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头的疙瘩,想问又不敢问,生怕答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如果在卫沨心中,她真的没有皇位重要呢?

苏禧耷拉下脑袋,垂着浓长的睫毛。她知道这个问题有些无理取闹,所以她不会问的,她只是想让卫沨给自己一个解释罢了。

卫沨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解释:“箭不是我命人放的,幼幼。我吩咐过谁都不许放箭,那人违背军令,事后已经被严惩了。”

那个士兵姓孙,刚从军半年。战后,卫沨下令将此人军法处置,重罚了一顿。

苏禧抬眸,不太相信,“真的吗?”

卫沨捧着她的小脸,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鼻子对着她的鼻子,大概是觉得她问了一句傻话。“我怎么舍得看着你受伤。”

苏禧长睫毛一眨,扫过他的鼻梁。似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实性。

她黑亮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转,勾得卫沨心里痒痒的,等不及她开口,就俯身,张口擒住了她粉生生的小嘴。

*

坐完月子之后,苏禧很注重身子的恢复。她怀稚言、稚语的时候就胖了不少,生完孩子也不能下床走动,只能躺在床上养肉,生生将她的小细腰养成了水桶腰。她站在镜子面前看了一圈儿,低头捏了捏肚子上的软肉,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了,不晓得卫沨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苏禧被刺激之后,制定了一张计划表,恢复了以前没出嫁时的三餐、作息和锻炼。每天早晨辰时起床,这时候卫沨已经出门了,她就绕着云津斋先跑两圈步,跑步时会在腰上紧紧地缠一圈白练,然后再回屋练半个时辰的动作。洗漱完毕后,用过早膳,先抱着两个儿子玩一会儿。

到了下午,命人将西厢房打扫干净,她在里面跳了半个时辰的舞。天黑之后,再练半个时辰的动作。

一天下来,饶是已经入了秋,也难免出了一身汗,浑身黏黏腻腻的十分难受。苏禧就去净室洗澡,洗完澡出来,正好卫沨从外面回来。

这么坚持了两个月,到了稚言、稚语百日宴那一日,苏禧的小蛮腰又回来了,脸蛋上的肉也少了,重新变回以前尖尖润润的鹅蛋脸。许是她生完孩子的缘故,身段比之前更加玲珑有致,偏生脸蛋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明艳精致,光洁无暇。一眼瞧过去,娇媚中透着纯真,叫许多前来参加百日宴的人看直了眼睛。

苏禧今儿穿了一件樱色苏绣缠枝百合纹褙子,里面是素色短衫和纻丝细褶裙,衬得她肌肤瓷白,明眸皓齿。抱着稚言跟旁人打招呼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刚生完孩子的母亲,更像是未出阁的,十五六岁的姑娘。

一眨眼稚言、稚语已经三个多月了,从瘦瘦丑丑的小猴子长成了白白嫩嫩的粉团子。两只小家伙生得标致好看,粉雕玉琢,颇讨人喜欢。只是稚言有些怕生,庆国公老夫人抱他时,他扁扁嘴,大眼睛里含了一包泪,转着脑袋寻找娘亲苏禧,瞧着马上就要哭了。

苏禧见状,赶紧过来哄他。

那边稚语被外祖母殷氏抱着,脑袋搁在殷氏的肩膀上,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在乐呵呵地跟苏柏羽玩儿。

准确地说,是苏柏羽站在一边看着他,他自个儿在那傻乐,比他哥哥自来熟多了。

苏柏羽已经快九岁了,在学堂念了一年书后,愈发地像个小大人,沉稳冷酷,不苟言笑。眼下看着这团柔软白嫩的小东西,伸手不太熟练地摸了摸稚语的脑袋,这是禧姑姑的孩子,也是他的小弟弟。

哪知他刚放下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稚语就用肉嘟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头,往嘴里塞去。苏柏羽眼睁睁地看着小团子含住自己的手指,温软的小舌头扫过他的指尖,口水吧嗒吧嗒流了他一手。

苏柏羽拧起漂亮的眉头,有点嫌弃。但是又怕抽出来这个小东西会哭,就默默地忍了下来。

苏禧见苏柏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笑,把稚语抱了过来,用娟帕擦了擦柏哥儿的手,又擦了擦小儿子的口水,“稚语,哥哥的手指好吃吗?”

稚语不说话,伏在她的肩膀上,咧嘴一笑,两只跟苏禧一样黑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殷氏看着两个孙儿,感慨道:“一转眼我的幼幼都当娘了。”

在殷氏眼里,她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苏禧与娘亲许久不见,招待完宾客之后,就抱着稚言、稚语去了暖阁里说话。

柏哥儿在一边跟两个小团子玩。看得出来稚语很喜欢苏柏羽,苏禧和殷氏说话的时候,就听见他“咯咯”的笑声不断。

到了下午,宴席散去,苏禧和卫沨送走所有宾客,殷氏也带着柏哥儿回去了。

苏禧一回头,就看见卫沨沉着脸站在自己身后。

苏禧一愣,不解地问:“庭舟表哥怎么了?”

话刚说完,一位男宾从苏禧身旁走过,朝卫沨行了行礼,又朝苏禧行了行礼,目光落在苏禧身上,颇有些流连忘返,倾慕赞叹。

卫沨冷冷地开口:“徐大人还不走,难道是忘了什么东西?”

能忘了什么,恐怕是忘了魂儿吧。

徐大人被卫沨提醒,忙收拾起仪态。见卫沨脸色不豫,赶紧向他赔了个礼,再也不敢多看苏禧一眼,匆匆忙忙地走了。

苏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昨天多加了2700字,昨天买过的姑娘们就不用收钱了~o(* ̄▽ ̄*)o就当做是胖月送给大家的儿童节礼物吧,明天我们都是十二岁,祝大家永远开心快乐(比心)

PS:不要因为昨天留过言今天就不留了T.T胖月会哭的!!

第137章 疾风骤雨

晚上苏禧洗完澡出来,就见卫沨没有去书房,而是坐在朱漆大床上等着自己。

她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背后,水珠洇湿了雪青色的薄衫,下面穿了一条撒脚裤。她的腰比以前还细了一些,裤腰有些松,垮垮地挂在腰窝,露出一截白腻的皮肤。在昏黄烛光的照映下,仿佛镀了一层白润润的光。

有些晃眼。

卫沨朝她招招手,面无表情地说:“过来。”

苏禧摇摇头,欲盖弥彰地拿起听雁手里的巾子,道:“我头发还没干。”她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今日把宾客送走后,他便一直是这副模样。醋桶子,苏禧心想。

卫沨薄唇微抿,灼灼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灼热,直白,抽丝剥茧般落在她身上。活脱脱饿了好几个月的饿狼。

苏禧担心自己一过去,就被他吃得连渣都不剩了。她这几个月没有行过房事,反而有些忸怩。那处已经恢复得好了。她忙着恢复身形的同时,也没有忘记那儿,向董先生讨了几个护养的妙方,每天洗澡都不忘用药膏涂抹,不知道效果如何。

卫沨轻描淡写道:“我帮你擦。”见对面的姑娘无动于衷,他眉头微微蹙了蹙,又说一遍:“过来。”

稚言、稚语已经睡了,为了不被两个小东西打扰,卫沨让奶嬷嬷把他们抱到偏室。苏禧心知今晚逃不过这劫,原地踯躅一会儿,才走过去把巾子递给他:“…好吧。”

卫沨把她圈进怀里,收起一条长腿,拢住她娇娇小小的身子。

苏禧头发乌黑稠密,每次丫鬟们给她擦头发,都要擦小半个时辰。她从未觉得小半个时辰这么长。卫沨捧住她的长发,手掌有力,慢条斯理地擦拭上头的水珠。他反而不着急了,就像猎物在怀,思考着该从哪里下嘴一般。

苏禧低头,摆弄腰上的金累丝小香囊,就听卫沨在后头说:“日后不许再穿那件樱色的衣裳。”

他说的是苏禧白天穿的那件。那衣裳颜色明丽,端庄大气,很衬苏禧的颜色。

就是太好看了,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苏禧一边在心里嘟囔“小气”,一边乖乖巧巧地点头,“哦。”

卫沨擦干她的头发,将巾子随手扔到床头的黄花梨方桌上,把她身子转过来,让她跨坐到自己腰上,面对面坐着,笑道:“在心里骂我什么呢?”

苏禧本就坐在床边,这么一来担心自己掉下去,不得不曲起双腿盘主他的腰,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大眼睛眨啊眨,“没、没有。”

可惜她天生不适合撒谎,肚子里那点小九九,卫世子如何猜不出来。卫沨眸色深了深,没有像往常一样扶住她的腰,而是又往床畔移了移。苏禧害怕摔下去,更紧地缠住他的身子,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纤细的玉臂搂住他的脖子,“呜…别动了,我快掉下去了。”

卫沨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还穿不穿?”

苏禧可怜巴巴地摇头,“不穿了…”话音未落,赶紧抓住卫沨不老实的大掌,道:“卫沨,你干什么?”

卫沨动作不停,从她薄罗短衫下探进去,掌心触到她滑嫩细腻的肌肤,他嗓音忽然哑了下来,贴着她的耳朵道:“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幼幼,我该收回本了。”

他气息滚烫,苏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就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这一夜过得比刚成亲那夜还漫长。

苏禧一直都知道卫沨蔫儿坏,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坏。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让她悬在半空,既不扶她,也不抱她。偏偏他像几个月没见过肉腥的大狼狗一样,疾风骤雨,狂风巨浪。她躲都没地方躲,为了避免自己掉下床,只好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承受着他的摧残。

苏禧不知道昏过去多少回,又被他弄醒多少回。最后实在是吃不消了,咬着粉唇哭哭啼啼,泪珠从眼角溢出,一张口,求饶的话就变成断断续续的嘤咛。

*

次日苏禧起床的时候,娇娇嫩嫩的身子几乎没有一处能看的。

卫沨抱着她去了净室洗浴,洗着洗着,就把她抱在汉白玉池边,又要了她一次。苏禧浑身无力,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半个时辰之后,连抬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水。

卫沨屏退屋里的丫鬟,替她重新洗了一遍,擦干净身子后把她抱回内室床上。

苏禧自暴自弃地想,随他折腾吧,她再也不反抗了。

幸好卫沨没有再胡来了,取出一个瓷瓶给她娇处上了药,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宫里一趟,晌午就回来。”

苏禧钻进被子里,少顷,又钻出来,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含瞋带怨道:“我本来也要去宫里见皇后娘娘的。”前阵子她身怀六甲,所以才不用进宫请安,如今孩子都生了,月子也坐了,总不能再懒惰下去了。

卫沨揉揉她蓬松的头发,薄唇噙着餍足的笑,低声道:“我帮你跟皇后娘娘解释,她会理解的。”

苏禧杏眼圆睁,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急急慌慌地捂住他的嘴,脸儿红红,“你不许乱说。”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她是因为这个原因起不来床的…她宁愿这就爬起来。

卫沨按住她的肩膀,弯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好躺着,乖乖等我回来。”

卫沨走后,苏禧睡了一个回笼觉,一直睡到午时,被两个小团子的哭声吵醒了。

苏禧没睡醒,底下的丫鬟也不敢打搅。昨儿屋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她们站在外面都听见了,想着夫人需要休息,就没进屋叫她。稚言稚语醒来见不到娘亲,奶嬷嬷喂奶也不肯喝,扁着小嘴哇哇大哭。

苏禧醒来之后,赶忙叫丫鬟把他们俩抱了过来。奈何她手脚无力,腰肢酸软,想抱他们都没有办法。在心里将卫沨埋怨了一遍,就让丫鬟把两只团子抱上床榻,分别亲了亲他们粉嘟嘟的脸蛋,俩小家伙才算老实了,钻进苏禧怀里就想吃奶水。

苏禧还从没喂过他们,这次是第一次。

她先喂的哥哥稚言,弟弟稚语就在那儿急得哼哼唧唧。喂完哥哥之后,稚语捧着苏禧的小香瓜吃得津津有味,圆圆嫩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模样满足极了。

连着几日,小团子的爹一旦开荤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苏禧晚上几乎没个休息的时候,卫沨好像把这几个月攒的积蓄都招呼到她身上了。有时候一个晚上连姿势都不变一下,次日起来,她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二哥苏祉成亲这一日,苏禧带上稚言、稚语,回苏府参加二哥的婚宴。

下马车的时候,她双腿一软,差点当着众人的面摔在地上。卫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附在她耳边低声问:“撑得住吗?”

苏禧气羞羞地瞪他一眼。猫哭耗子假慈悲,她这样还不是他害的。

昨儿晚上她一直求他,让他看在自己今日回门的份上放过自己。奈何他不听,与她十指相扣,压在头顶,一遍遍地亲她的眼睛、鼻子、嘴唇,不停地逼问她,“幼幼,你要不要我?嗯?”

苏禧一想到自己被他逼着说的那些话,就忍不住耳朵一热,咬唇移开了视线。

*

二哥苏祉与镇国公府三姑娘宋可卿的婚事拖了许久,上辈子这个时候,二嫂已经怀着身孕了。

到酉时左右,府外吹吹打打,鞭炮齐鸣。苏祉一身红色喜袍,将花轿迎了过来。

苏祉身姿挺拔,去军营历练了一年之后,益发伟岸俊朗。他牵着红绸的一端,全福人将另一端递给同样穿着喜服、盖着销金帕子的新妇子。跨马鞍、跨火盆后,一对新人朝着正堂走去。

大老爷苏振和殷氏坐在高位,面上含笑,难掩喜色。

拜完天地高堂,一堆人就簇拥着苏祉和宋可卿入了洞房。

苏禧本也要跟去的,一扭头,就看着大哥苏礼站在人群后面,身着绛紫长袍,伸手轻轻揉了揉苏柏羽的头顶,正在跟他说什么话。苏禧脚步蓦然一顿,自从大嫂罗氏过世后,大哥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如今已经六七年了,他仍旧孑身一人。

不是娘亲没留意过,只是大哥一直拖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今大哥已经二十有七了。饶是如此,依然有许多姑娘对他有意,不在乎给他做续弦,可他不想耽误人家,也不想匆匆忙忙地凑合,就一直到了现在。这些年他既当爹又当娘地照顾柏哥儿,有时候殷氏都看不下去了,把他叫来跟前道:“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柏哥儿想想。柏哥儿从小没有娘,心里能好受吗?”

苏礼道:“便是我娶了妻,柏哥儿也不会开口叫一声‘娘’的。”

当爹的倒是很了解儿子的脾性。殷氏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兴许是被气着了,往后一段时间里,都不再开口提续弦的事。

眼下苏禧望着大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上辈子大哥后来娶了李湘如,日子过得鸡飞狗跳。这辈子她如愿阻止了一切,可大哥依旧过得很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得对不对。

那头,同样望着苏礼的还有一个人。

殷芃芃命丫鬟送完贺礼,就没有再往前走一步,远远地站在一棵银杏树下。正是蟹肥菊黄的时候,银杏叶落满了她的肩头,她看着苏礼的侧影,有些出神。

丫鬟回来叫了她一声,她恍然回神。掸了掸肩上的银杏叶,准备告辞往回走。

丫鬟问道:“姑娘,您不进去跟苏夫人说会话吗?”

殷芃芃脚步滞了滞,旋即轻轻摇头,“不了。娘亲身子不好,我回去照顾她。”

她怕自己进去见到苏礼之后,会压抑不住心里的痴慕,在人前失态。当她得知二姐殷萋萋曾经害过苏禧之后,就再也不好意思来苏府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她不晓得苏府有没有原谅他们家,就不好贸贸然上去打扰。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她真正不敢打扰的,其实是苏礼。

这些年苏礼没有娶妻,她也一直没有嫁人。她在偷偷地等他,尽管知道他对自己无意,但知道他没有再娶,她心里也会多一分慰藉。

殷芃芃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恐怕会等到苏礼再一次成亲那一日吧。

*

天气渐冷,由秋入冬,苏禧生怕两个小团子冻着,屋里不仅早早烧起了地龙,四周还摆上了火盆。

这日一早,她光着玉足踩在厚厚的羊绒毯子上,身上披着红缎狐狸毛的披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就见庭院里白茫茫一片,树梢上也积了不少雪,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丫鬟、下人踩在上头“咯滋咯滋”作响。

稚言、稚语似乎很喜欢下雪,坐在临窗榻上,穿着一蓝一绿缂丝洒金小棉袄,拍着脚丫子,肉呼呼的小身子高兴的上下摇晃。苏禧看着好笑,捏捏稚言的耳朵,又戳戳稚语的脸蛋,“想不想去外面看雪?”

两只小团子齐齐看向她,仰着粉粉嫩嫩的小脸,也不知道听懂了她的话没有,一起伸手要抱。

苏禧被他俩看得心都化了,就给他俩外面多穿了件小袄,她抱着哥哥稚言,奶嬷嬷抱着哥哥稚语,一起去外头看了一会儿雪。

到了傍晚,苏禧用过晚膳,给两个小团子洗了澡,把他们哄睡之后,就在等卫沨回来。只不过她没等来卫沨,却等到一个消息。

昭元帝退位了。

第138章 扫雪烹茶

昭元帝的身子本就亏空,强撑了这么多年,早已到了尽头。如今退位了之后,就想在皇宫内院建一座和顺园,等将来卫季常成亲了,再生几个白胖胖的小皇孙,他就可以跟刘皇后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苏禧是听皇帝跟前的常公公说的。昭元帝准备退位,正在命礼部的人写诏书。

卫沨今天晚上回不来,就劳烦常公公来支会自己一声。她将常公公送走之后,捧着手炉在廊下站了一会儿。

这辈子昭元帝退位得有些早了。她记得上辈子卫沨登基的时候,正是年初六,如今生生提前了两三个月。不过转念一想,她重活一次,很多事情都跟着改变了,卫渊起兵造反,昭元帝力不从心,这个变故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次日辰时,昭元帝退位的诏书果真拟好了。昭告天下后,便要准备新帝即位一事。

卫沨尚未从宫里回来,苏禧始终有种不真实感。她命听雁拿来自己的绿绮琴,坐在临窗榻上,想了想,随手弹了一曲当年谷先生教过的《鸿鹄志》。许是太久没有碰琴的缘故,指法都生疏了。若是被谷先生听见,定是要说她丢了师门的脸。

倒是稚言、稚语两个小家伙颇给面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对面,仰着小圆脸儿,伸出肉呼呼的手掌兴高采烈地看着苏禧,口中“咿咿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苏禧见他们两个高兴,就又弹了一首《还归去》。这时已经找回了一些感觉,大抵是这首曲子前面有些压抑,两只粉团子不笑不闹了,听着听着,大眼睛里就腾起了水雾。

苏禧见哥哥稚言小嘴一扁,像是要哭,赶紧停手,抱住他软软肉肉的小身子,一边哄一边道:“不哭,不哭,我们去外面玩好不好?阿娘带你和弟弟去采雪吧。”

今年的雨雪格外充沛,昨儿夜里又下了一场雪。

苏禧喜欢喝用雪水煮的茶,清甜甘冽,回味无穷,每年这时候都会采一瓮雪,留着将来煮茶。

稚言趴在苏禧肩上,粉嫩嫩的小脸蹭了蹭苏禧的脸颊,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反正是不再哭了。

苏禧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听雁、听鹤分别抱着他们跟在后头,苏禧用指尖扫了一点玉蝶梅树上的积雪,回身轻轻点在稚言的鼻尖上,稚言一凉,皱巴着小脸哼哼唧唧地往襁褓里缩去。苏禧轻笑了笑,用拇指拭去他鼻尖的雪花,担心他和稚语冻着,没一会儿,就叫听雁、听鹤抱着他们先回屋了。

苏禧捧着五彩团花纹小瓮,道:“我一会再回去。”

丫鬟和儿子们离开后,苏禧继续垫着脚尖扫梅树枝头最上面一层的积雪。

旋即,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她以为是听雁或者听鹤回来了,就头也不回地问,“稚言、稚语睡了吗?他们刚才看了雪,给他们多盖一层被子,我听娘亲说…”小娃娃生病最难好了。所以她才将他们看得格外紧。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住了腰,紧接着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低醇悦耳:“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苏禧一愣,转身,就见卫沨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差点拿不稳手中的五彩小瓮,好奇道:“庭舟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卫沨接过她手中的小瓮罐,昨晚一夜未眠,眼底有一圈浅青色。“听丫鬟说你在这里采雪,便过来了。”说着将小翁罐举到她头顶,轻轻松松扫下她刚才死活够不着的那一株树枝。

苏禧仰头望着他,有点欲言又止。他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其实想听他亲口对自己说。

小姑娘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很好奇”,卫沨如何看不出来。他握住她的手,果真冰冰凉凉的,哄道:“这里太冷,一会回屋再说。”

苏禧抿唇点了点头。见瓮罐里的雪已经采得差不多了,就没有在这儿久留,扫完了附近几棵玉蝶梅树上的雪之后,跟着卫沨回了屋中。屋里烧着暖暖的地龙,稚言、稚语在隔壁间睡着了,苏禧命丫鬟拿来煮茶的用具,坐在朱漆嵌螺钿小桌后面,一面烧煮雪水,一边托着腮帮子看向对面,道:“庭舟表哥昨晚休息了吗?”

果不其然,卫沨摇了摇头。

昨晚昭元帝为了转交机务,一夜未眠,他自然也没有阖眼。今早宣告诏书后,他便回了晋王府,到现在已经连续二十个时辰没有休息。

苏禧有点心疼,思索片刻道:“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儿吧,到了傍晚我再叫你。”

“无妨。”卫沨道,隔着一张矮桌刮了刮她的鼻子,“喝完你煮的茶再睡。”

苏禧不仅会跳舞弹琴念诗,于茶道上也有几分学问。只不过自从嫁给卫沨后,就一直没有机会煮茶。

卫沨既然这么说了,她便没有坚持赶他去睡觉,雪水沸腾后,再放入白毫银针,撇去上头的浮沫。待茶水沸腾了三次,才用白纱布垫着紫砂壶,倒入杯子里。

卫沨端着茶杯,没有着急喝,而是徐徐问道:“日后的宫殿你想起什么名字?”

苏禧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卫沨笑了笑,解释道:“皇后娘娘未故,我想你应该不会住在昭阳殿,就让人在宣室殿后面重新修建了一座宫殿,不日就能建成了,你想想起一个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