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横她一眼,支使道:“正经事不做,没得在这儿嚼舌根子。娘娘今年的夏装领了没有?还不快去!”

谷雨吐了吐舌头,见春分还是没个好脸色,慌忙跑开了。

春分收了针线,对我说道:“娘娘不必将此人放在心上,倒是这个档口出了这么个人,把后宫的视线都引过去了,娘娘正好安心养胎呢!”

我心中一动,忽而想起启恒对我的承诺,他对我说:“一定!”宋御女受宠,不过是那之后两三天的事。笑了笑,道:“区区一个宫女攀了高枝儿罢了,我若为她劳神,到抬举了她!”

春分笑道:“娘娘说的极是!”

我伸手摸了摸她正做的小衣裳,笑道:“瞧这针线精致的,看得我手痒,很想自己也来做一件呢!”

春分忙道:“娘娘不可,孕妇本就忌讳着动针线,何况裁衣?奴婢也是想多做几件等小皇子出世了能穿上,不然哪敢拿到娘娘面前来?正经说,娘娘就不该听到剪裁声!好在我都剪裁好了,只是绣些花样。”

上京就是这样的风俗,女子怀孕了便不能动针线剪刀,也不能听到剪裁和撕衣的声音,不然孩子会被惊吓到。风俗如此,我便只能忍住心痒了。

我在宫中养胎,皇上下旨我需静养除了他不让别人来探望,我也不轻易出去,即便需要散步也只是在承明殿殿后的院子里走走。院子里的花树早被人移开,如今只有些草地的没有气味的树木了。

启恒并不经常来看我,小半个月一次,但只是略坐一会儿就走,从不在此过夜。在旁人看来,我怀了孕到比没怀孕的时候不得宠了。

而新晋的宋御女,频频引起后宫非议,她如何恃宠而骄,皇上偏偏护着,她顶撞了几个不得宠的世妇,皇上也不追究。郑贵妃看到她这样的气势,立马下手拉拢,而她也是个乖觉的,知道仅凭自己的宠幸不过一时,有了郑贵妃做靠山,气焰更为嚣张!

两个月后,宋御女又得晋封,为六品宝林。

十一皇子生母赵宝林也是宫女出身,受宠幸之后封末等采女,怀孕后晋御女,诞下皇子后才晋了宝林。

如今宋宝林一于社稷无功,二于皇嗣无益,竟也封了宝林!不用猜也知道,这消息一出,后宫诸人的眼光里,恐怕都要带刀子了!

而我才不理会这些,孕吐渐渐好了,精神头也恢复的差不多。只是天气炎热,好在六月正是去蓬莱山避暑的时候,便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好搬去山上。山上阴冷,住处连冰块都不需要的。

“蓬莱山那边儿有宫女太监伺候,所以咱们宫中不能全都去。春分,谷雨,小寒,夏至,你们四个跟着。刘有余和禄子也得跟着,其余人就留在宫中好好待着,不许惹事,听到了没有?”我因过了头三个月,孕吐好了,胃口也好了许多。因此负责我吃食的夏至必须跟着,其他几人都是我心腹,自然要去。“另外,瑶光宫那里也在准备着,只等着从蓬莱山下来就搬过去了,搬过去身边必得添人,所以这段时日你们要谨守本分,不然,本宫可不介意换一批。”

现在是关键时刻,我可不想去避个暑回来却要面对一大堆的麻烦。

末了,我又把顺喜儿叫到跟前,叮嘱道:“我们要去蓬莱山避暑,这里你是最大的,你要负责看紧门户,他们几个,盯紧。”

顺喜儿应下,倒不是我有多疑心,只是小满仍在,我对她多少有些不放心。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将她除去,怕的是打草惊蛇,毕竟我和皇后的冲突还没有摆上明面。

浩浩荡荡一行数十画舫将后宫诸人送到仙山上,蓬莱三山上佳木掩映,郁郁葱葱,亭台楼阁或隐或现于其中。从山脚到山顶都有妃嫔所居住所,由一道盘桓的石径蜿蜒而上。皇帝自然住在最顶端的麟趾圣境,旁边是皇后所住长乐未央,向下依次是郑贵妃所居兰若楼,和妃所住霁月轩,雅妃的留春居,我的丛香馆。

坐着步辇到了自己的丛香馆,离雅妃的留春居倒是不远,掩映在密林深处,一条清涧溪流从山上流下,刚好经过馆旁。丛香馆看起来不大,里面却极是精致,尤其是我的房间,早已按照我的喜好布置好了,桌上还摆了一捧栀子花!

我深吸一口气,笑道:“好久没闻到花香了,着实想念!”

春分笑道:“娘娘过了头三个月,什么症状都没了,连闻不得气味的毛病也改了,真是万幸。”

“是沈医监的医术高明,他开的药膳真是不错。”我既封了妃,沈七的官位却不够,我干脆求了恩典把他擢升为医监,也算是回报他对我的忠诚了。

谷雨兴冲冲的转了一圈回来,告诉我说:“馆后种了大片的玫瑰花,开得极好呢!”

春分接口道:“可见尚宫局的人果然花了心思。”

我笑了笑,玫瑰绚烂而狂野,且香气馥郁,怀孕之前并不太注意,但出了头三个月之后,竟对这种气味十分迷恋。我记得丛香馆之前并不种玫瑰,看来春分说的没错,是花了心思的。

刚坐下,刘有余就从外面进来,行礼过后说道:“启禀娘娘,那位新封的宋宝林安置的地方,正是麟趾圣境的偏殿。听说,是皇上特意安排的。”

众人无不错愣,我笑了笑,对春分道:“皇上当真喜欢她!好在今晚饮宴,就能见一见这位新宠了。”

第三十二章 避暑(二)

丛香馆中除了我带来的宫人,另外也有一批太监宫女,只是我对他们不熟,因此只让他们远远的伺候着,不让近身前来。

因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身子不比从前轻盈,越发懒得动了。下午便在寝殿中休息,到了傍晚时分才沐浴更衣,换上轻薄的豆绿抹胸长裙,白色苏绸对襟大袖衣,豆绿披帛。梳着堕马髻,髻上簪了朵大红的玫瑰花,再无他饰。只是我见了镜中容颜,那去了刺的玫瑰愈发显得我肌肤胜雪,清绝艳丽。

乘了步辇而去,才踏入麟趾圣境,就听到灯火通明的大殿里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雅妃与我同来,一听便笑着对我说:“你猜这是谁?”

我不由讶异,顿了顿道:“不会就是…”

“就是她!”雅妃冲我眨眨眼,嘻嘻一笑,又道,“想不到吧?恐怕咱们贵妃娘娘都没这么张扬呢!今日你必定能够大开眼界,哈!”

我笑了笑,逶迤进入殿内,顺着众人目光,看到了宋宝林。

双环髻,髻上一朵大红牡丹,宝石头面。容长脸,细眉大眼,额上点了云纹花钿,唇上涂了鲜红口脂。紫色大袖衣,红色抹胸,杏黄长裙。手中一把菱形纨扇,大笑时衣服旁落,露出一片香肩。

我的天,这哪里像天子\宫嫔,到像是青楼里的艳俗娼妓!

启恒的口味什么时候这样重了?

帝后与贵妃和妃还没前来,这里的人位分都在我之下,见我与雅妃进来,纷纷上前行礼寒暄。

“好些日子没见到娆妃娘娘了,不知娘娘的身子如何了?”徐充容老实人一个,望着我含笑问道。

我道:“多谢姐姐挂念着,前些时候身子不爽只能养着,到少了见面。如今我身子也好了些,听说皇上又得佳人,少不得要来见见了。”

徐充容点点头,就见宋宝林从后面走过来,对我盈盈一拜,道:“嫔妾宋氏,给娆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我用纨扇掩着唇角,笑道:“想必这就是新妹妹了,果然…与众不同。”

人群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宋宝林一愣,随即恼怒的寻找那嘲笑之人。我轻摇纨扇,又道:“妹妹多礼了,快请起来吧!”回头对雅妃说:“咱们去坐着吧,我如今站久了就累得慌。”

“哎呀,怀了宝宝就是这样的!”雅妃立刻附和。

方才嗤笑的王昭仪就笑:“说的好像你怀过似的!”

雅妃不服气的说:“我虽然没怀过,但是我见过啊!昭仪你怀五皇子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吗?”

“我呀!我当时…”王昭仪开始说起当年她怀孕的时候起来。除了雅妃和新晋的宋宝林,能来这里的都是生育过皇子公主的,因此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把宋宝林排除在外。

徐充容说起她怀三皇子时脸肿的像馒头,都不敢出来见人的事;辛婕妤说她怀九皇子时口味特比古怪,喜欢吃臭豆腐。

我笑听着,若不是明白大家此时不忿宋宝林故意如此,我真要以为后宫是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了!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贵妃到!和妃到!”随着内监唱报,我们忙出列跪迎。

“娆妃怀有身孕,就不要行此大礼了,快扶起来!”皇后率先说道。

我被人扶起,谢过皇后,跟众人一起回到座位上坐下。

“皇上!”一声娇嗔,宋宝林竟扭捏着傍到启恒身旁,娇笑着,“臣妾想跟您坐在一起嘛!”

启恒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道:“好啊,江守全,还不把桌子挪过来。”

江守全忙让两个小太监把宋宝林的桌子挪到了御桌旁边,宋宝林便在众人恼恨的目光下得意的坐下,还不忘冲我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分明是:你怀孕了又怎样?如今得宠的是我!

我只是微微一笑,几无可查的看了一眼启恒,对他轻轻颔首。

有令人厌恶的宋宝林在前,我果然安全了许多。

歌舞尽兴,宋宝林频频与皇上亲热,而皇上也一反常态并不加以斥责,惹得一众妃嫔妒火中烧。

坐在我上首的和妃回过头来,对我笑道:“我进宫这么久,还没见皇上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如此放纵一个妃嫔的。妹妹,你觉得呢?”

我冲她笑笑,说:“妹妹进宫时日短,并不知皇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不过,想来皇上应该十分喜欢她吧?”

“可是,”和妃看了看正端着酒杯送到皇上唇边的宋宝林,鄙夷的挑了挑眉,“我以为皇上再如何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俗物!可见这男人要是变化了,真让人难以置信。”

我笑笑,没有说话。

坐了半晌便觉腰肢酸软,对春分一侧首,她会意,扶我起来对帝后说道:“臣妾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去休息。”

启恒点点头,皇后忙道:“你身子要紧,快回去吧!”

春分扶着我转身离开,乐声中似乎听到启恒说了声:“朕去更衣。”我并未在意,心想以后还是少凑热闹,大约我腹中是个爱静的小东西,听到吵闹的声响总是很不安呢。

出了麟趾圣境,就有个人影走来,走近了才发现是江守全,他对我说道:“娘娘慢走,请随奴才来。”

我不明所以,但他总不会害我,便让春分等着,我随了他去。

转到一处角落,立时被人抱在怀里,这气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平添了几分让人作恶的脂粉气,挣扎着推开他,道:“好没意思,到弄得跟偷情似的!”

启恒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想光明正大,朕今夜就去你那里!”

我一愣,低下头说道:“罢了,只是你身上沾染了脂粉气,我闻着不舒服。”

他蹙眉:“不是说已经好了,对气味不敏感了吗?”

我嘟囔道:“其他的气味没事,这脂粉气,我闻着就是恶心别扭!”

他错愣半晌,忽而笑道:“原来如此!”说着便勾起我的下颚,唇畔落下轻轻一吻,低声道:“太医说四个月之后就安稳了,你好好养着,朕…”

我等了片刻,却不见他说下去,只好说:“我知道了,会好好的,你快回去吧!若让佳人久等,可不好呢!”促狭的一笑,福了福身子:“臣妾告退。”

转身走了两步,又听他唤我:“阿娆。”

“嗯?”

他却清浅一笑,道:“没什么,你回吧!”

好没道理的男人,我摇摇头,径直走了。

第三十三章 木秀于林(一)

第二日午后,我歇了起来,就听到外面廊下一阵莺声燕语,夹杂着谷雨爽朗的笑声。

唤了春分进来,问是怎么回事,春分笑道:“皇上刚才让江公公送来一对黄莺,说是怕娘娘闷得慌,特意给娘娘解闷儿的。”

我起身出去看看,就见谷雨和另外几个小宫女围在黄莺架子下看热闹,有个小宫女笑道:“这鸟儿长得好看,叫声也好听,不比林子里的麻雀,只会叽叽喳喳的。”

我见她们不过都是十四五岁模样,正是天真烂漫之时,不便板了脸教训她们。走过去笑道:“原来是黄莺啊,我在里面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还以为哪儿飞来的麻雀呢!”

那几个小宫女才来伺候我,不知我的脾性,慌忙跪了下去,只有谷雨笑嘻嘻的过来扶着我说:“娘娘,是我们吵着你了吗?就是一时好奇。”

“是我自己醒来的,你们都起来吧。”我走到架子下抬头看去,那两只黄莺毛色几乎一致,通体金黄,背部稍沾灰绿色,眼部一道黑纹。立在架子上,脚上系着银链子,就算想飞也飞不远。春分递给我鸟食,我便随手添了些,见它们低头去啄,大觉有趣,便道:“反正闲着也是无事,以后这两只鸟就由我来打理了。”

不过喂食喂水,倒不是什么难的。

逗了一阵,两只鸟扑棱着翅膀想飞走,但最多只能飞到一旁挂着的鎏银球形香囊上,它们站立不稳,扑的那香囊左右摇晃,这样一晃,里面的香气立时四散开来。

我顿时笑道:“没想到还有这个功能,快快,将香囊移近些,给它们个消遣的吧!”众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禄子忙拿了竹竿来,将香囊挂近些。玩了一会,我站得不适,便回去歪着。黄昏时分又去长乐未央给皇后请安。

“你呀!就是礼数太周全了,本宫不是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吗?怎么又强撑着来了?且还是山路,若是有个好歹,岂不是本宫的罪过?”皇后见我也来了,笑着嗔怪道。

我笑着说:“前些时候身上不爽利才不来的,如今已大好了,再不来就是臣妾托大了。虽是山路,臣妾坐在步辇上,无妨的。”

王昭仪指着我对皇后说:“皇后娘娘您看,这出身大家子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娆妃妹妹多懂规矩啊!有了皇嗣都没骄矜,倒是…有些人住的近,偏偏就轻狂的不知所以,连请安都迟到了。”

眼光一扫,立刻发现只有宋宝林没来。王昭仪此话一出,便引来众人不满。郑贵妃嗤笑一声,道:“我方才来的时候问过了,说是皇上正和宋妹妹说话呢!怎么,昭仪你是觉得宋妹妹该撇下皇上吗?”

王昭仪不忿,却又不敢接口,只好愤然转过脸去。

正说着,门口一阵香风袭来,我下意识的掩住鼻子。宋宝林笑着走进来,对皇后一施礼,道:“皇后娘娘恕罪,方才臣妾陪着皇上,一时忘了时辰,这才来晚的。”

皇后淡淡道:“无妨,坐下吧。”

宋宝林一落座便又说:“臣妾昨日在林子里看到好多飞鸟,比沁春园里的还多,就求皇上让人抓两只来送给臣妾,今天下午皇上就命人捉了两只黄莺来,虽毛色不好,不过那叫声可真是没得说,”

王昭仪撇撇嘴,道:“原还以为宋妹妹在园子里什么都见过的呢!原来还有没见过的好东西啊!林子里活物多的很,好好见识一下吧!”宋宝林是沁春园的莳花宫女,从前的奴婢现在与妃嫔们平起平坐,王昭仪逮着机会就讽她出身卑微。

宋宝林大眼一瞪,正要说什么,皇后忽然说道:“林子里的黄莺多的是,怎么就寻不到毛色好的了?我听说一大早皇上得了一对黄莺,据说毛色又是鲜亮,声音又是动听的!还以为是给了宋妹妹呢,原来不是!”

宋宝林本来听了王昭仪的话就生气,此时听皇后这么一说,更是恼羞成怒,手里的纨扇扇柄险些被她给捏断了。

雅妃哈哈笑道:“还以为有多受宠呢!原来是拣了人家不要的东西!”

宋宝林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强压着怒气说:“不知在座的哪位娘娘得了皇上那一对黄莺,说出来也让姐妹们见识一下呀!”

我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什么都没说。

郑贵妃冷笑一声,道:“除了怀有皇嗣邀功的,还能有谁能越过妹妹你这样的盛宠呢?”

这一唱一和间,也不知有多少人做戏。我一抬眸,就触到宋宝林那一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原来是娆妃娘娘得了去,那妹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谁让妹妹承宠的日子短,没那个好福气呢!”宋宝林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笑了笑,道:“妹妹一飞冲天,福气可不是旁人能比的,如今皇上对妹妹如此隆宠,想来怀上皇嗣,也是指日可待的。”说着,斜睨一眼郑贵妃,捕获到她眼底一抹不屑。

有王美人的先例在,她这一次会防备的更紧吧?

不过,启恒也防备着我,却还不是被我给算计了。如果宋宝林有那个运气也怀孕了,这下可就好玩了。

“就是啊!这两个月来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妹妹在陪着皇上,来了蓬莱山,更是住进了旁人都不曾住过的圣境偏殿,这样的宠幸,恐怕我朝立朝以来都没有过的。若是这样都怀不了孕…哼哼!”王昭仪到底是藏不住话的,这时候也就无所顾忌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宋宝林竟一反常态什么都没说,我仔细瞧着她的古怪表情,心想莫非她已听从了郑贵妃的安排,宁可不要怀孕也要承宠吗?

我不明白,难道她真的以为有了皇上的宠爱和贵妃的扶持,就能长盛不衰了?真是可笑啊!帝王的宠爱最是如浮萍般飘渺,而郑贵妃的扶持…若无利用价值,必被她弃之如敝履!

从皇后处回来已不早了,两边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春分给我披上披风,道:“天黑风大,娘娘当心身子。”我仰起头望着左右摇摆的树枝,幽幽叹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第三十四章 木秀于林(二)

蓬莱仙境里,宋宝林的宠爱如日中天。

而我偏安一隅,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除了晨昏定省,我便在丛香馆中安然度日,每日给黄莺喂食,看它们在架子和香囊间跳来跳去,发出清脆的鸣声。偶尔,雅妃来坐一会儿,和她说说话便了。

这一日早上从长乐未央回来,虽然起床之后吃了两块点心,可是转了一圈又觉得饥饿,好在夏至准备了丰富的早膳,我就着酸黄瓜吃了一碗碧粳米粥,一碗羊奶,两个糖包子,几块枣泥山药糕,这才满意了些。

收拾了残羹,我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书,春分神色肃穆的带了个小宫女进来,让她在一旁候着,自己走到我跟前,低声道:“娘娘,奴婢有事禀报。”

我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刘有余,谷雨和小寒,点点头。春分把其他人都屏退了下去,让禄子守在门口,关上门。旁人倒是没什么,但小寒见我没有避开她,还把她和其他我的心腹放在一起,先是错愣,继而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抿了抿嘴唇,身姿笔挺的站着。

春分将那小宫女带到我跟前,轻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就对咱们娘娘说吧!”

那宫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穿着小宫女的青襦灰裙服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春分对她的态度温和,但她仍显得很害怕的样子。我在心底叹了叹,柔声道:“谷雨,把她扶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谷雨和她们玩得开,她并不害怕,见谷雨看着她,便说道:“奴婢…奴婢玉环,河北人士,今年十四岁。”她大约还是紧张,我不过问她的名字,她却一股脑儿将籍贯年龄都报出来了。

我尽量温柔的问:“春分说,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对我说,是什么事呢?”

玉环小脸儿憋得通红,急急地说:“是,奴婢有事要告诉娘娘,很重要!奴婢、奴婢的手过敏了!”说着,伸出双手,让我看她手指上的小红点。

谷雨“呀”了一声,然后哭笑不得的说:“就这事儿…”我看她一眼,她忙捂住嘴。

玉环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跪行到我面前,把双手伸给我看。小寒忙挡住了,她更急,道:“奴婢不是说自己的手…是手过敏!奴婢…奴婢从小到大只有碰到一样东西才过敏!”

“是什么?”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好。

“是麝香,是麝香啊娘娘!”

我悚然变色,再看春分等人,都变了脸色。春分蹲下身子问她:“你说真的?那你告诉我,你都碰过哪些东西?”

玉环忙道:“奴婢仔细想过了,早上奴婢一切正常,直到禄公公说廊下的鎏银香囊要清洗,叫了奴婢去,可是才擦干净了,奴婢的手就过敏了!”

我双拳紧握,对春分和刘有余使个眼色,他们会意离去。我对玉环道:“你告诉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还告诉了别人吗?”

“没有、没有!奴婢谁都没告诉,奴婢知道事关重大,一定要亲自到娘娘跟前才能说!”她信誓旦旦的保证,虽然她看起来年纪小,又战战兢兢的,但还是细心而懂事。

我点点头,说:“你先在这儿等着,待会儿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她忙低下头,红着脸低声道:“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早些治好了也好早些到本宫身边伺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