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的呼唤让天寰从回忆里苏醒。

“皇上…天都快亮了。”她说。

“朕知道了。朕在躺一会儿吧。”

有人说太极宫就是大地的中央,他不信,他认为大地的中央,只存在于人的心中。

他祈祷父皇能找回他那颗心。

天下的十二分春色,消磨一分,便少一分。父皇说不能等,但他愿意在春色之外平等。

星垂平野,父皇告诉他:“天寰,那就是天狼星,你的星。不是你选择了皇帝之位,而是皇帝之位选择了你。”

这并不是梦。他会迎接冬天的挑战,而后就与春日重逢。

他扶关卢清致向车驾走去。他忽然凝眸,望向彩云斑斓之处,丧父的忧伤一肯散去。

他眯着眼睛,浅浅笑涡乍现,“母后,你看东边天上的云像不展翅的大鹏鸟?”

卢清致点了点头,其实她并没有找到像大鹏的云。但是某一刻,她在那面色苍白、单薄瘦弱的儿子的脸上,捕捉到一种瑰丽得近乎辉煌的神采。

明天,也许人们会为生在他的时代而悸动,会为成为他的敌手而自豪。

天寰转身面对皇陵,用不高却铿锵的声音发誓:“父皇,我走了。我绝不建造自己的陵墓,我定会来陪着你们的。历史不会忘记您,史官不会再苛求您,因为您是我的父皇。在我回来之前,让我先做完该做的事,然后,我就来这里了。我会日夜守护好您和母后两的宫殿。

卢清致握住天寰的手,许久才说出话来:“傻孩子,你自己难道就不要睡吗?”

天寰朗朗而笑,他仰望苍穹,似乎早有答案。

一颗孤星正从深沉的黑夜中冉冉升起。大风起兮云飞扬,天地潮涌。

十二岁的少年天子暗暗想道:一位帝王,应当是醉拥丽人,醒握江山。

他从来也不准自己真的睡去。因为,他心中爱着那位美人,也爱这片江山。

皇后策番外《歧路灯》

近来我常想:史书上的皇帝元天寰,必定会被大书特书。而我独孤芬,或许被匆匆带过,或许被丑化一番。大概也不算丑化,论起“四德”嘛…,我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好笑。那位算是我丈夫的小男孩皇帝曾经说:历史只袒护强者,而非弱者。他说的强者,大约就是他自己。如文人书写“风流”,笔下风流人物,定非作者本人莫属。

历史,就是假正经们糊弄后世人的书记罢了。管他强者弱者,固然是失败者,也有他们的乐趣。但假正经们在乎的是谁取得封号,谁创建了霸业,对于琐碎的细节,他们根本不会注意,也不能体会。

比方说,将来的人们应该不会知道:我是一个非常喜欢雨天的女人。霏霏细雨,缠缠绵绵,我独个儿坐在廊下,听雨看雨,从午后到天黑,日子就这样打发了。特别是自从我被废,迁居离宫后,我就像一个懵懂的女孩子一般爱上了雨。

我这个人怪,向来没有泪。看着天落泪,三分畅快,三分安宁。等到雨停了,我才会想起另外一件不愉快的事:我喜欢雨,但我怕死。

我的奶娘穆氏给我披上一件衣裳,她眼圈红了,意颇衰折:“小姐,咱们进屋吧。寒气入骨。”

独孤家谋反族诛,皇帝和我断绝关系。我已不是皇后,所以养我长大的奶娘,只好又叫我“小姐”。

我问:“今天是哪天?”未央殿传来隐约的繁华乐舞声,宛若隔世。未央殿到离宫的距离,就像我这一生和小皇帝的距离,遥不可及。

穆氏抹了眼泪:“今儿是十月初七,是小姐的二十三岁生日。”

哎,我糊里糊涂活了二十三岁了。此女貌不惊人,才不出众,倒也当过几年北朝皇后。我想到这里又觉得好笑。命运弄人,二十三岁,乃花信年华。可离宫里,左右没有一朵花。元天寰大概正在未央殿里接受远国使节的朝贺…,我的路也快到头了,可以好好休息,那孩子的路漫漫,可要辛苦。

“小姐,能否再求见皇上一次?”穆氏问。她到底是个老实人,能陪着我到现在也难为了。

我笑道:“天子何能再见?他迟迟不下诏,意思是等我自裁。”

我听到叮咚清脆。就撇下奶娘,沿着阴暗的回廊向前走。

一个面相机纯朴的小宦官收了筷子,诧异的望着我。是他正以盛雨的破碗为琴,打击音乐。

他大概知道我是谁。但我披头散发,簪环皆无,更见憔悴,实在也太让他失望了吧。

我弯腰:“见过皇帝吗?”

他点点头,不好意思的一笑。

“皇帝漂亮么?”

他想了想,眼睛发亮。元天寰已不复是当年的小孩。只有他那天神般的容貌,才会让这冷宫里含辛茹苦为奴的孩子的脸,发出异样的光辉。

我叹息一声,拿过他手里的筷子,在破碗上敲击数下:“他也快满十七岁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的眼里:皇帝永远是个孩子。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他从未喜欢我,我也从未爱过他。”

孩子喉咙里像被塞了把小葫芦,我大概吓坏了他。我正要换个话题,长久冷落的宫门突然发出轻轻的叩门声。天色越黑,雨丝越密,离宫这卷残毁的旧丝绸里,忽然亮起一盏灯。

我站了起来,天跟着亮堂了。

那盏灯,那个人,那句话:千红万紫湿,一时清芬竟放。

我初次邂逅韩澈,便是在千红万紫的春日。

他一句“国家危亡,诸君暂且抛却儿女之态,莫将岁月蹉跎”,引起一片旁人笑声,唯有躲在暗处的我不笑。他回头,虽高挑端正,也算不得十分俊美。可我一眼便喜欢上他额头下的骨鲠劲气。大大方方,笑声朗朗,还有点书呆气,就是我的理想。

从此一对人,寻寻觅觅,跌跌撞撞,乃至海誓山盟,万劫不复。

我是尚书令独孤康之女。因为阿爹只得我一个女儿,以他的为人,不能免俗。我家,将我当成筹码。一次次的待价而沽,又一次次的落空。我娘虽然是原配,但跟我一样长得不够美,也不会迎合。她死后四个月,阿爹就欢欢喜喜的迎接了续弦。那女子妩媚,灵巧,听她说一句话,就像吃了云片膏。从此我娘的名字,无人再提。阿爹忙,续弦和她所出的三个男孩都要分他的神。我的事情,也就自然无人好好张罗。

一年年青春虚度,我曾偶尔怨恨。直到遇到韩澈。我开始庆幸,原来我等到现在,是为了等他。

韩澈家道中落。他幼年贫困,依附阿爹的同僚上官皓生活。上官大人暴卒后,他又被文成帝的庶兄,太尉录尚书事,秦王元韬殿下赏识。由泰王保荐,去宫内当了年幼太子的侍从。不久,又由秦王推举,被拔擢为太子冼马。

我知道阿爹不会愿意我嫁给他,他对独孤家,是穷了些,是官小了些。但我等不得,我想抓住这个唯一让我心动的机会。他不是偷香的韩寿,可是我闺房里,终于留下了他身体的气味。

销魂的,痛苦的,甜蜜的。占据了我的身体,我的心。

韩澈是个怪人。他不为攀折了独孤家的女儿而兴奋,他似乎担忧着什么。我以为他是担忧门不当户不对。他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我想:生米煮成熟饭,等到我二十岁,怎么也能如愿。秦王钟爱韩澈这个青年,韩澈自己总是异常的努力,他是有前途的。阿爹有好多拒绝的理由,但他不能否定这点。

圣睿元年的一日,夜深人静之后,我等待韩澈来欢会。

可是,等到天亮,也不见人影。我慌了神。也许他出了什么事,也许他遇到了一位长安的丽人?

…也许。

真相及时到来,才让我没有天马行空的猜测下去。

我阿爹来见我,他极其平静:“阿芬,恭喜你,你要当皇后了。”

我没听清,问了数遍,回答都是一样的。独孤康给了我血肉,但他告诉我消息,却像个彻底的局外人。

我说:“皇后?什么,阿爹,你说皇后?我已经十九岁了,皇帝才十二岁。”

这个事实,被我说出来,我都觉荒诞。

我爹独孤康,是秦王这边的人。与皇帝的舅父司空卢哲,算不上合得来。秦王威势日长,独揽大权,卢哲被迫回家闲居,形势扑朔迷离。此时的小皇帝,是个坐在龙座上的傀儡。为何要我嫁给他?

我冷笑说:“阿爹,小皇帝要是被废,女儿怎么办?他若是不被废,女儿的姿容,性情…悬殊的年龄,如何能好?等到他二十三四岁,女儿就年过三十了,那时候女儿怎么办?”

阿爹冷漠的道:“阿芬,并不是我想让你嫁过去。我在先帝之时,从未想到此事。你的婚事,是诸王大臣商讨决定,卢太后点头了的。秦王说一不二,太后难得开口。为父的不能拒绝。

这几年你住在偏楼,是我管教少了。废不废的,你一个小女子怎么敢随便说出口?莫连累了你娘和四个弟弟。当皇后,总要有牺牲。莫说你本不是美人,纵然是卢太后那样端丽,先帝在世时,还不是无宠?”

我转了千百个念头,脑袋一热,正要将我和韩澈的事和盘托出。

阿爹忽然一笑:“秦王说:你大了,世间人心叵测,三人成虎…我们要你当皇后,不是送你下地狱。你去了皇宫,心里念着自己家里,也要对媒人秦王存下一颗感激的心。以后,爹爹自然把从前疏忽与你的补给你。秦王也说:这才是对大家最安全的法子…”

我懵了,秦王他们是暗示什么?若是秦王知道我的秘事…那为何还让我嫁给皇帝?阿爹他居然笑出来,虽然他笑得勉强,无力,可依旧让我想到两个字:无耻。

韩澈说:人生大罪,莫过于“自私自利”。看来他比我还要天真,谁不自私?

因为皇家的下聘,我的小楼周围戒备日益森严,他来不了,我出不去。

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我等来一盏宫灯,韩澈书写:“千红万紫湿,一时清芬竟放。别,别,别。”

我阵阵狂笑。天大不过皇帝,皇帝大不过秦王。韩澈他这样的骨鲠,也只能和我别了。我心急如焚,又能怎么办?世上那么多女子,偏偏是我。秦王选我,怕是故意的。小皇帝,和我一样,也是木偶。今日如此,以后朝夕难保。

宫灯是古时样子,一个青铜的宫女,神情落寞拘谨,以手笼灯。韩澈让她陪着我,我也只有找她陪了。

韩澈口风极紧,几乎从不对我谈起他侍奉的太子。自从太子继位后,他成为秦王在皇帝跟前的代表,逐渐走红。新帝是个小孩儿,文成帝在世时,他特别为父皇钟爱。可文成帝很少上朝露面,成天隐没在后宫园林之中。所以大家对于皇太子,印象也模糊。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新帝元天寰,好像也不例外。

文成帝,是公认的“天下之美男”,文采风流。据说新帝容貌不仅有父皇之风,也酷爱绘画。

民间偷偷说文成帝是个昏君,他一手教养的儿子,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中间。政治上又能出色到哪里?文成帝驾崩第三日,新帝召见群臣,虽然卢太后坐在旁边,一再提点,但小男孩依然是说的结结巴巴。正式登基之前,他骑一匹小小的果下马,居然摔伤了左腿。结果只好一瘸一拐的走上金殿接受百官朝贺,此事又成为朝野内外暗地里的笑话。

一个月后,我继母带着我去椒房殿谢恩。继母对我的命运,嫉妒与幸灾乐祸参半。这两种感情混合,让一个妩媚美貌闻名的女人,都不自觉地显出一种刻度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卢太后。她毫无粉饰,一身黑布丧服,清丽的让我说不出话来。

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白莲花般纯粹洁净的脸色上,她微微抬眉,远山含颦,高雅之态,无可比拟。她就像书圣在竹林徜徉后,写下的一首诗歌。

她见了我就放下笔,面容上浮起一双梨涡,声音低缓柔和:“阿芬,你来了?”

我憋屈太久,此时心潮澎湃,只能跟着继母无言叩拜。

卢太后亲自起身,将我和继母都搀扶起来,微笑谦和对继母道:“我知道你又有身孕,领着阿芬入宫,太辛苦你了。我在殿后为你准备了休憩之处,还有一些婚礼装饰,要你定夺。我妹妹善静尼专门等着你呢。”

等继母走了,卢太后便让我坐下,又让宫女送上桂花蜜茶。

我一喝,可口清新,但心里的紧张更难消除。卢太后说:“这茶是为了你特意凉过的。后宫汉族女人多,惯例都爱热茶。可我知道咱们鲜卑姑娘脾气直爽,爱凉些的,你觉得合意吗?”

我点头,每看这个女人一次,我就觉得自惭形秽。真奇怪,文成帝居然不爱她。

离开她时,卢太后握住我的手,说:“皇帝年幼,你譬如长姐。你生母去世早,在宫内我就是你的母亲。”她细细察看我的脸,更加温和道:“瘦了些,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我让人送了滋补品到你的府上,你记得多炖些汤喝,也不要熬夜。”

她怎么知道我熬夜?我心慌,连忙低头答应,却不敢再看她。

回家见那盏宫灯,好像铜人宫女的脸上,是一种逆来顺受的表情。

宫廷是女人的坟墓。卢太后远看不过二十多岁,但眼光下凑近她,这位太后的眼尾,已有了细碎的纹路。此刻想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我拉住奶妈穆氏的手:“…我并不想欺骗太后,但我不是处子,嫁入皇家,不是欺天的罪过?”

穆氏下跪说:“走到此步,不得不走。要是现在坏了婚事,大家都活不成。我早就想到此事…因此也有法子…皇帝太年幼…若真要行房,是不会察觉的。”她凑近我窃窃私语。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会堕落的人,但那一夜,我接受了奶娘的意见。

我自嘲的想,我已经开始堕落,而且比旁人走的更远。

我无法把小皇帝当作傻瓜,因为他母亲的气质太出众。

可我别无选择。

婚礼比我预料的要好。

京城里流行伤寒,有几位重臣缺席。

婚礼的美酒太让人沉湎,有几位武将口角。

秦王最宠爱的次子清河郡王元丰,用弹弓打坏了婚礼装饰的花瓶,也只引起太后和大家的善意笑声。

小皇帝在婚礼上倒没有出错。只是说每句话声音都很低很低,让人难以听清。他好像不高兴,也不悲伤。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就像一个从被窝里被拉起来,让大人们打扮整齐,参加儿童婚礼游戏的乖孩子。

他只到我的肩膀高,稍微有点瘦弱。

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容貌俊秀的过分,染有一点虚无缥缈的仙气。

他特别的白皙,就像上好的玉石雕出来的,细节之处,也无可挑剔。

因为肤色皎洁,他的瞳子要比所有人都显得黑,甚至在烛火下,泛出宝石黛色的光芒。

他要是能长大,一定会有女人爱他的。但我是一个十九岁的有过情人的女子,因此对于他,实在没有任何别的心思。我只不断的思索着如何应付接下去的洞房之事。

卢太后住在椒房,我则住在椒风殿。

记得那夜只剩下我们两个时,我又瞧皇帝。

他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说话。我问:“皇上,您累了么?”

他摇头。

我又说:“今天卢国舅好像没有来,是病了。”

他点头。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那双眸子水汪汪的,睫毛特别的长,掩映波光。

我实在找不到话,就顺便赞美说:“皇上你的眼睛像个女孩儿一样,挺稀罕的。”

他的眸子忽然转向我,空洞而幽深,不知道为何,我没来由的一寒。

他没有说任何话,扫了一眼我的脸,又看向别处了。

看来小皇帝确实是不爱说话的。我呢,也不爱跟他说话。我瞪着陪嫁带来的那盏宫灯。红烛光映在铜人的面上,毫无喜气,倒多了一层鬼色。

我想起了韩澈。和他第一次躺在一起,他的手温暖有力,宽阔的身体让人全心依靠。我只感觉疲惫,无奈。我现在明白小皇帝和我一样,只觉得这种勉强的婚姻的苦涩。

我不再担心自己被识破了,他根本不会和我亲热。但是他不睡,我也不能睡。难熬。

我等待了几个时辰,直到三更天后,积压的疲惫忽然如洪水一般爆发出来,我说:“皇上,安歇吧。”

他瞧了我一眼,眼睛亮的就像夜空的星。我一时间震惊,他不是一个瘦弱多病的孩子么?为何到了这时候,眼睛还能那么的亮?

他坐着不动,我束手无策,想了想,还是按照臣子规矩,弯腰帮他解玉带。

他身子一僵,猛推开我的手,大声说:“别碰朕。”

我吓了一跳,本想把他当弟弟,但他那个样子,比我后娘生的弟弟们难伺候多了。

我莫名觉得好气好笑。他身子颤抖,好像快哭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解开外衣,径直躺到了被子里,背对着我睡觉了。

我谢天谢地,虽然更觉尴尬,但这样的夜晚,总算是宣告结束。

后来我多次想起来这孩子那声大喊,还有骤然明亮于夜深沉的眸子。

凡事,有开始,就有结局。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潜移默化。

新婚第三天,他依然要和我住在一起。我不问,他客气回答。

小皇帝成天看书。看得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书,倒是山海经一类故事杂书。

因为他喜欢画画,所以这里特别准备好纸笔颜色,但他懒懒扫过一眼,就继续聚精会神的看书。

直到卢太后前来探望,他才稍微有了一点笑容。卢太后拉着他的手,去帘幕后面絮絮叨叨的问话。小皇帝半跪着,头靠着母后膝盖,用鲜卑语回答,声音依然小。母子俩的亲密,突然让我有些伤感。若是母亲在,我何至于当这个倒霉的皇后?卢太后影子窈窕,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却始终沉默。

正在此时,一位老宦官神色张皇的到了殿口:“太后,太后,皇上。”

卢太后和皇帝应声而出,老宦官说:“方才…掖庭的先帝董美人…她死了…”

卢太后一怔,道:“死了?前儿大婚,她好端端的呢。”

老宦官似乎难以启齿,卢太后催问,我愣愣的环顾。皇帝眉毛突然一扬,依然沉默。

“前儿秦王酒醉,正好遇到董美人,就…就拉到便殿…今天早上,宫人们才发现她吞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