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居内室熏笼放了好几个,哄得有些热,屋内侍女仅穿秋衣。彭夫人也穿戴整齐,正拥被坐在床头。

她去年病得不轻,人看着都消瘦了些,脸色苍白,好在精神头不错,被侍女侍候着服了药,就翘首等待女儿女婿。

晏蓉看得又心疼又难受,握住母亲的手,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母亲这般忙碌!”

彭夫人说:“与你并不相干,你出门后阿娘好好的,就是天儿突然冷了,我慢了添衣,这才着了凉生病。”

晏珣也说:“正是如此,阿蓉勿要自责。”

爹娘都这么说,虽晏蓉确实觉得自己备嫁累着母亲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但此时却不好再提,只好点头,“那阿娘好生养病,快快好起来。”

彭夫人含笑应了,拍拍女儿的手,这才看向后面的霍珩。

霍珩上前拱手见礼。

他来不是省亲的,进晋阳本该立即和太原一方商议合军诸事,但时间即便再紧,也不差这前后院走一转的功夫,先来拜见并探望病中岳母,还是要的。

方才晏蓉心焦,他便站在后头,如今等母女稍叙过后,才上前见礼。

彭夫人不便下榻,忙让仆妇上前搀扶,她自然也见女儿气息好,对霍珩这个女婿更是满意,笑得合不拢嘴,苍白的脸上也染上红晕。

“你们且去前头忙碌,无需记挂我。”

略说两句话,彭夫人就催促男人们往前面去了,太原大战在即,她当然知道孰轻孰重。

霍珩预计最迟后天即率大军奔赴遂城的,要当面商议的事很多,他和晏珣也不废话,应了就要转身离去。

晏蓉留下照顾母亲,送他们出廊下,霍珩回身,低声对她说:“你母亲看着渐愈,你勿需太过忧心。”

“一路疾行,你怕也疲乏,今夜早些歇了,莫要等我。”他到底是惦记她舟车劳顿的,只是晏珣就在近旁,也不好说亲热话。

晏蓉整了整他猩红披上上的系带,轻声说:“夫君莫要记挂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诸如让他多休息的废话就一句不说了,现在他肯定闲不下来的。

霍珩捏了捏她的手,转身匆匆离去。

晏蓉目送二人背影消失在褚玉居大门口,伫立片刻,才折返内室。

彭夫人早让侍女准备洗漱用具,晏蓉确实风尘仆仆,干脆就在母亲屋里沐浴更了衣。

彭夫人心疼女儿,见她不肯回屋歇息,就招手,母女一同躺在宽阔的楠木围屏大床上。

她爱怜抚摸女儿头发,问:“赶路可累,你回来,你太婆母可有不高兴?”

一叠声的问候,包含着一颗慈母之心,晏蓉偎依在母亲身伴,只觉身心安宁,“我好得很,祖母也没说什么?”

她埋怨母亲,“你生病了也不告诉我,我不回来照顾你的如何能放心?”

“无事,我快好了。”

彭夫人又问:“阿蓉,那伯瑾待你可好?”这问题,信里问过多遍,但总是还要亲口说过才放心的。

晏蓉想起霍珩,唇角微微一翘,靠着母亲的肩,低声道:“很好很好的,阿娘莫要担忧。”

女人总是对这些很敏感的,女儿话中甜蜜之意,彭夫人听得真真,她欢喜:“那就好,那就好。”

“若此战告捷,你再替阿娘添上二个外孙,阿娘就无憾了。”

眼下这场大战对太原晏氏的重要性,就连彭夫人欣慰感慨也不能忽略,晏蓉握了握母亲的手,“会的,此战必定凯旋!”

她加重语气。

彭夫人服了药,晏蓉其实也累,母女二人并未说多久的话,就各自陷入昏睡,申媪小心上前,替两位主子掖了掖被角,而后安静侍立一侧。

冀州一行是午后到的,晏蓉一觉睡醒已暮色四合,男人们肯定无暇回来用饭,于是她和母亲便用了晡食。

晚膳吃过,消了食,到了一更,彭夫人便催促女儿回去歇息,晏蓉应了,伺候母亲服药躺下后便回去了。

她还住未出阁前的院子。这院子她年前出嫁搬空了不少,家里按照原先摆设重新布置过,帐幔低垂,床榻簇新,令仆妇每日洒扫,干净整洁,随时能入住。

天色昏暗,蒙了绢布的灯笼照不了太远,但晏蓉还能借着廊下一整排的绢灯看见院里花木泛了新绿,老梅树的花落了,正在抽新芽。

她进屋后洗了手脸,重新均了香膏,中午才沐浴过就不洗了,只亲自翻出霍珩的替换内衣,置于床头。

晏蓉下午睡过不困,于是就执一卷书简,一边看一边等着他。

霍珩一直没见人,直至三更的梆子都响起了,晏蓉无法,只好在乳母的再三催促下上床睡下。

东想西想,十分牵挂,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到了何时,她忽然感觉身边一具温热的身躯,忙睁开眼。

天还黑着,夜很寂静,只墙角的错银铜牛灯里的一只蜜烛在无声燃烧,为内室添上一些昏黄的光。

霍珩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侧身搂着她,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纤背,可惜她一动,他就醒了。

“我吵醒你了。”

晏蓉懊恼,忙轻声道:“天还黑着呢,你快睡。”

霍珩却没依言阖目,替她掖了掖被角,他道:“阿蓉,明日天明,我将率大军赴遂城。”

晏蓉一惊,“不是后天吗?怎地突然提前了?可是战况有变化?!”

她一急,些许朦胧睡意全去,十分紧张盯着夫君,霍珩忙安抚她,“无事,你莫担忧。”

他历来警觉,即是刚清醒眼神也十分清明,见妻子彻底精神,索性也不压低音量,道:“只是你父亲也欲赴遂城,合军诸事可路上商量无妨,于是就决定明日拔营。”

其实战况也不是没变化,傍晚,霍珩接到快马传报,晏庆已收拢了兵力,正率大军自西河军治所离石出发,奔往的安山城。

晏庆自七郡抽调了十三万兵力,加上原来布于安山孝义二城的十五万,足足二十八万大军。离石距离安山不过二百余里,很近,算算快马送军报的所耗时间,晏庆此刻必已抵达安山。

当然了,以上也不是霍珩提早拔营是全部原因,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晏珣也要前往遂城。

晏蓉惊呼一声,“什么?我阿爹也要去?!”

霍珩肯定点头,“没错。”

晏珣身体不佳,以往都是不上战场的,俱留在大本营统筹后勤工作。只这次不同,太原面临至关重要的一战,胜了,往后身畔再无人虎视眈眈;败了,父祖基业岌岌可危。

他是太原晏氏这代的当家人,即便不能上马杀敌,也必要赴前线鼓舞士气,与众将士同进同退。

他很坚定地表示自己必须去。

霍珩也是当家人,他很理解这种决心情感,也不劝,翁婿二人当即决定,明日拔营,合军的其余事务,路上再行商议。

晏蓉思绪一转也明白过来,她是晏氏的外嫁女儿,有机会也坚持回来与家人共进退,更何况阿爹。

“夫君,你多照应爹爹,莫让他操劳太过。”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话。

“这是我该做的,阿蓉你且放心。”

说罢这时,晏蓉又牵挂夫君,她搂着他,“我在晋阳等着你。”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万万小心!

霍珩大力回抱,“我会的。”

先前劳碌军务,他的思绪被战事几乎占满,如今分离在即,一种浓浓的不舍与眷恋才涌了出来。

他亲吻她,“阿蓉,长则数月,短则月余,我便会回来的。”

他的手在锦被下抚着她的娇躯,唇渐渐贴合在一起。紧紧相依,亲密的深吻,再加上诸多不舍,迅速挑起霍珩的强烈欲.望,他迫不及待想占有她。

晏蓉温顺迎合,她也舍不得他,非常渴望感受他的存在,回吻抚摸,动作比之前主动得多。霍珩亢奋极了,深吻了一阵,他急不可耐抬起上半身,十分粗暴一把扯了她的里衣兜儿,覆身就压上去的同时就进入了她,不带一丝停顿立即开始大开大合,索要得既凶且急。

晏蓉唇畔溢出一丝隐忍闷哼,这猛的一下子她有些受不了,下意识伸手推他,但触及他的胸膛却改推为抚。

他更是亢奋,挞伐迅猛如大海潮汐,无法阻挡,顷刻让她灭顶,她只能在剧烈起伏的浪尖中颠簸。

……

第54章 父亲出征

鏖战一场, 霍珩还欲再征, 被晏蓉阻止了, 令他赶紧睡下。

其实已到了后半夜, 略咪了咪,就该起了。

他精神抖擞, 虽有不舍, 但战意昂扬。

晏蓉觉腿根酸软,只是睡意全无, 毫不犹豫一同起了, 将那日伺候他披甲的步骤再重复了一遍, 而后自己匆匆整装, 随他一起到了太守府正门。

沉沉夜色中,太守府正门外戴甲军士分列两侧, 一列冀州军,一列太原军,明火执仗,熊熊火光下膘肥体壮的战马毛色油亮,咴咴嘶鸣。

晏珣一身赤色轻甲, 儒雅俊美有余, 亦添了几分平素没有的英武, 只是在孔武有力的军士映衬下, 难免白皙单薄了些。

病中的彭夫人竟也来了, 她脸色还是苍白, 在这寒意深重的黎明前裹上厚厚的斗篷, 亲自前来为她的夫君送行。

晏蓉心中一紧,“阿爹,阿娘。”

对于要坚持上前线的父亲,晏蓉虽难免担忧牵挂,但却很理解她,到了眼下一步她不再废话,只仰面对他说:“女儿必会照顾好阿娘,阿爹勿要牵挂。”

“好,好!”

晏珣吐出胸口一口浊气,“有你照顾,阿爹放心得很。”

再来霍珩,该说的话,夫妻间这几日都说过来,她说了几句祝语,他俱一一应了。

军士前来乌云盖雪宝驹,霍珩借着身躯遮掩,捏了捏她的手,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翻身上马,道:“阿蓉回去吧,莫要记挂。”

晏珣的宿卫尉高朗也牵来一匹黄骠马,请主公上马。

高朗是晏珣的亲卫首领,当年晏祖父亲自为儿子挑选的,忠心耿耿。

彭夫人道:“高校尉,郡公就托与你手了。”

她首次不顾矜持,紧紧握着夫君的手,虽勉力维持神色平静,但依旧难以掩饰心中牵挂不安。

少年夫妻,鹣鲽情深。

高朗单膝下跪,肃然道:“标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然会全力护主公安稳。”

晏珣拍了拍妻子的手,松开,也翻身上了黄骠马。

晏蓉搀扶着母亲,二人并肩而立,目送霍珩晏珣领着二色将士渐行渐远,消失在太守府门前大街的尽头。

母女伫立片刻,直至一股带春寒的杨柳风袭入广亮大门的檐下,二人方惊觉回神,晏蓉急忙道:“阿娘,夜寒天黑,我们回去吧。”

“是的,姑母您还是先回屋吧。”

彭澈也来送行,方才彭夫人离情难舍,他没怎么说话,如今也赶紧过来相劝。

彭夫人勉强笑笑,点点头。

彭澈也上前,和晏蓉一左一右,搀扶她回了储玉居。

到了内室前,他不便入内,就等在外间,等彭夫人安置好躺下,他隔着分隔内外室的十二扇牡丹花开大折屏,仔细询问几句,得到肯定回复,这才退了出去。

晏蓉用铜箸挑了挑手炉里的炭火,阖上,递到母亲手中。半倚在床头的围屏上的彭夫人接过,“你表兄也快婚配了,阿娘看袁主薄家小娘子很不错,也不知你表兄欢喜不欢喜。”

彭澈年龄早到了,若非家逢巨变,恐怕膝下有子也不出奇,晏蓉“唔”了一声,也没在意,只命仆妇端热汤来,好让母亲喝下暖暖身子。

彭夫人始终是惦记着夫君,心不在焉提了侄子一句,话题又回到晏珣身上,喃喃道:“也不知你阿爹和女婿出了城没有,天儿寒,你阿爹冷是不冷?”

“阿爹穿得厚,不怕的。”

晏蓉一直都知道父母恩爱情深的,唯恐母亲忧心太过,安慰道:“每日皆有快马传递军报,战况我们可知,阿娘且放宽心。”

劝了两句,她伺候母亲喝了热汤躺下,本人却再也无心睡回笼觉,随手捏一卷书简,眼睛却隔着那糊了雪色绢纱的墙壁,虚望向南城门方向。

太原军的晋阳大营,正在设在南城门外二十里,冀州军临时驻扎地,也在隔壁。

*

再说霍珩与晏珣,二人出了南城门,随即领着十数万大军,奔赴两军对垒的遂城。

太原军总兵力十五万,晏珣父子留下五万分驻于上党、晋阳等必要之地,共率十万精兵出征。加上霍珩麾下二十万大军,盟军兵力三十万。

这个数目,只略少于晏庆麾下的总兵力。

冀州军骁勇,太原军也善战,晏庆丝毫不敢怠慢。

他麾下约三十五六万兵将,可并州七郡情况复杂,既临匈奴,又需提防羌氐,必要的驻防比盟军多出不少。

年后,他尽可能地调配调动兵将,陆陆续续召集了共二十八.九万大军,如今尽数压往太原西境。

双方兵力大约持平。

太行山西麓,有一片得天独厚的谷地。它西接吕梁,北起石领关,汾水贯穿中部,灌溉得利,土地肥沃。

太原郡,占据了这块谷地的大半,难怪晏庆多年垂涎。

谷地三面崇山峻岭,北高西低呈簸箕形,易守难攻。幸好它的西南角尚属西河郡范围,晏庆轻易集结大军,陈兵边境,剑指太原上党。

他打算先拿下太原,然后是上党,同时击溃冀州军,若顺利,可乘胜绕过太行,直取冀州。

太原西河接壤处集结了六十万大军,北地最大最引人瞩目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双方一边完善工事,一边短暂小范围交战,彼此试探一番。半月后,春雪彻底消融,土地夯实起来,不再人马一踏尽是泥泞,开战以来第一次大规模交战终于出现。

两军正面对垒,甲胄分明,旌旗招展,数十万大军分两边铺陈开来,黑压压仿佛漫无边际。

西河阵前,晏庆冷道:“晏氏祖业,今日居然落于他人之手!你父子二人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不等晏辞回应,他随即手一指,恨道:“霍珩小儿,汝卑鄙小人也!安敢使人暗害我儿!”

那文先生和舞姬依旧没能找到,他一腔怒意发酵,酝酿成冲天恨意,恨不得当场取对方性命,吃肉寝皮。

“霍珩小儿,今日便给老夫纳命来!!”

对面阵前最中央的正是霍珩,他左边是晏辞和太原诸将,右边是霍望等冀州诸将,听得对面兵士们大声传话,言语极尽轻蔑,他也不怒,只冷冷挑了挑唇角。

霍望打马而出,怒吼:“晏庆老贼,安敢冒犯某主公!汝井陉设伏!汝谋害同族兄弟!汝真真卑鄙小人,老匹夫也!”

他声音浑厚,声若洪钟,竟不用兵士传声,怒吼声就直接传遍双方阵前。

晏庆面沉如水,他身边一大将卢吉大怒,打马而出,长柄大刀指向霍望,怒啸:“小儿麾下之将,可敢一战?!”

霍望轻蔑一笑,直接打马而出。

他面相粗豪,话语狂妄,实际胆大心细,勇悍过人,乃霍珩麾下数一数二的强将,与卢吉战了二三十个回合,占据上风,后找到破绽,利索将其斩于马下。

卢吉也是晏庆麾下猛将,方才惊险时,西河阵中惊呼,有二将张元冯西以抢了出来,要来援救。

援救赶不上,卢吉血溅三尺,二将大怒,当即横刀杀了过来。

张元冯西也是猛将,又乘霍望斩杀卢吉时抢先进攻,占据先机,霍望一时落入下风,好在他武艺过人,堪堪抵挡住。

“好个不要脸的老匹夫,居然以二抵一!”

霍珩阵前,霍洪赵武二将大怒,立即打马冲出。

可惜霍望卢吉缠斗间,已偏向了晏庆一方阵前,霍洪二人距离远,一时未能赶至。

那张元是个狡诈的,一心斩杀霍望,眼见霍洪二人越来越近,他眼珠一转,竟一边和冯西左右夹攻,借机贴近些,一边抽出怀中暗藏短剑,狠狠往霍望腋下刺去。

“小心!”

以二打一,已让人不耻,谁也没想到张元怀中还暗藏了一柄剑,卑鄙偷袭,偏霍望正扬刀格挡,收势不及。霍洪等人惊呼,他知道不好,却一时无法完全避开,只能尽力往后一缩。

银色短剑映着日光,明晃晃刺着人眼,早在张元探手入怀时,霍珩已发现不对,“卑鄙小人!”

他立即抄起一张大弓,搭上箭,扯满弓,手一松,一气呵成快如闪电,箭矢如流星疾风,瞬息直奔张元咽喉,那一小块没有甲胄保护的柔软皮肉。

张元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咽喉一凉,那箭矢射程竟超过一百五十步,直接扎入他的咽喉,尚有余力,直接洞穿,“噗”一声扎到荒草萋萋的地面上。

他圆瞪双目,不敢置信,手里的短剑“哐当”落地,捂住咽喉,身躯直直挺了半晌,轰然倒地。

霍珩臂力箭术之强,当世罕见,冯西心神大震,动作一滞,被霍望抓住机会,一刀毙命。

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两阵死寂片刻,随即,盟军一方欢呼声喝彩声骤起。

相对于盟军的士气高涨,阵前竟连续折了三员大将的西河就压抑多了,晏庆脸色黑了红,红了黑,最后抽出佩剑,怒喝:“诸将听令,全力进攻!”

“诛尽冀州太原二军,为我三位将军复仇!”

霍珩神色一敛,同时举起佩剑,“众将士听令,全力进攻!”

牛皮大鼓“咚咚咚”仿佛敲在人的心上,两军踏着鼓点,各自掩杀过去。盟军士气高涨,更加勇悍,战阵也布置得宜,一旦占据上风,乘机痛击。

阵前折将,还连续三人,对士气打击不小。厮杀了一个多时辰,西河郡颓势渐显,军心开始浮乱。

晏庆眼见不好,立即启用第二方略,鸣金,令旗挥舞,命大军按原定计划撤退。

霍珩传令击鼓,趁机掩杀一段。

他每逢对阵,必身先士卒,此刻战甲染血,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也溅有斑斑点点的殷红,冲杀一段,他勒住战马眺望片刻,下令:“鸣金收兵!”

如今仍属于试探阶段,彼此都未全力以赴,西河军主力仍在,看着差不多了就行了,时机未到,他不急。

“姐夫!”

晏辞打马过来,战甲长刀亦沾满大片血迹,他征战在外,早没了在父母胞姐跟前的跳脱,一张少年面孔肃然,杀气腾腾。

他十分崇拜自己的姐夫,一收兵就往这边靠拢。

霍珩仔细打量他一眼,见小舅子身上血迹虽多,但都不是本人,颔首嘉许:“阿辞甚勇,有乃祖父之风。”

共事一段时间,他发现小舅子于军事上确有天赋,可堪造就。晏氏后继有人,他作为晏蓉夫君,一时欣慰感同身受,他也很乐意教导对方。

得了偶像赞同,晏辞大喜,他压了压上翘的唇角,镇定拱手:“我定不负父祖和姐夫所望!”

首战告捷,此一战,西河减员至少二万,锐气大挫,狼狈退回安山孝义两城。

霍珩随即折返遂城,晏珣得了战胜消息,大喜。

他身体不佳上不得战场,即是人在前线,也只留在遂城镇守后方。勉励诸将一番,他又嘱咐递往晋阳的军报尽快发出去,捋须笑着对女婿儿子道:“阿辞母亲和阿姐多有牵挂,应尽快让她们安心。”

霍珩晏辞自然十分赞同的。

霍珩先和晏珣简单说了几句,详情留给晏辞细述,他则匆匆返回住处。

他这般匆忙,是为了给妻子写信的,进了门连战甲都未曾卸下,先提笔写了一封家信,命信使连同军报一起发回晋阳。

昨天刚写了一封,今天迫不及待又写。

分离半月,忙时还好,夜间独枕而眠时,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她。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一年前的自己,恐怕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