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之后,春分告诉我,原本皇后不肯接见赵宝林,这几日不知怎地反倒殷勤的让人去请她去说话了,有好几次,正是十一皇子下学之后。

“皇后虽为后宫之主,但到底无权无势,不过空有一个皇后头衔罢了。她手中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这也正是我不敢让她在含象殿动手,害死郑氏的缘故。只有一个赵宝林,心疼儿子,才肯任她驱使。”

春分拜服:“娘娘所言极是!”又叹道:“从前还以为,娘娘就是个长不大的女孩子,奴婢倾尽心思,也要护得娘娘您周全。没想到这才几年光景,娘娘睿智,已不输于这宫中的任何人了。”

睿智?那也是被逼的呀!

“从前我性子不好,被人害了我也当是自己的错,立志想好好的改一改,可是没想到,收敛了性子之后,却依旧逃不脱她们的魔掌,反而让我失去的更多!这就叫人善被人欺!原来一个人的良善,真的会被这修罗场逼得流失殆尽!”我深深感念着从前的种种,没有理会春分带着诧异的怜惜的神情,她是无法理解的,无法理解当我重生之后步步小心,却依旧换不到任何结果的绝望。如果心狠就能得到一切,谁还愿意守着微薄的良心任人鱼肉呢?

春分见我情绪低落,就笑着说:“娘娘只顾着这些无趣的事,不如想想咱们送些什么贺礼给琅琊郡王吧!”

我的手一顿,他要成婚了,我还得送他贺礼,心里别扭着,总不愿想起他身边就要有另一个女子相伴的事实来!

懒懒说道:“这又不是第一次送人贺礼,还要我来拿什么主意?你自己做主就成了。”

春分道:“那都是明面上的,奴婢是想问娘娘可还像上次八贤王大婚一样,也私下送些什么过去?”

“不必了,”想起上次送清音让皇上震怒,就更加怏怏的了,“何必招人不痛快。”又道:“我的心思,你要原原本本的跟琅琊郡王说明,别让他看错了猎物、” 免得事发了他还措手不及。如果皇后在他婚期那天动手,他不得空,也可派个心腹之人盯着二皇子和六皇子。

春分点头,道:“娘娘放心。王爷也是个睿智的人呐!”

我道一声累了,她忙扶了我回房休息。我却心思百转,启悯除了出生的时间不对,凭她的心智,胆识和文韬武略,哪一样都不输于当今皇上呀!

可是,再过不久,他就要成婚,那个看着温婉的女子高氏,不管当初是为了什么落下那一方锦帕,但不久之后,她就是启悯名正言顺的妻,是上了宗庙的琅琊郡王妃。

望着头顶深赭色的暖帐,有些恼怒的闭上眼,这帐子颜色难看的很,又闷热,待会儿定要叫人换了去!

睡着了也不安生,醒了沈七就来问诊,施过针,听他叮嘱了几句,就打发他走了。

等她们闹哄哄的换了颜色浅淡的暖帐,心情好了些,吃过晚膳躺在床上,盯着头顶,嘀咕道:“早该换了的!”

“娘娘说什么呢?”谷雨没听清楚。

“没什么,把我的针线拿来吧!反正也睡不着。”

谷雨拿来一个做了一半的扇套,问:“这是做给皇上的吗?”

我接过来理了一下丝线,说:“就是无聊做着玩儿,打发时间的,也不拘就做了给谁。我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个样子。”理好丝线,扎了一针,才扎了一针,就刚好扎到我手指上了。

“呀!”谷雨忙捏着我的手指,心疼的说,“娘娘您也小心些呀!为这东西也不知扎了多少次手指了,干脆交给立秋得了,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

我推开她,又开始烦躁起来,不耐烦的说:“就你聒噪,别烦我了,今夜也不要你值夜,出去出去!”我甚少这样对她,她嘟着嘴走了,我恼怒的将扇套撂在一旁,生起了闷气。

第三十三章 事发&·变

冬月一过,便是腊月。

启悯的婚期就在腊月初二。

前些日子,春分打听到了消息,知道赵宝林和太仆寺的人有所接触,我不免狐疑,太仆寺说白了就是养马的!御用的马匹和皇子宗亲的坐骑大多在那里养着,难道她想从这里下手不成?

我忽然想起在我怀孕之后,晋升为妃时所乘坐的马车,那马车里有大量的红花,害的我险些落胎!

没想到皇后和太仆寺那里的人关系这么好啊!

当初只以为是六局的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可是能接触马车的,可不止是六局之人,还有太仆寺的人呢!

“王爷还让奴婢给娘娘带句话,请娘娘静候佳音。”春分含笑说道。

我微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这些日子就好好待在宫里吧!”

只是很多时候,真的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计算的再缜密,又怎能逃过上天的安排呢?

腊月初二那天,我在宫里等着事发,却不想传回来的消息则是六皇子受惊坠马,抬回宫救治了。

听到消息时我悚然大惊:“怎么回事?不是说骑马的是二皇子,六皇子坐在马车里的吗?”

皇后要除去二皇子,所以在二皇子的坐骑上动了手脚,我心想着二皇子年轻力壮,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他为人又阴沉的很,事后必会追查,到时顺藤摸瓜找到赵宝林,牵出皇后来!可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怎么就变成六皇子了呢?

“春分,你快去打听,看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六皇子的伤势如何了。”六皇子身子单薄,这又是受惊,又是坠马的,可不要出大问题才好啊!

我心里这样想着,又恨起自己来,那六皇子是郑氏的儿子,我何必为他劳神忧心!

到了晚上,春分带了消息回来,说:“原来骑马的是二皇子,可后来不知怎地,六皇子不愿意坐马车,也要骑马。二皇子担心他骑术不佳,就想把自己那匹训练有素,性格温和的坐骑让给了六皇子,自己另寻了匹马来骑。人才出了宫门没多久,六皇子骑的马突然发狂,上蹿下跳的把六皇子狠狠摔在了地上,听说当时就把六皇子摔了好几丈外去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冷笑道:“二皇子的马训练有素,性格温和?却把六皇子摔出了几丈远?如今他伤势如何?”

“说是当时吐了好几口血,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太医署的太医们都在,只怕这时候还没醒过来呢!”

我叹道:“只怕伤得不轻啊!郑氏知道了吗?”

“郑氏虽被软禁,但耳目仍在,已经求了皇上让她出门照顾六皇子去了,皇上跟皇后都在六皇子那里呢!娘娘,现在,您打算如何?”

我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暖手炉,道:“给我更衣,我们去见赵宝林。”

春分给我换上宫女服饰,披上斗篷,让谷雨和霜降看好门户,若有人来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过想来现在整个后宫都系心于六皇子的安危,大概没人会来注意我吧!

赵宝林的居所坐落于御冬园的西北角,极是偏僻的地方,不过好就好在,这地方就她一个人独居。想想她每日都要穿越大半个东大内去见她的儿子,还不是每次都见得着,到对她生出几分同情来。

因要避人耳目,我没有乘坐暖轿,和春分一起步行的。春分担心我的腿,我倒是不觉得什么,又是大毛的皮靴又加了护膝,再有事可真不要走路了。

好容易到了赵宝林处,一个和赵宝林差不多年纪的宫女请我们进去,赵宝林还在灯下做针线,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做针线,是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还是已经存了死念呢?

她看到我来有些惊讶,对我行过礼后,问:“娘娘怎么有空到嫔妾这儿来?嫔妾这儿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实在逼仄的很。”

我看着她畏畏缩缩的表情,微笑道:“本宫是奉皇后旨意来的。”

她的身体一震,嘴唇颤抖,哆嗦着问:“不知皇后、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我笑了笑,轻声道:“皇后娘娘要你死。”

她这下并没有显得太惊讶,到像是心头释了重负一般,竟点了点头说:“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的懿旨,等臣妾做好这件小袄,立刻应皇后娘娘之命而去。”

我的目光落在针线筐里的那件精致的刻丝小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这个生母亲自穿成的。

我喉头哽咽,道:“你当真存了死念,当真不愿再见十一皇子了吗?只是不知道当十一皇子穿上这件小袄,却不知这是他生母临死前做给他的,如何呢?”

赵宝林低着头,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落到小袄上,她慌忙擦去,怕自己的泪水弄脏了儿子的衣服。

我摇头叹息,又道:“他若知道还好,若是不知道,你的这番心意又是为谁?”

“我身份卑微,不能给琮儿更好的前程,只盼着他将来能好,至于认不认我这个生母,我不在乎。”

“你当真不在乎吗?亲生子从未唤过自己一生母亲,养在别人名下,哪怕因思念想要见一见儿子,却被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拦在门外!这些,你可以不在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死后,十一皇子的记忆里再没有你这个亲娘!即便等他长大了,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份,也会因你蒙羞!别再说什么你的身份低微,真正令他蒙羞的是你的死!谁愿意有一个毒辣却又懦弱的母亲!”

“别说了!别说了娘娘!我死,我死正是为了保全他!”

“你活着才能保全他!”我低声怒喝,想就此喝醒这个被人利用,又即将被人遗弃的棋子。“你以为你死了郑氏就不会查到皇后头上吗?只要和皇后有一点关系,你以为凭郑氏的力量扳不倒皇后吗?到时十一皇子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想必你是知道郑氏的手段的,敏德太子,长安王可都是死于她手,下一个要对付的孩子,除了十一皇子,还能有谁!”

第三十四章 夜访赵宝林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她一个劲儿的说不,可是她却又那么慌乱恐惧,显然我的话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她睁着惊惶无措的泪眼,边哭边说,“皇后答应过我,她一定会保全琮儿,一定会把他抚养成人的!”

“皇后?皇后她都自身难保了!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难道你不清楚吗?我告诉你,在得知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一时间,郑氏就已出了含象殿。不管此次事件六皇子伤势如何,她都不会放过一干人等。而她最不能放过的,就是幕后主使的皇后!”

赵宝林吓了一跳,叫道:“六皇子?怎么会是六皇子呢?我明明…”

“明明动手脚的对象是二皇子是吗?可终究世事无常啊!受伤的是六皇子,据说伤势很重。”我声音低了下来,满是唏嘘。随即又冷声说道,“就算皇后侥幸让你背了黑锅,郑氏没办法料理皇后,可是二皇子呢?将来二皇子登基,他会放过像嫡子一样被抚养长大的十一皇子吗?”

赵宝林的意志彻底垮了,她大概和皇后一样,觉得铲除了二皇子,扶十一皇子上位,十一皇子就能当皇帝了吧?

可是现在,二皇子毫发无损,郑氏还被解了软禁皇上必定会因此事对郑氏心软,不会再追究她了!这宫里,已经无人能与郑家抗衡。

“如今你若还不醒悟,就等着来日你、皇后、十一皇子被郑氏和二皇子挫骨扬灰吧!”

赵宝林瘫软在地,喃喃问道:“那怎么办?现在怎么才能救琮儿呢?”她忽然抬起头,跪行至我面前,拉住我的斗篷哀求道:“娆妃娘娘,求您救救琮儿吧!别人不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皇上很顾念您,他不舍得让您受苦,现在只有您才能救琮儿了。”

我退后一步,道:“现在能救琮儿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我?我怎么救?我不过是个位卑的宫女出身罢了。”

我叹口气,道:“正因你只是个宫女出身,所以才能救琮儿啊!你想想,二皇子之所以要除掉十一皇子,就是因为十一皇子是养在皇后名下的,位同嫡子!如果十一皇子不再是嫡子,回归到你的名下,到时候虽说少了光环,但至少能捡回一条性命。我问你,你就真的不想让十一皇子回到你身边来抚养吗?”

“让琮儿回到我身边?”赵宝林惊讶的看着我,但是在那层惊讶之后,是喜悦与希望!

这才是她的软肋吧!

我却幽幽的叹息起来,哀声道:“我也是当过母亲的人,自然知道母子分别是什么滋味。我当初若不是太过受宠,位分又是四妃之一,我的玉儿又怎会招人嫉妒,被人害死呢!不说王昭仪、徐充容,就是周美人,元才人,她们的儿子都还好好儿的呢!不就是因为她们的儿子对二皇子构不成威胁么!人都说,富贵险中求,现在皇后要拿十一皇子去争的可不是富贵,而是权力啊!宝林,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是孤注一掷用十一皇子的命去赌那遥遥不可及的东西,还是守着最后的本分,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呢?有些东西,可不是想要就要的起的!宝林啊,八年前你就和琮儿生离,难道还想在八年后再经历一次死别吗?”

“生离?死别?不!我不要再忍受那样的痛苦了!”赵宝林失声痛哭,“八年前,琮儿才生下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皇后抱走,我连喂他一口奶水的机会都没有!我日日想着他,念着他,哪怕只想见见他都要被皇后多加阻拦!那可是我的儿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只要他好好的活着,不要去争了,争来争去的,有什么好结果呢?娘娘,我听您的,您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求娘娘能说服皇上,让琮儿回到我身边!”

我弯下腰,握住她的手,柔声笑道:“你放心,这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去做,我保证让你们母子团圆。”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她重重的磕头道谢,我又叹了口气,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听得她整个人都怔愣在那里。

我道:“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是当好人的时候了!你若不狠,你的儿子就会被人害死!你看看我,我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啊!别害怕,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罢了。”

她听了点点头,咬着牙,眼神坚定的说:“好,为了琮儿,我也豁出去了!”

我笑了笑,又继续说着事情该如何安排,该注意什么。她不再犹豫彷徨,面上露出坚毅的神色。

孩子,是每个母亲的弱点。

与赵宝林商定结束,再回去时,天空又簌簌的扬起了鹅毛大雪。春分帮我裹紧身上的大毛斗篷,问道:“要不,娘娘寻一处先避着,奴婢回去让人抬了暖轿来?”

“不必,咱们本来就是要避人耳目的,还是快些赶在亥时回宫吧,不然可回不去了。”说着,我又加快了脚步。

前面隐隐有灯笼的亮光,我忙用帽子上的风毛挡住脸,低下头去。春分倒是眼力好,对我道:“似乎是琅琊郡王。”我望过去,灯笼上确实是琅琊郡王府的标示,便示意春分过去。

他见了我,屏退了身后的小太监,走到我跟前,春分正跟他行礼,他就问我:“下这样大的雪,你怎么在这儿?”

我道:“去见了赵宝林,有些事,还需她出面为好。”

他皱皱眉,道:“这种事让春分去做就是了,你的腿才刚刚有些起色,怎么又到处乱跑!”

他语气里十分担忧,我勾了勾唇角,有些撒娇似的嗔道:“有些话还是从我口中说出比较有分量。对了,你怎么这么晚了才进宫呢?今夜…可是你的洞房花烛!”

他忽然伸出手,毫不避忌的摸了摸我的脸颊,我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道:“六皇子…怕是不中用了。”

我的心猛地一坠,失声问道:“你从何而知?”

“方才接到皇兄旨意,让我进宫,我打听了一下,太医们不敢在皇上面前言明,却是对我说了几句,我看,最迟不过明日。”

我双腿一痛,就要跪下去,启悯忙抱住我,我哽咽道:“我不想害死他,我并不想害他们…”

第三十五章 六皇子&·夭

“我知道,”他语气淡淡的,并不因一条即将逝去的性命而惋惜,“世事难料,这也是他命中的劫数,你不必因这个自责,谁知是否因为他的母亲害人太多,惩罚落在他身上了呢!你就当,用他的命还给玉儿吧!”

“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戚,又有些怀疑起来。“六皇子可不是那调皮不懂事的孩子,郑氏还被软禁着,他也是去你府上吃喜酒的,怎么就好端端的不肯乘马车,反倒要骑马呢?”

他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快回去,事已如此,你就不要操心了。其他的事,我会帮着料理的。你总想着别的,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体。春分,快带着你们娘娘回去,别再着了凉,回去记得用热水泡一泡脚。”

春分立刻上前来扶着我,我蹙眉看她一眼,又看向启悯,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之后,恐怕这宫里要翻天覆地了,大家各自珍重吧!”

我转身欲走,他却手上一用力,把我带进他怀中,我惊慌之下看向春分,她已低下头去,而那提灯笼的小太监早就背向我们站着了。

启悯道:“别怕,小忠是信得过的人。”他紧紧搂着我,丝毫不肯放松,又叹道:“我真不喜欢你方才说话的方式。”

“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大家、各自!以后不许说这个,要说咱们、彼此!”

我没想到他还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有些想笑,更想逗他,抬起头说:“我跟你本就是各自,你跟琅琊郡王妃,才是彼此呢!”

他脸色微变,捂住我的嘴,声音都变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这世上只有一个女子值得我一生痴心,那便是你啊!”

我握住他的手,眼睛酸涩,喃喃道:“我明白…”可是,明白又如何,我是娆妃,他是郡王。我们之间隔着那么高的山,那么深的海。如今他已成婚,以后,我们的距离会更加远了。

“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我挣脱开他的怀抱,再看他一眼,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山雨欲来,咱们彼此珍重。”

他对我亦露出惊艳一笑,白雪皑皑中,如一株红梅,遗世**。

我嘟着嘴走了,春分忙跟上脚步,道:“娘娘怎么生起琅琊郡王的气来了?”我回头看了看,他还站在风雪里遥遥望着我,心中熨帖甜蜜,嘴唇却撅的高高的说:“哼,笑起来竟然比我好看!”

春分掩唇低笑,我猛地瞪她一眼,道:“快说,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春分一愣,笑道:“娘娘真是的,瞒的奴婢这样苦,早知道郡王对娘娘有心,奴婢就不担心了。娘娘也别生气,奴婢毕竟也是过来人啊!”

“我没生气,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我叹道,将原本没对她说的,在扬州倚翠楼的事拣了扼要的告诉她,自是没说启悯后来又让人烧了倚翠楼的事。

春分边听边点头,说道:“原来其中还有这层缘故,我说无缘无故的,郡王怎会对娘娘伸出援手呢。奴婢原还担心,老大人辞官之后,怕外朝无人,这下子,奴婢可放心多了。”

我看着她说:“我没想利用启悯。”

春分笑道:“奴婢明白,只是有些事,就算娘娘不说,郡王也会为娘娘安排妥当的。”

是啊,他的心思细腻,有足智多谋。我怕的就是他太动谋略了,也不知这次六皇子的事,跟他没有关系。想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他与二皇子交好,与六皇子没什么交集,大约没那个本事能让六皇子突发奇想的去骑马吧?

回到宫中,各处均安。六皇子那里也没什么话传出来。

春分命人给我打了热水放了药包泡脚,道:“娘娘泡好之后,就早些休息吧。明日,只怕有大阵仗,到时想歇着都不能够了。”

“知道了。”虽这样说,到底心里不安,惴惴的没睡好。

好容易等到天亮,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六皇子那里看看,和妃却来了宫中,对我道:“你听说了没?六皇子怕是受了内伤,不知能熬多久。”

我故作惊讶的问道:“怎么会这样?昨日只听说摔了一跤,想着冬日里穿的厚实,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和妃面上虽是忧愁的样子,眸中的光芒却闪烁着,说:“你没出宫门,自然不知道,昨晚皇上连夜叫了琅琊郡王进宫,这时候还在呢!皇上今日也没有去早朝,郑昭媛也放出来了,我让人去太医署那里打听了一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连和妃也这样说,看来六皇子真的是没得救了。

我黯然神伤,叹道:“好好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和妃不以为意:“可惜什么,就算没了这个孩子,她不还有一个更成器的儿子么!若真有什么可惜,我只可惜现在躺在那里的不是老二!”

她说的这样直白,我反倒不好答话了,便问:“我正准备去看看,姐姐也一起去吗?”

她摆摆手,又劝我道:“你的腿不好,皇上不让你出去,你就别过去了,就算去了,只怕那位还以为你是去看笑话的呢!如今除了皇后在那儿,谁敢过去?我是不去的,各宫也只派了奴才去问候过罢了!”

我忙道:“那我这就让人去看看。”叫了霜降过去,就当请个安。

和妃并不急着走,在我这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我见她有意逗留,让人准备午膳,添了几个她爱吃的菜。

正吃着什锦火锅,刘有余匆匆进来禀道:“启禀两位娘娘,六皇子殁了!”

和妃高声道:“此话当真?”

刘有余道:“是,内侍省的人已经往各宫报丧去了。”

和妃点点头,让他退下,对我说:“这个时候报丧,只怕是午膳前就已殁了。得!咱们也不必吃了,我先回宫更衣,待会儿一起去看看吧!”

我把颤抖的手指隐在袖子里,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希望一切顺利!

(PS:如果觉得女主变坏了,大家别恨她)

第三十六章 一切顺利

与和妃一同换了素锦棉袍去了崇仁殿,到门口时见已停了好几顶暖轿,小太监们来来往往的换白灯笼,挂白联。我与和妃对视一眼,进去时,六皇子已被停了灵柩。

皇上面色冷凝的站在一旁,两边亦站了几位早到的嫔妃。我与和妃向皇上行过礼,给六皇子上了炷香,默默无言的站在一边。

我扫了一圈,却不见郑氏,和妃冲我撇撇嘴,看了看内室。我亦看过去,莫非郑氏伤心过度,已不能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