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恒一走,我召来沈七,问他:“你老实告诉我,玉儿到底怎样?”

沈七蹙眉道:“微臣也不敢妄言,太医们都已尽力,要看殿下还会不会再发烧,若是不发烧了,微臣就有把握治好殿下。但若再次复发,微臣恐怕就是大罗神仙降世,也…。”

我闭上眼:“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一整天我都在提心吊胆里度过,暮色四合时,当我正要放下心来,以为玉儿不会在复发的时候,玉儿又开始发高烧,气息微弱。

我近乎绝望的把指甲插进掌心里,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下来,染红了衣襟。我不管不顾的扑倒玉儿床前,抱起他,把脸贴到他的脸上,感受着他的温度,那么滚烫。我的泪却是冷的,我把自己身上衣服脱得只剩下亵衣亵裤,就这样抱着他,冲进了冰天雪地里,企图用我冰冷的身体帮他降温。

宫人们跪在身后苦苦哀求,启恒闻听消息赶了过来,怒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是不想活了!如果玉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我本来早就死了,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让我重生!为什么要让我生下玉儿!为什么让我生下他却又要折磨他,甚至想着收走他!为什么!为什么!

“老天爷!”我一手指天,声嘶力竭,“你负我!你负我!你为什么让我在这里?难道不是要我满足心愿吗?可是我的心愿才满足了多久,你就要食言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让我得到,却又逼着我失去!你负我”

“阿娆!”启恒怒喝一声,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我身上,抱着我回去。

我浑身打着哆嗦,却不肯放开玉儿,我就这样抱着他,我只想这样抱着他!我已不知道还能抱他多久了…

“阿娆,你把玉儿放下,让太医们再看看,好不好?”启恒低声说道。

我看着跪着的太医们,冷笑道:“他们若真有办法,就不会让玉儿又发烧了,他们…他们全部该死!”

“娘娘饶命啊!”一片哭求声。

“都滚出去!”我大吼一声。

启恒挥挥手,让他们都走,然后坐在我旁边,就那样看着我。

我抱着玉儿哼着从前哼过的摇篮曲,他在我怀里小声的嘤嘤哭泣,像刚出生的那会儿,哭的像只猫。

渐渐的,他的哭声停止了,我低下头一看,他正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我呢!我微微朝他笑起来,他也对我绽放出一个疲乏之极的笑容。

“玉儿,我的玉儿…”我轻轻呢喃着,抚摸着他的小脸。

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住我一根手指,费力的说出模糊的音节:“母…母…”

我热泪盈眶,轻声问道:“你要叫我母妃,是不是?”

玉儿的笑容像天使一样纯真美好,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笑容里变得洁白清皓,我听到他唤我:“母妃…”

他第一次唤我母妃,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抱着他慢慢冷却直至冰冷的身体,听到他吐出最后一口气息,我仍抱着他,没有松手。

启恒悲哀的望着我,近乎哀求的说道:“阿娆,你放下他,好不好?”

“嘘!不要做声,玉儿睡着了,他好了,他已经好了,不发烧了呢!不信你摸,你看他的额头是不是不烫了?瞧他睡得多安稳呐!”

“阿娆!”他哽咽着抱住我,这个刚硬的男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红了眼圈,第一次听到他语带哽咽,第一次见证他的脆弱。

他抱着我们母子,无声流泪,我们共同承载着我们的骨血在眼前消逝的痛苦,这莫大的痛苦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我们心头,压得一个九五之尊落泪,压得我近乎疯癫。

玉儿短暂的一生在浩瀚的宫廷长河中算不得什么,比起那些浓墨重彩的阴谋与算计,忠诚与背叛,他最后留下的仅仅是我作为母亲的悲伤,以及后世史书上的一句话:

载德二十一年十月十三,中宗皇十二子,夭,追封长安王。

第六章 悲伤成河(一)

玉儿死后,我也开始发高烧,已经连续三天了,几欲死过去,梦里也在说胡话,叫着玉儿的名字。即便是醒来,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近乎崩溃的边缘,或者,已经崩溃了。

我只知道拉着春分的手,诡秘的对她说道:“春姐姐,我告诉你,其实玉儿他没有死,你偷偷的告诉沈七,让他治好玉儿,然后你们把他带出宫去。这宫里呀,太可怕了!好多眼睛盯着我们,好多人要害我们,出了宫,就没人害他了,知道吗?”

春分含泪看着我,嘴唇翕动,除了呢喃出一声“娘娘”,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看了看四周,更加小心翼翼的说:“你看,他们都是来打探消息的,我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听见,更不能让皇上知道!皇上他…他不想我生孩子,他说了,生下来就、就弄死他!弄死他!”我哆嗦着重复那三个字,躲进了被子里。

“娘娘,您别这样…”

“春姐姐,我…我要死了…”我躺倒在床上,痛苦的呻1吟着,紧握住她的手,哀求的说道,“我要是死了,你要帮我好好照顾玉儿哦!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你不要哭嘛,你知道的,玉儿就是我的命根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春分泣不成声,别过脸去擦拭着眼泪,谷雨再也受不了了,跪行至我面前,喊道:“娘娘!十二皇子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我“腾”的一下跳起来,指着她说:“谷雨!你胡说什么!玉儿怎么会死?玉儿没有死!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呢?春,你看看她,她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把她带下去,好好教导。”

“娘娘!”谷雨抓住我的衣袖,满面泪痕,“您别这样好吗?您这样奴婢真的…真的好难过…”

“骗子,你们这些骗子,我不要见你们!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我刚指责完她们,就觉得头脑晕眩,昏了过去。

我闻着安息香的香味,睡得昏昏沉沉,浑身都没有力气,任人摆布的被喂着药和食物。

瑶光宫的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我的寝殿里整日整夜的燃着安息香,她们怕我,怕我醒来会胡思乱想,会做出一些让她们措手不及的举动来。

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春分在和她说些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怎么都不肯相信十二皇子已经去了,后来知道了,就拉着奴婢的手说殿下活着时候的事,还让奴婢把殿下的小衣服和玩具都拿出来,一件一件的散开、叠好,重复着这些动作。再后来,就开始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了,只是一味的睡着,不停的流眼泪。皇上没办法,就让人点了安息香,让娘娘昏睡着,奴婢们这才能喂药喂吃的…”

长长的叹息里,有人用慈爱柔软的手掌抚摸着我的面颊,那温柔的触感,那淡淡的幽香,都让我觉得熟悉而温暖。我睁开眼睛,看到母亲饱含爱意和悲悯的脸庞。

“母亲…”我被人扶着坐起来,握住母亲的手,看着她苍老的容颜,我扑进她的怀里。“母亲,我好累,我睡了好久。”

母亲轻轻爱抚着我的脊背,柔声说道:“阿娆,你知道自己睡了好久,那你应该醒来了。”

“母亲,我想你,想你和父亲,还有哥哥嫂嫂们,还有姐姐,还有…玉儿。”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女儿。”母亲哽咽起来,手势更加温柔,“想哭你就哭出来吧,阿娆,你身为十二皇子的母亲,还能放纵着自己,想哭就哭,想病就病,想在母亲这里寻求安慰,这些都可以。可是作为父亲呢?作为父亲不像做母亲的,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哪怕是最寻常的父亲都不能够,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帝王。阿娆,你可知前些日子,礼部呈请十二皇子丧礼,皇上下旨礼同亲王,金银纸钱各一万,还有诸如此类,当时礼部尚书只说了一句这未免太多了,就被皇上当堂斥责,若不是你父亲拦着,那三十廷杖恐怕礼部尚书就逃不掉了。”

我沉默不语,母亲继续说道:“皇上为你,为十二皇子,真是煞费苦心。阿娆,你就算不肯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要顾及你的丈夫,这天下的君主啊!”

母亲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她是怕她说多了我听不进去,留着时间让我慢慢醒悟。可是有些事,不是劝几句,想通了就能过去的。

我依旧活在失去玉儿的痛苦里,除此之外若说多了什么,那便是害死玉儿的仇恨!

给玉儿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我求皇上帮我查出凶手,可是一丝进展也没有,愤恨之下,我对启恒口出怨怼之言:“皇上!您说过会护住玉儿的,可是您没有做到!玉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难道你就不想为他讨个公道吗?”

启恒面色隐忍,似有难言之隐,而我并不想听!

我甚至说,如果没有找出幕后真凶,我就再也不想见到他!

之后,他再来,我就真的不肯见他了。来了几次,他都碰壁,渐渐地,他也不来了。

冬至那天,二嫂和姐姐一起来看我,温婉的大嫂没有来,而是让刚毅的二嫂来了。父亲和母亲是想对我下猛药了吗?

果然,二嫂对我说:“与其这样自怨自艾,沉湎于十二皇子的逝去,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和皇上再生一个皇子才是正经。可是你怎么糊涂到和皇上起了嫌隙呢?如果因此让皇上厌弃,你要如何自处?”

可我听了却冷笑道:“再生一个皇子?二嫂说的轻巧,死了一个玉儿不够,还要我生下的孩子继续被害死吗?只要那个凶手一天没找出来,一天没被正法,我和我的孩子,就永无宁日!他身为帝君,却连这样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我,我何必再依附于他!”

二嫂欲言又止,姐姐叹了口气,说:“阿娆,其实来之前我和相公商量过这件事,相公说,我先是徐家媳,然后才是纪氏女。同样的,阿娆你对于我们来说,先是我们最疼爱的妹妹,其次才是皇上的宠妃。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你活得开心就好。”

我愣住,姐姐,竟似为了我的事与夫家生了嫌隙,这可怎么是好呢?

第七章 悲伤成河(二)

“姐姐,我不值得…”

“傻妹妹!”姐姐爱怜的摸了摸我的头发,目光柔和,“我们爱你,就好像你爱玉儿一样,爱是没有值得不值得的,你愿意为玉儿坚守自己的本心,放弃以后也许更好的生活。那么,我为何不能为了你放弃我自己,而守护着妹妹你呢?”

我心头大震,扑到姐姐怀里大哭起来。

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因我的悲伤,就要深爱自己的家人一同背负这份沉重的感情呢?

姐姐走后,我静静坐了很久,看到霜降又燃起安息香,我淡淡道:“不要再点了。”大家都惊愣的看着我,我叹道:“我睡得太久了,以后,都不用再点了。”她们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色。我自嘲的笑笑,恐怕这些日子,她们也不好过吧?

可是,大约是前些时候睡的太多了,撤了安息香之后,我反而睡不着。

枯寂的夜里,疾风吹劲草的声音,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烛火明灭的声音虽然细微但仍能让我听到。

而夹杂在这些声音里,似乎又有一些不同的声响。

“外面是什么声音?嘀铃铃的,像什么铃铛。”我问春分。

春分仔细听了一会儿,说:“大约是提铃声吧?”

“提铃声?是谁在提铃?”

春分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宫人了。自从娘娘病了之后,皇上得玄元庙启示,让宫人在瑶光宫周围每日提铃,以此驱除邪魔,保佑娘娘凤体康健。”

“是吗?”我淡淡的,“我病的这些日子,就一直这样提着吗?之前倒是没听见。”

“是啊,之前娘娘的寝殿里点着安息香,娘娘没听到也是正常的。”春分又笑了笑,说,“也许真的很灵验,娘娘这不就好了吗?”

要是真有这样灵验,你们何必点着安息香,趁我不能自已的时候喂我喝药呢?不过是说出来宽慰我罢了。

那铃声由远及近,幽幽袅袅,在门口似乎盘桓了一段时间,接着渐行渐远,绕道别处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铃声又回来了,我蹙眉问:“这提铃声要多久才停。”

春分道:“要提一夜,天亮之后就停。”

我沉默半晌,想着外面的大雪纷飞,叹道:“难为他了,你给我准备一些赏银给他吧!”

春分嘴角微翕,低低应了声:“是。”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一连好几天,我每晚都能听到那提铃声,只是我还躲在自己的寝殿里,不肯出去,更不肯见人。我的病情也时好时坏,送来的药我心情好的时候便喝,想起玉儿的时候,我便不喝。也不肯她们再点什么安息香,启恒来了,一样不见。

这天夜里,我又听到了提铃声,我好像已经习惯了每夜在这样的铃声里进入梦乡,又在这样的铃声里醒来。

今夜我有些睡不着,忽然涌起了想见一见这个提铃人,便让春分来给我更衣。春分急道:“娘娘,外面风大雪大的,您的身体还未痊愈…”

“没关系,我穿多一些,你们用步辇抬着我就是了。”我不顾她们的劝阻,掀开被子下了床。

春分大惊失色,慌忙叫了人过来,扶着我穿衣自从玉儿去后,我的腿已经不能走路了。

穿好皮袄,又披了一件鹤氅,让人将步辇抬进寝殿,载了我出去。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迷离人眼,连远处的宫灯都看不清楚,只依稀可辨一个绰绰的人影。

“刘有余,去把他叫过来,春分,让你准备的赏钱呢?”

刘有余忙去叫人,春分揣着赏银荷包低着头,没有吭声。

当铃声渐近,那个浑身落满雪花的提铃人走到我面前,我猛然愣住,手掌捂住嘴唇,怕自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

“阿娆,你怎么出来了?”他问。

我用力咬住掌心,咽下满腔苦水,松开手道:“怎么会是你?”

这个提铃人,竟是启悯!

启悯笑了笑说:“我听说提铃人如果有天命在身,那些妖魔就不敢近前,效果更佳。我想着好歹我也受封了琅琊郡王,也算是个贵人了,所以…”

我怔怔的望着他,问:“这些天,都是你吗?”

他笑道:“诚心诚意,自然要有始有终了。”

这么说,这些天都是他在提铃!

我望了一眼院子里的积雪,又看了看启悯的靴子,眼眶生涩,道:“我就快好了,你明日不用再来了。”

他却说:“你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能算好呢?等你完全好了,我不来就是。”

我见他一直提着铃铛没有放下,便道:“也不用一直提着呀,放下来,我让人端杯热茶来。”

“不用了,”他忙阻止,讪讪道,“我要走完一夜,不间断才好。”

“你…”我伸手去夺他的铃铛,却发现他不肯放手,也不知是我力气太小,还是他握得太紧了。可是我却发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痛苦,吃了一惊,双手覆在他手上,触手冰凉,竟似被冻成了冰雕!我不敢再动,生怕撕下他一块皮来,我的泪水再也强忍不住,滚滚而落。

“阿娆,你、你别伤心,我待会儿去火房烤一烤就好了!”他见我哭,惊慌了起来。

我哭道:“你这傻瓜!”说了这几个字,便泣不成声,再也开不了口了。

他却面容悲戚,比我更加难过的低语道:“对不起,阿娆,我真是没用。总是…总是无法保护自己所爱…”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春分劝道:“娘娘身子弱,还是回殿去吧?”

启悯就说:“你们快抬娆妃进去,好好服侍她。”

春分应诺,招来远远站着的小太监抬了我回去。

我躺在床上,听着周而复始的铃声,哭着入睡。次日早上醒来,我便对春分说:“以后一日三餐,还有太医开的药都按时送来吧!”

春分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于是,我的全部精力从对玉儿的悼念,转移到了身体的恢复上。启恒听说我愿意吃药,让人送了好些补品过来,又让太医令和沈七每日过来问诊,在这样的精心调理下,我终于在新年来临之前恢复了元气。虽然双腿还是无法正常走动,但是太医令说了,只要一直施针用药,还是能恢复如常的。

瑶光宫的惨淡愁云,总算消散了一些。而启悯的铃声,终于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完满了。

(PS:这几章写得我快崩溃了)

第八章 真凶是谁(一)

太医令拔下我腿上最后一根银针,垂着眼皮说:“连续施针已结束了,下次施针便是三日之后,看娘娘的恢复情况,若恢复的好,便每隔五日施一次针。这样慢慢的,娘娘的双腿就能痊愈。”

我在帐幔后悉悉索索的穿衣,闻言道:“有劳太医令了。”

“娘娘客气了,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等一等,”我加快了穿衣的速度,语速却放慢了下来,“两个多月了,太医令就真的不想跟本宫说些什么吗?”

外面听不到声响,春分对我点点头,我笑道:“请太医令外面喝茶,大人虽没话说,本宫却有话要问的。”

我被扶到外面,太医令忙站起身道:“娘娘有话请问,何必劳动尊驾呢?”

“寝殿里谈论的是病情,这儿,咱们说正事。”我笑了笑,歪在罗汉榻上,坐了个请的动作。自顾自先端了杯茶,慢慢的品着。“大人很热吗?怎么流汗了?”

太医令慌忙擦了擦汗,没有吭声。

我又一笑,低头用碗盖拨弄着茶碗里漂浮着的绿叶,幽幽道:“当年的敏德太子是怎么死的?”

太医令神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吧?也许他想的是,我会问十二皇子是怎么死的,中的毒到底是什么毒?可他没想到,我这些日子虽病着,但我身边的人并没有停止查探。

十二皇子的死因,和敏德太子的死因,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年的敏德太子已经六岁了,却因在风地里吃了一块糕点就死了,他在临死前也如同玉儿一样,发着高烧,腹泻,呕吐。白天转好,晚上复发。到了后几天,浑身也出了疹子。只是他比玉儿更加痛苦,因为他被拖了七天才咽气。但换句话说,玉儿中的毒比他更深!

“当年给敏德太子诊脉的人,就是太医令你,我想这世上没人比大人更了解敏德太子的病情了。那么,大人可否告知本宫,敏德太子到底中了什么毒?”

太医令长叹一声,道:“老臣今年已是花甲之年,记忆大不如前,当年的事,老臣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还望娘娘海涵。”

“大人是真的记不清楚了,还是在糊弄本宫!”我重重放下茶碗,面色不虞,声音尖锐。“本宫就真的这么好糊弄不成?沈七,你出来!”

沈七从帷幕后走了出来,对我施礼:“娘娘有何吩咐。”

我扬了扬下巴,道:“你所查当年敏德太子的脉案,告诉太医令听听。”

“是。”沈七应诺,拿出一个小册子,念着当年太医令记载的脉案,然后翻开另一页,道,“这一页是长安王的脉案。”如此念了一遍,竟和敏德太子临死前的脉案有八分相似!

这样巧妙的惊人相似,终于让太医令的脸色垮了下来。

我怒道:“你还不快给本宫从实招来!你也知自己年事已高,难道想晚节不保吗?你若好好交代了当年的事,本宫便不予追究,你若不肯说…长安王的死到底是因为中毒,还是你这个太医令的误诊,本宫倒要和皇上好好说说了!”

太医令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几乎匍匐在地。许久,他才叹道:“娘娘,说实话,老臣真的是佩服您,您这样的手段,哪怕是当年的皇后娘娘都不曾有过。呵呵,话又说回来,若当年皇后娘娘在敏德太子死后,也如您这般雷厉风行,恐怕老臣早就…哪里还能有之后在太医署风光的这些年?”

我冷冷的看着他,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可以都说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