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曾在朝堂上“唱反调”的王国公,这次专程入宫求见皇上,为的就是求雨的事,早在许多年前大晋也有过这样的旱情,当时就是去大佛寺祭天求雨。

第67章

四五十年前, 大晋曾发生过一场大旱,也是酷暑时,接连三个月没有下雨,不仅是阜阳城附近几个州,就连淇河那一带都受了很大的影响, 而那一年, 雨水集中在了甘城, 几个地势低洼的地方,遭受了水涝后, 村镇尽毁。

当时的皇上亲自前往大佛寺祭天求雨, 半月后淮阳迎来了第一场大雨, 紧接着各州县,这才解了那旱情。

那年的教训也是历历在目,好的地方才是收成减半, 影响大的颗粒无收, 不少地方还闹起了哄抬粮价的事, 各地都是难民。

而今又出现这样的状况,在秋收来临之际, 王国公他们便有些等不住了, 急急入宫, 求皇上前去祭天求雨。

同在的还有沈老侯爷和几位老臣,他们是经历过王国公口中所说的大旱年的,沈老侯爷当时还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 刚入官场没几年,但对这件事的印象很是深刻,当时的淮阳沈家开仓济粮整整一个月,到了年末还要救济百姓,可见其严重。

王国公说完之后,殿内安静了会儿,这些大臣的脸色都不太好,一来是担心旱情,而来是听王国公提起四十几年前的事,心中微悚。

纪凛手中拿着的正是当初大旱的宗卷,早在五六月雨水减少时纪凛就拿出来看过,现在这旱情要比司天台推演的还要长。

纪凛抬头看冯大学士:“冯大人以为如何?”

比沈老侯爷还要年长的冯大学士已经致仕了,这回是被王国公给一同请进宫的,手里还拄着拐杖,手微颤,摸着山羊胡道:“皇上,老臣以为,此事宜早不宜迟,也能齐民心。”

宜早不宜迟,这祭天一行,是必须要去的。

王国公在旁附议:“皇上,秋收在即,不能再往后延了。”

纪凛未作声,看向沈老侯爷:“沈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祭天一事,若是准备前去,还是要尽早,除此之外,臣以为,泰州那儿运送过去的赈灾之物,粮比银子更妥当一些,如今黄城的情况是,一两银子未必能买到一斗米。”

站在沈老侯爷身旁的姜大人点头,沈老侯爷这番话是真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那儿子还在黄城,一年任期都没到,就赶上了这样的旱情,泰州黄城雪上加霜,给银子不如给粮,最实际不过。

纪凛微皱着眉头:“此事交由礼部。”

王国公神情微松,这才放下心来,祭天求雨之后,定是能解了这旱情。

待这些大臣离开后,天色有几有些暗,纪凛坐在那儿,重复看着宗卷,过了会儿,放下朝外走去。

快天黑时,天色是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阴影。

没什么风,空气里还带着白日里没有散去的热意,的确很容易惹人生躁。

李福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皇上站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直到那天色转了黑,李福才轻声问:“皇上可是要去永和宫?”

纪凛抬了下手,李福意会,朝走廊那儿高喊:“摆驾永和宫。”

……

纪凛到永和宫时,沈嫣正在指挥红莺她们给几株丹桂树浇水,九月就可以开花采收,这时花苞缀满了枝头,沈嫣可不想让这天气影响了今年桂花酒的质量。

见皇上来了,沈嫣让木槿去赏风小阁布桌,这几日屋里闷,还不如呆在外面来的更舒适。

即便是皇上不提,沈嫣也知道如今朝堂上在忙些什么,沈家那儿祖父也应该已经派人送信回淮阳给三叔公他们,今年免不了要开仓,到了年关时还要接济,宫里就更省不了了。

坐下之后,木槿将小菜端上来,还有两碗凉面,是玳儿的拿手活,纪凛喝了一口汤:“过几日要去大佛寺。”

沈嫣一想就通透了:“皇上要去祭天求雨?”

纪凛嗯了声,沈嫣随即想到了别的,祭天求雨,斋戒三日,一来一回也得两天,那起码要五六日,之前围场遇袭,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到现在都还没查到下落,祭天这么大的事满城皆知,若再有个万一…

沈嫣紧了下心:“皇上,要让左信他们时刻不离您身才行。”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纪凛握住她的手:“不会有事的。”

大批人马前去,途中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意外,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都能应对的过来,沈嫣这般想着才放心一些。

纪凛将她这些细微的神情收入眼中,嘴角扬起一抹笑,拉着她的手不松开了,当着红莺她们的面,就这么牵着吃面。

沈嫣中途是想挣脱的,毕竟这么多人瞧着,可越挣脱他就抓越牢,故意着呢,最后干脆直接放弃了。

一个时辰后回屋休息,洗漱过后,两个人靠下,纪凛抱着她,初始还说着事儿,后来渐渐声音就不太对了,守在外头的红莺听着那动静,自觉去了隔壁烧水。

夜深了,万籁寂静,朗晴的夜空里星星点点,凸显着夜的安宁。

几个时辰之后很快转了黎明,天际先露了白,像是骑了白马,逐渐将夜幕拉去,太阳起的特别早,又是晴朗的一天。

两日之后礼部那儿就定下了去大佛寺的日子,九月初四出发,初八祭天求雨,随行的官员授命后,礼部很快先派了人前去大佛寺,严华寺那儿也有僧人一同跟随前去。

沈嫣准备了不少东西,交由李福一同带过去,亲手绣了个绣囊,将南平公主留给他的护身符放在里面,嘱咐他贴身带着。

准备妥当后,初四一早,宫内出发前往大佛寺。

这样的祭祀大典,沈嫣身为女眷是不能通往的,送皇上出宫后沈嫣去了一趟延寿宫,太后娘娘起来没多久,林嬷嬷正在为她梳发。

林嬷嬷用梳子沾了些婆罗勒,梳在太后的两鬓上,生了斑白的头发变黑了一些,如此重复几回,两鬓的白发才遮掩去,太后对着铜镜扶了下耳侧,转头问沈嫣:“皇上出发了?”

梳好后要起身,沈嫣搀了她一把:“出发了,如今应该已经出城了。”

“祭天求雨,求的是安心。”四十几年前,太后娘娘才刚出生没多久,尚且年幼,对那些事并没有印象,倒是入宫后先帝在时,也有过几回旱情,其中有一回也去过大佛寺祭天,回来后隔了一个多月才下雨,那一个多月里还是及时用了措施才避过去,所以太后一直认为,这祭天求雨,求的是安心,最主要还是得靠人为。

“母后说得对。”沈嫣扶着她坐下,病过一场后虽说是好了,但却不如过去健朗。

“求的是让百姓安心,稳定了民心后才不会出乱子,所以是必须得求。”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那事关大晋国运,所以说也是最重要的。”

沈嫣添了句:“母后的身体也要安康。”

“哀家都一把年纪了,舒舒服服些就好,也该是时候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太后笑看着她,话里有话,“避暑山庄这些日子,皇上大都歇在东殿。”

沈嫣微垂下头去,太后的语气低了几分,拉着她的手轻叹:“哀家不管事,有些东西却也看得明白,凛儿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与他琴瑟和鸣,哀家也是高兴的,若是你们能早日生下嫡长子,为纪家开枝散叶,哀家就更高兴。”

这话就不是暗示了,沈嫣哪能不明白,但那句话说出来,和以往时候却又有些不同:“儿臣会努力的。”

“过两日让方太医给你看看,待皇上回来,再喝上几贴药。”太后病了一场后想的更明白了,不过也只限于自己的事,对皇上的事却是想的更紧,登基都两年了,若再没有动静,那就得先有子嗣,再去论是不是嫡出。

“儿臣明白。”

……

太后这才满意,让沈嫣陪着自己在延寿宫内散了一会儿步,之后便叫她早早回永和宫去。

沈嫣回永和宫时快正午,有些困乏,躺下便睡了。

一觉醒来天色竟有些暗,睡了有两个时辰之多。

起身后木槿送来了一封信,是一个时辰前送入宫,二少爷写给娘娘的。

沈嫣靠在塌上拆开信,起初脸上还有笑意,翻到第三页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下去,有些难以置信,又从头到尾看了遍,许久后才放下。

“娘娘?”

“怎么可能看到他呢。”沈嫣喃喃了一句,二哥平日里最喜欢开玩笑了,可她心里又清楚,二哥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看到二皇子和一名女子在挑首饰。

听起来就有些匪夷所思,沈嫣让木槿备纸笔。

派人送信出宫时天都黑了,这时辰,大佛寺那儿,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刚刚抵达。

第068章

见过大佛寺的方丈和几位高僧后, 皇上前往后寺禅院,安顿妥当后,沈老侯爷他们前来禀报, 一刻钟后, 皇上见到了三天后主持祭天大典的僧人上尘。

已是知命之年,步履稳健, 生的慈眉善目,眼眸且明亮睿智, 就是他站在那儿, 便能生出一股与世无争的心平气和来, 禅房内都跟着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对其都恭敬的很。

“大师。”

上尘大师恭谦有礼:“皇上。”

纪凛抬手,沈老侯爷他们纷纷退出了禅房,只留了皇上和上尘大师在禅房内, 关上门口,初秋的山里入夜有些凉,王国公看着这亮着灯的禅房,双手藏在袖口中, 眼神微动。

禅房内,皇上和上尘大师隔着小方桌盘膝而坐,过了会儿, 纪凛睁开眼,上尘大师含笑看着他:“皇上感觉如何?”

纪凛看了眼已斟过来的茶,端起后抿了口:“受益匪浅。”

上尘微点了点头:“三日斋戒后,过子时, 借以山灵水沐浴更衣,彼时五谷清净。”

佛寺内的茶都与山下的有些不同,水清茶淡,又有额外的馥香,纪凛执着杯盏,动了想带些回去的念头,片刻回了神:“四十余年前的旱事,大师可有印象。”

上尘大师三岁入的寺庙,四十多年前仁帝带朝臣前来行祭天大典,是上尘的师傅主持,他在旁协助,所以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刻,如今听皇上再提起,便说了些当时的情形。

纪凛听着,直到他说到半个月后淮阳下了雨,纪凛放下杯盏:“大师认为,几天之后何时能够下雨。”

上尘神情慈和,缓缓道:“皇上乃真龙天子,诰请天命,不日将达。”

屋内安静了会儿,纪凛再问:“若是秋收仍旧不下雨。”

“皇上勤政爱民,是为明君,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难为黎民百姓。”

神明在上,明君执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是为吉相。

纪凛看着上尘:“大师可知人道轮回之事。”

……

半个时辰之后,禅房内还是没有动静,院外负责庙中事宜的许大人前来禀报,沈老侯爷移步前去。

三日斋戒加祭天,这四天内,大佛寺内是禁止香客入内的,上山一共三条路,除了寺庙内派人驻守外,这边又加派了不少人轮番值守,后寺这边三步一哨是周将军的人负责看守,许大人将统管的名册交给沈老侯爷过目:“侯爷,后山那边还有两条荒废的路,我已经派人去守。”

“寺内还能调派,每一处都得有熟悉环境的寺内之人与你们守在一起。”沈老侯爷考虑的很多,未免发生像围场那样的事,别说是禅房这边,大佛寺周边都得看守紧密,山林内最易躲藏。

许大人点点头:“我这就去。”

“还有。”沈老侯爷叫住了他,“轮守之人,让他们三人一组,不宜单独出入。”

“是。”

许大人听罢后前去安排,到了后山,不等他前去找主持,手底下的人已经带来了几个武僧。

“大人,这是方丈安排过来的人。”

正好是要在后山加派人手,见方丈已经派了人过来,其中有又今天傍晚抵达时见过面的,许大人便让他们留在了后山,叫了手底下的人问:“孙疾他们在何处?”

“刚才将这几位僧人带过来后就去了周将军那儿,大人,可是寻他有事?”

孙疾是兵部郎中钱大人的手下,因为钱大人尚在丁忧,所以让孙疾前来协助,许大人过去也是钱大人带出来的,本就熟络,也有心想要帮钱大人提携一下孙疾:“我还有事问他。”

“我这就去找他。”

“不必,你留在这里。”许大人吩咐,“轮守时你们几人,不要单独出入,林子内若有什么动静,先行禀报,不得擅自入林子去查看。”

许大人巡过各处后,确认无误,这才朝周将军所在之处前去。

走了有一半时,遇到了孙疾。

“大人。”

孙疾身后还跟了两个人,后寺这边上下都是山间的石阶,隔着些路才有灯,光线并不佳,瞧不仔细模样,许大人也没有多注意他身后的人,只对孙疾问道:“去过周将军那儿了?”

“是,周将军已经安排妥当。”

许大人点点头:“你带人去后山。”

说完后许大人还要继续往前走,孙疾微垂眸:“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我再过去一趟。”

孙疾做了请的姿势,待许大人走过去,拐弯下了石阶,转角视线不清时,孙疾身后的两个人快速朝许大人冲去,待许大人反应过来时,一个捂嘴,一个擒住了他,在他发声之前,将他敲晕了。

……

从禅院离开的上尘大师回了自己的屋舍,就在后寺靠西,接近后山的地方,这边是整个大佛寺内最为幽静的地方,屋舍后面还有一小片的竹林,屋舍前的院子内搭建着一个竹棚,由山上引了水下来,汇聚在竹棚内的石池内,一旁还有禅坐的蒲团。

今日的屋舍内还有些许不同,空气里多了几末后寺远处丹桂花开引过来的香气,风吹来,竹林那儿沙沙声响起,上尘在屋门口停驻下脚步,朝林子那方向看去。

半响,推门入内。

屋舍内没有灯,光线很暗,上尘看着竹林那一面打开的窗户,脚步停了片刻,前去桌上点灯。

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三丈宽的屋内,靠右的禅堂内,拉起来的灰黄幕布被风刮的不断晃动,灯光照到的地方,幕布下方,屏栏那儿有一块似是脚板的阴影。

上尘不动声色拿着灯到了左侧的屋子,取了水壶上炉,待水烧开后备茶,滤过三回,倒了两杯端到塌上的小桌,对着禅堂暗处道:“施主,何不出来一叙。”

入夜风大了,窗户又没关严实,刮的窗框处作响。

上尘说完后没什么动静,过了会儿,禅堂那儿一只手掀了幕布,一名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上尘微怔了下,神情恭敬,行礼道:“二皇子殿下。”

上尘面前的,正是大晋朝的前太子殿下。

纪灏朝卧榻走来,那幕布后面又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世人都知道,大晋朝的二皇子殿下在两年前外巡时出事,遭三皇子的人暗杀,逃离时掉下悬崖,找到时只剩下血衣和尚未被野兽啃食完的内腑。

如今两年过去,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上尘面前,他只愣了片刻,随后便恢复了平静,看着坐到自己对面的二皇子殿下,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充满善意。

纪灏拿起杯子,执在手中没有动,笑看着上尘:“没想到大师还记得孤。”

上尘至于膝盖上的手微动了下,他是何其清明的人,这一声‘孤’便领会了许多:“贫僧记得,五年前先帝前来大佛寺,是殿下伴行。”

纪灏笑而不语,是他伴行没错,但当时他是以太子的身份,而不是他现在所称的二皇子。

屋内安静下来,纪灏不说,上尘便不问,他素来喜静,能禅坐半月都不说话,这一会儿的功夫又能有什么忍不住的。

但纪灏忍不住,不是说性子急躁,而是今天过来,本就不为了叙旧,更不是为了喝茶。

“三日斋戒后,初八的祭天大典,孤希望大师帮个忙。”纪灏拿出一瓶药放在桌上,“此丹药能致人昏迷,有一个时辰的药效,服下一刻钟便可发挥药效,还请大师在捧奉天牌时服下。”

捧奉天牌时服下,一刻钟后上尘就会站在祭天台上,他若晕过去,那这奉天牌就会直接摔在地上,更甚者摔下祭天台。

祭天大典上有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下,奉天牌摔到了地上。

此乃大忌,视为凶兆。

皇上祭天求雨,上天驳回其命,不下雨也就罢了,连奉天牌都给砸了,那就是不承认他真龙天子的身份。

届时谣言一散,皇上还如何受百姓信任。

上尘看向二皇子,到那时候,活着回来的二皇子殿下,才是百姓心目中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难怪,二皇子还活着的消息未曾有人知道,就连皇上都不清楚。

屋内安静的够久了,久到站在那儿的秋瑶已经开始不耐烦,但出口的话却是和气的很,她看着上尘道:“大师,你可是不愿意?”

在二皇子出现时上尘只是微怔,但在听到秋瑶说话时,上尘的眉宇却是皱了下,很快恢复,看着约莫十四五年岁的秋瑶,再看二皇子殿下,上尘终是叹了口气:“殿下,贫僧不能答应。”

纪灏仍旧是笑靥:“父皇来时,大师也曾断过孤的命数,所以大师认为,皇命之人不该如此?”

“皇上与二皇子都是紫薇星命之人,如今皇上登基,勤政爱民,天下太平,殿下不必如此。”

纪灏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笑意浅了几分:“这大晋天下,只有一个皇帝。”

上尘看着他,语气是极缓:“大局已定,殿下能活着实乃大幸,不必拘泥于此。”

纪灏的脸色倏地暗了下去,大局已定,他还活着,何来大局已定。

屋内沉寂了许久。

纪灏抬起头,笑意温和,语气中却不见一丝温度:“这么说,大师是不答应了。”

第069章

纪灏说完后, 屋舍内的气氛骤变,他脸上的笑意仿佛是猛虎吞噬猎物前最后给予的温和,下一刻就是死亡降临。

上尘大师未有所动, 他端起身前的砂杯, 抿了一口茶,神情恬淡。

没有开口说话, 却已经是回答了纪灏的问题。

“大师当真是不怕死。”纪灏露着笑意的眼底闪过一抹危险。

“贫僧早已经是佛门中人。”上尘大师满是善意的看着纪灏,“殿下, 皇上登基是顺应天命, 您这么做, 有违天命。”

说罢,上尘大师闭上了眼,像是能够预兆似的, 抬起双手合在胸前,说了阿弥陀佛。

话音未落,嗤的一声,上尘大师的头颅从他的脖子上分离下来, 咚一声掉在了桌子上,随后滚落到了内侧的塌上,面朝上, 脸上还噙着那慈和的笑,犹如佛像观世人,带着悲悯。

秋瑶是极为厌恶这样的笑,从刚才开始她就讨厌这个老和尚的神情, 竟然还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有什么是需要他来同情和悲悯的。

伴随着上尘大师身子的歪倒,血溅了满墙,桌子上的杯壁上也全是鲜血,一直到纪灏面前,他不为所动。

这么长时间过去,茶已经凉了,纪灏看着尸首上那到死都没松开的手,合在那儿,像是信念般,却让人瞧的无比刺眼。

纪灏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太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