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正是七夕乞巧节。

第64章 风标修洁

老太爷的寿辰刚过去两天,府里就出了点事。

先是殷氏发现府中这几日的账册不对劲,平白无故地少了好几千两银子。

再是二老爷苏扬强占了上司户部侍郎的妾室,还在外头替那名妾室置办了宅子,养了好几个月了。如今被户部侍郎发现了,户部侍郎大怒,要以逃妾的身份将那名妾室打杀了。

可是那妾室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苏扬子嗣单薄,唯一的一个儿子苏祰又是不成器的,自然十分看重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只盼是个儿子。

苏扬便向户部侍郎求情,绕了那妾室一命,户部侍郎不肯同意,这件事就闹到了老太爷这里。

与此同时,殷氏又查出账册是被二房的人动了手脚。原来自从殷氏扣了二房两个月的月例后,二房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拮据,郭氏便想了个主意,在账册上作假,偷偷拿了库房的银子。本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却不想殷氏看账看得如此细心,不出几日就发现了端倪。

如今事情被捅出来,郭氏非但不反省自己的作为,反而先责备起苏扬养外室来了。

两人在上房争吵,老太爷生生被气得再次中风了。一时间上房里乱成了一团,殷氏赶忙着人请郝大夫,苏老太太敲着龙头拐杖直骂二老爷和二夫人,却不解气,举起拐杖狠狠地打在了苏扬身上,道:“混账东西,老太爷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老太爷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苏家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儿子!”

二老爷自知有错,跪在老太太身前一声不响。

“还有你。”老太太指着郭氏道,“苏家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喝的,竟然让你偷到自家身上来了?你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不好好教养他们,成日心术不正,我苏家怎么会招惹来你这样的媳妇?”

老太太这回是气得狠了,以前顾于情面没说出的话,今日都骂了出来。

郭氏脸色惨白,不服气地嘴硬道:“蓉姐儿和芸姐儿都要出嫁了,二房的开销大,老爷每月的月俸本就不多,大嫂却又克扣二房的月例,儿媳也是没办法…”

老太太怒道:“你给我闭嘴。”

不一会儿郝大夫来了,老太太嫌他们两人在这里碍眼,便让他们去祠堂跪着。

殷氏给老太太顺气,忧虑道:“娘,您消消气。爹气倒了,您若是再有什么事怎么办?”

老太太缓和了半天,仍是没有缓和过来,一想起二房就生气,“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这头,郝大夫给老太爷诊了脉,又看了看脸色,过了许久,才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老将军这次中风比上次严重得多,怕是不好医治,恐有性命之忧。我不敢妄下定论,一切等老将军醒来之后再看吧。”

老太太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扶着殷氏的手一软,两眼一闭就厥了。

殷氏慌道:“娘!”

大老爷苏振远在关外,二位老人又纷纷病倒了,二房捅出来的篓子尚未解决,那边户部尚书还等着讨一个说法。殷氏一个人忙得团团转,恨不得一人掰成几个人使,不过一天下来,整个人就好似憔悴了一圈。

*

苏禧听说了上房的事,从族学回来顾不得换衣服便赶去了秋堂居,进了屋里,见殷氏疲惫地半躺在妆花迎枕上,额头上覆着巾子,脸色很是苍白。她心里一惊,慌慌忙忙地上前道:“娘,您怎么了?”

殷氏缓缓从榻上坐起,安抚她道:“娘没什么事,只是太累了,躺下歇一会。”

苏禧道:“祖父和祖母怎么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听了个大概,不知道具体事情。

殷氏便将今天的事详细跟她说了。

苏禧听罢,沉默了许久。上辈子没有苏凌芸这一遭,殷氏就没扣过二房月例,郭氏也没有擅自改库房的账册。更何况她记得上辈子祖父只中过一次风,就是她十岁那次,后来祖父的身子骨渐渐好了,一直没什么大问题,便是自己死的时候,他仍活得好好的。所以她完全没料到祖父会再次中风,而且听起来比上回还严重。

在苏禧心中,老太爷是一位很好的祖父。他对三个儿子威严肃穆、不苟言笑,但是对孙儿孙女们却很和蔼可亲,尤其是对自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溺爱了。

旁人家的祖父都喜欢孙儿,兴许是苏家的姑娘太少,苏老太爷就只喜欢孙女。小时候苏禧被二房和三房的几位哥哥欺负了,老太爷就把她护在身后,拿着棍子,替她教训苏祰和苏祤那几个调皮的男娃娃。

如今听说老太爷接连中了两次风,苏禧既是担心又是不安,“祖父醒来了吗?娘,我想去看看祖父。”

殷氏道:“眼下你三婶母正在跟前伺候,郝大夫也在为老太爷施针,若是老太爷醒了会差人来告诉咱们的。你就别去跟前添乱了,明日一早我再带着你过去。”

苏禧虽然担忧,但是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苏禧和殷氏去了上房。

老太爷虽然醒了,但是神智却不大清醒,也不会说话,三夫人郁氏给他喂药,他也吃不进去。最后是郝大夫命人拿来了一个竹管,才勉强喂老太爷喝下了药的。

老太太在一旁哭道:“这是造了什么孽…”

苏禧站在床头看着不能动弹的老太爷,鼻子一酸,泪珠子就吧嗒吧嗒流了下来。她跪在床榻上,握着老太爷的手叫了好几声“祖父”,老太爷却没什么反应。

过了许久,老太爷才艰难地抬了抬右手,举到她面前,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苏禧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凶了。

苏禧一直以为老太爷身子还硬朗,便是上次老太爷中风,她也没这么担心过,因为知道老太爷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这一回,她却不确定了,连郝大夫都说不准,加之老太爷又是这样一副模样,着着实实把她吓坏了。她趴在床头哭了许久,最后哭得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殷氏担心她把眼睛哭坏了,这才让苏礼把她抱回了花露天香。

过了几日,老太爷的情况依旧不见好转。

那头户部侍郎听说了老太爷的事,念在老太爷的面子上,就不再计较逃妾一事了。

只不过这么一来,二老爷苏扬挂在户部的闲职大半是保不住了。

可眼下这情况,谁又有功夫管二房的事?老太太恨不得从来没养过这个孽种,也好过被他活活气死。

这几日二老爷一直想见老太爷一面,却都被老太太拦了下来,只怕老太爷一见到他非但不好,反而会加重了病情。老太太罚他和郭氏跪祠堂,跪了整整三天,一滴水都不许他们喝,三天以后郭氏扛不住昏了过去,老太太却不许任何人看她。

便是老太太不说,大房也三房也没人愿意往二房跟前凑。

*

老太爷好几天不能进食,苏禧在一旁看着都急坏了。

郝大夫也是束手无策,试了好几种法子,都喂不进老太爷的肚子里。短短几天,昔日那位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的老人就瘦了整整一圈儿,跟以前判若两人了。

苏禧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太爷病下去,她听说东大街回春堂的大夫医术高明,这日跟殷氏说了一声,便亲自去回春堂请大夫了。

到了回春堂门口,苏禧扶着听雁的手匆匆忙忙下了马车,往医馆里走去。

大抵是太过着急,正好一人从里面走出,苏禧措手不及,差点儿就撞了上去,赶忙后退了两步。

“九姑娘?”对方诧异道。

苏禧抬眸,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吕江淮。她叫了声“吕大哥”,没有多寒暄,只说自己还有事,便焦急地走进了医馆里。

苏禧问抓药的小童子:“请问常大夫在馆里吗?”

小童子道:“师父外出看诊去了,过几日才能回来。”

苏禧深受打击,又问常大夫去了哪里看诊,小童子道:“师父看诊没有固定的地方,走到哪里便是哪里。”

苏禧无功而返,只得暂时先回将军府。走出医馆门口时,见吕江淮仍在门外,这才想起来问道:“吕大哥怎么也到医馆来了?”

吕江淮道:“练武时受了点伤,便来这里包点药。”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完,见苏禧小脸苍白,面容疲惫,又想起她刚才慌慌张张的模样,“九姑娘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么急着找大夫?”

苏禧耷拉着脑袋,往常那双明亮璀璨的大眼睛里没了光彩,瞧着无精打采的。她没有隐瞒,却也没有完全说出真相,“家里祖父病了,我听说回春堂的常大夫医术好,便想请常大夫替祖父诊病。没想到却来得不是时候,常大夫外出看诊了。”

吕江淮听罢,惊了一惊,“前几日苏老太爷过生辰,瞧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苏禧不语,眼眶红了红,却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哭,低着头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她道:“吕大哥,我先回去了。”

“九姑娘,请等等。”吕江淮见不得她哭,赶忙叫住了她,道:“我知道宝芝堂的大夫妙手回春,悬壶济世,虽然不知苏老将军的病情如何,但想必是没问题的。九姑娘不妨找宝芝堂的大夫一试。”

苏禧道:“可宝芝堂不是几年前便退隐杏林了吗?”

吕江淮道:“话虽如此,但只要有人能找到这地方,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禧停顿片刻,为难道:“我不知道宝芝堂在什么地方…”

吕江淮看着她,“吕某恰好知道一些线索,若是九姑娘不反对,吕某愿意帮九姑娘一起寻找。”

苏禧沉吟,咬了咬下唇,不知该不该答应吕江淮的好意。一方面她想让祖父早日恢复康健,一方面又不想麻烦外人,可若是不求助吕江淮,凭她自己的能力,未必能找到宝芝堂…

吕江淮看出她的为难,道:“九姑娘请放心,此事只有你我知道,吕某守口如瓶,不会乱说出去的。”

苏禧犹豫良久,终于点头答应了,“那就有劳吕大哥了。”

吕江淮笑了笑,“九姑娘客气了。”

苏禧坐上了马车,吕江淮骑马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出了城门。

吕江淮说宝芝堂大约在青水山以北,距离京城不是很远,半日就能到了,运气好的话今天就能找到。马车顺利地驶出了护城河,苏禧坐在马车里,捏着手心,一心想着老太爷的病情,只盼望今日能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宝芝堂,治好祖父的病。

马车走了一刻钟,吕江淮见迎面走来了一对人马,约有十几人左右。对方穿着体面,英姿焕发,一看便都是习武之人。尤其最前面的那位,风标修洁,丰神昳貌,远远瞧着便不像是普通人。

吕江淮让马车行驶到一旁,给对方让路。

等对方行驶到跟前,吕江淮才看清来人正是晋王世子卫沨。

吕江淮朝他抱拳,行了行礼。

卫沨策马而过,侧目看了他一眼,双眸平静,波澜不惊,只略略一颔首,便骑马走远了。

吕江淮夹了夹马腹,对车夫道:“继续走吧。”

车夫重新扬起鞭子。

这头,卫沨走出了一段距离后,脑海里忽然掠过方才看到的那辆翠盖朱缨的马车,眉心蹙了一蹙,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他便猛地勒紧了缰绳——停了下来。

其余的人见状,也纷纷勒紧缰绳,“世子爷,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停下了?”

卫沨没有解释,立即调转了马头,朝着后方的那辆马车追去。

留下十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世子爷是怎么了,刚才还急着回京城呢,眼下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路,怎么却往回赶了?

卫沨微微皱眉,快马加鞭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马车。

他拦住了吕江淮的去路,视线落在吕江淮身后的马车上,声音冷冷清清道:“停下。”

第65章 举手之劳

吕江淮赶忙喊了一声“吁”,勒紧缰绳,不解地看着卫沨,“卫世子有何贵干?”

卫沨收回看向马车的视线,面无表情地问:“不知吕公子是去何处?”

吕江淮并未多想,抱拳道:“听说青水山以北能找到宝芝堂的人,吕某想去碰碰运气。”

卫沨蹙了蹙眉,看着后头的马车道:“谁要看大夫?”

这话问得太直接,吕江淮至今都没弄明白卫沨为何忽然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方才明明见他走远了,为何又忽然绕了回来?可他这么问了,吕江淮便不好不答,委婉道:“府上的老人病了,眼下急需诊治,吕某听说宝芝堂的大夫能妙手回春,便想上门求诊。”

卫沨面色不改道:“宝芝堂三年前已经退隐杏林,如今已经不再为人看诊了。”

吕江淮说了一声是,“但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说服他们呢?”

卫沨默声不语。

吕江淮客气道:“卫世子若是无事,可否给吕某让一条路?吕某有些赶时间。”

卫沨手持缰绳,走在前面语无微澜道:“我知道宝芝堂在什么地方,吕公子想找他们,不如让我带路。”

吕江淮大喜,“卫世子知道?若能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卫沨表情没有起伏,依旧冷冷淡淡的,瞧着不大高兴,仿佛努力压抑着什么。他一个字一个字道:“举手之劳。”

马车再度行驶了起来。

马车内,早在卫沨开口叫“停车”的时候,苏禧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心里一震,然后她才想起来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正是卫沨在信中说好回京的日子。

苏禧没料到他们竟然会在城外相遇,而且听卫沨的语气,他似乎猜出来了马车里的人是自己?他是怎么知道的?

转念又一想,自己出门多半时候都是乘坐的这辆马车,他能认出来也不稀奇。苏禧对于卫沨说知道宝芝堂在什么地方的惊喜,比卫沨突然回来了还要更多一些,她坐立不安,一心想找到宝芝堂的人治好老太爷的病,倘若卫沨真能找到宝芝堂,那他不告而别的这件事,她就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这头,吕江淮沉吟良久,想着即便现在不说,等到了地方之后也是瞒不住的,便对卫沨坦白道:“不瞒卫世子,吕某今日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苏老将军寻觅良医的。苏老将军是家父的恩师,对家父恩重如山。如今苏老将军病了,在下自然不能袖手旁边,这才冒昧带着苏九姑娘前往城外寻找宝芝堂的,还望卫世子谅解,为着苏九姑娘的名声着想,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卫沨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紧,面容冷淡,不带情绪道:“卫某不是那等闲言碎语之人。”

吕江淮笑了笑,道:“卫世子别介意,我并无别的意思。”

走了两刻钟后,一行人绕过了青水山,走过一条偏僻的山间小路,视野很快开阔了起来,前面便是一座不大的城镇。卫沨在前方带路,走上了城镇后面的路,又走了一刻钟,便见面前出现了几座茅屋,临水而建,看起来很是简陋。

草屋前有一个穿粗布短褐的药童正在晒草药,晒完药后,扭头瞧见有人来了,看样子似乎是认识卫沨,等他们走到跟前,客客气气朝卫沨行了行礼,“卫公子。”

卫沨翻身下马道:“不知温大夫可在家中?”

药童颔首道:“师父在屋里编写医书呢。”说着看了看吕江淮和后面的马车,“这些人是卫公子的朋友吗?”

卫沨颔首。

药童做了个“请”的动作,“几位随我进来吧。”

*

三十年前温大夫一人开办了宝芝堂,三十年后因为看遍了人生百态、世间疾苦,温大夫便想将自己的医术流传下去,传授给更多的人,为了更多的百姓治病,选择了归隐田园,一心一意地在家中编写医书。如今世面上颇有医学价值的《资生经》便是出自温大夫之手。

苏禧跟在卫沨和吕江淮身后走进茅屋,进门时因着门槛太高,不慎绊了一下,吕江淮立即道:“苏姑娘小心。”

苏禧扶着听雁的手很快站稳了,朝吕江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什么事。一转头对上卫沨凉凉的目光,她的笑容僵了一下,明明和吕江淮之间清清白白,不知为何竟有种莫名的心虚。

好在药童的声音替她解了围,“师父,卫公子和他的朋友来拜访您了。”

帘子里传出一道平稳和蔼的声音:“快请进来。”

进了屋后,苏禧看向黑漆桌案后面鹤发童颜的老人,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她听卫沨说温大夫已经年过古稀了,眼下见温大夫精神矍铄,说是四十岁都没有人怀疑。

苏禧忙上前一步道:“温大夫,求您救救我的祖父。”

温大夫搁下笔,先请他们落了座,这才和气地问:“不知姑娘的祖父患了什么病?”

苏禧便将苏老太爷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说起老太爷躺在床上不能吃喝、也不能动弹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忍不住带上了哭腔。因着身旁吕江淮和卫沨都在场,她不好真哭出来,停了一下,低头用手指揉了揉眼睛,缓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府上的郝大夫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每日针灸替祖父减缓病情,可是大夫说,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再不想办法医治,时间长了兴许连祖父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温大夫听她说完,感慨道:“苏将军为大燕立下了无数战功,解救无数黎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是大燕的英雄人物。便是苏姑娘今日不来,老夫晓得苏将军的病情后,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禧破涕为笑,万分感激道:“多谢温大夫。”

温大夫让药童收拾了他的药箱,他让苏禧几人在这里稍等片刻,自己又进屋挑选了几种治疗中风的药物。

苏禧坐在毯子上,左手边是卫沨,右手边是吕江淮,她一直低着头,谁也不看。直到温大夫从内室走出来,她才站起来道:“京城距离此地有些远,不知温大夫怎么去?您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坐一辆马车。”

温大夫谢过了她的好意,道:“苏姑娘不必为老夫操心,屋子后面有一辆马车,我坐那个去就行。”说罢看了看卫沨和吕江淮二人,一副不太好开口的样子,“只不过我那药童不会赶马,不知能否…”

吕江淮立即会意,忙道:“温大夫不必担心,我替您赶马,保准一路平平稳稳。”

温大夫笑了笑,“有劳吕公子了。”

苏禧也道:“辛苦吕大哥了。”

吕江淮看着她,道:“能帮上九姑娘的忙,是吕某的荣幸。”

苏禧怔了一怔,第一次从吕江淮口中听到这般直白的话,好像察觉了一点什么,她刚要细想,那头小药童已经牵来了马车。温大夫坐上马车后,吕江淮弃了马坐在马车跟前,见苏禧也坐上将军府的马车后,吕江淮对着前方的卫沨道:“卫世子,咱们可以回去了。”

卫沨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听见吕江淮的话后,只道:“吕公子在前面开路,我走后面。”

吕江淮听了之后,只当卫沨想在后面断后,没有多想,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就此回程了,马车驶出了这座小城镇,渐渐走上了官道,路上都没什么人了。苏禧坐在马车里,因如愿以偿地请到了温大夫,心情比来时轻松了许多,更是放松了警惕。所以当马车震荡了一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道路不平稳的缘故,直到卫沨掀起绣金暗纹布帘,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她才吃惊地睁了睁眼睛。

听雁也在马车里,即便从苏禧口中知道他们的事,这会儿也免不了错愕,“卫、卫世子…”

卫沨看了她一眼,道:“我与你家姑娘有话说,你先到外面去。”

听雁看向苏禧,求助道:“姑娘…”

苏禧从惊讶中冷静了下来,虽然埋怨卫沨不顾场合,但还是对听雁道:“…听雁姐姐,你先出去吧。”

听雁只好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苏禧这才看向卫沨,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有些不满意:“吕大哥和温大夫都在外面,你怎么能…”

卫沨俯身压向苏禧,一只手撑着车壁,修长伟岸的身躯整个儿罩在她的上方,察觉她想乱动,就用膝盖抵在了她腿边的榻上,拦住她的去路。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哑哑的问:“幼幼,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为何会与吕江淮在一起了?”

第66章 铺天盖地

马车宽敞,但是苏禧却被卫沨逼到了小小的角落,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清清淡淡的檀香,一抬头便对上了他幽深不悦的眼睛,脸色沉沉的,压抑了一路,这会儿终于爆发了一般。

好些日子不见,苏禧反倒不习惯跟他这么亲近了,小屁股试图往旁边挪一挪。可是才刚动一动,就被卫沨发现了意图,他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几乎脸贴着脸,继续问道:“嗯?为什么?”

卫沨的声音好听,低缓悦耳,带着磁性,就像潺潺流水冲击玉石,听得人耳朵一酥。

苏禧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解释道:“吕大哥知道我的祖父病了,就说要帮我找大夫,所以我才跟他一起出城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都没有,那吕江淮对她倒是殷勤的很。

卫沨是不信她的话,小丫头解释得挺好,可是却不能让他满意。他捏着她的下巴,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她粉粉嫩嫩的唇瓣,道:“我想的是哪样,幼幼?”

苏禧被卫沨摸得痒痒的,扭头躲了躲,嘟着嘴道:“我怎么知道你想的什么。你连走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哪里管得了你?”

卫沨略略弯了弯唇,促狭道:“原来我的幼幼已经想管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