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医恭敬道:“日子尚浅,不过娘娘放心,脉象很稳,您这几日夜里多梦睡不安稳,臣开个安神固本的方子,服用后过几日臣再来给娘娘诊脉。”

红莺高兴坏了,捏住了木槿的手道了声:“娘娘!”

“方太医,此事暂且不要宣扬出去,太后娘娘那儿本宫会亲自去说。”沈嫣稳着声吩咐,“木槿,随方太医去太医院内取药。”

赏了方太医后,木槿随他出了屋,沈嫣坐在那儿,此时才露了情绪,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了梦中那条金蛇,尽管还没有什么感觉,就是连身体的反应都还没有,沈嫣抬了下手轻覆在了平摊的腹间。

垂眸时眉眼间染了一抹笑,那感觉委实奇妙,明明仅是听了方太医那样说而已,却有着欢喜,从心底里缓缓升起,充盈着,又漫向四肢百骸,满心愉悦。

沈嫣想到了皇上,他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应该会比她更高兴罢。

不过一天没见,此时此刻,沈嫣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他。

是想迫不及待的告诉他,想看着他的反应。

一旁红莺早已经将茶给换下了,又将屋内点着的熏香给换下,从屋外采了些新鲜的花进来,开了窗户摆上后,尤觉得不够,将香炉也给撤了下去,清洗清洗再换上来。

沈嫣回神时,红莺从屋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绿萝,小心放到了窗台上,冲着沈嫣笑道:“娘娘,多看看这些心情就会好。”

这时各宫前来请安了,红莺扶着沈嫣到了偏厅,收敛了小心翼翼的姿势,在上茶时,将娘娘的茶换成了温水,随后不动声色站在一旁候着。

来永和宫的路上,陈昭仪她们遇到了从永和宫离开的方太医,便问候了一句:“皇后娘娘可是觉得不适?”

“是这天气的缘故,近来总觉得有些闷。”

沈嫣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点头,白贵妃住着的华阳宫是偏东的位置,本来每年这时节最是凉爽,但入夏之后阜阳城一带就没下过雨,就连华阳宫都避不过这闷热,更何况是宫中其它地方。

相比较之下,反倒是姜淑妃的气色最好,白家出了那么一桩事,白贵妃偃息下去,之前受孙家影响的姜家又开始往上爬了,此起彼落,这时不说两句有些对不起姜淑妃这两年来受的“委屈”,于是她甚为关切的看着白贵妃:“贵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脸色这般差。”

气色不好,再多的脂粉都盖不住,白贵妃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语气淡的很,“天太热,闷得慌。”

姜淑妃哪肯歇:“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就觉得你气色不大好,我看不是这天气的缘故,得请太医好好瞧瞧才是。”

谁都知道白贵妃在华阳宫中深居简出是因为受了白家的牵连,皇上明台暗贬,要不是宫里人少,皇后娘又是好相处的,白贵妃的日子还要难过一些。

姜淑妃说这些,摆明了是挤兑人。

白玉滢将杯子轻轻一放,抬起头看姜淑妃,语气颇冷:“淑妃如此关心,本宫感激不尽。”

不咸不淡的,连和她多争执一句都懒得,姜淑妃神情一滞,暗自讽着,到现在还装一副清高样,给谁看呢。

还欲开口,白贵妃直接截了她的话对沈嫣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泰州旱情严重到已有难民往黄城和辽城方向涌。”

沈嫣点点头:“是啊,皇上已经派人前去辽城。”

白贵妃神情缓了几分:“如今各处都有旱情,要将这些难民全部安顿下来,花销不少,臣妾愿尽些绵薄之力,捐三千两给泰州的百姓,虽不能让他们安家落户,也能解决部分的温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然不是随口之言,但偏在姜淑妃说了那番话后这么讲,两个人之间一下就显了高低。

姜淑妃的脸色并不好看,沈嫣却很高兴白贵妃愿意出这份力:“贵妃有心了,可将这银子交由内务府的陈公公,等皇上从大佛寺回来,奏请过后再送去户部,届时派人前去辽城,将银子兑成粮米分给那些百姓。”

白贵妃微颔首:“臣妾不过是尽一份心,如何安置且是要视情况而定。”

余下坐着的人面面相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是没有白家这样雄厚的财力,再者人家也只不过是暂时沉寂,门楣没有倒,一切还不好说。

于是陈昭仪先开了口:“臣妾愿出八百两银。”

在她之下的方淑华道:“臣妾愿出六百两。”

不能和白贵妃比,前头的陈昭仪做了示范,余下的也不用超过方淑华,五百两,四百两,一圈下来,沈嫣粗算着也有五千多两银子。

姜淑华这下更尴尬了,最不济安嫔也出了四百两,她怎么办,不用盖过白贵妃,怎么也得超过陈昭仪两只手的数,一千两叫不出,两千两她舍不得,抬头看白贵妃,脸色还是不太好,却端着一杯茶喝的惬意。

这不就是故意的。

姜家可没白家那么有钱,她白贵妃出手就几千两,姜淑妃的确拿不出。

那尴尬劲儿透的有些明显,谁让屋子里的人都开口出银子了,就剩下姜淑妃一个,就算是刻意避开视线,话题还在她这儿,都等着呢。

沈嫣轻笑:“那便凑个万两银子,余下的就由本宫来出。”

话音刚落,坐不住的姜淑妃也开口了:“臣妾出一千二百两。”

屋内沉默了一阵,吭的一声,不知是谁的杯子放到桌上,声音大了些,姜淑妃脸上还挂着那笑意,比说话时自然了许多,捏着帕子嫣笑道:“臣妾不比贵妃娘娘。”

倒是认下自己没人家有钱,出不起。

这般算起来,沈嫣出个三千五百两,比白贵妃高了那么一些,倒也合适。

偏厅内的气氛尚算融洽,大家都是笑盈盈的,又坐了两刻,众人告退,离开永和宫后,姜淑妃是第一个收了笑意的。

她心疼这一千二百两银子。

倘若按她的意思,那是一两都不出,她白玉滢过去喜欢显摆也就算了,现在还来做出头鸟,她有银子,怎么不出个一万两直接送去泰州,偏要在请安的时候提出来,这不是要大家跟着一块儿捐。

心中暗骂着,耳畔传来了较轻的声音,抬起头,走在前面的方淑华正和陆婕妤说着话,大约是没注意到姜淑妃还在后面,方淑华的声音有些大。

“阿怡,我刚刚发现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给皇后娘娘倒的是温水不是茶,娘娘平日里不是喜欢喝茶么,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方淑华忧心忡忡,“我们去请安之前不是还请了太医,我看皇后娘娘的精神是没有之前来的好。”

陆婕妤早就习惯了她这三句不离皇后娘娘的样子,每次请安都要这么一路念叨回去:“你要有心,去永和宫看看她也是好的。”

“那会不会打扰到娘娘。”

“…不会。”

方淑华这才放心:“好。”

在她们身后的姜淑妃停下脚步,看着她们走远,微敛着神色陷入了沉思。

第072章

永和宫这边请安过后, 下午时,沈嫣带着红莺去了延寿宫。

昨天一早太后才和沈嫣提起过关于这子嗣的事,今天初五, 皇上才不过去了大佛寺一天而已, 十二个时辰间,这就突降了个好消息。

听到沈嫣说有身孕时, 太后坐在那儿半响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因为这消息太令她高兴了,高兴到有些不敢相信, 这才一天工夫, 反应过来后太后拉着沈嫣的手, 忙叫林嬷嬷再去将方太医请过来:“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哀家。”

其实一早方太医诊脉到现在,也就四个时辰不到,沈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太后看着她又笑,高兴的脸颊都泛了红光:“这是好事,大好的事啊。”

“母后,您别激动, 方太医都说了您不能大起大伏。”沈嫣忙安抚她,就是担心她的身子骨。

“这样的事怎么能不激动,再多来几回哀家都受得住。”太后朗笑, 打心眼里的高兴,“这也是好兆头啊,入夏以来接连不断是事儿,总算有个好消息, 等皇上从大佛寺回来啊,这天很快就会好的。”

就挨着皇上去大佛寺的日子,可不就是好兆头,太后都打算好了,等皇上回来,这第一场雨下的时候再宣告皇后有孕的消息,届时才是举国同庆。

沈嫣微红了脸:“母后,这还不清楚呢。”

“不论是男是女,这都是好兆头,你且安心养着,别的都不用担心。”太后自然是希望一举得男,但才有的,可不能说那样的话惊动了胎气。

说话间,方太医来了,隔了半日的功夫又给皇后娘娘请了脉,这回用不着那么久,很快方太医便禀报了情况,怀上的日子还短,脉象虽浅却沉稳的很。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算了算时间:“怕是在避暑山庄时有的。”

沈嫣心跳一快,别人不知,她却清楚避暑山庄那两个多月里发生的事,脸一红,倒是透了好气色。

嘱咐过方太医,暂且将这事儿瞒着,又领了一回赏赐,林嬷嬷送方太医离开,太后娘娘拉着沈嫣的手,舍不得松开,恨不得将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经验都传授给她,首当其冲的就是即将要来的害喜:“哀家怀那两个小子时都不顺遂,折腾到了五六个月还不舒坦,倒是你,这回盼着他乖一些,是个疼娘的才好。”

太后娘娘的两个孩子是不能提的,便是她自己提起来,最好也不要往下接,因为最后还是免不了会说到生死,心里一难受,身子也不舒服。

沈嫣便岔开了话题:“母后,昨天夜里儿臣梦见了一条金蛇。”

太后笑了,看了眼她的腹部:“敢情是早早来托梦过了,那是民间的说法,梦见蛇绕身,便是有喜,有可能是自己的,也有可能是别人的,你梦的还这么有灵性,我看啊,是哪尊小神托生到了你肚子里。”

当朝皇帝是真龙天子,皇后娘娘怀的子嗣要说是小神托生,那也不为过。

沈嫣低眉笑着,守在外面的宫女进来禀报,张贵太妃带着齐王妃和小世子入宫请安来了。

太后眉宇微动,声音有些亮:“带进来。”

……

齐王妃是四月里生的孩子,如今孩子快满半岁。

照理说这么大的孩子不该带出门,但出生以来就没有带进宫过,满月时宫中也只派了人送了贺礼,张贵妃太妃心里不得劲,总想借机会入宫。

六月时太后娘娘病了,不适合入宫,在避暑山庄呆了两个多月,如今这时节正好,不冷不热,再迟一些她也怕冻坏自己的金孙,这不,抓紧的入宫来了。

张贵太妃走进来时,满面春风,后头跟着齐王妃,再后头还有一串的人,都是照顾小世子的,进屋时都留在了外面,只走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奶娘,张贵太妃坐下就说道:“男孩子就是不好养,三四个人顾着还不够,现在半岁了,皮的很,能坐起来了什么都要摸,抱都抱不住。”

说罢,后头那孩子果真是抱不住,在奶娘怀里闹腾的很,太后笑眯眯看着,张贵太妃便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就那转手的空档,也是这孩子机灵,伸手揪住了张贵太妃的耳坠,用力一扯。

“哎!”

小孩子手劲不小,张贵太妃被这么用力一扯,耳坠没下来,却疼的冒泪,忙抓住孙子的手,从齐王妃手里拿过个玩偶递给他,孩子心性,看到喜欢的东西边松了手去抓玩偶,张贵太妃这才得以解脱。

扶了扶耳坠后,张贵太妃很快恢复了神色,冲着太后笑道:“姐姐你说是不是,男孩子就是顽皮。”

太后抿嘴笑着,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这孩子叫什么呢?”

“聪哥儿。”

齐王和齐王妃两个人模样都不差,孩子养得好,生的也好看,太后心生了喜欢:“来,哀家抱抱。”

张贵太妃抱着孩子的手微不可见紧了下,随后林嬷嬷上前时,她隐晦拒绝道:“这孩子认生,怕是不要别人抱。”

话才说完呢,聪哥儿看到林嬷嬷后,扔了那玩偶,伸手就要讨抱抱。

“…”

沈嫣是看着张贵太妃的脸色由笑转了尴尬,又转了笑将孩子递给林嬷嬷,她是小辈,不能将神情表露的太明显,只能端着浅浅的笑这么忍着。

林嬷嬷将孩子抱过,张贵太妃还想说什么,可见太后娘娘抱了孩子后,孙子十分给面儿的哼都没哼一声,张贵太妃便泄了气,随即夸道:“这孩子可真是人精儿,在家都不要别人抱,到了这儿就是喜欢。”

沈嫣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温水,抬头看向齐王妃,毕竟年轻,脸上是掩不住的尴尬。

太后虽然不喜张贵太妃,却很喜欢孩子,这么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还不懂事呢,她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聪哥儿,我是你皇祖母。”

“…”张贵太妃脸上的表情一瞬裂开,这全天下,可只有一个皇祖母,就是她亲孙子,也得叫太后皇祖母。

沈嫣又抿了一口温水,里面添了枣儿,还有些甜。

孩子是顽皮,这边摸摸,那边摸摸,很快就把玩着太后手腕上的佛珠不放,太后客气的很,摘了下来松开后直接给他挂脖子上了,笑着哄:“送给你了。”

上好檀香木雕磨而成的,太后戴了有十来年了,这就给了他。

齐王妃知道太后喜欢礼佛,也听齐王提起过,手上戴的不说价值,就是这心意也太重了,齐王妃忙起身婉拒:“太后娘娘,这太贵重了,聪哥儿还小,怕是要被他扯坏。”

聪哥儿玩的可高兴了,听到母妃说话,还高兴的朝她看去,太后笑了:“就是一串珠子,扯坏就扯坏了,哀家戴了些年,开过光的,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拆分开来给这孩子随身带着,保保平安。”

“这怎么好…”齐王妃犹豫的看向张贵太妃,张贵太妃看着孙子,还在心塞。

指望着他给自己搏几分颜面来,即便是心里头知道这皇位和自己儿子无缘,和自己孙子更没缘分,可几十年斗下来,如今临了老了,自己先得了孙子,还是想要争一争,心里痛快些也好。

可孙子玩那佛珠玩的忘乎所以,莫说是哭了,闹都没闹。

反应过来后张贵太妃道:“既然是太后娘娘赏的,就收下吧。”

齐王妃坐了下来,聪哥儿在太后怀里坐腻了,四下看着,便看到了沈嫣,双手抱着太后的胳膊,眼睛一溜不溜的看着沈嫣,圆鼓鼓的别提多可爱了。

沈嫣软了神色,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这下聪哥儿高兴坏了,想要沈嫣抱抱。

五六个月的孩子还没这么灵活,会伸手却没能扭动身子从太后身上下来,可意思是表达的很明确了,他想到沈嫣那儿去。

太后不动声色的抱紧了他,轻摸了摸他的头,示意林嬷嬷将匣子取来,里面放着的是一副红玉九连环,剔透的红色十分惹眼,拿起来时又有好听的声音,很快吸引了聪哥儿的注意力。

张贵太妃心有不甘,看着皇后娘娘道:“之前琇滢也是吃了个方子后才有的聪哥儿,今儿我也将方子给带来了,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可以让太医院里的人瞧瞧。”

“贵太妃有心了。”沈嫣笑着道谢,既然带来了就收下,一番好意怎么能拒绝呢。

太后陪着聪哥儿解九连环,抬了下头,也是这意思:“既然是贵太妃的心意,明儿送去太医院让方太医好好看看,希望来年啊,能生一个像聪哥儿这样的孩子。”

齐王妃脸色微变,看了眼皇后娘娘,正好对上皇后的视线,沈嫣冲着她善意笑了笑,齐王妃心中却是作了鼓,如今已是九月,太后娘娘这么说,莫不是皇后娘娘已经有了。

面上还是沉静的,与婆婆相处这么久,齐王妃的这点心思还是藏的住的,想着回府以后要赶紧和王爷提一下这件事,之前王爷就说过,阜阳城里是非多,等皇上有了子嗣后,得找机会去封地。

转过心思后再看婆婆,齐王妃便有些不忍直视,太后娘娘心里门儿清的,这回特地把孩子抱进宫来,回家会后怕是又要郁闷上两日。

一把年纪,这又何必呢。

……

快近酉时,太阳下山,屋外天色有些显暗,这时的大佛寺内,刚刚斋戒一日,寺庙上下才刚传开上尘大师圆寂的消息,主持祭天大典的人改为上尘大师的师兄,济生大师。

第073章

大佛寺内有好几位得道高僧, 平日里都是不见客的,便是皇家来人都不一定请的动,各自在山后的洞内清修。

上尘大师的这位师兄要比上尘大师足足年长了两轮, 七十八岁, 已是古稀之年。

活到这份上,什么都看清了, 更何况修的是佛法,济生大师早年游历大江南北, 十几年前就已经不见客, 这一回若非上尘大师忽然圆寂, 他也不会出面主持大典。

不过由他来主持,分量重了,倒是减轻了些上尘大师忽然圆寂的影响, 所谓圆寂,佛门中诸德圆满、诸恶寂灭,受召而去,升天得道, 也不是坏事。

夜幕降临时,禅院这儿,纪凛盘膝坐在塌上, 沈老侯爷刚刚禀报完上尘大师的事。

圆寂后的上尘大师经由处理,装罐密封了起来,按着大佛寺的习俗,三年后再行火化, 如今祭天大典还未举行,圆寂一事也不宜散播出去。

纪凛没有作声,只抬了下手,沈老侯爷和王国公退出了禅房,关上门口,王国公的神情显得特别奇怪。

“侯爷你这么说,届时皇上问起来…”

沈老侯爷转身看他:“国公要是怕皇上责罚,就当这些事儿连你都不晓得,我沈颂一力担下了。”

王国公脸色一讪:“我可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一天里方丈忙着处理上尘大师的事,两日后就是大典,你再说这些无谓之事可有意义。”沈老侯爷顿了顿,也觉得怪了,“我说王国公,你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是要让这大典没法顺利举行才甘心是不是。”

“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沈老侯爷对他这副激不得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两个人已经走出禅院,沈老侯爷凉凉道:“那你究竟是什么好意思。”

王国公眼神微闪了下,朝禅院那儿看了眼后,语气透着些怪异:“难道侯爷不觉得,上尘大师的死本就不是一件吉利的事。”三日斋戒,头天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

“王国公啊王国公,我当你以前针对的那些事是犯糊涂,谁想你这人是真糊涂。”沈老侯爷像是能够看穿他心中的想法,“上尘大师的死,是有人刻意为之,你也能想到不吉利上去,你是有多不看好皇上,还是你心中有更何意的人选。”

王国公敛了神色,说的无比认真:“若是太子殿下还活着,这才是众望所归。”

都说到这份上了,沈老侯爷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二皇子已经死了,就算是还活着,难不成你还想让皇上退位不成!”

沈老侯爷说的时候是假设,气势却很足,眼神锐利的看着王国公,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王国公也不傻,不会入了沈老侯爷的圈套里:“若是太子殿下没死,继承皇位的就是他。”

沈老侯爷一字一句的提醒他:“王国公,如今这大晋,没有太子殿下,有的只是当今圣上,你说的太子殿下,还要等宫中贵人生下子嗣,受封后才是。”

说完之后,离开前还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二十几年前南平之事,先帝御驾亲征时随行的官员都还没死光。”

王国公的身子猛地一震,看着沈老侯爷走过去,就那一刹那,山间入秋的冷风吹过来,比以往要来的更冷一些。

半响,王国公回过头去看禅院,隔着围墙瞧不清楚,只隐隐有光透出来,后背还有冷风吹过来,王国公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回是从头到脚的感觉冷。

脑海里忍不住想着沈老侯爷说过的那句话,王国公的神情变幻莫测,转过身,朝着自己住的屋舍匆匆走去。

这时的禅院屋内,原本该是闭目养神的纪凛,正在听暗卫禀报搜查的事。

上尘大师被人所杀,大佛寺和沈老侯爷他们将此事瞒下来,目的是为了让祭天大典顺利举行,而这偷潜入大佛寺行凶的人,昨夜从后山进入,也是从后山离开。

大佛寺内早已混入了人,后山守卫中也有内应,在事发后这些人都不见了,不等周将军他们去抓就已经撤退,只有几个士兵和和尚晕倒在地,他们是被人忽然打晕的,晕过去之前只看到过人影,都没认清楚脸。

“我与流风追下去查看,他们撤的很快,山下已无人影,大佛寺山脚下有不少村子,也许有人藏在其中。”

“这么说,佛寺内无人留下。”

流云沉默了下:“皇上,孙疾大人有嫌疑。”

纪凛对孙疾有些印象,那是工部郎中钱大人的得力手下,围场狩猎中曾在左信前去找援兵时与工部侍郎他们一同过来,之后与钱大人一同留在林子内搜捕,给常大人提供了不少线索。

“可有证据。”

流云摇头,没有证据,流云就是觉得此人有问题,虽说他是与许大人一同被人打晕扔在一处,醒来时也是许大人早他一步,但他直觉,此人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与许大人被人打晕,到后山那边看守疏漏,看守的士兵和和尚被人打晕,再到上尘大师被杀,这一路下来,若是没有其他人在其中周旋透露消息,在途径后寺到上尘大师屋舍时就会被人发现,可偏偏,完美无瑕的错过了所有巡逻的士兵。

流云跟了他许多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就是他心中万分肯定的事。

“盯紧孙疾,他们若还有行动,必定会与人联系。”纪凛想到被杀的上尘大师,“杀人手法你可看了?”

流云点头:“刀法与之前崇山狩猎场中的一样,一刀致命。”

纪凛微凝了神色,昨天晚上禅院外其实是有漏洞的,纪凛就想看看是否有人要借机行事,但没冲着他反倒是对上尘大师下手,那就好判断了,是为了破坏祭天大典。

但这杀人手法和那批没有踪影的黑衣人相似。

原来是为了取他性命,现在是不想让他坐稳这皇位,他们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