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是二哥的忌日。

许久之后,那翻身的次数才渐渐少下去,直到不再有声音传来,昏暗中他看着她那方向,闭上了眼。

夜已深,这时的华阳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屋檐下,一女子穿的雍容华贵,脸上的妆容是入夜之后才细细描上去的,这阵仗就是为了迎接皇上。

她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在听了宫人回禀之后,皇上留在了永和宫,已经就寝。

侍奉在旁的宫女颇为不平:“娘娘,今天本就是皇上来您这儿的日子,她挑什么时候不好,平日里都不管事,偏挑了今天去御花园,分明是有意要引皇上去永和宫。”

屋内走出来另一个宫女,听她这么说,低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春竹颇为气愤:“本来就是,原本那正宫的位置都是娘娘的,要不是…”

“住口!”

白玉滢甩手,凛了神色看着下跪的春竹:“皇后娘娘的事岂是你能随意编排。”

春竹垂着头认错:“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白玉滢冷冷道:“自行去领罚二十鞭。”

“是。”春竹忙起身,也不敢再多说半句,红着眼眶朝后屋方向走去。

“娘娘,春竹说错话是不该,但她是一心向着您的。”夏堇上前扶住她,“夜已深,您该歇息了。”

白玉滢站着未动,视线望向乾清宫的方向,轻喃了句:“她怎么会刻意做那些事呢。”

可不论是否刻意,他都会去。

第3章

四更天皇上起来去早朝,沈嫣侍奉过后送他出门,没有再回去休息,而是让木槿她们将东西收拾好,等那些妃子过来请安后,出宫前往皇陵。

到阜阳城外南郊皇陵时,太阳还未覆盖,天尚早。

靠着山的这一面,要到晌午时才能晒到,二皇子的墓,就在这边。

木槿她们将上贡的东西放好后退开到了台阶下,沈嫣蹲下身子,亲自倒了一杯酒放到墓碑前,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墓碑上的字,许久,叹了声:“一年了。”

去年七月,太子外巡出事,掉下悬崖,找到的时候就只剩下半件血衣和一只沾了血的鞋子,尸骨无存。

接连找了两个月得到是这样的结果,先帝悲伤过度,病倒了,这时蓄谋已久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起兵造反,半个月后,先帝驾崩,阜阳城四大家联合太后拥护了当时的六皇子称帝。

那段时间,太子出意外,叛乱加国丧,阜阳城的上空阴郁沉沉,新帝登基都没能将它化开。

直到国丧之后,新年来临,才渐渐好转。

阜阳城的百姓走出来了,太后娘娘渐渐也走出了丧子之痛,可她却走不出来。

眼前的坟墓只个衣冠冢,仅埋着那半件血衣和鞋子,沈嫣起初怎么都不肯相信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后来,大哥带兵在一个山洞内找到了还没被野兽吃尽的内腑,那山洞内,找到了另外一只鞋子,和一只浸染了血的荷包。

那是她亲手绣的。

“如果你还活着,我想你不会不回来的。”沈嫣抬手,轻轻抚摸过纪灏二字,眼眶湿润,却忍着没有掉泪,脸上噙着一抹笑意,“我倒是希望你还活着,不论在哪里,受了伤也好,失忆也罢,总还是活着的。”

风吹过,墓旁的树发出沙沙声,沈嫣端起杯子将酒倒在墓前,又倒了一杯,朝墓碑敬了下,一口饮尽,热辣辣的从口腔直冲到了喉咙里,沈嫣苦笑:“你怎么爱喝这么烈的酒呢。”

“当今皇上很不错,与你一样,心系着百姓,这一年里他做了许多事,近日还在为北岭的旱情烦心。”沈嫣又倒了一杯,“我有时候想劝着他,不必这么急,王国公他们对他的芥蒂,一时半会也难以消除,不过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小的时候磕到腿断都不会掉泪的人,他不会轻易服输。”

“我想他今后会是个好皇帝,你不用担心,太后娘娘也很好。”

第二杯酒下肚时,感觉烧的没那么厉害了,就是胃里暖暖的涌起一股热流,窜到了脸上,有点烫。

沈嫣笑中带泪:“二哥哥,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一次也好,她从从来没有梦到过他。

第三杯酒倒下去时,沈嫣的手有些抖,半坐下来,望着这冷冰冰的墓碑,怔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去喃喃:“我是沈家的嫡长女,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墓碑上的字好像会动,眨眼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第三杯第四杯往下喝,沈嫣有了些醉意,看什么都有重影,她低低笑着:“我这酒量,怕是不能陪你喝痛快。”

沈嫣放下杯子,双手托腮,呆呆看着,恍然想起了什么:“啊,大宝有两岁了,你说我该不该给她找一只公猫,依着她的脾气,怕是很难看上别的猫。”

说完后,她便一直这么看着,视线望向,看到的是高高的山,之后,沈嫣觉得越来越晕,有点想睡觉。

她叫了声木槿,迷迷糊糊间,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沈嫣心里细数着到底喝了几杯酒,好像比百日那天喝的还要多呢。

努力撑开眼睛,沈嫣看到了一张甚为熟悉的脸,她抬手,掌心捧住了他的脸颊,冲着他展了个嫣嫣笑容,迷醉一般:“二哥哥,是你么。”

说罢,沈嫣就搂住了他的脖子,甚为亲昵的靠到了他怀里,喃喃着喊了声二哥哥,眯了眼。

抱着她人脚步一顿,在身后的李福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木槿和红莺看着皇上怀里的娘娘,后背皆是出了冷汗,饶是娘娘过往是已故二皇子的未婚妻子,但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后娘娘,当着皇上的面这么喊,怎么能容忍的下。

纪凛的脸色很平静,低头看她,她脸上的神情是这大半年来从未有过的恬静。

“菀青。”

用仅是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纪凛喊了她一声,沈嫣猫儿似的在他胸口上轻蹭了下,纪凛眸色微暗,下一刻,朝马车启步而去。

走的速度要比刚才快许多,李福他们愣了愣,忙追了上去,这时皇上已经抱着皇后娘娘上了马车,木槿和红莺面面相觑,随后看向李福公公,后者低声道:“我坐车外,你们坐后面那辆。”

皇上在,这样子也没法去马车内照顾娘娘,木槿只得点点头,拉着红莺上了后面的马车,两个人脸上都是担忧,娘娘这一醉,可别惹恼了皇上才好。

前面的马车内,沈嫣枕在纪凛怀里,睡的特别熟。

纪凛伸手,朝她脸上抚去,克制般又顿在了半空中,静了那么片刻,最终,那指腹落在她红彤彤的脸颊上,怕吵醒她,极轻的抚下。

“什么时候,你才看得到我。”

这声音微哑,透着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期许。

沈嫣动了动身子,挑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头枕到了他的手上。

柔软的发丝绕进了他的指间,还有她脸颊上的温热,酒香浓郁。

这一路,他都没有将手抽出来。

到宫门外时,木槿和红莺回到了娘娘身边,换过之后,皇上的马车先行入宫,过了会儿李福才驾车进宫。

进宫后软轿抬回了永和宫,李福呆了会儿后就回去复命了,沈嫣这一睡,到了傍晚才醒来。

红莺见娘娘醒了,让蝉翘将解酒汤端过来,扶着她喂了半碗,在她身后加了垫子,为她按摩头上的穴位。

一刻钟后沈嫣清醒过来,扶额:“我是怎么回宫的?”

木槿端着一碗红豆羹走了进来,与红莺对看了眼:“皇上去了皇陵,接娘娘您回来的。”

“这样啊。”沈嫣没太在意,“更衣,去延寿宫。”

“半个时辰前太后娘娘派荀嬷嬷来过了,说让您好好休息,今儿不必去了。”木槿扶她到了坐塌上,又端了几碟点心,“您一天没吃东西,这红豆羹是刚熬的,您喝一些。”

热乎乎的红豆羹喝下去,暖胃又解酒,沈嫣喝了一碗后满足的叹了声:“丹桂可以摘了。”

屋内几个丫头都笑了,木槿替她夹了一块酥烙:“过几日就摘,给您酿桂花酒。”

沈嫣惦念去年在家埋下的那几坛桂花酒,她入宫时还没喝完呢,娘又不肯让她带进宫,这会儿肯定是被四弟偷喝光了,想到这儿,沈嫣心中颇为不舍,咬下一口酥烙:“今年多酿点。”

别人家的小姐有雅兴养花种树是为了观赏,她们家的小姐,养花是为了泡茶,种树是为了酿酒,就是出去一趟,见着什么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个,可以说是很别致了。

“酿多了您也喝不完,不如剩一些加点糖霜,到时候给您做点心吃。”

吃了五分饱,沈嫣停下来,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语气温温和和,却透着坚持:“我喝的完。”

木槿抿嘴笑着:“奴婢遵命。”

将桌子收拾好后,红莺抱来了几本册子,是秋宴中要用的一些物什,沈嫣翻了翻抬头问她:“贵妃看了没?”

红莺从中挑出了一本递给她:“这是贵妃娘娘挑的。”

沈嫣一页页看下来,挺满意的:“那就按她挑的置办。”

“都按贵妃娘娘的意思?”

沈嫣拿起记着秋宴食素的册子,往后靠去:“她向来精细,以前就喜欢操办宴会,白家宴会多,她经手的也不少,交给她没什么不放心的。”说罢,指了指册子上的几道点心,“这些换下,挑几样新鲜上季的做,这些都要落时了。”

天色暗下来,外面掌了灯,沈嫣看完了这些册子,等了半个时辰,想着皇上应该不会再忽然过来,早早洗漱过,就寝休息。

第二天一早,众妃子前来请安,缺了个方容华。

来永和宫请安的都是嫔以上的妃子,如今皇上登基才一年,大选过后宫中的人不多,屋子里就坐了这么五六人,沈嫣一看就知道缺了谁。

问起时,与方容华交好的陆婕妤解释道:“皇后娘娘,方容华她病了。”

话说完,屋子里其余几个人的神情显得很微妙,谁都知道昨天皇上歇在方容华的清秋阁里,一早就病了,还不是第一回,这是在炫耀不成。

陆婕妤说完后见大家都看着她,显得有些局促,方容华是真的病了,她一早还去看过,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眼底满是乌青,就像是一整夜没睡似的。

“病了就好好休息,这几日不必过来请安了。”沈嫣笑着带过了这件事,让红莺将准备好的册子分发下去,“南商进贡了不少东西,你们喜欢什么,自行挑几样,派人去内务府领。”

每个人拿到的册子都不一样,白贵妃手里的自然要比别人好,但以白家的家世,这些东西她看不上,在别人挑的时候,白玉滢便和沈嫣提了秋宴的事:“娘娘意下如何?”

宫中每年的秋宴都办的很大,但这一年来花销很大,若秋宴还和往常一样,到了年三十,又是一笔,所以白玉滢就想出了个办法,重新编排了下宴会上的一些节目,既能节省些开支,又体面。

“这办法不错,前来的都是女眷,给各家小姐一个机会展露一下,以秋作题,再备些赏赐。”沈嫣点点头,“选秀时大家都画的一手好丹青,不如这样,将那些银器也换下,用诸位妹妹的丹青为底,用瓷器来替。”

沈嫣说完,坐在下面的陈昭仪露出了些兴趣,笑着打趣:“娘娘,这与比画一样,您可是要准备赏赐了。”

“让皇上为大家准备赏赐。”沈嫣抿嘴笑着,这是最乐见的,她的赏赐哪里有皇上的赏赐吸引人,“贵妃以为如何?”

白玉滢神情微顿,随即笑着应了下来:“娘娘说的是,那妾身就派人将话传下去了,还有一月余的日子,也好有准备。”

商量后,半个时辰过去,大家离开永和宫,沈嫣回了内屋,休息还没一刻钟,外面来禀,沈大夫人求见。

第4章

她那般罚过沈贵人后,沈嫣料想到娘会入宫,却没想会这么快,这才两日的功夫,话就传到沈家那儿了。

屋子内沈嫣换过一身舒适些的衣裳,薄青领着沈大夫人进来了,行礼问安后,屋子内的人退下,沈嫣神色微松,看向沈大夫人,笑着说道:“娘怎么有空过来。”

余氏嗔了她一眼:“你故意装不知道是不是。”

正好大宝跳上到了她腿上,沈嫣伸手摸着,从容得很:“知道什么?”

余氏便直接道:“昨日二叔公来家里了,找了你祖父。”

沈嫣发现大宝有些恹,便揉了揉它下巴:“二叔公一家住在阜阳,常来找祖父也很正常。”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性子,余氏也是没脾气了:“你二叔公来沈家为的就是你让沈淑赔一千两银子给齐贵人这件事。”

大宝抬了个爪子在沈嫣手心里,沈嫣笑了,抬头看余氏:“就为了这事找祖父,二叔公家也不是赔不起这些银两,他们当初把沈淑送进宫来,也该做好这准备。”

余氏瞪她:“你二叔公在意的可不是这一千两银子。”

沈嫣收了笑意,语气淡了下来:“那他为了什么,难道还要我帮沈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多去她那儿不成。”

即便是没听到,沈嫣也猜想得到二叔公会和祖父说什么。

无非是她沈嫣贵为皇后,却不为沈家族里多争取些,最好是把他那几个孙子都安排到好差事。

再者就是沈淑入宫,她身为沈侯府的嫡长女,还肩负了整个家族的荣衰,让沈淑受宠总比让别人受宠好,同为沈家人,沈淑受宠之后就是对她的助力。

“你二叔公说,你一直以来对沈淑不闻不问,现在还罚了她禁足,这一来见到皇上的机会就更少了。”余氏说的时候,口气和女儿差不多,她对二叔公一家本就看不上,要不是老太爷吩咐,她也不愿和女儿提起这事。

沈嫣凉凉道:“我现在不教训她,之后让别人来教训,岂不是更丢沈家的脸,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自己孙女是什么德行二叔公他不清楚么,还想着让她受宠。”

“她的事往后你不用管,她要折腾就折腾去。”说罢余氏也不太赞同,“说到底还是你祖父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才让了他一些,但这么多年下来,也还的够多了。”

祖父和二叔公的父辈是亲兄弟,太老爷是嫡长子,二叔公的父亲是庶出,早年在淮阳老家,分家的早,但住的都挺近,分家之后他们堂兄弟之间关系依旧很不错,有一回相约来阜阳办事,路上出了事,二叔公为了救祖父断了一条腿,还伤了右手。

这件事直接断了二叔公走仕途这条路,只能学做生意,原本两家就有差距,经此一事后,这差距就更大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更何况二叔公还变成这样,所以这么多年来,祖父对二叔公一家多有照顾,还提携了他两个儿子,将那一大家子的人都接到了阜阳安顿下来。

按理说这日子过的很不错了,就是祖父的亲兄弟,三叔公那儿也不过如此,但二叔公到底是意难平,觉得要不是当年的事,他如今肯定是另一番光景。

长辈们的事沈嫣不便评说什么,单沈淑这件事,沈嫣是懒得管的,要不是那天安嫔派人过来,沈嫣决计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那闲工夫,她还能多睡会:“这些事祖父应该心中有数。”

老太爷身体还坚朗,人也没糊涂,大是大非上分的很清楚,余氏今天过来主要也不是为了这事:“你二叔为你二哥重新定了一门亲事,日子就定在明年三月。”

沈嫣一愣,重新定,那何家小姐怎么办。

“亲事是谁出面退的?”

“何家派了过来,将之前定亲时的东西和婚书都送回来了。”

以何小姐和二哥的情谊,怎么会主动退亲,沈嫣了然:“二婶去过何家是不是。”

余氏点点头:“五月里你二婶去了一趟何家,之后没多久何家就派人将婚书送回来了,原本下月初八就是成亲的日子。”

“定的谁家?”

“范家二小姐。”

沈嫣嗯了声,语气更淡了:“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派人给二哥送贺礼。”

说完了这些前奏,余氏朝她旁边一坐,沈嫣垂眸,心中默默数着,要来了。

果不其然,余氏拉住她的手后开始说道:“别的事都不说,当务之急你得赶紧为皇上生下嫡长子,这样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你在这宫中都能站稳脚。”

沈嫣叹了声,缩了下手,没挣开:“娘,这得看缘分。”

“什么看缘分,要是让华阳宫那儿抢了先,这些心思可就都白费了。”余氏恨不得拎起耳朵给她说道,“你是皇后,这第一个孩子怎么都得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沈嫣无奈:“娘,我记住了。”

“这回我给你带了几张方子。”

沈嫣没作声,神情有些不情愿。

余氏瞪她:“那是从罗大夫那儿给你开来的,你得喝完,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偷偷倒掉,可饶不了你。”

余氏平日里为人和善好说话,一旦强势起来,连侯爷都要让着她,沈嫣自然不例外,只能挽住她胳膊说好话:“您放心,我不会偷偷倒掉的。”

余氏缓和了神情,摸了摸她的脸,说的真切:“娘没别的指望,就希望你们几个安安稳稳的,宫中不比外面,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你贵为皇后,看着的你的人更多,所以这事儿啊,刻不容缓,你也别使小性子,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你总归是皇后娘娘,要不然,娘心里记挂着,日日都睡不安稳。”

这打一下揉一下的路数沈嫣太熟悉了,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好说歹说将她给劝安心了,送走之后,沈嫣坐在那儿长长舒了一口气。

木槿将茶换上,请示道:“娘娘,大夫人送来的方子,可是要抓?”

“抓吧,要不然她就会每天都入宫来,监督我喝了药再走。”

沈嫣说着话的时候语气无比的可怜,木槿听着却笑了:“抓完药后,奴婢就将药煎了,娘娘您看如何?”

沈嫣嗯了声,抬起头看向门外,神情恍惚了会儿,半响道:“红莺,你去一趟何家看看何家大小姐。”

红莺领命:“娘娘可有话要奴婢传的?”

“就看看她,不必多说什么。”沈嫣想了会儿,“她若身子骨利爽,抽空来宫里看看我,我很想她。”

“是。”

红莺出去后,木槿让玳儿拿着药方去太医院那儿抓药,进屋时见娘娘靠在锦枕上眯着眼,走到她身后,替她轻轻按了会儿太阳穴:“娘娘是在担心何家大小姐?”

“何大学士府落败,再也没了昔日的荣华,余留下何家老夫人和瑞珠,这一干女眷,唯一有希望的男儿也才三岁。”一年前三皇子和四皇子谋反,何大学士遭受牵连,要说他冤其实不然,官场上的事尤其是牵扯到皇位之争,就算最初非本意,沾上了又岂能轻易洗得清。

事后他以死铭志,以极为惨烈的方式一头撞死在宫门口,儿子和儿媳妇在家自尽。

三个人用这种方式,保下了何家余下的人,免于这些女眷和唯一的儿子被驱逐出阜阳,过那颠沛流离的生活。

木槿唏嘘不已:“可怜何家大小姐,与二少爷的亲事是从小定下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何家这般,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你说的没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嫣睁开眼,看着屋梁上刻着的画,“祖父和何大学士认识多年,何家出事之后他都不能出面为何大学士求情,二婶心中有顾虑也属正常,瑞珠帮不了二哥,甚至因为何大学士的事,今后还可能连累二哥。”

沈嫣不能说二婶错,却看不上她去何家逼迫瑞珠她们主动来退亲这个行为,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可以,觉得瑞珠现在配不上二哥也罢,可这好处都要占尽,还不肯主动退亲,非要将这好名声也拿回来,装成个好人,昔日那点对瑞珠的满意和疼惜,怕是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二少爷的婚事已经另定。”木槿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心里想的是,二少爷和何大小姐那情分,不知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我希望她愿意入宫来见我一面。”沈家现在的立场已经摆的足够明确,她不能给祖父和父亲他们添麻烦,也不能让皇上为难,但只要瑞珠愿意来见她,她就有办法。

木槿轻柔的替她按着穴位:“等红莺回来给您传讯,眼下娘娘您也别多想,劳心伤神。”

沈嫣闭上眼,这一睡,到了下午。

原本想着母亲一两月才入宫一趟,离开后,说的那些事儿算是过去了,可到了下午去延寿宫请安,沈嫣又碰上太后娘娘关切。

太后说话的方式委婉很多,拉着她的手,柔柔关切:“近日身体可有不适,还是让太医来瞧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