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叶修名和方秀清之间的私怨,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公仇。方秀清刚在官场上崭头露角那会儿,叶修名也是颇赏识他的,两人还有些惺惺相惜。只不过他们对待政事的理念有很大不同,后来也就渐渐相左。叶家树大根深,所以叶修名处理事务时倾向于保守,要考虑多方的利益;而方秀清有着经天纬地的抱负,比之叶修名要激进许多。凡是这类人中龙凤,其实都多多少少有些自负,两人各自坚持己见,互不相让,慢慢地也就发展到这一步。

这种矛盾是一种死结,无解,除非把其中一个人砍死。

而当纪无咎又在其中掺一脚时,那就更乱了。纪无咎其实不只是利用方秀清对付叶修名,他对方秀清也有所提防,要不然赶走一个权臣又自己亲手扶起来一个,好玩儿呀?

叶蓁蓁每每想到他们之间这种三角关系就脑仁儿疼。天底下最聪明的三个人凑在一起玩儿勾心斗角,一句话一个眼神儿都有可能暗藏玄机,光是想想就挺可怕的。

也挺无力的。

叶蓁蓁宽慰了老太太几句,把话头引向别处。陆夫人便说到自己的哥哥——也就是陆离的父亲,最近要去敦煌支援守军驱逐蛮夷的事情。那边出现了几拨西域来的流匪,经常骚扰边民,苏常虎带兵剿了几次,但是对方打仗的本事没有,跑路的本领却是一等一地高明,所以没什么成效。陆离的父亲曾在边关待过好些年,亲自上阵杀敌,在对付关外流匪一事上很有经验,所以这次纪无咎就点了他去敦煌。叶蓁蓁听到此,便明白过来,怪不得前几天苏婕妤犯了那么大的错,纪无咎也只降了她两级,原来是因为人家的爹正在边关卖力气,所以他不好对他女儿下太重的手。她还只当他是怜香惜玉呢。

又回想起纪无咎在面对王昭仪流产一事时漠然的态度,叶蓁蓁心想,这人真是当皇帝当得没了心肝。

***

与此同时,远在翠芳楼的某个没心肝的皇帝,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公子,可是受了凉?”红云关切地问道。这要是别的男人,她保管已经坐到他怀里抻着粉红粉红的小手绢帮他擦鼻子了,只是眼前之人似乎极讨厌被人触碰。红云喜欢有钱又出手大方的男人,但是对纪无咎却有着一种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敬畏,这让她根本不敢靠近他。

“没事。”纪无咎掏出手帕拭了拭。简单一个擦鼻子的动作竟然被他做得十分赏心悦目。他手中的白色帕子是商丝做的,这种丝来源于商地的一种野蚕,产量极少,十分名贵。属于皇室特供,普通人即便有钱也买不到。

红云在桌子的另一边儿托腮看着他,待到他把手帕收回袖中,便笑道,“公子,不瞒您说,我在这翠芳楼待了十年,见过的男人数不过来,但没有一个如您这般尊贵。”人但凡有点钱,都愿意活得讲究一些。但有些人就算再怎么讲究也只是个讲究的暴发户,而有些人却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天成。

身为皇帝,纪无咎对赞美的抵抗力是变态级别的,所以他也没接她的话,只是说道,“我们来说正事。”

红云娇笑道,“公子请讲,奴家洗耳恭听。”

“我要得到她。”

红云心想,果然男人都够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以他的外表和家世,要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没有,非要勾搭人家有夫之妇。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子如此倒霉被他盯上,奴家我今日便帮你一帮,不用谢了。

于是,红云笑道,“这个,公子您问我,可是问对了。这女人啊,最喜欢的男人其实是那种冷若冰霜的,你越是对她爱答不理,她便越是对你上心。这叫‘欲擒故纵’。你骂她,吼她,侮辱她,她反而会对你言听计从。”

纪无咎好歹是睡过许多漂亮女人的男人,于男女之情上还没有一二到底,他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如果他骂叶蓁蓁吼叶蓁蓁侮辱叶蓁蓁那么…后果一定很严重!

于是纪无咎站起身,又从袖中摸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答得不错,这些钱你趁活着好好花。如果这个方法不管用,下次我会过来取你的人头。”说完就要走。

红云吓得差点晕过去,哪有这样威胁人的!动不动要别人的命,这也太扯了!可是为什么她竟然觉得他会真的这样做…

“公子请留步!”

不管怎么说,在生命威胁面前,节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红云说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请问公子,那位…额,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蓁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纪无咎竟然有些迷茫。他可以找到很多词语来形容叶蓁蓁,却觉得无论怎样表达都会言不尽意,仿佛那些词语一旦加诸她的身上,便失去了效用和光彩,无法道其万一。

叶蓁蓁…就是叶蓁蓁。

纪无咎叹了口气,说道,“总之你只要知道,她是一个极难讨好的人。”

红云觉得他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一个良家妇女要真是那么容易就被你勾搭了,那才叫不正常。她笑道,“凭她多难讨好,也不是无坚不摧的。正所谓‘烈女怕缠夫’。”她说话时着重强调“烈女”二字,偷眼打量纪无咎,见他丝毫不为此觉得羞愧,还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这话有些道理。”

红云也就放弃了对他进行道德引导,说道,“所以说,公子您只要经常在她面前晃,对她好,哄她开心,时间一长,便是石头也被捂化了,何况是肉长的人心。”

“如何对她好?”

“送她东西,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要投其所好。还有,一定要温柔。公子,不是我说您,您来这里两次,我就从来没见您笑过。话说,您会笑吗?”

“只要笑就好了?”

“对头!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您常对她笑笑,她也就不好意思拒您于千里之外了。”

纪无咎点了点头,“多谢。”他把银票往红云手中一塞,转身离开。

红云心花怒放地抓着银票跟在他身后叮嘱,“记住,要坚持!如果不能成功,那一定是因为坚持得不够长久,绝对不是我的问题!”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中的重点啊。

纪无咎点了点头,翻身直接从二楼走廊跃下,如一只蹁跹的燕子,稳稳落地。红云看得目瞪口呆。同样震惊的还有大堂中除了冯有德以外的几乎所有人。

冯有德正独自坐在桌旁,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些想要上来轻薄他的女子。

纪无咎无视掉周围讶异的目光,招呼冯有德,“走。”

冯有德很忧伤。皇上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是真的不行了啊…

纪无咎一路都在沉思,偶尔扯起嘴角笑一下。

冯有德也在沉思,沉思是不是要请个道士做一做法,乾清宫明显有不干净的东西…

所有两人一路无话。

纪无咎回到皇宫,认真地开始练习了微笑。他勾着嘴角,眼中闪动着光芒,看了一眼乾清门外值守的太监。

那太监吓得当场跪倒,“皇上饶命!”

纪无咎:“…”

33 、扑倒

苏婕妤被打了个半死,好些天没能下床。她养伤这些日子,满皇宫就只有许才人偶尔来看一看她,这还是个心怀不轨的,可见此人人缘之差。

心灰意冷之余,苏婕妤又有些迁怒许才人,那个馊主意可是她给她出的。她想着,下次见到许才人,一定要教训一番,却没想到这人主动上门了。

然而还没等苏婕妤张口骂她,她却先主动跪在床前,自己掌了自己两个响亮的嘴巴子。

苏婕妤当时就震惊了,刚刚提起来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你这是干什么!”

“妹妹无能,牵连姐姐受苦了!”许才人的眼泪说来就来。

苏婕妤冷哼一声不语。

“妹妹进宫时日不多,实在不知皇后竟然如此阴险狡诈。我今日来也不图你原谅,只希望姐姐别把气憋在心里头,你若是难受,现在便打我几十板子,能出出气就好。”

苏婕妤此人与纪无咎有个相同点:喜欢别人对自己低三下四。对方表现得越贱,她心理上就越满足,耳根子也就越软。这个毛病是入宫之后养成的,她对纪无咎低三下四,一转头自然希望别人也对她低三下四。

俗话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今日有那么多女人对纪无咎低三下四,他日必有一个女人让他也低三下四。这就是命。

且说眼前的许才人厚着脸皮说软话,把苏婕妤一通好哄。接着两人又一起骂了一会儿叶蓁蓁,也就差不多冰释前嫌了。

从露华宫出来之后,许才人慢悠悠走在路上,看到前方的大路上有一队侍卫经过,为首一人风姿挺拔,器宇不凡。

“那就是陆统领?”许才人问道。

“回小主,正是。”她身边的宫女答道。

许才人听说过陆离,他也是京中比较有名气的公子哥儿,家世好,人品好,前途无量。当日她父母给她择婿时,陆离也算是备选之一。只不过——

“听说他与皇后是表兄妹,想来感情是不错的。”许才人盯着陆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管感情到底是好是坏,凭着她与他的这层关系,两人整天在后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要往叶蓁蓁头上安个罪名,大概也不是难事。表哥又多疑,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何况是这种j□j后宫的大事呢。

许才人牙齿咬的咯咯响,目光中带了一丝凶狠。

叶蓁蓁,我一定要把你拉下来。

***

考虑到皇后娘娘发了一把威,所以这些天,后宫之中表面上十分平静,没什么人敢出幺蛾子。

当然,只是表面。而实际上却有点…额,人心惶惶?

众所周知,皇上是个面瘫,他一笑,多半是要修理人。那么这两天他嘴角总是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十分邪气,这就说明…一定有人要倒大霉了!

可问题是皇上为什么一直迟迟不肯下手啊…

纪无咎对这种诡异的气氛一无所知。不过,他也觉得笑不顶用。因为他微笑着看叶蓁蓁,换回的是她皱眉顶来的一句,“你又想找谁的麻烦?”

而且,脸上也挺累的。

所以纪无咎很不爽。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他更加不爽。

身为皇帝,有个三宫六院很正常,晚上偶尔临幸个把女人也是再正常不过。可是…不管他和哪个女人亲热,都会莫名其妙地把对方幻想成叶蓁蓁。这个…

这种事情实在有点丢人,更不足为外人道,但最后还是被贤妃知道了。那晚他们两个在床上酣战得激烈,到关键之处,纪无咎绷直身体,紧闭双眼,一脸迷醉地脱口而出:“蓁蓁!”

“…”

“…”

贤妃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搀着冰块的水,从头凉到脚。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纪无咎,目光中透着淡淡的委屈,失望而哀伤。

纪无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拉下脸,也没安慰贤妃,草草收拾了一番便直接回了乾清宫,没有留寝。

贤妃平躺在床上,眼角滑过泪水。她可以接受和旁人分享男人,却无法容忍自己成为替代品。

人人都说皇上讨厌皇后,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果然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贤妃紧紧抓着被角,自言自语道,“如此,那就别怪臣妾心狠了。”

次日晚上,纪无咎赖在了坤宁宫。

是真的赖啊,叶蓁蓁左右暗示他,他也不肯离开。两人之前也不是没有共同睡在一张床上,但叶蓁蓁觉得那时候自己腿受了伤,纪无咎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现在不同了啊…

此时纪无咎坐在床上,只穿着里衣。温暖的烛光使他脸上的五官显得很柔和,褪去了平日的冷冽。

“过来。”他招呼叶蓁蓁,声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诱哄。

叶蓁蓁实话实说道,“皇上,您明知道我身上有怪病,不能侍寝。”一侍寝就吐啊。

“过来,朕不碰你。”纪无咎信誓旦旦地保证。

叶蓁蓁心想,你碰我我就吐给你看。于是她放下心来,爬到床上。因伺候的人都被纪无咎屏退了,所以他亲自帮她脱下外衣,收拾妥当。这让叶蓁蓁有点受宠若惊。

然后,他缠了上来,把她抓进怀里,牢牢地抱着。

叶蓁蓁只觉全身僵硬。

纪无咎在她耳边轻声叹息道,“睡吧,朕说过不碰你。”暂时不碰。

叶蓁蓁很不放心。但僵硬了一会儿,困意来袭,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软香在怀,纪无咎睡不着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在自作自受。放着那么多女人不去搭理,非要疯狂地肖想这个人。现下把她抱在怀里,却又能看不能吃。这不是有病么!

将此人搂在怀中似乎缓解了他的某种渴望,然而…不够,远远不够。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处像是开了道口子,不疼,却空得厉害,越是接近她,就越觉得空洞难忍。明明与她如此接近,却又觉得她离他如此遥远。

他不自觉地紧了紧手臂,换来她一阵不舒服的低哼。

纪无咎低头,在她墨云般的发上轻轻吻着,嘴唇游移,逐渐转至她的脖颈处。他深吸一口气,鼻端萦绕的是她的体香,淡淡的不很明显,却似乎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于是他身上某个沉睡的小兄弟不受控制地抬头了…

***

第二天下了朝,纪无咎去坤宁宫时,发现叶蓁蓁不在,宫女说她去太液池玩儿滑冰了。

男人追女人,最重要的只有一点:要经常刷一刷存在感。纪无咎很精准地把握了这一点,于是他也换了身衣服,又移驾到太液池。

池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十分热闹。纪无咎发现叶蓁蓁就是有这个本事,她走到哪里,就把热闹带到哪里。不管多死气沉沉的地方,也能被她折腾得气氛火热。

隆冬的太液池,表面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坚硬如石,人可以放心踩上去。叶蓁蓁让人做了一双特制的鞋,鞋底是木制的,前后微微翘起,像一条小船。鞋底打磨得十分光滑,在冰面上一放,简直风一吹就能自己往前跑。

她踩着这双鞋,在冰面上嘻嘻哈哈,横冲直撞。

不管身手多好,一个人第一次滑冰时都不得要领,容易控制不住平衡。叶蓁蓁打了几个趔趄,总是堪堪要摔倒,又能在最后时刻给掰回来。王有才领着几个太监站在冰面上,本意是想保护叶蓁蓁,却纷纷自顾不暇,摔了几个跟头。

渐渐控制住身体,叶蓁蓁丢下王有才他们,踩着滑冰鞋冲出去,远看像一团疾奔的火烧云,又像是一只抖着华丽羽毛的水鸟。

纪无咎看着挺有意思,便也踏上了冰面,缓步走到池中央。他今儿罕见地穿了一身白衣,墨发如瀑,面如秋月,在冰天雪地里长身玉立,衣带轻扬,仿佛谪仙一般。

“皇上闪开!快闪开!”叶蓁蓁飞快地滑着,高声喊道。她发现这鞋子设计得有些不合理——没办法停止!眼看着纪无咎出现在她前方,她想要躲避又身不由己,只得让他离开。她心想以纪无咎的身手,定不会被撞到。

然而纪无咎却仿佛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啊啊啊——嘭!

叶蓁蓁以一种十分英勇霸气的姿态狼扑到纪无咎身上,冲力之下,二人双双倒地,叶蓁蓁直起腰来,发现自己正骑在纪无咎身上。

额…

而他,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纪无咎老老实实地平躺在地,眯着眼睛看她。她背着太阳,冬日的阳光格外温暖,在她的身体周围结了一层光晕,光线滑过她的肩膀,射在他的眼睛上。所以他眼睛被刺得有些酸,看得并不真切,目之所及,瓦蓝的背景下一片明亮而热烈的红与白,像是浓墨重彩的西洋油画,又似是游荡的白云与红霞,让他恍惚如至仙境。

“皇上,您没事儿吧?”叶蓁蓁见纪无咎神情有异,担心他被自己撞坏了脑子。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你…”纪无咎张口,却没说下去。

与此同时,叶蓁蓁发现自己又大不敬了,她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没想到刚一动,他突然一翻身,抱着她滚了两滚,将她压在身下。

现在两人贴得更近,他火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不自然地移开眼睛。

“我怎么了?”叶蓁蓁问道。

纪无咎摊开手,掌中有一支合欢钗。那是方才两人滚动时叶蓁蓁遗落的。他把合欢钗重又插到叶蓁蓁的发间,又帮她顺了顺鬓角凌乱的头发。然后,他突然低下头,在她未及反应时,嘴唇贴着她的额头,吻得轻柔而有力,良久未离。

你一定逃不出我的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inmin73、 静花水月 和 Sunshine的地雷。感谢 LOVAN鬼筱柒De烏托幫 在专栏里投的地雷。爱你们~

温馨的一章献给大家。

接下来可能有点虐,咳咳

话说,大家是喜欢看剧情还是看奸情?作者表示写奸情真烧脑子啊,望天

34 、捉奸

告状是一门技术活。

你不能抓着你想说的说,而要充分考虑对方对什么比较敏感。比如——

“皇上,臣妾听说皇后娘娘未出阁前与陆统领是表兄妹?”

慈宁宫中,许才人亲手执着个美人拳在帮太后捶背。太后受用地半阖着眼,听到许才人这话,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许才人经常往慈宁宫凑,一来可以塑造一个孝顺的侄女形象,在太后面前增加好感,二来也可以多见一见纪无咎。她入宫之前望眼欲穿地想要和他相亲相爱,却不想入宫之后他待她反而不如以往亲昵,几乎不去看她。

纪无咎正低头轻轻拨动手边的茶碗盖子,状似漫不经心地答道,“她自家兄弟确实不少。只不过既入了宫,便是皇家的人,不必再谈论那些。你无事可做了么,打听这些做什么。”

许才人没想到自己刚说一句话便招来他的责备,便讪讪地低下头,“臣妾知错。”手上却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太后拉下来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轻拍了拍,转头对纪无咎说道,“所谓打着骨头连着筋,咱们虽为天家,却也要体恤人情,哪能说断就断呢,”说着,看向许才人,“你说的可是陆离?他和皇后确实是姑表关系。”

许才人于是恍然点头,“如此看来,皇后娘娘和陆统领的感情想必十分亲厚。”

纪无咎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他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浅浅的茶水禁不住震荡,溅洒出来,淋到他的手上和桌上。

许才人一抖。畏惧地看了看太后。

太后却是不怕纪无咎,谁让她是他亲妈呢。她安慰地又拍了拍许才人的手,对纪无咎说道,“你急什么!…为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许才人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看了纪无咎一眼。

“莫怕,你但说无妨,有哀家为你做主呢。”

纪无咎虽依然沉着脸,却没有出声阻止。

许才人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前天晚上臣妾心绪不宁,便想着去英华殿敬敬佛。没想到一进院子,就听到殿里头有男女的说笑声。臣妾好奇得紧,就驻足听了一会儿,因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只约莫听出那女子似乎是皇后娘娘,而她称呼那男子为‘表哥’,是以臣妾今日才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