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转到我面前,冷笑道:“本宫记得,你是以‘以下犯上’惩处王美人的,那么刚才你对本宫的不敬,又当如何呢?”

这么快就来了?

我跪下,恭顺回道:“但凭娘娘责罚。”

“好!”她大喝一声,“那你就跪在这儿好好反思一下,该如何夹住你的狐狸尾巴!别再惹本宫不快,否则,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春分和谷雨慌忙下跪哀求道:“求贵妃娘娘饶了我们娘娘吧!婕妤不是有意冒犯贵妃娘娘的!”

郑贵妃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只道:“谁敢再多说一句,本宫就把她送进宫正司!纪婕妤,你就在这儿好好跪着吧!本宫不让你起,你就只能跪着!任何人都不得相陪。”

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她只说让我跪着,却不说跪多久,也不许有人陪,这是明摆着要让我在这儿跪足一夜了!

我瞥到春分和谷雨担忧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她们欲言又止,但碍于郑贵妃的威慑,敢怒不敢言,只得悻悻的走开。

第十二章 罚跪(二)

我已在这儿跪了一个多时辰,天色灰白,暮色四合,远远的只瞧见正在上灯的太监们,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声。我的腿早已麻痹,没了知觉。

方才春分和谷雨准备偷偷去请皇后的时候,被郑贵妃叫住,把她们叫到关雎宫去了。说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懂规矩,全是因为她们做奴才的不知提点的缘故,所以要好好教导一番。我心中担心她们的安危,可现在连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我哪里能去救她们呢!

只盼望郑贵妃觉得她们不过是奴才,不要与她们计较才好!

树上栖息的宿鸟,忽然扑棱棱的飞起来,划过掖庭宫的一方天际,往宫外飞远去了。沙沙的脚步声逼近,却没有亮光,一人孤身前来,站在我面前,暗夜里,不知哪里一声叹息:“你这是何苦呢?”

我漠然抬头,夜色寂寥,两边高大的银杏树投下阴影,他的脸看上去晦暗不明,看不清是谁,只是那声音我是记得的,虽多了分怜惜,依旧温和清润。

“王爷是来看笑话的吗?”我沙哑着声音轻问。

他半晌没做声,又是一阵沙沙声,他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银杏圃被灯光照的亮如白昼,明黄龙辇上,九五之尊端坐如雕塑,面色冷凝。十五王站在他身后侧,旁边还有子陵将军,另一座凤辇上,坐着皇后。

“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纪妹妹怎么就跪在这儿了呢?”皇后先声夺人,先问了出来,声音里满是焦急。

我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笑意,就算郑贵妃手眼通天,不让人告诉皇后我被罚跪在这里。皇后好歹也是后宫之主,这点消息,竟真的传不到她的耳朵里么?

皇上下了龙辇,走到我身边,道:“别跪了,起来吧!”

我本不想跟他说话,但仍笑着回道:“陛下,不是臣妾不想起来,只是贵妃娘娘说了,没有她的口谕,臣妾不能起。”

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压抑起来,他淡淡的说:“爱妃的意思,是朕的话不管用么?”

“臣妾绝无此意,”我对他已彻底死心,从前的种种讨好如今看来都是可笑之极,纵然还有目的,我也无法一下子就忘记那盒九合香!“只是皇上从来不会插手内宫之事,您这样做,贵妃娘娘颜面何存呢?”

皇后也走了过来,柔声劝道:“纪妹妹,皇上不插手内宫之事,那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本宫让你起来,你总该起来了吧?”

我对皇后一笑,道:“娘娘,臣妾不想难为您,您又何必为了臣妾与贵妃娘娘再生嫌隙呢?”

“你…”皇后深吸一口气,像是无奈极了的样子,叹道,“你这孩子怎的这样倔强?连皇上和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我垂下眼睑,道:“此事本是臣妾冒犯贵妃所致,贵妃惩罚臣妾,臣妾甘愿受罚。只是臣妾身边的两个宫女是无辜的,还望帝后能说动贵妃娘娘,高抬贵手。”

皇后忙道:“怎么?你身边的婢女在贵妃宫中?难怪本宫不知道你在这里罚跪,要不是方才十五皇弟来提了一句,本宫真不知会被瞒到什么时候了!皇上,您看…”

皇上沉吟片刻,道:“你去让贵妃放人。”

“是。”

帝后同来银杏圃,郑贵妃怎会没得到消息呢?此时已经赶了过来,刚好和皇后派去的人碰到了,便一起来了银杏圃。

“惊动了皇上皇后,实在是臣妾的不是。”郑贵妃一来,就急着请罪了。

皇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皇后看着她道:“贵妃妹妹也太小题大做了,纪妹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非要她跪在这儿,还跪了这么久!”

贵妃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原也没什么事,既然皇后娘娘开口了,臣妾哪还敢罚纪妹妹呢?妹妹快起来吧!”

春分和谷雨早就左右扶住了我,此时听到,忙托着我的身子,将我扶了起来。我脚下无力,身上的重量只能依靠她们了。

“你们没事吧?”我轻声问道。

谷雨咬着唇不让哭声溢出来,春分低声道:“我们没事,她并没有为难我们。”

皇后立刻命人抬了我的步辇来,等我坐上步辇,吩咐道:“快回去吧!本宫已命人去请太医了,跪了这么久,可不要落下病根才好呀!”又对皇上说:“皇上,纪妹妹这样子实在可怜,不如今晚您就去承明殿陪陪妹妹吧?”

皇上道:“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朕和子陵还有事要议。方才若不是你和十五皇弟来,朕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过来。”说着,转身上了龙辇。

皇后诺诺应了,贵妃冷笑一声,各自回宫,银杏圃的闹剧这才算落幕了。

沈七很快来为我看伤,让我这几天最好静养,又开了方子。他一面给我看,我一面听着刘有余说我不在的时候,他本想出去找我,却被关雎宫的人支使开了,其余人也总被事情绊住。总之那几个时辰,竟没有一个人能帮到我。

要不是十五王从那里经过,也许我真的要跪足一夜了。

“贵妃并没有让我们怎样,只是听关雎宫的管事姑姑训话,谁知…这一训就训了这么久。”春分苦笑道。

“沈太医,你也给她们看看。”我吩咐道。

春分本想推辞,沈七已经将帕子搭在她手腕上了。

没一会儿,皇后身边的姚黄送了药材过来,还说等我好利索了再去请安,这几天就免了晨昏定省。

我谢过皇后恩典,姚黄又宽慰了我几句,明里暗里狠狠数落了贵妃的不是,这才走了。

我不愿被她们当枪使,我也不愿意就这样被贵妃欺负着!

我知道也许我像前世那样跟皇上撒个娇,说两句软话,再可怜巴巴的掉几滴眼泪,他就能答应我的一切请求。但,有些事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我没办法当做它没有发生过。所以,我也没办法做到这么快就忘怀!然后若无其事的向他摇尾乞怜!

因此,除了必要的回话,我不想理他!

他好像知道我对他的感受,静养的这几天,他一次也没来过。

第十三章 微服出巡(一)

沈七每天来问诊,一再叮嘱我不能掉以轻心,若是现在不好好养着,将来恐怕就会落下病根了。前世濒死前罚跪的疼痛并不遥远,我害怕那样的痛苦会卷土重来。于是,在春分和谷雨的药敷和每日静养之下,我的双腿渐渐恢复了,经过沈七诊治,确定没有后患。

转眼便是十月,晌午时分,带着暖意的阳光透过素色窗纱,投在我面前的大案上。我倚着座椅靠背,闲适的翻着手中的书。窗外光影一闪,脚步声蹬蹬的传来,谷雨兴奋的掀了帘子进来,笑着说:“娘娘,我刚打听到一个消息,您猜是什么?”

我淡淡一笑,道:“我又不是诸葛孔明,事事料人先机。什么消息?快说吧!”

谷雨道:“我听说,过两天皇上要出宫微服私巡,要带一个嫔妃一起去呢!”

他每年都会出宫一趟,不拘哪个时节,不拘去哪里,都是临时而定。下面的人想做场面功夫也不能够,但只要消息一从宫里出来,外面的官员都如临大敌,不敢轻视,生怕哪天出门就遇到了圣驾,而自己后堂的业绩却拿不出手。

去年是春日里去的,彼时我还未进宫。前世好像是这个时候,但并未带妃嫔啊!这回怎么变了?

“可说了带哪位娘娘吗?”春分问道。

谷雨摇摇头:“不知道,大概还没说吧!娘娘,要不…您去求了皇上,也带咱们一道出去吧?”

我笑睨她一眼,道:“你自个儿想出去玩儿,却要寻了我当排头!有本事你自己出去,我是不会去求的!”

春分看了看谷雨,道:“可不是么!再说,娘娘的腿可不能跋山涉水的,你贪玩儿也要有个度啊!”

谷雨被这么一说忙红了脸,嗫嚅道:“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姐姐教训的是。”

春分道:“我并不是教训你,只是我们是当奴婢的,凡是应以娘娘为先,哪有因自己要出宫,就撺掇娘娘去求皇上的呢?娘娘惯常疼你的,真听了你的话去求,皇上也准了,可不知又要被多少人嫉恨了!”

谷雨被她说得很是惭愧,我便笑道:“好了,别说她了,脸皮怪薄的。不过,要是皇上定了带我出宫,我一定带上你,若是没定,我也不会去求。只是…”我看了一眼外面,哂笑道:“恐怕皇上早把我撂开了。”

“不会的不会的,”谷雨连连摆手,“曹红每天都来问娘娘的情况,因说要娘娘静养,就不让我们惊动娘娘的。皇上虽然看上去冷冷的,其实心里很在意娘娘的!虽然这些天他没有来看望娘娘,但也没去别的娘娘宫中啊!”

我诧异的看向她,春分也道:“谷雨这次倒是说对了,娘娘,奴婢虽不知娘娘为何对皇上淡淡的,可…他是皇上,娘娘是妃嫔。”

她话中深意我何尝不明白,他是九五之尊,我只是小小宫嫔,他若是大树,那么我只能是依靠大树而活的菟丝子。一旦失去依附,我将什么都不是!

可她并不知道,这棵大树虽然给予了我生命,却不肯给予我生命的延续。

未时三刻刚过,尚寝局来人让我晚上准备接驾。春分和谷雨相视一笑,都看向了我。我对镜苦笑。

晚膳过后他才来,似乎是为了出宫一事安排着,宫人都在门口迎驾,我却独自坐在床边发愣。

他走进来,并未怪罪我,只问:“太医不是说你的腿已无大碍了吗?”

“是,”我垂着眼睑,没有看他。“只是不想动而已。”

他看了我片刻,什么都没说,抬手让宫人更衣。我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满脸倦容,喟叹一声,拿出那个鹅黄色的盒子,对司寝道:“点上吧,皇上喜欢这个!”

司寝看向他,他又凝视了许久,点了点头。

我的心又是一阵闷痛,面朝里侧身躺下,再也不想强颜欢笑了。

他窸窸窣窣的上了床,烛火一暗,我闭上眼,落入他的怀里。他脱去我的寝衣,将我压在身下律动,我的头别向一边,忍着疼痛。

“爱妃今夜没有兴致么?怎么这样干涩?”他蹙眉问。

我闭着眼:“腻了。”

“哦?”他冷冷一笑,“是腻了人,还是腻了地方?若是腻了地方,咱们就换换,若是腻了人,那可没法子。”他凑近我的耳垂,轻轻的,又恶狠狠的说:“你这辈子,只能是朕一个人的。”

我回过头瞪他,他并不为所动。

我们的身体近在咫尺,心却隔着整个天涯。

第二天有了旨意,皇上微服出宫,身边只带一位妃嫔,那便是我。

谷雨知道了这个消息最为高兴,还以为是昨晚我跟皇上说了什么,缠着我要我带上她。

“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带着你的。”我并没有显得太高兴,若是可以,我宁愿不和他那么亲近。“你这样调皮,留你在宫里,我又不在,不知会惹下什么祸事呢!春分到底稳重,不用我操心。”因随行人员必须精简,所以我身边只能带一个丫头。

谷雨吐了吐舌头,高高兴兴的去收拾衣服用品。

我看着春分,低声道:“我不在宫中,你万事小心。谷雨那丫头我实在不放心,若是因我不在,有人为难你,你就去找和妃,我已经答应帮她求得协理六宫之权,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春分点头,道:“娘娘放心,奴婢会照顾好自己的。娘娘您也是,谷雨虽然调皮,但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还有…此次随行妃嫔只有娘娘一人,娘娘要把握住机会啊!”

我只笑不语,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建议。

下午,我带着一盘点心去延英殿求见皇上。江守全见我来十分高兴,笑道:“奴才刚准备去传些点心,娘娘就送来了,可见娘娘和皇上心有灵犀啊!”

我进去奉上点心,江守全奉承了几句又退了出去。我什么也没说,只站在一旁帮他磨墨。

他批了一堆奏折之后放下朱笔,看了一眼点心,问:“有什么要说的?”

“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我直入主题,看到他扬眉,继续道,“臣妾要随皇上离宫,但臣妾不想回来之后看到的却是春分等人的尸体。”

“你要带他们随行?”

“不,臣妾想求皇上,下旨和妃共同协理六宫。”

他先是诧异,随后就镇定了下来。我与和妃本就是一派,他是知道的。

他摆出一个慵懒的姿势,身子向后靠着,眯起眼望向我:“求朕,是不是得有求朕的姿态呢?昨晚你的态度可不能让朕满意啊!”

我退后一步,衣衫一件件脱落,我看到他眼中弥漫起的欲色。

第十四章 微服出巡(二)

三天之后,我已经在京城郊外的官道上的马车里。

这辆马车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里面却一应具有,厚厚的波斯地毯上,书架,小几子,琉璃灯,点心盒子,还有一整套的茶具。

谷雨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张望,绿水青山,良田百亩。田间鹅儿行,岸堤牛低饮。

马车前面的几骑轻骑上,是皇帝启恒,十五王,子陵将军并另两个大内侍卫。当然,也许有我看不到的隐卫不知隐在何处,一旦有危险,他们就会如鬼魅般出现。启恒不愿坐马车,宁可骑马。于是,这辆宽阔的马车里,就只剩下我和谷雨两个人了。

“小姐,你看!那边有个几户人家,田里还有人呢!”谷雨好像对什么都是新奇的,不停的叽叽喳喳,刚才看到牛和鹅也让我看。自从出了宫,她不能再叫我娘娘,只能称呼我为小姐,看她那样子,叫的还挺顺口的。

我正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睁目,奇怪的问:“谷雨,你进宫之前都没见过这些吗?”

“当然见过啦!奴婢以前也是村子里的!要不是发大水把整个村子都淹了,奴婢现在可能…”她虽是笑着的,不过语气里仍带了一丝惆怅,和从前不知愁的样子不太一样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进了宫,又怎会遇到您这样好的主子呢?所以说呀,老天爷对我不薄。”

我笑了笑,没有搭腔,继续闭目养神。

“小姐您从前都是在府里生活的,有没有见过这些啊?”

“我娘有个陪嫁庄子,每年秋天我都会和我娘去庄子上看收成…”说到这个,我终于睁大了眼睛,透过谷雨掀开的帘子往外看去。昨日出了宫,就从东门出来,直接离了京城,都没机会回家里看看。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若真的回家去,父亲母亲不知要怎样惶恐的接驾呢!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谷雨放下帘子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出了城门往东,两天的路程大约先到雍州吧?”外面几个男人跟嘴巴缝了针线似的,一个都不吭声。那个男人带子陵将军出来就算了,二皇子留在京中代理国事也算了,为何十五王也跟了出来呢?他不是不待见这个弟弟么?

“不管去哪里,出来了就好,嘻嘻。”谷雨笑着给我沏了杯茶,递给我,又问,“小姐最想去哪里呢?”

我歪着头想了想,说:“我啊,我想去淮南道看看,我外婆家就在淮南道,扬州你知道吗?从京杭大运河顺流而下,用不了一个月就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谷雨双眼放光,“烟花三月下扬州是不是?听说那里的人很有钱!”

我嗤笑一声,用手拍拍她的头,道:“听你说了句诗,还以为精进了呢!结果还是俗人一个!”顿了顿,我又道:“不过你说的也不完全错,扬州是京杭大运河江南道的集散点,来往船只都在那里靠岸…对了,一代名相怀大人不就是回扬州养老去的么?我小时候去外祖家还见过他呢!他那时候都八十三岁了!还跟我说他以前办过的案件,有…”接着,剩下的时间便由我转述了当年怀大人侦办过的各大案件,有的如实以告,有的则添油加醋,听得谷雨一愣一愣的。

说的我口干舌燥之际,马车“吁”的一声停了,谷雨忙掀了帘子,“咦”了一声,道:“好像到了什么地方。”

我也探出去看了一下,外面是一条热闹的大街,这么说我们已经进了雍州城,不知道这是哪儿。

“下来。”外面启恒叫了一声。

谷雨忙给我戴上帏帽,好遮住我的脸,这才打开车门,扶我下去。

透过帏帽垂下的白纱看去,这的确是一户人家,朱漆大门,匾额上写的是“朱府”两个字。雍州的朱家?我绞尽脑汁想了一遍,哦!那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朱家!

是了,是了,这次那男人从宫外回去,还带了个姑娘回去,封了最末等的采女,宠了两天也就丢开了。那位采女就是姓朱!

前世我正值盛宠,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位朱氏采女,原来就是雍州首富的女儿!

这个男人此时来雍州,难道今年关内的米粮运输又有问题了?抑或其他钱粮问题?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关,此时来朱家,除了钱粮,没别的问题了。

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被谷雨搀扶着跟在那几个男人身后进了朱府。男人们到大堂议事,我则被朱府的丫鬟带到了厢房。谷雨一路和这丫鬟套近乎,夸赞他们家的花园有多漂亮。

我在帏帽里翻了个白眼,不得不佩服谷雨的胡诌功夫,不过说实话,朱家的花园除了小了些,其余与掖庭宫的某处景色也相差无几了。

到了房间,我摘下帏帽舒了口气,环顾四周,看上去倒是挺精致的,似乎是刚刚打扫过的样子。也不理论,让谷雨先把带着的丝绸床单和被褥枕头都换了,茶具什么的也换成了自带的,用别人家的东西,我还真不习惯!

“把那套男装拿出来给我换上,怎么说雍州也是靠近京城的地方,必定少不了好玩儿的地方。”整理好东西,我玩心大起,对谷雨说道。

谷雨脸色大变,道:“还是不要了吧,万一被皇…被爷知道了,奴婢的小名不保呀!”

“有我在你怕什么?快给我换上!难道你想一直闷在这儿?哦,反正你不用戴帏帽是不是?”

“小姐,爷让您戴帏帽,是因为您太漂亮了!换了男装,还不是一样?”

“少废话!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谷雨听了立马给我换上了男装。

我身量本就娇小,这样看上去,倒像是哪家十一二岁的小少爷。唇红齿白,还未长开呢!

我正对着镜子洋洋得意,就听到身后低沉的嗓音:“你这是什么打扮?”

我慌忙转过身,看到那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谷雨早就吓得跪倒在地了。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行头,耸耸肩,说:“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女扮男装!”

第十五章 微服出巡(三)

他身穿深紫袍服,高冠束发,更显得高大英俊。大步走进,眼中眸色晦暗不明,站在我面前,一指勾着我的下颚,啧啧两声,道:“看上去,到有几分像我的儿子。”

我面上发烫,打开他的手,啐道:“就知道占我便宜!”

他两指轻轻一撮,笑着坐到床边,问:“做我的儿子不好么?太宗可曾说过,妃嫔莫若皇子的。”我倒了杯茶给他,他顺手接过去放在一旁,却勾住我的腰将我抱在怀里,一手摩挲着我的面颊,笑道:“这身衣裳穿着有趣,只是不许穿出去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