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守道一头的冷汗,前一天他还与都指挥使季白谈笑风生,喝酒饮乐,没想到这人真人不露相,竟如此胆大包天。偏偏他还没发现,差点就被对方蒙蔽了过去,就算治他一个失职之罪,也一点儿都不冤!

刑守道悄悄抬头看了魏云清一眼,心下震惊。他过去还真是小看了皇后娘娘,他们这群官员,过去怎么就会那么坚定地认为皇后娘娘就是靠着皇上的宠爱才能如此横行无忌呢?明明那时候在乾清宫外,她阻止了庭仗,又以一人对抗群臣,早就显露出她不同于一般女子甚至也超过男子的魄力啊!

刑守道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恭恭敬敬地问道:“娘娘,您看,该如何处置这季白?”他忽然有些明白,内阁诸位大人在面对她之时,心情是如何的矛盾。

魏云清笑了笑道:“此事事关重大,自然得交给皇上处理。然而在上交朝廷之前,你们倒是可以商量一下,给出个处理意见,也好作为皇上决断的参考。喏,”她点点身后精神奕奕的一排人,微微侧头,笑容满面,“邢大人还记得他们吧?他们可都是迫不及待想与邢大人你们好好讨论一番了呢。”

几十人齐刷刷微微一笑,那诡异的笑容看得刑守道脊背一凉,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他很快便镇定下来,苦中作乐地想,有了这些娘娘不知怎么找来的精通法理的人,他们还省了不少力气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季白被押送回京一事很快便成了街头巷尾百姓们闲暇时的谈资,对于惩治贪官污吏的行为,百姓们总是拍手称快的,因此对于主事者皇后,他们心里便多了一份敬畏。

魏云清对那些本没什么兴趣,但因为这件事,女子书院的建设竟大大加快了。选址和后勤还都是小问题,有钱什么地方什么下人找不到?唯一有问题的是当地百姓对于女子书院的接受度,以及会有多少人来上课。

在意识到自己的名声对女子书院的建成非常有利之后,魏云清又让人编了故事,大力弘扬了在这起事件中女子书院的学生们所起的作用。

宣传的效果不错,等女子书院建成,来报名的学生竟有百人之多,还有部分是从外地赶来的,着实让魏云清欣喜不已。这其中还包括不少当地官员的女儿。在魏云清雷厉风行地处理了都指挥使季白之后,沔阳百官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认为的主事者刑守道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大boss原来在这里!

将自己的女儿以及孙女外孙女和亲戚家的女儿送来书院是一种支持,也是一种表态,魏云清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管他们是不是真支持她呢,只要他们不给她捣乱就行了。

这第二家书院,因为有了之前上京女子书院的经验,办起来方便多了。书院里主要教的就两门课,一门数学,一门律法,魏云清没有亲自上阵,而是让那她教出来的二十人分别带班授课,她随即选择旁听。这二十人主要都是宫女和太监,只有两个低位份的妃嫔,之前这些人她都集中培训过教课技巧,因为目前还算是基础教育,教材又在她一遍遍修改之下日趋完善,因此要当一个好教师不容易,只是将知识灌输给这些女学生的话,没那么难。

魏云清时间有限,不可能在这儿停留太久,得尽快带出些老师来,仓促间带出来的老师水平必定不会多好,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这样一个真正在教课的女子书院,象征激励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她没想过可以在有生之年改变女子地位,那根本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正如同她过去说的,她目前能做的,就是播下一棵种子,静静地等待着它生根发芽。

因为在沔阳女子书院发现了几个肯担起以后的教学任务,并且理解力、逻辑思维能力都不错的好苗子,魏云清便时常在课外给她们开小灶,以帮助她们尽快达到最低教学水平线。这些女子本来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魏云清这样身居高位的女人,又加上她身上有着传奇光环,因此当得知自己被选中之后,她们简直高兴得恨不得大肆宣扬,哪里会不乐意呢?在开小灶期间,她们各展身手,知识水平突飞猛进,看得魏云清欣慰不已。

两个月后,魏云清花了三天时间考察她选出来的这几人的知识水平和教学水平,差不多能让她满意之后,她便从中选出一人任沔阳女子书院的山长,将书院的教学任务交给了这些女子——她自己则是沔阳女子书院的荣誉山长。她的名头总要挂一挂的,好给这女子书院撑腰。

来女子书院读书不用交学费,书院一应费用都由户部拨款解决。不过目前来女子书院读书的,也还只是些家庭殷实,或者官员家的女子,正如之前所预料的,贫穷人家的女子还要为生计忙活,哪儿有时间来读书呢?不过魏云清并不急切,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做什么都要慢慢来的,初级阶段难免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之后总会慢慢解决的。当女子书院成为女子当顾问提升地位的唯一捷径之后,她相信即便是贫困人家,也有一些是有长远目光和有志向的。而为了不让法律顾问的门槛太低以至于影响整体素质,她已想好这女子书院将来是要宽进严出的。没有从女子书院拿到毕业证的,不得担任法律顾问,而要拿到毕业证,就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当然,这些事都还早着呢,她总要一步步来先把眼前的推广做好。

魏云清离开上京时是盛夏,在沔阳的时候,杨奕生日到了,所谓的万寿节,普天同庆。不少官员要亲自入京为皇帝贺寿,但魏云清嫌舟车劳顿浪费时间,便没有回去。她给他捎了些沔阳的特产让人带回上京,又应他的要求写了信,祝他诞辰快乐。

魏云清选择的路线是先往北,再往南。大梁处于北半球,北面总体来说比南面冷,如今是盛夏,她自然想要往北去,中途天冷了,她再往南去,可以稍微暖和一些。

大梁也算是地大物博,在开办女子书院,替天子出巡的过程中,魏云清偶尔也会在清闲时放松一下,走访名山大川。结果没想到这一走访,居然被她找到几个隐居的其他家学派人物。但这些人都是男的,而且听说她开的是女子书院,都不愿意出山。魏云清没办法,只得退而求其次,请他们贡献一些书籍,并稍微指点一下。

能将自家学派发扬光大自然最好,基本上这些隐居者都不会拒绝。魏云清便把她自己的人一股脑儿丢去看书,然后请这些隐士评判一下哪些是有天赋的,留下继续学,请他们多多指教一番。因为魏云清带来的人都是宫里人,不好独自在外待太久,而她自己又赶着去下一个省开书院,因此一般总会留下一些士兵护卫要留下学习的宫人,她先带大部队离开。等三五个月后,再让他们赶上来。时间太短,估计只能学到点皮毛,然而有了书,到时候就自己慢慢钻研呗。

夏去秋来,又到冬日。

魏云清过年也没打算回上京,这可苦了随行的官员。随行的宫人们也就罢了,过去年节也无法与家人团聚,如今在外也是一样,习惯了。

因为过年临近,刑守道代表广大随行官员提了提这事,魏云清也很为难。过年对她来说意义不大,然而对这些官员来说却不一样,她总不好剥夺他们跟家人团聚的权利。然而这次可以算是公干,那些被派遣到大梁各地公干的京官也不见得年年都能回上京过年,刑守道就是觉得她好说话,才特意提了这事。

魏云清思考过后,便跟刑守道商量,干脆就把随行官员分成两批,一批今年过年回去,另一批明年过年回去。她要在外面待满两年的,让大家轮着回家,也算挺有诚意的了。刑守道稍微想了想,也就接受了这提议。

在外的第一个年节,魏云清是在朔方省过的,带着留下的人着实热闹了一番。众人玩得高兴,意犹未尽。

年后回上京的随行官员赶着时间回来,魏云清并未等他们,早已开始了下一轮女子书院的建设。

这一年,大宋再度进犯边疆,晏如松被调往边境镇守。因这一年多来晏如松被杨奕大加重用,厉兵秣马,大梁军士的整理素质大大提高,如今钱也有了,粮也有了,整个大梁军焕然一新,大宋想要如同过去一样将大梁军割草般消灭,是绝不可能的。而且这次大宋军似乎也只是试探一番罢了,没怎么认真打,因此大梁境内对战争的恐慌氛围并不浓郁——反正有晏将军在前线守着嘛,怕什么?

再次听到晏如松的消息,魏云清的心已不如先前那般难过,时间果真能治愈一切。她还听说,这次晏如松驻守边疆,带上了他的妻子,似乎是金芙蕖自己主动要求的。边疆苦寒,想到那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被她说上一句话都会红了眼眶,她就觉得心里复杂得很。那样一个不惧苦累的女子,确实配得上晏如松,他们合该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第二年的新年,魏云清照旧在外度过,跟上一年相比,距离上京还更远了些。她与杨奕的通信并未中断,从信件的内容和语气来看,她发现杨奕似乎又有了些成长,不过那个死皮赖脸要她早日回去的小皇帝似乎一点儿没变。

年后与杨奕的通信中,他开始倒计时了。说好的两年时间只剩下半年多,从他的信中看出他简直是板着手指数日子过。只是魏云清这边开办女子书院的过程也并非一帆风顺,她估摸着半年内无法完成,便只得跟杨奕说一下要延长时间。

杨奕自然不肯,就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信件拉锯战中,半年时间悄然而逝。仗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魏云清硬生生在外面又待了五个月,将每个省份的女子书院都开办好了,才启程回上京。

临近年关的时候,魏云清一行人回到了上京郊外。

还没进城,有快马从城内冲出,是杨奕的信使,送来了他的一份信。魏云清有些好奇,拆开一看,就一句话:你还回来做什么!

魏云清:“…”

她完全能从杨奕这句话中想象出他恼羞成怒的模样,过去半年二人的信件拉锯战里,杨奕的语气多半也是如此。将时间延长了半年确实是她的不对,她有些心虚,把信纸折好,刚要对那信使说些什么,又来了一匹快马,杨奕第二封信到了。

她有些无语,默默地拆开看了,又是一句话:我在宫里等你!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再说什么,吩咐马车加快速度。说实话,两年半未见,她也有些好奇如今快二十一岁的杨奕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队伍入城,刚走了没多久,前方便是一队疾驶而来的车驾,其中正有皇帝的御驾。

杨奕连发两封信之后,居然等不及自己跑出宫来了?

魏云清顿时哭笑不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队人马相遇,各自停下。爱玩爱看就来

御驾还没停稳,有个身影便亟不可待地钻了出来,快步向魏云清的马车走来。

透过掀开的帘子,魏云清终于看到了近三年未见的杨奕。

与她离开时相比,他又长高了不少,两年多前她离开的时候,他就比她高了一点,如今怕已是比她高一个头了。原本便是清秀的模样如今越发神采飞扬,黑底绣金边的皇帝常服衬得他丰神俊朗,英武不凡,唯一的瑕疵便是他此刻过于急切的模样。

杨奕不等人搀扶便一跃跳上魏云清的马车,坐在马车里边痴痴地看着心心念念想了近三年的魏云清。

虽在外奔波,魏云清却被照料得很好,二十六岁在这时代已算高龄,然而她美貌依旧,嘴角微勾盈盈笑着,温柔的目光能把人融化成一滩水。

杨奕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不愧是他的仙女姐姐,两年多过去,她比他印象中还要光彩动人,貌若天仙,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美。

魏云清扑哧一声笑了:“不认得我了?”

杨奕这才回神,咳了一声,忽然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沉声道:“皇后,朕来接你回宫。”

魏云清挑挑眉,似有些不认识地打量着杨奕,两年多过去,他果真变得沉稳了许多,看上去似模似样的了。不过…急不可耐地冲出宫来,又跳上她的马车这种事,还是像小孩儿一样啊,跟过去一样,没有变。

杨奕并没有生出令她觉得不适的变化,魏云清心里舒畅,面上笑容便又深了一分。过去的两年半时间,她走遍了大梁,开办书院之余又到处走走逛逛,心境与过去早已大不相同。该放下的感情已经放下,而别的事,顺其自然便好。

魏云清并未遮掩自己的目光,杨奕心里清楚,却也不太敢跟她直视。琢磨了这么多年,他早明白过来她喜欢的是那种成熟可靠的男人,比如说晏如松这样的。他过去如同孩子般随性妄为,真的很难让她对他另眼相看。因此他已打定了主意,要让她看到一个新的他,一个宠辱不惊,稳妥坚毅的好皇帝。

“皇后,这一路可辛苦?”杨奕直视前方问道。

魏云清侧头笑看他,心想他这样端着不累么,也不知能端多久,但她也不准备拆穿他,只轻声笑道:“不辛苦,这一路反倒很有趣。”

“嗯,那便好。”杨奕点点头。

魏云清也故作客气地笑道:“那这两年,皇上过得可好?”

杨奕纠正她:“不是两年,是两年五个月多十一天。”

魏云清一愣:“你…”

杨奕不理她,扬声道:“起驾回宫!”

之前他上车后不吩咐,宫人便不敢擅自动作,如今他一下令,车子便向前驶去,车轮咕噜咕噜,坐在车里的人也随之微微颤动。

接下来谁也没说话,魏云清低头看着他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心里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超过了约定时间,是她不对,可事情才办到一半,她也不好撒手就这么回来。杨奕生气也是应该,谁叫她没好好地遵守约定呢?

车子安静地向前驶去,杨奕想偷偷看魏云清却死死忍住了。

刚刚他是不是对她太凶了?她会不会生他气了?他要不要说些软话哄哄他?曹军说了,女子都是要哄的,之前都是她哄他,如今他也大了,懂事了,该他哄她了。可她不理他的信件,硬是在外多待了五个月十一天,他日日想着她会不会后悔答应他会回来,想着她会不会逃走让他再也见不到,心里就跟被猫爪子挠似的,难受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唯有每一回她写来的信能让他有所慰藉。

杨奕就这么纠结了一路,到了乾清宫门前也没能跟魏云清说什么。

见到了地方,他只得先下了车,转身又去扶魏云清。她笑了笑,道了声谢,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今时不容往日,他身量抽长,连手都仿佛大了些,有力了些,能让人产生安全感了。

魏云清心中有着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随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杨奕踌躇片刻,转头看她道:“皇后,你可要先回延禧宫歇息?”

魏云清想了想道:“也好。”

虽说马车很豪华舒适,然而这一路舟车劳顿,疲劳累积,她确实觉得累了。

杨奕心里有些失望,但面上还是做出淡淡的模样道:“那皇后就先回延禧宫去吧,朕…朕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好,皇上去忙吧。”魏云清笑了笑,也没怎么在意,一路走回延禧宫。

杨奕起先走回了乾清宫,待了几秒又退出来,看着魏云清远去的背影心情纠结。这么久没见,他好想跟她待在一起啊,可是…不行,他得让她觉得他是个勤政的好皇帝!

石大义看出杨奕心情纠结,便笑道:“皇上,如今皇后刚回来,公事再重要,也可以歇上一两日。娘娘离开了好多年,也不知习不习惯如今宫里的日子,陛下您若能在一旁照顾着些,想必娘娘会高兴的。”

石大义这话正合杨奕的心意,他面上立刻便带了笑:“你说得有理!为朕更衣。”

延禧宫里已有两年半的时间没有主人,然而却有人定时打扫,在魏云清回来前还派人进行了一场大扫除,因此宫内非常干净整洁,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魏云清回了自己的卧室,让人都退下后便在床上躺下了。在外面还是没有延禧宫里舒服,外面的床睡着哪里比得上她这床软绵绵的。许是坐车太累,再加上床太舒适,魏云清很快便睡着了。蓝田见里头没声音,轻手轻脚地进去一看魏云清睡着了,便替她盖上锦被,出来后让收拾的人轻声些。

杨奕到的时候,延禧宫里一片静悄悄的,他一问,才知道魏云清睡着了。

踌躇了一会儿,他让宫人止步,自己走进了内室,悄悄走到魏云清床前,怔怔地望着她平静的睡颜。

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时常来延禧宫,就好像她还陪在他身边一样。此刻他站着,她睡着,让他忍不住想起了晏如松成亲那一晚,他喝醉了,当时也是跑到这儿偷看她睡觉,后来忍不住亲了她,被她推下了床。

心中的蠢蠢欲动比上一回还强烈,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悄然在床边地上坐下,贪婪地盯着她的睡颜看个不停。

他十七岁那年,她二十二岁,他们相差五岁,仿佛很多,如今他二十一,她二十六,依然相差五岁,可差距看起来仿佛小了些。再以后,他三十,她三十五,差距看上去就更小了,等他们双双老去,一个七十,一个七十五,那点儿差距,根本就不算差距了。

他希望她能从现在开始就不再把他看做一个孩子,因此一见面他叫她皇后,不再叫她云清姐姐。他想,若他一直叫她姐姐,她便会一直拿他当孩子看吧?所以从今天起,姐姐一词他不会再叫了。可是若一直叫她皇后,又显得太过疏离了。叫她云清?云儿?还是清儿?好像…哪一个听起来都令人觉得无比甜蜜。

杨奕在床边坐了会儿,又觉得不满足,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然后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又极为小心地拉过她的手握在胸口,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美丽的侧颜。

睁着眼睛看了许久,疲劳上涌,杨奕也渐渐闭上了双眼,勾唇甜蜜地睡了过去。

室内一片静谧。

魏云清睡饱了才醒来,正想伸个懒腰,右手动不了才发现不对,侧头看了过去。

杨奕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她身边,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皮下落下了阴影,他眉目英俊,睡颜平静,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双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右手,搁在他胸口的位置。

这一刻,魏云清的心猛跳了一下。他真的跟她印象中那个她所熟悉的杨奕不一样了,从信中还不太能直观地感受到,如今见了真人,那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陡然强烈起来。

眼前之人,是她从战场上救下的小皇帝,她过去一直将他看做孩子,说是离宫等他成长,实际上并没有太过期待。然而他如今的模样,已经超过了她的期待。

可是对着一个她原先当做小孩看看待的人有了一丝心动的感觉,魏云清有点无法接受。这是过去她一直当弟弟看的杨奕啊,对着他心动…她难免有种乱伦的感觉。

魏云清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动,肚子里的饥饿已经熬不住了,她只得推了推杨奕,轻声道:“阿奕,放手,我要起床吃点东西。”

魏云清连叫了好几声,杨奕才缓缓睁开双眼,迷茫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魏云清又道:“我要起来了,你松开我。”

杨奕眼睛轻轻眨了眨,竟双手一扬,将她整个人按入了怀里,熟练地低声道:“还早,再睡一会儿,云清。”

猛然间被压入他的怀抱,脸颊抵着他散发着热气的胸膛,魏云清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个怀抱,竟给了她当初晏如松给她的那种安全感…

几秒之后,杨奕彻底清醒过来,怀中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做梦,他的身体禁不住便是一僵。

完了,他还以为那是梦中的她…他这样,她该不会生气吧?当初他把她压在床上亲,她可是一把推他下床了的啊。

杨奕脑中思绪翻飞,好一会儿才松开魏云清,也不看她,若无其事地起身下了床,整了整被睡乱的衣服,背对她道:“时候不早了,皇后可要用膳?”

魏云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光滑,带着点儿热度,她坐起身应了一句:“好。”竟也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怕魏云清会发火的杨奕听到这话,原本僵直的脊背陡然放松下来。她并未追究,太好了!

他的手在身侧紧握,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暖。那是真实的温度,是梦中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他回想着她方才的柔顺,心里有些意动,她那是来不及反应,还是不愿跟他计较,抑或说,她有稍稍被他打动?

最后一个可能让杨奕的心怦怦直跳起来,若果真是…若果真是…

第一百一十五章

魏云清定定神,扬声叫蓝田进来,二人分别洗漱,一道等着用晚膳。

杨奕做出一副关切又客气的模样,问道:“皇后,此去女子书院办得可还顺利?”

他也是没话找话,路上的事,他们在信里说了不少,他很清楚,这一路上办女子书院遇到了不少麻烦,他鞭长莫及,她却脚踏实地,一点点儿解决。

魏云清笑:“有些小麻烦,总体上还算顺利。”

杨奕道:“如此便好。上京的女子书院也一切都好,你放心。”

“嗯,我知道。”魏云清点点头,两人的通信里,杨奕跟她说了不少的事。

两人一时无话,好在晚膳渐渐上了,二人便开动,一时间也不再尴尬。

等安静地用完饭,杨奕道:“皇后,明日可要随我去内阁议事?”

魏云清愣了愣,想了会儿才点头:“好啊,那明日议事处见吧。”

杨奕点头,起身道:“那朕便不打扰皇后歇息了,先走了。”

“…慢走。”魏云清道。

杨奕走出延禧宫,面上便带了些懊恼。他怎么能走这么快呢?好歹在里头多待会儿啊!可若继续待下去,他也不知自己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若前功尽弃就不好了。

杨奕恹恹地走了,魏云清这边却也无法平静下来。

最后一封信里,两人说话还没这么客气,没想到一见面,整个画风都不对了。杨奕是打算跟她撇清关系还是怎么的?可她刚到上京他就跑出宫来接她,又悄悄跟她睡到一张床上,看起来并不像的样子。

扪心自问,如今杨奕对她这么疏离客气,她还有些无法接受。这大概就叫失去了才懂珍惜?唉,他疏离一些也好,不然她有点担心她会对他心动啊…那样就不好了,她觉得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晚上,蓝田已将这两年多内宫内朝廷发生的事打探得差不多了。杨奕平日里给魏云清的信件中虽写了不少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有些事他也不愿意说给魏云清听。

比如说,晏如松的妻子金芙蕖为他添了一对龙凤胎,如今金芙蕖已带着孩子们回了上京,晏如松继续在外驻守,以防大宋再来进犯。比如说,许昭仪被打入冷宫后不久就疯了,后来不慎落水死去,是徐德央求着为她收敛了尸骨送回家乡去。比如说,趁着魏云清不在的两年,杨奕把后宫妃子们召集了起来,宣布要遣散后宫的消息,给了她们自由选择去留的权利,有妃子选择了继续留在宫里,只是名义上不再是杨奕的后宫,而是降级成了宫内的女官,有妃子选择出宫去了女子书院,也有一部分选择回家乡。每个人都拿到了足额的遣散费,每人性格不同想法不同,选择了自己想走的那条路。

第二日,魏云清就听说原先跟她一起出游的庄妃和另几位妃嫔都选择了自请出宫,去了女子书院。大概是觉得魏云清总要去女子书院的,她们都没来告别。

也就是说,如今这大梁皇帝的后宫里,魏云清这一个所谓统帅六宫的皇后,已成了光杆司令。

这事让魏云清有些坐立难安。之前她拦着不让杨奕放这些女子出宫,是怕她们出去后反倒过得不幸,但如今,她们也能有自己的事业,在女子书院的诸位她也能照应着,不怕有人欺负她们,照理说对于这结果她应该是高兴的——如果她没对如今的杨奕有那么一点动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