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眉性格大方,外向活泼,自然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三个小家伙一道去了铜雀台后面的梅树地。姜嬷嬷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后娘娘不放心,又多安排了几个嬷嬷和宫女跟上去,看着他们的安全。刘皇后笑着道:“徳音这丫头,早先与她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再叫柏哥儿叫哥哥,免得乱了辈分。偏偏这丫头不听我的,改了许多次都改不过来,真是叫人头疼。”

苏禧嫁给卫沨之后,卫沨是卫德音的堂兄,苏禧是苏柏羽的姑姑。按照辈分,苏柏羽应该跟着叫卫德音一声“小姑子”才是。

话对对着殷氏说的。

殷氏宽慰道:“公主玉雪聪明,如今只是年纪小,日后长大了,自然便会改过来了,娘娘别担心。”

刘皇后轻轻点头,旋即想起什么,看着殷氏道:“徳音倒是与柏哥儿颇为投缘。”

殷氏含笑,道了一声是,却没多说。

*

宫宴开始后,苏禧与皇后娘娘同坐一桌,周围还坐着几位诰命夫人,其中一位便是当初与卫沨一起去苏府提亲的康乐夫人。苏禧左手边是傅仪,对面是豫王妃与董侧妃。

晋王妃袁氏去了庵子静养,今日不能出面。董氏虽是侧妃,但德行却是不错,且父亲曾经是朝中的一名五品官员,身家清白,代替袁氏坐在这个位置倒也合适。

苏禧与傅仪的交情不深,便是出嫁之前,也是普普通通的关系。她落座之后,落落大方地对傅仪道了一声“仪姐姐”,两人打过招呼后,便没什么话题了。

苏禧身边是一位年纪稍长的侯夫人,颇为健谈,倒是与苏禧有许多话说。

毕竟是露天场地,加之天气又冷,苏禧拿娟帕掩唇,打了个喷嚏。

侯夫人关怀道:“可是感染了风寒?卫夫人身子这般单薄,可要多穿些衣裳。”

苏禧颔首道谢。她到铜雀楼时便把披风还给卫沨了,这儿这么多夫人,她若再穿着他的衣裳,就显得太特立独行了。正想着,左手边的傅仪递给她一个手炉,道:“禧妹妹若是觉得冷,就先拿这个暖暖手吧。”

苏禧看向她,客气地摆手道:“还是仪姐姐拿着吧,我也不是太冷。”

她手炉里的炭烧没了,没有东西暖手,双手冰凉。不过她也没有接受傅仪的东西。

傅仪惯会做面子功夫,让旁人称赞她端方温娴,尤其此时皇后娘娘就在一旁。可苏禧偏不想受了她的人情,微微浅笑,“仪姐姐穿得比我还少,我若是拿了你的手炉,你岂不是要冻着了。”

傅仪道:“我身子好,没关系的。还是禧妹妹拿着吧。”

苏禧坚持,“多谢仪姐姐,我真的不太冷。”

傅仪推让了三四回,苏禧始终没接。

傅仪又道:“禧妹妹不必与我客气…“

话未说完,便见她身子便摇了一摇,没等苏禧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便往一旁栽去。傅仪的丫鬟忙上前扶住她,“夫人!”

苏禧眨了眨眼,看着昏过去的傅仪。

傅仪双眼紧闭,脸色不大好。

皇后娘娘见状也是一惊,赶紧安排两个宫女扶着傅仪去最近的一座宫殿,又请了宫里的御医给她查看。好好的一顿饭,忽然就不安生了。皇后娘娘问道:“怎么回事,方才渊哥儿媳妇不是还好好的?”

苏禧看向傅仪离去的方向,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傅仪刚才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只幸亏自己刚才没有接那个手炉,傅仪给她递手炉时,她只摇头拒绝,并未伸手碰触她。否则傅仪晕倒了,她也摘不清楚。

不一会,御医给傅仪诊断出了结果,笑容可掬地对刘皇后道:“回皇后娘娘,是桩喜事。豫王世子夫人脉象滑动,是有喜了。”

第104章 玉蝶梅树

傅仪与豫王世子卫渊成亲才三个多月,比苏禧和卫沨还晚一些。

傅仪的肚子倒是争气的,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那边刘皇后听了太医的话,一改方才的担忧之色,笑着道:“这可真是喜事,命人去通知渊哥儿了吗?”

豫王妃坐在对面,应答道:“已经告诉渊哥儿了,渊哥儿正在后头陪着她呢。”

卫渊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这次毕竟是嫡子,不能马虎,是以很是看重。听太医说,傅仪的身子才一个多月,眼下胎儿还有些虚,回去需得好好将养才是。

豫王妃一边听着,一边让丫鬟记下太医的话。

不一会儿,卫渊陪着傅仪从后殿回来了。傅仪面色有些发白,但却盈着笑意,带着一丝喜悦与赧然,像冬日里一朵迎风绽放的洒金梅。她走到刘皇后与豫王妃跟前行了一礼,道:“让娘娘和母亲担忧了,我…”说着垂下了头,端方秀雅,略带羞涩。

刘皇后看了她和卫渊一眼,会心一笑,道:“快坐下吧,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今日这庆功宴是喜上加喜呀。”

惹得刘皇后颇为高兴。皇后娘娘将傅仪叫到跟前,询问了她一些事宜,又送了她一些名贵的补品,让她补身子。场面和乐融融,大伙儿都在关注傅仪的肚子,唯有苏禧有点心不在焉的。

一来是想着傅仪适才的举动,二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分明自己成亲比傅仪还早,可是却叫傅仪给捷足先登了。她以前不怎么愿意生孩子,觉得生孩子又疼又受罪,可是自从卫沨一走两个月之后,她便想着若能有个孩子陪着,自己也不会那般孤单了。

况且昭元帝立储,子嗣也是很看重的。如今卫渊都儿女成群了,卫沨还一个儿子都没有。苏禧记得上辈子卫沨正是迟迟没有成亲,膝下无子,昭元帝一开始想立卫沨为储君,但是朝中有几个言官反对,便是拿子嗣一事说话。

后来卫沨屡屡立功,办事出色,而卫渊又犯了错,昭元帝才下定决心立卫沨为储君的。

至于卫渊究竟犯了什么错…时间太长了,彼时苏禧又刚刚发现厉衍爱慕傅仪,无心理会其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这辈子自己给卫沨生了儿子,那些言官就无话可说了吧?

苏禧胡思乱想着,那边走过来一位穿赭色半臂的老嬷嬷,附到她身边,说小公主与苏柏羽让她过去一趟。苏禧以为这俩孩子闹出什么事儿了,忙收拾起心思,跟着老嬷嬷走向铜雀楼后。

*

铜雀楼后面是一片梅树林,里头种满了玉蝶梅。如今正是梅花开放的时候,花瓣洁白,映着地上厚厚的积雪,更显得冰清玉洁。

苏禧远远便看见了那几个孩子。卫德音手里好像捧着什么,瞧见苏禧过来了,远远地便喊了一声:“禧姑姑——”

苏禧:“…”

要是让卫沨听见,肯定又要调侃她了。偏偏这小丫头屡教不改,硬要跟着苏柏羽一起这般叫自己。

苏禧走近了,才看清卫德音手心里捧的是一只麻雀。那麻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看起来奄奄一息的。

“禧姑姑,你帮我把麻雀放回窝里好不好?它从树上掉下来了,快要冻死了,好可怜啊。”卫德音把麻雀捧到她面前,让她看麻雀是真的要死了。

苏禧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麻雀窝,就在最上头的那节枝桠中间。她正纳闷周围都是宫女和嬷嬷,为何不叫她们,偏把自己叫了过来?后头的韩素眉问道:“公主当真不想尝尝烤麻雀吗?冬天的烤麻雀味道可好了,我自己也会烤的,不如咱们别放回去了,我给你烤麻雀吧。”

卫德音低头,盯着手里受伤的小麻雀,又一次拒绝道:“我不吃烤麻雀。”

韩素眉有些不解,孜孜不倦:“为什么,反正这只麻雀已经要死了…”

卫德音不停地摇头,“我不吃,我不吃。”她已经听韩素眉说了好几次这种话了,刚才叫苏禧过来,就是为了把苏禧拉到同一阵营。她巴巴地抬头,看着苏禧,水润润的大眼睛微微泛红,“禧姑姑,帮徳音放回去好不好?”

苏禧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说自己也吃过烤麻雀,而且味道确实挺美味的。她把麻雀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它的右腿受伤了,我先把它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卫德音眨巴着大眼睛点头。

苏禧让宫女去拿了药和纱布,她没给麻雀处理过伤口,手法很有些生疏。在三个小家伙的目光下,折腾半天总算把麻雀的右腿包扎好了。她看了看头顶枝桠,麻雀窝不高,她垫垫脚尖应该也够得到。

可苏禧显然高估自己了,那麻雀窝看着不高,真要放进去却没那么容易。她垫了两次脚,没成功,正准备让宫女搬个凳子来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我来吧。”

苏禧回头看去,见傅少昀就站在不远处,愣了愣,等他走到跟前时才道:“少昀表哥。”

傅少昀微微一笑,不晓得在那里站了多久,伸出手,重复了一遍:“我来吧。”

苏禧没有坚持,将手心里的麻雀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手中。“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禧的手掌很小,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纤指腻白,与梅树枝头的雪有得一比。傅少昀没来由地想起她的手被卫沨握着时的画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低头看着,有些出神。然后苏禧就把手抽了回去,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多谢少昀表哥。”

傅少昀看了一眼手里的麻雀,收回神智,弯唇道:“谢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傅少昀身高手长,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小麻雀放回了窝里。

卫德音欢喜地向他道谢,闪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感激。

因着这里是宫宴,苏禧又已为人妻,傅少昀不便久留。即便他有满腔话语想对苏禧说,眼下也不是个好地方。他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向苏禧告了声辞,便大步离开了。

*

卫德音、韩素眉和苏柏羽几人继续玩闹。说是玩闹,基本上都是卫德音在玩,韩素眉在旁边陪着,苏柏羽更省事了,他就站在树下看着,偶尔见卫德音快摔倒了,才上去扶一扶。

苏禧不大想回去,便坐在对面的廊庑下,托着腮帮,看着这几个小家伙。

不多久,前面的宫宴快散了,苏禧正准备带着他们回去,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来的姑娘穿着银红色镶边百合纹斗篷,头上戴着昭君兜,脸色又几分病态的苍白,她走一步便停下咳嗽一声,末了走到韩素眉跟前,道:“眉眉,咱们该回家了。”

苏禧看着她,大约猜到了她的身份。

文渊阁大学士的小女儿韩玉馥。上辈子卫沨第二个与定亲的姑娘。

韩玉馥身子骨差,等闲几乎不出门,平日里贵女圈子聚会她从没去过。倘若不是韩素眉叫她“姑姑”,苏禧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上辈子苏禧听见韩玉馥这个名字,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这辈子她嫁给卫沨了,再看见韩玉馥,心里的滋味就有点复杂了。虽说韩玉馥最终没有跟卫沨成亲,可是聘礼和聘书都下了,就差最后一步迎亲了,听说她是死在大婚前一晚的。她为什么死了?这辈子若是没有自己,她也是会与卫沨定亲吧?

苏禧努努嘴,发现自己有点接受不了卫沨与任何女子有关系。

那边韩玉馥接触到她的注视,抬头看来,轻笑了笑,走到她跟前道:“多谢卫夫人照看眉眉。这丫头调皮,恐怕让您费神了吧。”

苏禧摇摇头,饶是有再多心思,这会也都收了起来。“韩姑娘言重了,眉眉很听话。况且我只是在这里坐了一会,担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韩玉馥还想说什么,刚一开口,便掩唇咳嗽了起来。她稍微侧了侧身,咳完后朝苏禧歉意一笑,“让卫夫人见笑了,我这就带着眉眉离开…”

苏禧看着她,想了想道:“今日天气寒凉,韩姑娘身子虚弱,为何不在家中修养?万一再冻着了,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韩玉馥大抵没料到苏禧会关心自己,停了停,笑道:“是家母说我久不出门,出来走走,散散心也好。”

苏禧颔首,没再多问。

韩玉馥道:“那便告辞了…”话未说完,微微一愣,眼睛看向苏禧的身后。

苏禧注意到她的视线,正要回身,便觉得肩膀一沉,紧接着便被温暖包裹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是说冷么,怎么还到处乱跑?”

苏禧回头,卫沨将他的披风披到了自己身上。他抬起手掌揉揉她冻红的脸蛋,道:“听说你冻坏了?”

苏禧脸一红,不知道是谁给他传的话,否认道:“没那么严重,只是打了一个喷嚏而已。”

许是为了印证她这句话,苏禧刚说完,便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卫沨蹙了蹙眉,不顾韩玉馥还在场,掏出她袖中的娟帕,放到她小鼻子下面,轻轻擦了擦,“都流鼻涕了,还说不严重?”

苏禧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韩玉馥,夺过帕子道:“我自己来。”

那边韩玉馥总算回神,朝卫沨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了。

卫沨好像没看见她似的,视线都不转一下。擦完苏禧的清水鼻涕后,正要带着她回府,那头卫德音看见了他,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卫沨哥哥,禧姑姑今天帮了徳音一个大忙。”

语气颇有点小大人的样子。

卫沨抬了抬眉,随口问道:“什么大忙?”

卫德音指向那边的玉蝶梅树,脆生生道:“禧姑姑帮我把一只小麻雀放回窝里了。”

苏禧看向卫德音,这时还没反应到什么。

直到卫德音说:“禧姑姑跟另一个人一起放的。”她卫德音歪了歪头,好像在想那个人是谁。

苏禧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尚未来得及阻止,就听卫德音恍然大悟道:“禧姑姑叫他‘少昀表哥’。卫沨哥哥,你下回见到他,帮我好好谢谢他行吗?”

苏禧头皮发紧。

果然,卫沨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眯了眯眸,慢条斯理地问:“你说和谁?”

第105章 三魂七魄

卫德音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把苏禧出卖了,以为卫沨没听清,还要再重复一遍。

“那位叔叔长得也好看,禧姑姑叫他…”

话未说完,后头的姜嬷嬷叫了她一声,“小殿下,皇后娘娘正在前头找您呢。”

姜嬷嬷走到跟前,朝着卫沨和苏禧行了行礼,恭敬道:“卫世子,世子夫人。”

卫德音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握着姜嬷嬷的手道,“嬷嬷,我在跟卫沨哥哥说话呢。”

姜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卫世子,见他脸上没有表情,不晓得小公主与他说了什么。再看一旁的苏禧,抿着粉唇,接触到她的视线时,只浅浅地、勉强地笑了笑。姜嬷嬷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最会察言观色,早已是人精了,眼下见气氛不对劲,便没有久留,哄着卫德音离开了。

卫德音浑然不觉,朝着苏禧与卫沨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这个搬弄是非的小丫头…苏禧望着她的背影,又爱又恨的。早知道刚才就不帮她放麻雀了,自己分明跟傅少昀什么也没有,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她究竟是感谢自己还是害自己呢?

苏禧几乎能感觉到卫沨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什么都没说,她就觉得心虚。

苏禧从后背蹿上一阵凉意,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飞快地想着该怎么解释。“我…”

刚说了一个字,卫沨便抬起手,拇指轻轻按压在她的唇瓣上,乌目灼灼盯着她。“你们怎么一起放麻雀,幼幼?”

苏禧张口欲辩,“没有,是徳音胡说的。少昀表哥恰好过来了,我只是把麻雀交给他…”

可惜卫沨现在不想从她小嘴里听到傅少昀的名字,他用拇指压着她的唇,将食指探入她的口中,搅着她的小舌尖。他双目漆黑,压低声音道:“往后你提一次他的名字,我便将你锁在屋里一日。”

苏禧眨了眨澄净潋滟的大眼睛,没太懂他的意思。只觉得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她的舌尖都疼了,她轻轻哼哼一声,扇子似的睫毛一颤又一颤,楚楚可怜。

卫沨看着她,想起入宫时傅少昀看她时的眼神。直白,缱绻,不甘,充满爱慕。是男人渴望一个姑娘最直接的表现。而这个小姑娘,正是他看重的宝贝疙瘩。

他声音淡淡的,带着深意,“幼幼,我说过不许私下见他,你总是不听我的话,我该怎么罚你呢?”

苏禧觉得自己有点冤枉。这里是皇宫,周围都是宫女嬷嬷,怎么能算私下见面呢?

直到坐上回程的马车,她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哪儿了。她跽坐在卫沨身边,乖乖地、讨好地勾住他放在腿上的手指,用最无辜的眼神看他:“庭舟表哥…”

嗓音软濡,拖得长长的,听得人三魂七魄都跟着一酥。

卫沨抬起眼皮子,淡眸略略一转,看向身边的小姑娘。

苏禧立马坐直身子,就差没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了,“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徳音捡到一只麻雀受伤了,想让我帮着放回麻雀窝里,那麻雀窝太高了,我够不着,正好少昀表哥过来,他帮忙把那麻雀放回窝里的。我们之间根本没说什么话,他放完麻雀就走了…”

卫沨眉梢微抬,故意问:“你还想与他说话?”

苏禧明知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但还是配合地摇头,模样真是乖巧极了。

也不知是不是姑娘家天生就会哄人,她见卫沨生气,好言好语地哄着他,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便是再硬的心肠都听软了。她纤细的指尖轻轻勾挠他的掌心,小脸凑到他跟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夫君?”

苏禧见卫沨沉默,又道:“你为什么总是跟少昀表哥过不去呢?我都嫁给你了,我跟他以前没什么,以后更不会有什么的。况且少昀表哥知礼守礼,懂得进退,不是那般轻浮孟浪之人…”

说着忽然停了一下,默默看向卫沨,显然是想起当初他对自己的轻浮孟浪之举了。

马车停在晋王府门口,就见卫沨唇边掀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说不清,道不明的。苏禧看着,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想越过卫沨先一步下马车,刚经过他身边,便被他拦腰抱住。

苏禧一惊,“你干什么?”

卫沨垂眸看她,理所当然道:“孟浪之人,自然应该做孟浪之事。”

*

云津斋的下人正在干活,就见世子爷抱着世子夫人从外头回来。

世子夫人一路挣扎,两条纤直的小腿不停地在半空弹动,奈何不起丝毫作用。

太阳刚落山,庭院昏黄一片,院子里只有几个丫鬟在走动。虽然光线不清楚,但还是能看见世子夫人一张小脸都涨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丫鬟们有点愣,不是去参加宫宴么,怎么闹成这样回来了?

苏禧简直想挠卫沨,刚才回府时正好遇见了正要出门的三爷卫泱。卫泱显然愣住了,看着他们,半天才回过神来打招呼。

便是再亲密的夫妻,也没有光天化日便搂搂抱抱的。

何况苏禧腿不瘸,手不残,四肢健全,让他抱着是怎么回事呢?

苏禧没脸见人,只得把脑袋埋进卫沨的胸膛里,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谁都不看。好不容易回到云津斋,卫沨将她放到红漆大床上,她挣扎着起来,“卫沨,你不要这样,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卫沨面色不改,从床头的紫檀亮格柜子里取出一条黑色绸带,覆到苏禧身上,将她的两只手高举到头顶,漫不经心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禧光顾着解释,没注意他手上的动作。“我那句话不是指你,我是指…”

她停顿,挣了挣手腕,挣不开,卫沨将她双手束缚得牢牢的。她睁圆了眼睛,对上卫沨乌沉沉的双眸,惊恐又不安道:“你干什么?”

卫沨摸了摸她滑嫩的脸蛋,附在她耳边道:“你说呢?幼幼,不听话是要受惩罚的。”

苏禧开始慌了,这才什么时候,天都没黑透呢,她连晚膳也没吃。她扭了扭,企图坐直身子与他商量,“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我以后不跟他说话还不行吗?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会生气的。卫沨,你…”

卫沨又取出一条黑色绸带覆住她的双眼。苏禧的视线被遮挡,眼前骤然漆黑,她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不断地摇头,到最后声音已然带着哭腔,“不要,夫君…”

卫沨擒住她的粉唇,将她所有的哭求与拒绝都吞进了肚子里。

幔帐低垂,屋外黄昏斜阳,谁也不敢进屋里打扰。

雪晴与雪竹见是用晚膳的时间了,在外头雕松狮纹圆桌上摆好了饭菜,却迟迟不见里头的人出来吃饭。等了片刻,雪竹道:“我进去看看吧。”

雪竹走进内室,便听见里头断断续续的声音。她脚步顿了顿,绕过四扇屏风,见里头的红漆大床帷幔紧闭,随着大床的摇晃,帷幔也一下一下地晃荡。

就听苏禧哭哭啼啼的,那声音真是酥进了骨头里,娇软稚嫩,任谁听了都觉得在欺负她。

忽而窗外一阵风拂来,吹起了幔帐的一角。雪竹看见了苏禧亭匀腻白的皓腕,手腕被黑色的绸带束缚着,黑与白,两个极端的颜色,益发显得露在外面的皮肤欺霜赛雪,冰肌玉肤。

想不到世子爷竟然…雪竹不敢多看,面红耳赤地从内室走了出来,心如擂鼓。雪晴见她这般模样,也能猜到里头是怎样的光景。俩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命屋里其余的丫鬟都下去,饭菜摆在桌子上,等世子爷与夫人何时完事了出来吃。

不过他们显然是多虑了,这一折腾直到次日清晨,苏禧都没有吃饭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