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面色绯红,嗫嚅道:“不让你训我,你就编排我,我不跟你说了,要嫁人,也是你先嫁嘛!”

“我已决定一辈子跟着娘娘了。”春分笑着说,眼睛却看向我。

我正要说什么,想起沈七已有妻室,就算让春分出宫,也无依无靠,便什么都没说。

谷雨却开始踟蹰起来,道:“我也想留下伺候娘娘…”

春分笑问:“你留下了,那霍将军怎么办?”

谷雨的面色更红了,怯怯的看了我一眼,急道:“你、你不要胡说!”

我讶异的看着她们,春分虽是笑着的,眼里却有忧愁,谷雨却是又羞又急,想向我解释,开了几次口却不知说什么,急得眼泪也掉了下来。

“娘娘,您别听她的,我…”

我正色道:“谷雨,这原本是件好事,但你看到你春姐姐了,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她。”

“他、他不一样…”谷雨抽泣着解释。

我叹了口气,和春分对望一眼,她这个样子,分明已经陷入很深了,我竟然还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又叹了口气,道:“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现在,我也不追问你,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春分先带着谷雨下去,我怔怔的,忽然想起在扬州时,让谷雨去迷倒霍青,该不会从那个时候起就…唉!我只希望她这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霍青,别让我失望!

(PS:今天赶路,偷个懒,明天补上)

第四十二章 皇后不易

晚上,启恒来我宫中用膳,正伺候他喝茶时,江守全进来问道:“皇上,可还像之前那样,将折子抬进来批阅?”

启恒冷冷的盯着他,江守全一个哆嗦,双腿就软了。我笑道:“江公公真是糊涂了,哪有大晚上不睡觉批折子的道理,还不下去。”

江守全额头冒汗,忙道:“是是是,奴才糊涂,奴才糊涂。”忙不迭的退出去让人把折子抬回延英殿去。

我对启恒笑道:“伺候惯了的老人也有不灵光的时候,倒是皇上大度,没跟他们计较。”

启恒抿了一口茶,面色有所缓和,说:“他是老糊涂了,下次再当不好差,回家养老去吧!”

江守全在门口躬身应着,听皇上说了下次,他忙跪下说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微笑不语,还有下次就好。江守全也是个明白人,抬头对我投来感激的一瞥。

启恒便同我讨论起茶来,我这儿都是茶味淡的银针和碧螺春,他是喝惯了浓茶的,说到杭州,道:“启悯前几天从杭州回来,给朕带了些虎跑泉的水来,朕泡了一回龙井,果然不负盛名。”

我愣了一下,问:“琅琊郡王去杭州了吗?臣妾却不知道。”

他看我一眼,说:“他是外臣,如今又搬出宫,住进王府里了,你是内眷,不知道自是常事。”

我点点头,沉默了下来。一时室内陷入沉闷,我无意瞥到他正看着我,忙对他笑笑,说:“郡王可真是小气,带来那么好的水只知道孝敬大哥,却不知道孝敬我这嫂子。”

他露出笑颜,道:“本来带的就不多,后宫又那么多人,若只是单单带给你,算个什么?不过,以后就有机会了。”不等我开口,他便问:“你喜欢哪个宫殿?”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淡淡道:“哦,皇后要有自己的寝宫,所以问问。”

我怔愣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道:“皇上,真的决定了吗?”

他低首饮茶,“嗯”了一声。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果然早有定论了!我自不会傻到当面拒绝他,玩笑着问:“废后不是同皇上一起住在紫宸殿中的么?怎么轮到臣妾,就要另辟宫室了呢?”

他并没有多说,只道:“皇后本就该有自己的寝宫。”

“既然如此,那就不拘哪里吧。”我无所谓的说道。

他忽然一笑,拇指指腹摩挲着茶盖,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道:“睡吧。”

一宿安枕,早上醒来我只觉浑身酸痛,而他却精神奕奕的,边穿衣边从镜中看着我说:“你再睡会儿吧,以后都不必早起了。”

我疲惫的笑笑,怎么可能不用早起?反而觉得会比从前更累吧?要每日整装,正经危坐的接受晨昏定省!也不理他,自顾自背转身去睡了。

他心中打定了注意,便开始着手为我立后路上铲除荆棘,一连好几天,用大大小小的罪责贬斥了中书令的几个门生,又以同样的手法,提拔了几个举荐我为后的父亲的门生,朝中一时风向大转,就连和妃的父亲,审时度势,知道和妃封后已不可能,又想和妃与我交好,便开始支持我来。

中书令称病不朝,皇上当时便冷了脸色,说:“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吧!”然后叫了太医令前去问诊,太医令回来说中书令病重,没个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皇上又说:“要这么久,那这段日子就由中书侍郎暂代职务吧!”

中书侍郎魏永严大喜,当堂叩谢隆恩,他一直被中书令压制,如今终于吐气扬眉了。

听说,中书令在家气得吐血,真的病了。

更有那妙人魏永严,对人说是托了我的福,刚拿到铜印第一天,就拟了一道立后旨意呈上,皇上当场批复,魏永严更加觉得皇上对自己的器重,亲自捧了圣旨前往门下省,和妃之父看了圣旨也立即批复了,从门下转入尚书省,速度更快!等到圣旨公布,竟用了短短四日功夫!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太史局的人占卜了一下,觉得端午节刚好可以行册封礼。只是日子太过仓促,六局的人只怕要日赶夜赶才能赶出册封用的仪制来了。

而我忙于应付的,则是后宫诸人的阿谀奉承,从前的瑶光宫只有和妃和雅妃常来,如今从我早上醒来到晚上睡觉,都有人来拜访,我不胜其烦,幸好此时教导我皇后礼节的姑姑们来了,打发了拜访之人,开始学习皇后礼仪。

嘴角竖纹深刻绷紧了脸的老姑姑看着我头上的金簪摇头:“不行,要再加,再加!”

我的脖子已经直不起来了,可是刚要低下头,那老姑姑就会出言阻止:“娘娘不可以低头!娘娘以后就是皇后,皇后是什么?是中宫,与皇上出同车,入同坐,是后宫的表率,是天下的国母!”

只要我做的有一点不对,哪怕是流露出半分不耐的表情,她都要把这段话重复一边。

春分看着不忍,小声安慰我道:“娘娘别担心,过了册封礼就不用戴这么重的凤冠了。”

我不能动,只能对她善意的笑笑。

那老姑姑却正色对春分道:“你以后就是娘娘身边的最高尚宫了,凌驾于六局之上,为四品女官,怎么这么不知轻重?以后娘娘统御后宫,而六局的事务则要经过你到达娘娘手中,看来,你也要好好接受一下教导了。孙姑姑,这个丫头就交给你了!”

在她们面前,连春分都成了“丫头”了,不过想想她们是服侍过太后的人,我也不便说什么,只能苦笑。

春分又是震惊又是羞愧的被带走,她原本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从未被人给过脸色看。不过,我们以后要面对的情况只会更凶险,如果现在不好好学,以后被人为难,如何度过难关呢?

就当是磨砺吧!

我深吸一口气,按照指导抬头、挺胸、收腹…

白天学礼仪,晚上则要背诵在册封礼那日我需要说的话,一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也不能与皇上见面。

几日之后,教导姑姑看到我疲惫的脸色,蹙眉道:“娘娘的气色太差了,去请尚食局的人来,我要为娘娘开膳食单补身体。”

她这也会?我不由咋舌,开始每日按照她的食疗单子进食,身体的疲惫果然慢慢减少,心境也平复下来。

这下子,我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了。

除了这些,还要安排挪宫事宜,我的寝宫被安排在紫宸殿旁最大最辉煌的承欢殿。

“承欢殿是当年文德皇后住过的,文德皇后崇尚节俭,原本的承欢殿也十分简约,只是太宗皇上登基之后,重新休憩了一番,才有今日模样。”教导姑姑简单的说了一番,然后看了我一眼,又道,“承欢殿自文德皇后仙去,太宗皇帝的皇后,先帝的皇后都不曾入住过,前皇后自不必说,娘娘是个有福之人。”

我面带微笑,道:“承万姑姑吉言了。”

万姑姑点头道:“娘娘已有了几分皇后的样子,望娘娘再接再厉。”

我又苦笑,她却立即蹙眉:“奴婢真不该夸赞娘娘。”

我真是哭笑不得。

五月初三的晚上,尚服局才送来金冠、遂服袆衣、翟章和珠履等。在万姑姑的指导下试穿,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在万姑姑说就到此为止,新服到了那一日再穿。

我长长舒了口气,试穿珠履,双脚穿进去并不觉得什么,只是当我站起来时,忽觉脚底刺痛,惊呼一声倒地,幸亏周围全是人,七手八脚的将我扶住。脱下珠履一看,一根绣花针穿过厚厚的鞋底刺了出来,刚好扎在我的脚底,渗出的血染红了我的白绫袜。

所有人的愣住,尚服局的人更是惊骇无比,跪在地上不敢则声。

万姑姑却陷入了沉默,看着我。这是在试探我的处事方法吗?

我叫来春分,只说了一个字:“查。”我也在试探春分,看她能不能胜任我身边权力最大的女官一职。

春分不光查了,还是悄悄的查的。第二日中午给了我一个名字,我看了一眼,道:“先送去宫正司,等吉日一过,杖毙。”

不管这个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必须死!

我做为皇后的第一步立威,就从她开始!

万姑姑在一旁轻轻颔首,对我道:“明日就是吉日,奴婢不能再伺候娘娘了,奴婢在宫中几十年,阅人无数,娘娘可谓洪福无量,更好的还在后头呢!”

我微笑:“多谢姑姑吉言,谷雨,看赏,送姑姑出去。”

谷雨如蒙大赦,送瘟神似的把几人送了出去。

晚上安寝前,启恒却来了。

我从容接驾,他把我扶起来,上下看看我,说:“今晚要好好休息,明日会很累。”

“是,请皇上也早些回去休息。”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眉眼、面颊、下颚。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我知道,过了今夜,我就不再是纪芙虞,不再是阿娆,而是皇后纪氏。

(PS:这是今天的)

第四十三章 我为后(一)

在学习礼仪的时候,头上只戴金钗,身上的衣服也只有几层,当我真正戴上九龙九凤冠,穿上皇后袆衣的时候,我真的知道皇后身上的责任是多么的重了凤冠是金质的,上面用累丝缠成金龙,点翠粘成翠凤,除此之外还有上千颗珍珠宝石。我竟有些感激起万姑姑来,她一直让人往我头上加金簪,就是为了让我适应这重量,可是,还是远远不够啊!

镜中的自己被一片金红笼罩,面上白白的脂粉,看不清真实的自己,只感觉自己是被这些衣服首饰堆砌起来的假人。我如木雕一般任人打扮着,凤冠压得我脖子疼,最外一层袆衣加上去的时候,我连叹气也不敢。

春分在一旁含笑望着我,一个完全陌生的我。

“娘娘,吉时就要到了。”有人低声提醒道。

我微微颔首,转身,跟着依仗出去。

只是没想到,我的册礼使是霍青。他站在门外,恭恭敬敬的奉上銮绶,请我登车,去宣政殿接受册封。

册封礼后,因我是继后,所以不能在含元广场接受百官朝拜,必须步行至承欢殿,受宗亲和内外命妇叩拜。

地上铺了红缎,顺着红缎往前,不远处就是承欢殿。

朝阳温和而灿烂,我垂着眸,由两名女官左右扶着徐徐走在红缎上。感觉到前面的阴影,我抬起头,承欢殿赫然在眼前。而在它旁边不远处,就是皇上的寝宫紫宸殿。

我停下脚步,嘴角绽放了一抹笑意。

启恒昨晚对我说:“以后,都不必再看人脸色了。”

不知怎么,进宫以来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跃然于脑海中,真的不必再看人脸色了吗?前皇后在时都要看郑贵妃的脸色,而我这个继后,与她早已水火不容。

“娘娘?”春分担忧的看着我。

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往前走着。

接受叩拜的时候,我无需做什么,只要正经危坐,在尚仪的提示下给予赏赐就行了。

长幼有序,第一个来叩拜的不是二皇子,而是前皇后已经出嫁的大公主,和驸马一起前来拜贺,她的面容很是肃穆,跪拜的诚意却不够我是取代她母亲的人,情有可原吧!

二皇子叩拜时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我的脸,他的目光好似一直落在我的脚边。

公主皇子们之后,就是后宫内命妇,贵妃是第一个。她倨傲的行礼,连一丝敬意也没有,草率的没有章程。司礼官面色尴尬的看着她,我笑了笑,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了,没有做声,依旧给了赏赐。

司礼官舒了口气,继续唱报着,后宫内命妇之后,便是外臣与外命妇。

当琅琊郡王步入殿中时,我浑身都僵住了。

他一身紫袍玉带,更衬得肌肤胜雪,面容清俊不可方物!只是他的眼神冷漠,表情刻板,连动作都比平常僵硬。

我的心沉沉的痛,垂眸不敢看他,等他起身时侧首对一旁的尚仪示意赏赐。

琅琊郡王妃却是满目含笑,喜气洋洋的对我行了礼,我面无表情的赏赐了她金簪和珠花。

外命妇们都是笑盈盈的,只是我已觉得疲惫,又被他们的朝服晃的眼花缭乱,脚底受的伤似乎也痛了起来,面上出现了不耐的神色,真怕自己再这么坐下去会发生什么不愉快。

头上的凤冠似乎越来越重了,我死命掐着掌心忍耐着。

终于,外命妇的拜贺结束,我立即起身进殿换上了常服。

换上常服之后,还要去清辉阁参加家宴。

正换着衣服,周围衣衫婆娑宫人跪了一地,我知道是启恒来了,可我真的连转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很累吧?”

“是啊,真累。”我要接受跪拜,他则要去拜谒祖庙,大家都不轻松。

他笑了笑,道:“我在外面等你。”

宫女们加快了更衣的速度怎能让帝王久等?

与启恒一同来到清辉阁,照理说,帝后都是最后才到,我们到时人都应该齐了才是,受礼,落座后,我看到下首第一个位子却是空的。

“贵妃呢?”启恒表情不悦。

二皇子忙出来禀道:“母妃身子不适,先回宫休息了。”

启恒蹙眉道:“还是这脾气,以后就算身体不适要求告退,也要提前禀一声才是!”

二皇子面色讪讪,低声道:“是。”顿了顿又道:“今日端午,母妃是想起六弟来了,六弟从前最爱吃粽子了。”

我微微瞥过去,启恒果然面露不忍,便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说:“那待会儿就让人供些六皇子生前喜欢的粽子在他牌位前吧!”

启恒点点头,让二皇子起身落座,等他刚起身,我便幽幽叹道:“可惜本宫的十二皇子没有活到吃粽子的时候。”二皇子身形猛地一顿,我心中冷笑,用死人争宠,亏你们做得出来!

启恒又蹙起眉来,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再说这些了,开宴吧!”我与他并排坐在一起,他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指,是宽慰?还是警告?

我知道,这顿饭注定会吃的不痛快,也懒得再和那些冷漠的人周宣。他们永远都是一副面孔,永远掩藏着自己的心意努力不让别人看透,可是我却没有资格鄙夷他们,因为,我也是其中之一。

席间,雅妃频频向我和启恒敬酒,我们应接不暇,她自己却先喝醉了。

“皇上,可要臣妾为您歌舞一曲?您今日高兴不高兴?必定是很高兴的,呵呵…我、我真是…我也为你高兴。”雅妃双颊泛出酡红,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打乱了正在献舞的舞姬们。“皇上,容臣妾舞一曲好不好?就当是给您和皇后的新婚贺礼嘛!”

我对她投去警示的目光,说:“你喝醉了。”

雅妃甩开扶着她的宫女的手,高声道:“我没醉!”

我不理她,对启恒道:“陛下,雅妃醉了,让人送她回宫吧?”

启恒颔首,立即有两个太监上前半扶半拖的把雅妃带出去了,雅妃一面走一面高声呼道:“皇上不喜欢臣妾了吗?皇上,皇上!臣妾跳舞给您看好不好?难道皇上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她的声音渐渐走远,没有人回答她。

看着地上不知所措的舞姬,我含笑说道:“还愣着做什么?继续跳啊!本宫和皇上都还没尽兴呢!皇上您觉得呢?”我看向启恒

启恒回望着我,嘴角轻扬,眸中含着玩味的笑,道:“是啊,继续吧!”

(PS:这是补昨天的)

第四十四章 我为后(二)

关于侍寝的规矩,已无需多言,但尚仪还是对我说:“今夜是皇上与娘娘的新婚之夜,一定要共枕到天明,才能白首偕老。”

白首偕老?我默默在心底算了一下,我今年十九,而他已经三十九了,整整差了二十岁,要怎么才能白首偕老呢?

等他在我身上起伏时,我又觉得像他这样的体魄,若无意外发生,也许真能活得比我还长久些!

我用力抱住他背部紧绷的肌肉,试图让我们的身体贴合的更紧,他停下动作,细细看我的眉眼,吻了吻我的嘴角,然后满足的闭上眼,抱着我的身体进进出出。我轻轻的哼着,听下体贴合的地方传来的啧啧水声,不自主的浑身发热,心神荡漾起来。

事毕,我抱着枕头数着更漏声,他说:“明日不用上朝,可以陪你多睡一会儿。”

我嘀咕道:“臣妾可不是贪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