是包了客栈里的两层小院,乐琰带着芳华单独住一层,几个武艺高强的太监在周围保护,余下的锦衣卫则住在第二层,乐琰在屋内吃过晚饭,和芳华说了几句闲话,就要就寝时,就听得远处传来了喧嚣声,似乎有个男人的声气在喝骂着什么,又有女人嘤嘤的哭声。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打两下老婆,简直不能算是什么事儿,当然也就有人乐此不疲,乐琰皱眉听了听,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过了一会,声音竟更大了起来,还有小孩子的哭声与第三人的喝叫声,还夹杂了蒙古话,这就让乐琰有些奇怪了。

云冈这块地方有明军朱寿,虽然不是说没有蒙古人出入,但是回到云冈来的,多半都是多年汉化下来的蒙古商人,汉语说得是很溜的,这人满口只是蒙语,一点也不像是商人做派……

“叫几个人去看看情况!”她吩咐芳华,芳华便匆匆出门交代高顺不提。这回乐琰出门,倒是把他们小两口都带在身边。

乐琰听了一会,果然不久就传来了姜勇的呵斥声,又过了一会,芳华回来禀道,“是一个蒙古人来追自己的汉人女奴。那女奴不愿和他一道走。”

大同和鞑靼交界,蒙古牧民有时候也会到大同一行,不过人数相当稀少。乐琰有些纳闷,想了想问道,“那女奴怎么说?说是女奴,他拿得出奴婢文书吗?”

芳华就笑道,“想来是被抢掠到鞑靼去的,又哪有奴隶文书这回事,不过是现在逃出来了,那人恐怕有些不甘心而已。要我说,这里的守军也实在是太松懈了一点,居然连蒙古人都肯放到镇子里来。”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话,就算守军不让,小镇里也会有商人偷偷和他们见面的。”乐琰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叫他走吧,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还要再被抓回去的话,想必也会受到处罚的。”

“娘娘慈悲。”芳华笑着说,“我这就让高顺去传话。”

那蒙古人依然在怒吼不绝,声音透过了纸窗传进来,倒有些像是兽类的咆哮,还夹杂了女人小孩的哭声和先前那男人的分辨声,乐琰听了听,才懂得原来这男人并不知道女人是蒙古人的女奴,还以为是当地妓女,因为这女人生得很是美貌,就动了心和她私奔到了

158、何处不相逢...

云冈,现在知道自己被欺骗了,也是十分的愤怒,声讨女人不该骗他。

乐琰摇了摇头,也没有再留意什么:要知道这样的事见天都有发生,她就算贵为皇后,也没有办法在一时之间能扭转这样的情况,只要这社会依然是男耕女织,女人的地位低下,就是不争的事实。

第二日起来,乐琰洗漱了换了声衣服,用了素斋,就要进云冈参拜时,芳华过来道,“昨日的女奴想要见公子一面,向公子道谢。”

乐琰转了转眼珠,心知这女奴恐怕是想要讨几两银子的赏钱,也就道,“让她进来吧。”芳华便出去带了一个年轻妇人进来。

那妇人穿着黄褐色麻衣,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冲乐琰磕了几个响头,道,“谢过公子相助,若不是公子,小人早已没命了。”

她口齿清楚,声音悦耳,乐琰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那女奴也抬起头望着乐琰,两人目光相触,都有些讶异。

乐琰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女奴,居然是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少妇,虽然眉宇间隐隐带着风霜,但那股子娇媚的气质,却很让人心动。

这样的人怎么会流落到蒙古人那里做女奴?

再说,女奴平时要做的可不是什么享福的事儿,塞外风霜大,生活水平也不高,多的是三十几岁看上去像是八十多岁的女人,看这女奴的皮肤虽然称不上吹弹可破,但也是白嫩光滑,就晓得她平时很少做活。

那少妇却是见到乐琰喉头平坦,眼中就闪过了失望与讶异,心念电转之下,神色却更加恭谨了。

“没有什么,路见不平,本来就应该拔刀相助。”乐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少妇,心中却在思忖着她的来历,又问道,“你身边是带了个孩子吗?”

“是,他是小人的养子。”那少妇微露愁容,“原本的家人,都已在战火中失散了。这次,家中女主人乘男主人外出的机会,想要把眼中钉的我除去,我只好带着孩子跑了出来,幸亏遇见了公子,否则小人就要被女主人的家臣抓回去了!”

她的话半藏半露,暗示了自己的身份并非是所谓的女奴,乐琰也不是听不出来,她沉吟了一下,却没有细问这人的来历,反而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小人自从被虏到了鞑靼,已有多年没有进关,家人也早离散……现在已无处可去。”那女奴一下就掉下了眼泪,“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只能请公子收留了!请公子收下我们母子,只要给一口饭吃,就足感公子的大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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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今天实在是太可悲了,不断的接电话,楼下还在装修,小香昨晚还失眠……这点大家先将就着看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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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小三的命运...

乐琰笑了笑,慢悠悠地道,“我身边是从来不要来历不明的人的。”

那女奴顿时露出了几分失望。

像乐琰这样的身份,年中也不知有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过来巴结,虽然这女奴恐怕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乐琰自然不可能因为她可怜就收下她带回宫里去。

不过,说起来,这女人也不是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在大漠生活多年,看她的身份,恐怕像是鞑靼贵族的宠姬,不说别的,对鞑靼人的风俗习惯,这几年生活的苦乐总还是了解的吧?

如果派不上用场,就给几两银子打发了,随手指派一个锦衣卫,让他把这对母子送到关内也就是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能从鞑靼人手里跑出来,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总归是和不见容于鞑靼,自己能帮就顺手帮一帮好了。

“不过,看你也是走投无路的样子。”乐琰沉吟了片刻,“这样吧,我把你带到大同,介绍给我的几个朋友,你在大同找份活计安顿下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按理说,一个路见不平的好心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那女奴却很快又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乐琰心下了然,“起来说话。”她示意芳华上茶。

那女奴也就畏畏缩缩地起身,在乐琰下首坐下。

看她的行动之间,透着优雅。

“恐怕你在鞑靼那边的身份,不止于一个女奴吧。”乐琰慢悠悠地开口问。

那女奴咬了咬牙,也认了下来。

“公子目光如炬……”她垂下脖子,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奴婢是鞑靼达延汗帐下的一名姬妾。”

她这一答意思很深,要知道当时大明对鞑靼的了解其实有限,只不过是知道鞑靼的首领都叫做小王子而已。达延汗这样的鞑靼称呼,却不是一般平民能够知道的。

乐琰倒是不介意显露出自己不同寻常的身份,反正自己的做派就已经够嚣张了,随便一个富家子弟,哪里会包下一整层小院,带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人做护卫。

“达延汗也有汉人姬妾?”她倒是好奇这一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奴犹豫了一下,“奴婢没有汉名,众人都叫奴婢高娃。”

如果这女奴出生穷苦人家,没有名字也很正常,乐琰点头又问,“那你是为什么逃出来?”

“达延汗平时并不宠爱奴婢,而奴婢因为是汉人的关系,一向也得不到姐妹们的喜爱。”高娃娓娓道,“近年来,达延汗在塞外的统治越来越稳固,实力渐渐增强,就有了侵犯大明的心思。”

如果高娃所说是真,她是达延汗帐下的一名姬妾的话,那小王子想要侵犯大明的消息,虽然不新鲜,但也够劲爆了。乐琰虽然心中疑云丛生,但却不动声色地

159、小三的命运...

道,“说下去。”

“奴婢毕竟是大明的子民,虽然身世飘零,流落到此,但心中也实在不愿意看到鞑靼人□汉人的景象。”高娃楚楚可怜地道,“而两边一旦交战起来,以奴婢汉人的身份,也必定越发没有容身之地。……再说,收养的这孩子,也越发地遭到了几个兄长的忌讳。”

鞑靼的风俗和明朝大异其趣,只要是有儿子的身份,不管是养子还是亲生子,都是当儿子来看待的。当然达延汗的亲生儿子不会高兴自己多了个小兄弟来争权。乐琰点了点头,高娃又道,“因此,索性乘着达延汗外出的机会,逃到了附近的汉人小镇上,请路过的好心人搭救,把我带到了这里……本想随着这好心人进关后,做个织工也好,做个奴仆也罢,也比在达延汗帐下朝不保夕的日子,来得好些。”

乐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你既然在达延汗帐下生活,我倒要问你一件事。”

“公子请问。”高娃像是也有了准备,镇定地答了一句。

“听说过张美美和那位所谓的皇子吗?”乐琰一字一顿地问。

高娃抬起头对乐琰微微一笑,在灯光下,她眼波流转,看起来也真有几分绝代佳人的样子。

“不瞒公子,奴婢就是所谓的张美美……而收养的那孩子,对外,也都是当大明皇子来养育的。”

乐琰并没有讶异,达延汗帐下的汉人女子,带了个小孩,这实在是太可疑了,想不联想到张美美都难。再说了,这女奴名字还叫高娃……欺负她不懂蒙语啊?高娃分明就是蒙语美丽的意思呀。化名也未免化得太拙劣了一点。

现在的问题是,此张美美到底是不是彼张美美。乐琰摸了摸下巴,看了吓得呆了的芳华一眼,笑道,“倒是巧了,你怎么就能成功逃出来,又成功地在这里遇到了我呢?”不过,去救人也是她一时兴起的决定,别说张美美一点都不熟悉她了,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换个心情,她会不会管这摊闲事。再说,现在张美美的生死操于她手,只要随便一个动念,立刻就能让这弱女子从世界上消失,这件事是巧合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张美美果然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奴婢不懂公子的意思……”

“嘿嘿,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真张美美,还是假张美美呢?”乐琰盯着眼前的清秀佳人,缓缓地问。

“奴婢的家乡在江南,从未去过京城,只是家中贫困,很小就被卖到了大同附近的小村落里为奴为婢。”张美美波光流转,“就在正德四年,达延汗进关打草谷,路经当地屠了村,却见奴婢生得美貌,把奴婢带回了营帐,又在附近的村落里抢了个襁褓中的男婴来,做奴婢的养子……”

不管是不是真的,张美美既然自认

159、小三的命运...

是假,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乐琰点头笑道,“好啊,既然你是假的张美美,现在想要逃出达延汗的势力范围,也不是什么奇事。”

只要是有点脑袋的人都晓得,就算大明是真的有心赎回皇子,对张美美这个麻烦的来源也不会有太多好感,身处两大势力的夹缝,又被利用来对付大明,就算现在的处境还不错,将来失去利用价值后,张美美也很难逃脱悲惨结局,在这个时代,没有亲人的弱女子基本就是被人鱼肉的对象,更别说她落到了蒙古人手里……看张美美的说法,她和达延汗之间恐怕也没有多少感情,所以才要自谋生路——这件事,对大明来说也算是有利无害。

“奴婢蒲柳之身,死不足惜,只是不想被达延汗所用,为害边疆。”张美美垂下头口齿清楚地道,“只是那鞑靼的部将既然已经知道奴婢的下落,恐怕未必会善罢甘休,请公子小心,别被美美连累!”

乐琰应付地笑了笑,便道,“嗯,是啊,云冈虽然也有士兵把守,但到底不如大同安稳。天亮了我们就起身回大同去,到时候,你恐怕要见上几个尊贵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