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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圈儿一红,嗫嚅道:“臣妾位卑人微,哪里敢违逆贵妃娘娘,她说的那些话,本也是事实。只是让皇后娘娘担心,臣妾更是惶恐之至了。劳烦姑姑回禀皇后娘娘,娘娘的教诲,臣妾都记下了,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

魏紫抿唇一笑,道:“才人真是客气,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话。罢了,奴婢会向皇后娘娘禀报的。”随即语气一转,眼中露出不屑,道:“要说那个郑贵妃,也忒过分了,竟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让才人难堪。”

我低下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局促的说:“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贵妃娘娘,惹得她这样不快…”

魏紫冷声道:“宫中好久没有才人这样的重臣女子进宫了,想必郑贵妃心里不痛快才拿你出气的。”随即觉出她这话说的过于放肆,便又笑道:“其实郑贵妃便是如此,发点小脾气也就过去了。”

我抬头冲她笑笑,说道:“多谢姑姑提点,我甫进宫,有行事不周的地方,还望姑姑多教导才是。”说罢,褪下我手腕上的一对金钏,塞在她手中,她本不肯收,见我执意如此,只得收了。

等她一走,我便让春分把皇后的赏赐收起来。按照惯例,不光是皇后,妃以上的都要给我赏赐。果然没多久,郑贵妃的赏赐就来了,虽然她看我不顺眼,不过规矩不可破。她赏了两个古董花瓶,一根金簪,一个碧玺手串。其实古董花瓶最是无用了,只能摆着看看,就算摆着还怕哪天不小心碰到打碎了,更麻烦。然后便是和妃的赏赐,是一对金步摇,两对珍珠耳坠,一柄玉如意。因不能越过皇后和郑贵妃,所以并不算贵重,但寓意极好,又是步摇又是如意的。

中午随意吃了午饭,正要歇会儿午觉,皇上的晋封旨意和赏赐就来了。升了我为四品美人,赏了一套头面,一盒首饰,八匹锦缎,其余还有纹银三百两,金叶子二十片,金锞子一袋,金豆子一袋,金瓜子一袋,都是用来赏下人的。

我接了旨意,领下赏赐,便给了传旨公公五片金叶子一把金豆子,传旨公公笑着收了、走了之后,我又给自己宫中每个伺候的下人一把金瓜子,让他们好好伺候,好好对我尽忠。

“既拿了我的赏,就知道该怎么做,日后你们得到的,绝对比现在要多得多。所以,你们都明白了吗?”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和刚才见魏紫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他们也一定被我震慑到了,每个人都低着头,显得战战兢兢。

“是,奴才(奴婢)明白了。”虽然他们表面上应承着,谁知道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呢?要考量他们,只能日久见人心了。

晚上皇上没有来我这儿,不用打听也知道他在勤政殿通宵批改奏折了,因为第二天,就传来他要对突厥御驾亲征的消息。

没有必胜的把握,皇帝是不可以亲征的,因为一旦输了,我军的士气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知道这一次他们的仗打得很漂亮,为天朝迎来了好多年的太平。至少在我死的那一年,两国都是平静的。

这次亲征,皇上不仅自己去了,还带去了郑贵妃所生的二皇子。朝野上下对二皇子被立为储君的议论声是越来越大了,二皇子有郑贵妃母族的势力,又在军中历练,他的胜算越来越大。

这种连我看得清的局势,我不明白七皇子为何还要选择不服气和抗争。也许他觉得他更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也许他觉得他母族的势力并不输于二皇子、可他终究太年轻了,哪里是心思深沉的二皇子的对手呢?

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摇头叹息,不管七皇子要如何与二皇子争锋,只要不累及父亲就好。好在离事发还有六年,我应该还有时间部署,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亲征之前我没再见到皇上,倒是听说他在皇后那里留了一晚,和妃那里一晚,王昭仪那里一晚,徐充容那里一晚,惟独郑贵妃那里留了两晚。

十天之后,皇后和郑贵妃、和妃,在含元殿前的含元广场送走了皇上亲征的队伍。

皇上一走,整个后宫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沉寂,阴郁。

皇后因为身体不适免了我们的晨昏定省,而郑贵妃大概觉得我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根本不足为惧,压根没把我当对手,所以也没有与我为难。况且二皇子上了战场,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派人打听二皇子的消息,然后对着她宫中的菩萨多拜几下。

这样一来,我的日子就过得有些无聊了。

若是以往在家的时候,一天都分不过来时间。因为要练琴,看书,习字,有时还要练舞刺绣,所以一天的时间觉得不够用。可是在这里,自然不能练舞的,也没什么书看,家中的琴也没带过来,因不喜刺绣,就只能习字了。

这样过了一个月,我的右手字倒是越练越好了。因在家中我是练左手字的,临摹的柳体,右手临摹的颜体,却怎么也不如左手那般顺畅。没想到这次因为无聊,反而能静下心来,能写的不错了。

这日午睡之后,因觉屋中窒闷,便想出去走走,也不让人跟着,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襦衣,下身是杏色的裙子,用橘色腰带系了,外面又穿了件对襟无领白底绣鹅黄柳绿祥云纹的半臂。梳着单螺髻,并不插簪环,就这样向蓬莱池逛去了。

第十章 十五王(一)

蓬莱池位于整个掖庭宫的正中,有东西之分,西池为大。池中有三山,名为蓬莱、出云、归鸾,并称蓬莱仙岛,岛上有殿阁楼宇,假山清泉。蓬莱池四周遍布游廊水榭,遍植树木花草,景色怡人,触目皆是湖光山色,让人流连忘返。

湖面上碧波静谧,诸岛与倒影连在一起,加上蔚蓝天空投下的神韵,日色若金,几多白云浮上,甚是瑰丽如画。这样的美景,我又怎能辜负,也许是曾离开这世界太早,从前都未曾好好观赏过这里的景色。如今,我又站在池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倩影,再也没有初时重生的震撼与激动。有的,不过如平静水面一样的安稳泰然。但,隐藏在这镜面之下的,又是怎样一种暗潮汹涌呢?

手打着柳条枝儿,轻轻的叹息着:“风乍起,吹皱一池心思。”

便听到身后有人接口道:“吹起的不是春水吗?怎么变成了心思?”那声音低缓缠绵,带着醇厚的质感,听着极是柔和的,像一根羽毛,轻轻抚在我的心口上。

我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头戴紫金白玉冠,身穿天蓝色团蟒便服,腰间系着三指宽的金扣带,两边垂下璎珞美玉。长身玉立,风姿朗朗,面目清俊不可方物,负手而立,手中握着一本书,看上去具是贵气,却也少不了一份书卷气。他见我回头,怔了一下。我笑了笑,道:“原来是十五王啊!”

十五王是先帝幼子,皇上幼弟,生母是先帝在最后时期极为宠幸的一名妃嫔,据说那妃嫔姿容无双,阖宫上下无出其右者,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无一不精,深得先帝宠爱。在先帝后期,整个后宫都形同虚设,独宠这位美人,但正因如此,引来后宫怨嫉,美人好不容易怀孕,生下十五王之后竟难产而死!

先帝痛失爱妃,觉得是十五王夺走了母亲的性命,因此对这个刚出生的婴儿便厌弃了起来,自始至终都未曾看他一眼,甚至连名字都未曾赐予,还是皇上登基之后赐名的。堂堂天朝的皇子,竟然被人弃之如敝履,好在他命大活了下来,经历了先帝儿子们的夺嫡大战后,当今皇上登基,念其孤苦,特准其留在宫中,对他格外优容。

我对十五王的印象并不深,记忆中的他并不显眼。这位十五王似乎永远都捧着一本书在手中,正因为如此,外界称他为“书痴”。

正因他与世无争,经历了一世的我对他并无厌恶,到有些同情他这个不受人重视的皇室贵胄来。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只听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十五王?我们以前似乎并未见过面吧?”

我心中暗道不好,但很快回转心神,笑道:“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是我用猜也知道啊!”

“哦?”

我笑了笑,说:“除皇上之外能在皇宫内院自由出入的男子,就是几位皇子亲王了,受封在外的亲王,无谕不可进宫。但你分明穿着的是亲王服饰,我记得你虽然因为还未满弱冠之年不能封王,但皇上仁厚。对你以亲王礼遇。更何况,你手中拿着的书早就出卖你的身份了啊。”

他眸中含笑,问道:“我手中的书如何了?”

我笑道:“世人皆知十五王是个大‘书痴’,不管走到哪里,手中都捧着一本书,这里大概没人比你更爱读书了,所以…”

“呵呵,原来如此。”他一面点头一面笑道,他的笑容温婉,让如沐春风。那目光中除了柔和的笑意,又多了一分探究。“既然你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我也来猜一猜你如何?”

我扬了扬下巴,道:“王爷只管猜来。”虽然我现在想着脱胎换骨,但从前的一些习气动作,还是未能全部改变过来。有时候,仍会露出从前的女儿态,抑或是骄傲姿态来。好在十五王心胸开阔,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开始说道:“后宫里的女人,除了天子妃嫔,就是女官和宫女,女官和宫女都有统一的服饰定制,你的穿着虽然朴素,但并不符合她们的特征,所以你自然不是女官也不是宫女。至于妃嫔,像你这样年纪我又未曾见过的,大概只有一个。”

我知道他也猜出了我是谁,便不再隐瞒,点头说道:“没错,我就是纪氏。”

他果然并未惊讶,对我微微俯首,我亦屈膝还礼。

其实我虽然是天**嫔,但我并未诞育皇子,更何况我的位分并不高,他完全可以不对我行礼的。但他饱读诗书,恪尽礼仪,并未小看我,此时我的心里,对他已有些感激了。

记得我朝史书上曾记载,太宗年幼时与其母端妃意见相左,宫女不知该听谁的,年仅八岁的太宗对宫女道:“我是父皇的儿子,身负皇家血脉,端妃娘娘不过是父皇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当时端妃极为震惊,太祖皇帝听闻之后,觉得幼子虽出言不逊,但有王者之风,后来果然将帝位传给了他。

于是,后世便有“宫嫔莫若皇子”的风俗了。

十五王能摒除旧念,对我放下身份,我自是感激的了。

“方才听娘娘所言,似乎满腹心事,不知娘娘所感怀的是什么?可否说与在下一听?在下若能宽慰,或可为娘娘解惑一番。”

他虽问的诚恳,但我的心思又怎能对他人道呢?便道:“人生在世,自是有几多的心事,喜怒哀愁,非人力可解的。我所感怀,无非就是些非关痛痒的小女儿家心思了,若说出来,真要让王爷见笑了呢!”

“娘娘既知非人力可解,大可不必如此,伤了自身,到大大的不妥了。”

他这也算是宽慰我了,我对他一笑,道:“多谢王爷,我知道了。”

他又是怔愣片刻,我心想着,大约读书读多了的人,总带些“痴”性,改也改不了的吧?当下到不怪他唐突,又对他屈一屈膝,低头离去了。

回了凝香阁,春分谷雨她们正急着到处寻我,见我回来,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娘娘总算回来了,再找不着娘娘,奴婢们就要去尚宫局领罪了。”

我笑道:“你们且安生着!我不过是出去走走,有什么了不得的?以后我还要出去走动呢,你们都稍安勿躁吧!”

谷雨端来一碗红豆汤让我服下,我静静的坐在床前,边喝边出神。十五王,大约是幼年经历坎坷,让他只能醉心诗书,这样倒也很好,强于七皇子的不服输,到平添了争斗,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凄惨收场?

但有些事不必争,有些事又非争不可!

第十一章 十五王(二)

第二日,我仍于那个时间去蓬莱池,没想到,当我到了那里的时候,十五王已经在了。

我也不拘束,大方的上前说道:“十五王也很喜欢这个地方吗?”

十五王回过头来看到是我,便笑道:“这里很是清幽寂静,风景也好,正是适合读书的好地方。”

我忙歉意的说道:“那我在这里,真是打扰十五王了。”

十五王道:“娘娘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面色泛红,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我只笑了笑,其实十五王秉性纯良,我也是知道的。前世的时候,有人攻讦十五王与天下学士交好,他也没什么可辩驳的,皇上见他这个幼弟这样不中用,一点也不像勇猛的自己,也不像先帝。本就不提防他,之后对他就更放心了。可是后来见他实在老实,便在他成年后封了在京的亲王,这可是唯一一个封在京城的亲王呢!所以我想,在皇帝心中,只要安于一室,他就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也许,日后二皇子继承了皇位,这位十五王的福气与其他皇子相比,也是不小的呢!

“娘娘在想什么呢?”他见我出神,问道。

我笑道:“并没有什么,只是想着十五王这样爱读书,想必你皇兄心里定是高兴着的。”

却不想十五王叹了口气,道:“我朝于马背上取得天下,历代皇帝也是崇尚武风之人,对于诗书礼仪,倒是极为看淡。娘娘不必宽慰我了,我醉心文字,不管是谁都不喜的。”

我没想到随口一说竟叫他这样伤感,忙道:“王爷是皇上的幼弟,皇上对王爷如同亲子。不管王爷醉心什么,皇上一定不会责备于你,也许反而会觉得欣慰呢!更何况,世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焉知习武骑射就是出路,读书就不是另一条蹊径呢?”

十五王微微一愣,眼神中划过诧异的神色,但依旧面色淡然。听了我的话他也笑道:“娘娘说的极是,多谢娘娘的教导。”

我哂笑道:“我哪里能教导王爷,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好了,我就不在此处打扰王爷读书了,王爷请便。”

“娘娘留步。”见我要走,他却叫住了我,道,“娘娘既然喜欢这个地方,是我该退避三舍才是。”

“我不过是闲来随意走走的,到不是非此处不可。再说这蓬莱池也大的很,我换处地方也是一样。”

“那到不如我换个地方,”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之前我有处地方读书是极好的,只是呆着有些闷,所以才出来透透气。那个地方也十分清静,沿湖就是一片莲花,娘娘要是有兴趣…”

“可是十里芙蕖?”我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只因那十里芙蕖是我在最得宠爱的时候皇上赐名的,现在那里还不叫这个名字呢!

果然十五王一头雾水,问道:“娘娘说的是哪里?”

我讪讪一笑,道:“是我记错了,”远远的,就看到春分往这边找过来了,我只好说道:“看来今日是去不成了,我得回了,明日我自己去找,看我能不能找到王爷所说的好地方。”

也不管十五王在身后如何,我加快脚步走向春分,不能让春分看到我和一个除了皇上之外的男子在一处。否则的话,传到旁人耳中,免不了一场风波。

“娘娘去哪儿了,让奴婢好找。”春分一见到我就急急地问道。

我挡住她的视线,笑道:“走走罢了,什么事?”

“和妃娘娘来找您说话,等了一会子,见您不在,就走了。”

“那倒也没什么,咱们这就回去,准备些东西,登门拜访就是了。”和妃娘娘一向和我亲厚,来找我说话也是寻常事。

我回去之后带了一些礼物去和妃处拜访,自是说了好一会子话,不过都是些家常话罢了。在和妃处用了晚膳回去,早早的睡了。

一觉醒来,天气爽朗,风和日丽。我又独自一人去了蓬莱池,绕过柳岸烟波,到了芝径云堤,向池中望去,只见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极目远眺,也不能望至彼岸。可见当初赐名“十里芙蕖”,是相得益彰的。

我沿着云堤缓缓走着,一边是十里芙蕖,另一边是岸上种植的高大槐树,此时槐花开得最绚烂。一串串的洁白花朵挂满了枝头,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素雅清香,沁人心脾。槐树投下的阴影刚好为云堤挡住了阳光。花随风动,花瓣点点飘洒在云堤上,也有的飘落在春水碧波里。

我拂落肩上的落花,不觉泛起了笑意,这样好的辰光,这样好的景色,可见上天当真垂怜我,让我再享受一回这样的美好。

我不愿意辜负良辰美景,一味往前走着,只是越走便入得深了,慢慢的便偏离太液池的中心,到了西北角落来。转角是一排长势旺盛的垂柳,柳条儿垂到了水面上,水中一座假山,两边景致接洽处,刚好挡住了池中的湖光山色。

猛地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笑:“没想到娘娘还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我先是吓了一跳,后回过神来,笑道:“我只是随意走着,真是没有想到,

还真的能碰到十五王!”

见那几棵树后,满满的莲叶下,竟停了一艘小船,若不是十五王探出身子来,我还真不能发觉。

我拍手赞道:“果然是个好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他眼里噙着笑,唇边更是温润无比,问道:“娘娘可敢下船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也不用他扶,径自跳下了船去,见他被吓到,我笑道:“我的名字就是水中的植物,从小生活在水里,怎会害怕?”

他饶有兴致的问:“哦?敢问娘娘闺名?”

“芙虞。”见他不解,便在他掌心写下这两字。“芙蕖的芙,虞美人的虞。”一抬头,却见红霞飞满了天边,我心中好笑,果真是书读的太多了,被什么子啊子的教化的满脑子浆糊!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竟比我这女子还爱脸红!

见他如此,我有心捉弄他,便妩媚一笑,道:“我还有个小名,叫阿娆!妖娆的娆!”

他脸上更是烧得慌,低下头道:“《广雅》云:娆,弱也。想必…想必…”

我故意说道:“嗯,你这样说也不错,我小时候身子是有些虚弱。大概这样冲一冲,倒也好了。”

“是。”他恭敬答道。

他是这样的局促不安,我到不好意思再捉弄他了,便进了船舱。

第十二章 十五王(三)

舱内正中放着一个檀木小几,几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盏灯,小几三面都是座位,对面的座位上放着一摞书,显然是他坐的地方。

“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我点头笑道,“只是忒也闷热了些,王爷是想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吗?”

“娘娘说笑了,”十五王也跟了进来,原本就小的船舱容了两人在内,到显得有些逼仄了。他似乎也有察觉,往后退了退,站到了外面,掀起帘子,让里面敞亮了一些。

我也只是略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他忙向后退开,大约是退得急了,小船摇晃了一下。我站的不稳,身子摇晃,待要惊呼,又强自忍住。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他向前伸出手臂,我刚好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一点也不祥只会拿书本的病弱书生。

我诧异的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满脸都是酡红,心下想着:终究是藏不住心思的人,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连这点尴尬也不懂得掩饰。

为了让他不那么难堪,我冲他笑道:“多谢王爷,我真是没用,险些就摔倒了,看我这样笨手笨脚的,还是不打扰王爷了。”

他讪讪的垂下手臂,低头说道:“娘娘要是想回去,从这里步行倒是要费些功夫,还是我撑船从蓬莱池送娘娘回去吧?”

我想了想,刚才走过来到不觉得,对于不常走路的我来说,还是挺累的。于是便道:“那就劳烦王爷了。”

“不敢,娘娘请坐好。”

我靠坐在船舱门边,十五王站在船头,支起长篙,撑在水里,船身缓缓的移动。荷叶密密的,我不时伸手挡开斜到面前来的荷叶,他划得很慢,那些枝叶茎干伤不到我,只是碍眼。

他笑了笑,道:“娘娘不妨进船舱休息吧。”

我摇头:“船舱实在闷热,真难为王爷你能在里面读书许久。”

他不再说话,只是行的愈发缓慢,尽量帮我避开了那些荷叶。我一手扶在船边,另一只手便垂在水里,偶尔拨弄一下清水碧叶。只是一个不注意,迎面而来的茎干打在发髻上,我一抬头,发丝紊乱。我忙转身进了船舱,可是此处没有梳子镜子,我只能象征性的绾了几下,却不知到底如何。

“娘娘可需帮忙?”他在外面低声问道。

我无奈笑道:“饶你有梳子镜子才好,不然可怎么帮我?”

他静默了片刻,道:“若是娘娘如此回宫,恐怕不好。”

“你有何办法?”

“此处离我寝宫不远,娘娘可愿在此稍等片刻?”

我略一想,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他将船靠岸,去了岸上,我只得在船舱中等待。等的无聊,便随手翻开手旁的几本书籍,无非是《左传》《史记》一类,但一打开,我便吃了一惊。只见字里行间,皆是他所注的评论,我细看一番,更是惊诧,没想到外表看着敦厚的十五王,这些注解却具是精髓要义,不仅见解独到,而且一语中的,文辞犀利却不失王者风范。

我放下书本,蹙眉沉思,看来,这位十五王也并非真如外人看来那样老实好欺负的!

不多时,十五王便回来了,给我带来了梳子和镜子,我见那分明是女子所用,便笑问他:“王爷哪儿来这样精致的东西?莫非是金屋藏娇了”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这…这只是问一个宫女拿来的。”

“我都你玩儿呢!你可别放在心上。”我慌忙说道,看来还真不能和他乱开玩笑!不过他还是有些细心的,便接了来对镜梳妆,那镜子是拿在手里的,我不便拿,他就坐在我对面,帮我拿着。我快速的梳好之后,对他道声谢,将梳子还给了他。

他接过去时,手掌触到我的指尖,慌忙抽了过去,囫囵塞进衣袖里。

我道:“有劳王爷了。”

“不敢,娘娘稍坐。”便出了船舱,依旧划船。

我不再出去,只是望着那些书本静静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外面唤我,我走出去,见已到了岸边,他指了指上面说:“过去就离娘娘住的凝香阁不远了。”

“多谢。”我小心翼翼的上岸,低头瞥见他在我身后张着手臂,似乎怕我一个不慎便会摔倒。我心中一暖,即便如此,到底对那些书里的注释有些耿耿,不再回头,一路想着,日后与这位十五王打交道,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忠厚老实人一旦露出真面目,只怕比那些张牙舞爪的人更加的难以防范。

但,他毕竟只是个亲王。而且,这两日处来,我见他对我倒是有些维护的。说不定,以后倒是可以请这位十五王帮衬一二。

之后,我再没有去蓬莱池,每日在自己宫中度日,或去皇后处请安,或去和妃处说话。自是谨小慎微,谦恭有礼,让人抓不住把柄来。

转眼便过去了小半年,时而从皇后那里得知,皇上在战场上打得漂亮,连连挫败了突厥大军,突厥节节败退,只怕不日就会呈上降表了。

这消息自然是值得鼓舞人心的,最高兴的莫过于郑贵妃了,她的二皇子如今连最显赫的军功都有了,以后继任太子之位,还怕有人不服?

我在路上偶尔会遇到十五王,但并非只有我们二人,所以也都是恪守礼仪,互相问安过后也就过去了,并无多余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