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计划若是成功,一来可以除掉丽妃,二来可以让本宫背起这个大大的黑锅,搞不好这个后位便要让贤。如此一石二鸟,真真是好算计!”

“…”

叶蓁蓁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声色俱厉,“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王小虎见事已至此,横下心来,咬牙说道:“奴才认罪。此事并无他人指使,一切皆因奴才对丽妃娘娘怀恨已久,一时冲动,犯下此等大错,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还挺讲义气,”叶蓁蓁忽而又笑了,她站起身,绕着王小虎走了两圈,边走边慢悠悠地说道,“王小虎。本宫不管惠嫔给了你什么好处,”她停下身,微微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因为这句话而身体颤抖,面上惊恐至极,几乎失了血色。她凤目微微一眯,“你只需要知道,她能做到的,本宫也能做到,她不能做到的,本宫照样能做到。”

开玩笑,她丈夫是当今天子,她爷爷是内阁首辅,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是她的至亲,所以她现在这样说,绝对有底气,不算吓唬人。

王小虎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吓得只管磕头,脑门撞在地上砰砰响,“皇后娘娘!惠嫔娘娘她用奴才父母兄妹的性命威胁奴才,奴才这才,这才…奴才什么都说,恳请皇后娘娘为奴才做主,奴才罪该万死,可奴才的一家老小是无辜的!”

叶蓁蓁坐回去,摇了摇头,说道:“你先起来。惠嫔八成是吓唬你呢,你年纪小,容易上当。可知这内宫之争虽激烈,却不会轻易波及到民间。惠嫔她爹爹不糊涂,你家人若是清白人家,他绝不会为了帮女儿争宠而滥杀无辜,拿自己的官程去赌一场上不得台面的阴谋,得不偿失。”

王小虎听到她的话,脸色缓和了些,泪也止住了。他今日被皇后抓住,便知已难逃一死,心心念念的只是怕家人受牵连,现在听皇后如此说,也就放下心来。

“等你死后,本宫会命人重重地补偿你的家人。”叶蓁蓁又安慰他道。坐在屏风后面的纪无咎鄙夷地轻哼,有她这么安慰人的么。更何况,一个谋害宫妃的狗奴才,有必要安慰吗。

王小虎对死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现下更坦然了,听到叶蓁蓁如此说,更加感动。他又说道,“谢皇后娘娘恩典,奴才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娘娘大恩!…娘娘,奴才还有一事不明白,娘娘您是怎么知道惠嫔是此事主谋的?”

叶蓁蓁笑得得意,“本宫诈你呢,没想到一下就猜对了。”

“…”

王小虎抹了把汗,厚着脸皮把叶蓁蓁恭维了一番。叶蓁蓁心情大好,便随口和他说着话,家里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进的宫,进宫几年了…

王小虎自知是将死之人,也就没什么顾忌,都大大方方地回答了,还说了好多民间的趣事给叶蓁蓁听,这于叶蓁蓁来说很是新鲜,她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咯咯娇笑。

室内的气氛很好。

屏风后的气氛很不好。

纪无咎听着外面的谈话声,一阵气闷。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转眼间就欢声笑语起来,这种神奇的转折是怎么回事?即便他亲耳听到整个过程,却也无法理解…这两人是白痴吗!

最重要的是,她把他晾在这里不管了…

左等右等不见叶蓁蓁来请他出去,他只好自己站起身向外走。

“娘娘,这宫外头的吃食虽不如宫里头精致,却胜在新鲜,不少东西也是很可以尝一尝的。就比如那个八方食客酒楼,什么两越菜,扬州菜,蜀菜,东瀛菜,高丽菜,西域菜…哎呦呦,不是奴才夸口,若是论菜品样式,那里的东西也不输给皇宫呢!”

“真的吗,你都吃过吗?”

“奴才只去过一次,吃的是东瀛菜。这东瀛菜的鱼都是生着吃的,有些人受不了,奴才觉得还好,入口很鲜美。”

“生鱼也能吃?”

“能吃能吃,那里能吃的东西多着呢,还有把蝎子炸来吃的呢!只可惜奴才要死了,不能为皇后娘娘带些进来尝个新鲜。”

“你虽然是死罪,但受人胁迫,也情有可原,回头本宫和皇上求个情…对了,皇上!”叶蓁蓁突然想起这个茬儿,赶紧起身,刚一回头,却发现纪无咎已经站在屏风外。

王小虎急忙跪下,“皇上万岁万万岁!”

纪无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俩货,“你们聊得倒是挺投机。”

叶蓁蓁看了王小虎一眼,“你先下去。”

纪无咎阴沉着脸坐下,叶蓁蓁让素月上了杯茶,亲自捧给他。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场阴谋的?” 屏退众人之后,纪无咎问道。

“从看到丁大向的尸体时。”

一般人畏罪自杀,哪有专门把罪证戴在身上的,很明显是想嫁祸他人。而且他选的自杀时间很妙,若不是同屋的人偷懒回去,只怕还真要等到皇帝来问罪时才能发现。既然想要嫁祸皇后,那么最好的告状对象也只有皇帝了。

“为什么首先怀疑惠嫔?”

“会咬人的狗不叫。”

嫁祸给皇后和简简单单地谋杀丽妃不一样。要同时对付两个此等地位的女人,一定要有足够的胆量、智谋和人脉才能做出这么大的手笔。当然,对方这样做,必然是能从扳倒皇后这一事件中获益。所以,叶蓁蓁把嫌疑人锁定为嫔以上的妃嫔。庄嫔是丽妃党,首先排除;贤妃尚未站稳脚跟,以她的性格不会贸然行此大事,排除;僖嫔完全就是个光会叫不会咬人的狗,智力是硬伤,排除。至于丽妃自己,以她简单而直接的思维,她目前最恨的应该是抢了她圣宠的贤妃,所以排除。

最后,只剩下惠嫔了。

“怎么不怀疑贤妃?”纪无咎又问。

“贤妃是皇上的心头好,我怎么敢怀疑她呢。”

听到这种酸溜溜的话,纪无咎感觉五脏六腑很舒坦,“但是惠嫔与你并无仇怨。”

叶蓁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上,我是个直肠子的人,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次好不容易含蓄一回,您确定要让我把所有话都吐出来?”

惠嫔平时老老实实地当然不会主动找叶蓁蓁的麻烦,可惠嫔身后站着的是太后!

“算了,”纪无咎淡淡地摇了摇头,他和叶蓁蓁对视,澄净的目光看不出情绪,“你很聪明。”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岂止是聪明,我简直聪明绝顶。”

“噗——”

涵养良好举止优雅的少年天子一个没忍住,再次喷了茶水。他低头看看胸前溅上的痕迹,再看看面不改色的叶蓁蓁,自己掏出帕子一边擦着,一边疲惫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_^@)~

晋位

露华宫月饼案不出三天便水落石出,惠嫔谋害宫妃,嫁祸皇后,手段残忍,影响恶劣,圣上下旨将其降为八品选侍,移至邀月宫偏殿。

邀月宫,邀月宫…叶蓁蓁冷笑,太后这是不死心啊。惠嫔做出这种事情,打入冷宫都不为过,即便不入冷宫,去了其他任何一宫都不会好过,唯独这邀月宫…不管贤妃愿不愿意,她现在都只能站着太后这一边了。

不过在叶蓁蓁看来,太后此举实在是昏招儿。惠嫔本来就已经是枚弃子,太后若不想亏待她,着人好生照料便是,何必把她弄进邀月宫拖贤妃的后腿。而且贤妃一直在暗,还有那么点遗世独立的姿态,这会儿太后大张旗鼓地把她拉到身边,明目张胆地帮她抢后位,简直就是直接把她变成箭垛子。

叶蓁蓁打了个哈欠,心想,若是许家人都像太后这般…嗯,那么他们家族的式微也是很好理解了,并不能全归罪到她爷爷头上。

“皇上驾到!”王有才站在坤宁宫外,放开了嗓子喊。因他并没做过这种事情,所以运气的方法不对,喊到最后一个字,已经破了音,活似一只被强X的乌鸦。

纪无咎听得直皱眉头。

这王有才就是王小虎,叶蓁蓁主动和纪无咎讨来了他。他本来是戴罪之身,死了也就死了。但纪无咎从轻发落了惠嫔,叶蓁蓁很识趣什么都没说,他也就卖她个面子,把这个奴才给了她。

叶蓁蓁嫌王小虎的名字太俗,不适合坤宁宫这种地方,因此比照着冯有德的名字,给他改了个名字叫王有才,有德有才,德才兼备,多好。

纪无咎简直不敢相信,叶蓁蓁竟然认为这个名字很文雅。

虽然王有才那破嗓子叫得人毛骨悚然,连鸟都要惊飞起来,叶蓁蓁却恍若未闻。

所以纪无咎走进去时,就看到叶蓁蓁大喇喇地坐着,眼睛盯着桌上的东西发呆。他轻轻走过去,看到她面前摊着一个九宫格棋盘,棋盘中散布着几块象牙棋子,上面刻着数字。那九宫格不同于一般的九宫格,而是由九个九宫格嵌套而成,共形成横竖九九八十一个小格,每个小格内似乎都可以放进去数字棋子。

叶蓁蓁还在托着下巴沉思,眉头紧锁,丝毫没有注意到纪无咎的存在。

纪无咎也不指望她能发现他,“你在做什么?”

叶蓁蓁一惊,扭头看到纪无咎,慌忙起身,脸上摆起假模假式的笑容。

纪无咎看得直皱眉。

“皇上您来了,外面的太监真是傻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叶蓁蓁说道。

“大不敬。”纪无咎说着,冲她比了两个手指头,意思是第二次,朕都给你记着呢。

叶蓁蓁吐了吐舌头,心内腹诽。

纪无咎的目光又落回到桌上的棋盘,“这是九宫图吗?看着不像。”

“不是九宫图,这叫重九宫,是民间一个叫史天长的人想出来的玩意儿,这些小格,横竖都要一二三四五六七□不能重复,每一个小的九宫图里也是这些数字不能重复。”

听起来有点意思,纪无咎走至桌前,随手摸了一颗棋子,低眉沉思。

叶蓁蓁好心劝他,“这东西分甲乙丙三等,皇上您第一次玩儿,玩儿甲等难度太高了,还是玩儿丙等吧,臣妾这里有棋谱,各种局都有。”

“罗嗦。”纪无咎说着,换了一枚刻着“一”的棋子,放在棋盘中。

叶蓁蓁心道,我想了那么半天都没想出来,你不可能一下就走出这一步,且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纪无咎收场的方式就是不停地摆着棋子,不一会儿,一盘甲局轻松拿下。

“雕虫小技。”他不屑地下了评语。

不可能!叶蓁蓁不相信,这种东西在他手里竟然轻而易举地解开。虽然道理不过是一些算术之法,但演算起来也确实要费一番精神,所以他刚才一定只是凑巧蒙对了。

于是叶蓁蓁捧着棋谱,找出另外一盘甲等局摆好,让他解。

纪无咎这次玩儿顺了手,想都没怎么想,噼里啪啦地把棋子全部摆进去,又对了。

怎么会!再来!

于是俩人就这么凑在一起玩儿起了重九宫。因为棋盘不大,所以两人的头几乎抵在一起。叶蓁蓁今天梳了个堆云髻,浓密的黑发盘起,衬着脸上雪白的肌肤,如翠云堆雪。她的发底用几枚点翠花钿固定,头上插着一支七宝同心钗和一支金质双股凤钗,那金凤刻得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口内衔着两股珠串。

珠串垂下来,摇摇晃晃,不时扫到纪无咎的脸。

纪无咎被扫得脸上发痒,一抬头,便看到叶蓁蓁近在咫尺的脸。美人如画,艳冠群芳。这叶蓁蓁从来不知道何为叫素雅,什么东西闪耀就往头上招呼什么,金银翠羽以及各种颜色的宝石,还必须精雕细琢,花纹精美繁复。这些东西若整日堆在别的女人头上,大概会被怀疑是某暴发户的家眷,可偏偏叶蓁蓁的五官精致而大气,戴这些东西一点也不违和,反而相得益彰,虽有烟火气,却并不俗气,能戴出那种经无数能工巧匠打磨之后所沉淀出的精致与华美。

纪无咎突然想到叶蓁蓁的原话:“这么高贵的东西,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阵无力。

“皇上,皇上,这里是二。”叶蓁蓁指着一个小格说道。

纪无咎回过神来,往那个小格中放了个“二”,然后稍微向旁边挪了一下身体。他还不太习惯和叶蓁蓁离得太近。

这一玩儿,就玩儿到晚膳时分,纪无咎懒得挪地方,便在坤宁宫用了晚膳。他为自己不务正业跑到坤宁宫玩儿这种东西而感到忏悔,又想到这是叶蓁蓁的东西,也算是叶蓁蓁诱惑他玩儿的,所以也就顺手把叶蓁蓁给迁怒了,小黑本上又多了一笔。

叶蓁蓁不了解他那面瘫脸背后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懒得去了解,吃饭是大事,一定要专注。她不喜欢有专人给她布菜——其实这种在民间只有全身瘫痪的病人才有的待遇,正常人都不太喜欢,自然纪无咎也不喜欢。所以帝后二人各自扛着筷子自顾自地吃。叶蓁蓁喜欢吃肉,今天让厨房炖了鹿肉,也不知厨师用了什么方法,那肉入口软烂鲜美之余,唇齿间还有一股似花非花的淡淡香气。

所以叶蓁蓁吃得很过瘾。一个人吃饭香时,旁观的人往往也会胃口大开,纪无咎也就比平时多吃了一些。他也喜欢那碗鹿肉,吃了好几块。叶蓁蓁不太喜欢有人跟她抢吃的,她把余下的肉块都夹入自己碗中,巴掌大小的浇黄三彩龙凤穿莲碗被鹿肉堆得冒了尖儿。

素月在一旁看得直想扶额,连忙命人又端来一碗。

这两人吃得火热,外间的冯有德却有些纠结,他没摸清楚现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没有来请他翻牌子,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和他理解的那个意思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里头纪无咎和叶蓁蓁用完饭,各自也有些不自在。按例说他没翻牌子就跑来坤宁宫吃晚饭,那意思就是今晚打算留在皇后宫中了,可是纪无咎真不是这个意思,叶蓁蓁更不希望他是这个意思。洞房那晚的疼痛她记忆犹新,一想到有可能要再次经历,她…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纪无咎。

纪无咎:“…”

“皇上,听闻贤妃最近身体不适,您不去看看她吗?”赶紧走吧!

纪无咎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这后宫之中,你最讨厌什么人?”

叶蓁蓁看着他,目光诡异。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纪无咎忍下胸口堵上的怒气,和颜悦色地问道:“朕是意思是,你最讨厌的女人是谁?”

“庄嫔。”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为何?”

“她口齿太过伶俐,我说不过她。”

纪无咎微笑着点点头,起身离开。

当晚,皇上没翻牌子,却直接去了含光殿。庄嫔又惊又喜,要知道,皇上可有日子没来她的含光殿了。与后宫众妃嫔相比,她姿色并不算突出,才艺也一般,虽有一张巧嘴,却是更擅长与人争论,而非讨人欢心,自然也就不怎么受宠了。

不仅如此,皇上在含光殿歇了一夜之后,还给庄嫔晋了位,一下子封了正二品的庄妃,和贤妃、丽妃平起平坐。

不过令庄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听皇上的意思,自己能够得到晋升是皇后娘娘美言的结果?

丽妃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再看庄妃时,那眼神儿就有些微妙了,和她说话时也带着一股阴阳怪气。

庄妃既觉气闷,又有些不服。她自己问心无愧,当初对丽妃也是鞍前马后殷勤无比,丽妃却一直把她当个奴才使唤。现在丽妃不过听说了几句流言,便不给她好脸色,现在两人都已经平起平坐了,她还在她面前耍什么威风!

所以庄妃渐渐也就对丽妃不那么言听计从了。

眼见着这俩人之间内讧,叶蓁蓁笑而不语。

哦,对了,皇后娘娘那一套紫檀木的大蟾蜍终于送出去了,一大十二小,共十三只蛤蟆,满满地摆了两个托盘,庄妃看到时,脸都绿了。

其他妃嫔看到这凶残的赏赐也跟着心惊肉跳,各个坚定了在皇上面前告状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掌声交粗来o(≧v≦)o~~

万寿

这一日是九月初九,不只是重阳节,也是纪无咎的生日,皇帝陛下的万寿节。过了今日,纪无咎就二十岁了。

民间男子一般在二十岁行冠礼,然而纪无咎作为天子,责任重大,早几年便行了冠礼。所以这次的万寿节过得也不怎么隆重,白天在后宫摆个家宴,晚上宴请群臣,也就完了。

家宴自然是由叶蓁蓁操办的。

一提到叶蓁蓁,纪无咎就想起她送给他的寿礼:一把自己制作的鸟铳。纪无咎专门让人找来火药试了…还挺好用。

纪无咎当然明白叶蓁蓁是什么意思:看到了吧,不给我看图纸,我照样能做出来,知道什么是天纵奇才聪明绝顶吗?

他几乎能想象到叶蓁蓁如果说出这些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不禁冷笑,火器乃是大煞之物,她还真敢送给皇帝当寿礼,真是…真是…哼。

除了叶蓁蓁送的鸟铳,纪无咎还收到了来自小老婆们的各色礼物,有后妃们亲手做的绣品、书画、珍宝玩物,等等。其中贤妃送了他一块玉佩,这玉佩本是成双的一对龙凤配,贤妃把龙佩给纪无咎了,凤佩自己留下。纪无咎怎会不知她的意思,但如此情意绵绵的礼物,他回头也只是让冯有德把东西收起来,并未佩戴。他的柔情只用在需要用的时候,比如上床前。

叶蓁蓁听说了这件事,直道贤妃小家子气,送礼只送一半。

其实贤妃此举并不很妥当。若是民间男女互赠龙凤配倒也没什么,但这皇宫之中,皇上是龙,那么凤自然该是皇后了,暂时还轮不到她这个宠妃。虽然明眼人都觉得叶蓁蓁迟早要从后位上掉下来,但现在人家毕竟还在那个位置上,她就和皇上玩儿龙凤配,太迫不及待了点。虽然她的本意真的只是想和纪无咎调个情…贤妃自己想到这一点,也吓出一身冷汗,暗骂自己糊涂。幸亏叶蓁蓁并未揪住此事不放。

在所有寿礼之中,纪无咎最喜欢的还是自己送给自己的那一份。前几天,京师三大营总兵叶雷霆犯了点儿小错,他以“御下不力”的罪名给他调了个职,远远地打发到宁夏去做总兵。虽然明面上是平调,但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实际上算贬官。三大营总兵力十几万,是整个大齐最精锐的军队,宁夏守军自不可与之同日而语。

纪无咎为什么要找叶雷霆的麻烦?

原来,这叶雷霆本是名将之后,自己也争气,武艺高强,治军严谨,在军中颇有威望,年纪轻轻便坐镇三大营,可谓前途无量。但不巧的是,他是叶修名这一脉的旁支,虽然他爹当年和叶氏一族闹得有些不痛快,然而到他这里,却又改了道,开始向叶修名靠拢。

真是岂有此理,欠教训。

所以纪无咎就教训他了。叶修名本想力保叶雷霆,可惜的是叶雷霆竟然主动请求调往西夏,自断前程。叶修名吃了个哑巴亏,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暗叹纪无咎奸诈。

叶雷霆滚蛋了,新提拔的三大营总兵是方秀清的妹夫,实打实的方党。

于是纪无咎这几天睡了几个舒坦觉,精神颇好,见到叶修名时也会多和他说几句话,看着他吹胡子瞪眼,龙心大悦。

闲话休提,且说眼前的家宴。

这一日秋高气爽,朗朗长空之上,艳阳撒开万道金光。夏日的暑气早已褪尽,秋日的凉气尚未席卷而来,是一年之中气候最舒爽的几日。叶蓁蓁本打算将宴席置于延春阁内,但见外头秋景着实不错,便让人将东西全搬到太液池边,就着这秋日秋风与秋水,倒别有一番趣味。

六宫妃嫔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脸喜色地和纪无咎说吉祥话儿。纪无咎的心情不错,难得地挤出几丝笑容,宴会的气氛格外好。

秋日是登高赏菊的季节,叶蓁蓁命人在宴席周围摆上不少菊花,绿牡丹、一丈丝、帅旗等珍品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纪无咎饮了杯菊花酒,一时兴起,便提议让他的大小老婆们以咏菊为题作诗。此话一出,众妃嫔纷纷说好,部分才气高的更是暗暗摩拳擦掌,想着一会儿定要让皇上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这其中尤以王昭仪为甚,她提着笔,看向一盆绿牡丹,凝眉深思,放空的眼神因专注而动人。王昭仪十三岁就入了宫,纪无咎虽然胸怀宽广口味多样,对着这么一张孩童似的嫩脸也着实下不去口,因此过了两年才让她侍寝,最近刚从五品的美人晋为四品的昭仪。王昭仪虽然长得不如丽妃贤妃漂亮,却是文采精绝,纪无咎偶尔也会换换口味,临幸一下这位才女。

王昭仪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提笔在纸上写起来。

纪无咎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叶蓁蓁,只见她正愁眉苦脸地在纸上画着叉叉。他嘴角微弯,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一炷香烧完,也该交卷了。纪无咎拿着那一沓诗品评一番,最终王昭仪拔得头筹,得了个彩头儿。至于垫底的,自然是叶蓁蓁了。好在她交上去的并非是满纸的叉叉,而是自己写的几句打油诗。她于作诗一事实在不在行,往常在家时爹爹也曾试图把她打造成一个才女,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叶蓁蓁还挺有理:“女子无才便是德”。叶康乐冷笑,“那你整天不务正业,只管舞刀弄棒,就算有德了?”叶康乐很是纳闷,他们家世代书香门第,往上数三辈子也没出过一个武将,怎么生个女孩儿反倒是个女中木兰?叶蓁蓁才不管那些,她被叶修名宠坏了,自然想干嘛干嘛,不想干嘛就不干嘛。

眼前纪无咎大声宣读了一遍叶蓁蓁的大作,在下面妃子们的忍笑中,点名批评了她,“皇后的才气只怕从七岁之后就未再涨吧?”

叶蓁蓁脸皮厚,面不改色道:“自古斯文多败类,可见太有文采也未必是好事,”想了一下,好像把自己家也骂进去了,又补了一句,“当然,那些真正为国为民的人除外。”

丽妃这次是无比赞同皇后娘娘的话,因为若不是叶蓁蓁,垫底的恐怕就是她了。作诗什么的,最讨厌了!她偷眼看了看春风得意的王昭仪,口中银牙咬得咯咯响,心内骂了无数遍“贱人”。

品完诗,帝后妃嫔们又行了个琼觞飞花酒令。所谓琼觞飞花令,是指行令人说一句含有“花”字的诗句,然后按照“花”在这一句诗中的位置数人头,数到与此位置相对应的人,便是中令,中令的罚酒,罚完酒之后同样说一句带“花”字的诗,以此类推。

又是诗!叶蓁蓁很不高兴。

但这种酒令既简单且文雅,颇受欢迎。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们咏到花的诗句太多,所以每个被点到的人都能说上一句。王昭仪被点到两次,每次说出的诗句都会指向纪无咎。及无机会喝酒时,眼睛会觑着她,王昭仪则含羞带怯地回望,俩人眉目传情,空气中几乎碰出火花。

丽妃冷冷地一哼,就连贤妃,脸上也没了方才的欣喜。

众位妃嫔有样学样,纷纷变着心思把自己的令行到纪无咎那里,导致寿星纪无咎被灌了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