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肃

九月十二,天高云淡。

一大早,纪无咎领着一队人马,直奔京城郊外的三大营驻地。这日若是有人起得早,也许还能有幸在街上看到当今圣上的丰姿:头戴抹金凤翅冠,身着龙纹戎甲衣,脚蹬玄色白底金丝鞋,骑着一匹通体雪白无一根杂色的骏马;腰配宝剑,背架雕工;眉目如画,俊采神飞。

虽然这一身行头暴发户气息十足,但大概普通老百姓偏好这一口,所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看得痴了,直到身边人揪着她们的衣服提醒,“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盔甲上闪瞎人狗眼的金龙,早就出卖了纪无咎的身份。

纪无咎心情很好,有人盯着他的脸看他也不觉得无礼。他目不斜视,小心控制着马屁,不让它走得太快,以防不当心伤到路人。前面开路、身后跟着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另有十八名暗位随驾护送,所以虽然瞎子也知道他的身份,但他的人身安全绝对有保障。

直到快要出了城,行人渐少,他才一夹□骏马,飞奔向目的地。

皇帝在宫外忙着阅兵时,叶蓁蓁也没闲着。

确切地说,她迎来了她自入宫以来最忙的一天。

所谓整顿后宫就是,凡是对坤宁宫不利的一律想办法收拾,凡是能拖对手后腿的一律想办法留下,凡是细作以及疑似细作的都要想办法调职以及…不放过任何拴瞎的机会。

最后一条是为了分散仇恨,不让各宫的人把眼睛都盯在皇后身上。比如,翻出一些旧案假装有人到皇后面前告状,把僖嫔的人送给丽妃,把丽妃的人送给贤妃。

总之,经过这一番“整顿”,坤宁宫的人去了多一半,都跪在外头等候发落,各种罪名的都有。身为六宫之主,叶蓁蓁这里塞满了各处的眼线,只怕现在坤宁宫都已经漏成筛子了。这一点她从入宫那天就知道,不过要说查,不可能查得太清楚。因此对于被赶出去的那些,她并不确定每一个人都有问题。但是她让素月素风两个观察了一个多月,凡是有一点嫌疑的,最好都不要留,或者直接扔在二门外了事。其他各处也有被她捉来的,多是六局一司中平日里行止不端行事高调惹人忌恨的,对付这些人,虽然也有人恨,但多数是叫好的。她这也算收买人心了。涉及到各宫人员调动的,不在此列。

今日,大齐皇宫即将迎来本朝几百年来最大规模的宫廷杖责。

坤宁宫外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那阵仗十分骇人。不少人前来围观,有宫女太监也有各宫妃子,各个神色肃杀,仿佛吊唁一般;他们也不敢站得太近,怕沾惹上晦气。

王有才先扯着嗓子点了一遍名,被点到的人答一句“奴才知错”。奴才们每人一块方砖,跪得十分整齐,和郊外陈兵等待检阅的三大营遥相呼应。最后一个被点到的是繁春,她不和别人成行成列,独自拥有一长条方砖,跪在所有人的最前头,仿佛领头羊。

所有一百二十九名宫女太监都被点到之后,行刑开始。

行刑分三个级别:二十杖、四十杖、六十杖。大多数人都在前两个阵营,得到六十杖殊荣的只有繁春一人。

因为打手不够,所以杖责要分批进行,先打二十杖,四十杖的奴才做好准备。听着被打的人鬼哭狼嚎,外围观看的人无不咋舌,有些胆小的甚至背过身去捂着耳朵,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

至于那些等待挨打的人,就更难受了。大部分人都吓出一身冷汗,有的哭有的叫,还有的早已尿湿一片。

二十杖下去,人早就没力气喊叫了,这帮人被拖下去之后,就轮到四十杖的了。

等到四十杖也打完,就只剩下繁春一人了。

经过前面两轮心理折磨,繁春已经吓晕过去,不过挨了一杖之后,她又醒了,惨叫连连。

“住手,都给我住手!”

丽妃杀气腾腾地赶来,王有才递了个眼色,坤宁宫两个力气大的太监把她拦住。

“敢问皇后娘娘,繁春犯了什么罪?”

“啊!啊!啊!!!”

叶蓁蓁在繁春的惨叫声中笑着回答,“丙丑年孙婕妤堕胎案,同年吴昭仪食物中毒案,次年僖嫔宫中纵火案,今年惠嫔落水案,哪一件和她没关系!”叶蓁蓁随口说了几个。她其实没查清楚这些案子,但是丽妃在这后宫之中向来肆无忌惮,有坏事情找她多半能找对人。再说,就算误伤又怎样,本宫就是要往你头上扣屎盆子。

“僖嫔宫中的火不是她放的!”

“那就是说其他几个案子是她干的?”

“…”

“丽妃娘娘,奴婢没事…啊!!!!!”

“你…血口喷人!”丽妃挣扎着,双目圆睁,又急又恨。

叶蓁蓁淡淡一笑,“敢用这种口气和本宫说话?素风,掌嘴。”

“是!”素风上前,刚要抬手,丽妃却冷笑,“你敢!”

素风毕竟只是个宫女,手停在半空,要落不落。

“她不敢我敢。”叶蓁蓁走过去,扬手就是一巴掌,掌声被繁春的惨叫声掩盖,没有惊心动魄的效果,但丽妃的脸很快肿起来,脸上浮现出五个指引。

“你敢再打我一下试试!”

“好啊。”又是一巴掌。

许多人远远地看到叶蓁蓁打了丽妃两个耳光,都觉得很解气。

“你!你!你!你好样的!等皇上回来,等皇上回来…”

“皇上很快就回来,”叶蓁蓁挥了一下手,“丽妃精神失常,把她送回露华宫吧。”

丽妃被送走后,叶蓁蓁转身,对繁春说道,“方才你主子挨的这两耳光也是为了你,便给你折去二十板子吧。”六十板子下去真可能要她的命,叶蓁蓁还需要这奴才给丽妃出主意,暂时用不着她死。

行刑结束,奄奄一息的繁春被抬回露华宫,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都散去。叶蓁蓁回到室内喝茶歇息,一头吩咐了王有才把前些天粗略挑出的一帮子宫女太监领过来,她要亲自过目,仔细挑选。

“娘娘…”素风突然跪下来,欲言又止,面露愧色。

“怎么了?”叶蓁蓁放下茶碗,笑着问。

“奴婢没用。”素风对于自己方才竟然被丽妃的气势吓到,没有果断动手而耿耿于怀。

“起来吧,你没做错,是本宫思虑不周。你若是打下去,她必定记恨你,以后少不得伺机报复,素月受到的欺负,本宫不希望再发生在你身上。”她一席话说完,素风和素月都动容地看着她。

素月又想到另一事,不禁皱眉,“娘娘今日掌掴丽妃,确实大快人心,只是阵仗闹得如此之大,丽妃若是在皇上面前告状…”

叶蓁蓁胸有成竹,“她肯定会告状,但是皇上肯定不会为她出头。”

纪无咎这个人她不敢说了解,但也摸出几分脾气。他可以为很多事处罚叶蓁蓁,但绝不包括这种事。宠爱后妃是一回事,沉湎声色是另外一回事。丽妃当众顶撞皇后,大呼小叫,言行无状,本就失礼在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皇后教训她一下,并无不妥。他作为皇帝,倘若因为丽妃在他面前哭闹几句就指责皇后,怕是要背上“好色误国”的名声,一大群言官在等着他呢。

所以今天叶蓁蓁才敢明目张胆地修理丽妃。虽然手法简单粗暴了些,但是,真的很爽…

***

纪无咎从军营回来时,总觉得宫中诸人与平日有些不大一样,似乎许多人都…愁云惨淡了一点?

他不明所以,换了常服之后想在宫中走走,迎面便看到丽妃哭哭啼啼地赶来。

按道理说,皇后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想告状的人应该不少。但是大家都知道丽妃今日被皇后亲手打了两个耳光,想着自己没她惨,便都等着看她告状。丽妃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一宫之中主子奴才都被打,对方还是不受宠的皇后,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忍不得,听得皇上回来,便急急忙忙地前来找他倾诉委屈。

纪无咎听了丽妃的哭诉,随口安慰了几句,让她先回去。接着吩咐冯有德去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有德很快回来,还领着几个证人,详细向纪无咎禀报了今日叶蓁蓁的所作所为,包括往各宫调换了些什么人,杖责了哪些人,丽妃说了什么导致她亲自上阵,等等。

纪无咎听罢,得知叶蓁蓁罚的基本都是坤宁宫的人以及六局一司那些不得人心的,难为她竟然能找到那么多人,搞出那么大动静,看样子她这“整顿六宫”的差倒是可以交了。

这女人的聪明之处在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实际也没得罪几个人。

不过…纪无咎目光一闪,问道,“朕放在坤宁宫的那三个太监呢?”

冯有德答道,“有两个被打了二十杖,已经打发去了别处,另有一个…”

“怎样?”

“另有一个,皇后娘娘以其‘长得太丑,有碍观瞻’为由,调去二门外扫路,并且命令他凡是皇后娘娘过处,必须回避凤驾。”

“…”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啦啦啦

爱你们~

暗算

纪无咎来到露华宫,看到丽妃还在垂泪,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花容月貌失了颜色。他一时便有些心软。

“皇上。”她一边拭着眼泪,一边软软地叫了一声。大概是因为哭得太久,她的嗓音清甜中略带了些沙哑。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纪无咎也不想把话说太重。他坐下来,任由丽妃靠进他怀里,柔若无骨的身躯紧贴着他的胸膛。

“皇上,您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丽妃继续下午未竟的事业,再接再厉地给叶蓁蓁上眼药。

纪无咎皱了皱眉。他相信自己已经把态度表明得很清楚了。虽然他不喜欢叶蓁蓁,但皇后要惩罚哪个奴才,也无需经过丽妃点头。

更何况,作为一名妃子,她还当众顶撞皇后,口出狂言。

本来想着丽妃在他面前惯会做小伏低言听计从,长得又美,便多宠她几分,却没想到她越来越恃宠而骄,胆大妄为,也渐渐丢了礼数,简直…上不得台面。

想到这里,纪无咎轻轻推开了怀中的美人。

而且,对于叶蓁蓁为什么要收拾繁春,纪无咎也有了解。所以他现在看丽妃就不那么顺眼:叶蓁蓁是皇后,这后宫之中能欺负她的也只有他纪无咎一人,丽妃算怎么回事。

丽妃对纪无咎的反应感到错愕,她愣愣地看着纪无咎,眼角还挂着泪珠,“皇、皇上?”

“看来你确实恃宠而骄,不知悔改,”纪无咎神色漠然,“那就禁足两个月吧,好好闭门思过。”

***

发生在露华宫的事情次日便传遍后宫,不少人看叶蓁蓁时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敬畏。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场皇后与丽妃旷日持久的大战,却没想到这场争斗只是单方面压制,草草收场。想想丽妃挨打时的愤恨与不服,再想想她曾经的横行无忌,一代宠妃的风光就这么折损在不得宠的皇后脚下。

不服不行啊,皇后果然有两把刷子。许多人开始庆幸自己没得罪过这位主儿。那些本来想趁着这场风波跟庄告一状的,见丽妃尚且如此,也就纷纷驻了足,不敢再说什么。

被无数人膜拜的皇后此时却不怎么高兴,“禁足会不会太严重了?我已经罚过她了。”最重要的是,丽妃失了宠,谁帮她对付贤妃?

纪无咎正屈指轻弹着桌上的一架地球仪,这坤宁宫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个东西是从何而来?”叶蓁蓁那点心思他怎么会不了解,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不会让她得逞。

“一个佛郎机商人进上来的。他还送了好多小玩意儿,本来想呈贡给皇上您,结果被礼部会同馆的官吏拦下来了。我让内务府挑了些,权当是采买的玩物。”

“怎么给拦下来了?”纪无咎拨弄着那个圆圆的球体,它应声骨碌碌地迅速旋转。铜质的球体上刻着地图,其中一部分他熟悉,和大齐沿海的地图有些相近,其他大片的地方却很陌生。

“好像是因为他说了些不经之谈,会同馆的人觉得他妖言惑众,就没给他登记。”

会同馆都拦下来了,东西却又跑到皇后这里,还刚好撞进他的眼里。那商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皇后如此做又有何目的?

身为皇帝,难免会多想一些,纪无咎眸光一闪,看着叶蓁蓁,“此事皇后怎么看?”

“我觉得很好玩儿,”叶蓁蓁实话实说,也凑过来拨弄那地球仪,“那个人说地是圆的,世上有好多块方,和我们脚下的土地一样,不过都被海水隔开了。会同馆的官吏说他胡说八道。还有,西洋的神仙都不会驾云,但是长翅膀,他们那儿的人不喜欢穿衣服。”

“你觉得此话可信?”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亲眼所见。但是话说回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然没有亲眼所见,不知道是真,自然也不知道是假。皇上您看看这个。”叶蓁蓁说着,递给纪无咎一个长筒状的东西。

那长筒由黄铜打造,两头镶着镜片,纪无咎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放在手里掂了掂,似乎勉强可以当做一件武器。

叶蓁蓁引着他走至窗前,把长筒举到纪无咎的眼睛前。因为他长得比较高,所以她胳膊有些累,微微发抖。纪无咎干脆一把握住她的手,扣紧,稳稳地托着镜筒。

叶蓁蓁:“…”

纪无咎目光向旁边偏了偏,看到她局促的神情,微微弯起嘴角。

“皇上,您看到了什么?”

纪无咎眯起一只眼睛,向着那小小的镜片看。只一眼他就发现这其中的机关,原来这只镜筒可以将远处的景物放大,清楚无比,恍如近在眼前。

视线中,一个陌生的太监走到坤宁宫宫殿后头的花圃旁,左右张望了一番,伸手轻微地抖了抖袖子,便低着头快步离去。

他这个动作很细小,若是离得远,只怕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纪无咎移开眼睛,目光沉沉地看着叶蓁蓁。

叶蓁蓁不明所以,“什么东西?”她拿过镜筒,仔细看。但是什么都没看到。

“走吧,出去看看,”纪无咎说道,顿了顿,“冯有德,传太医过来。”

坤宁宫的这片花圃不大,其中的花草早已破败,但叶蓁蓁经常坐在这里晒太阳。秋日晴朗的下午,搬一个大大的躺椅,仰坐在上面看碧瓦蓝天;尖尖的飞檐仿佛下一刻便要一飞冲天,却永远静止于飞翔前的动作,似乎等了千年万年;大朵的棉花一样的白云悠闲地飘着,引着人沉沉欲睡…

坤宁宫处于后宫的正中位置,左右连接着东西六宫,前后连接着乾清宫和御花园,虽然外围有专供行走的路,但是不少宫人图方便,也就在坤宁宫的外院穿行。因此,即便叶蓁蓁把殿内看得很严,外面依然人多眼杂,什么人都有可能经过。

今天,叶蓁蓁站在花圃前,看着纪无咎指了一个地方,太医便过去挖了些土,拿到鼻子下嗅,又用指甲勾了一点,放在舌尖上舔了舔。

“回皇上,这土中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若是经常闻,会导致体弱多病,阴虚体寒,甚至…”

“甚至如何?”

“不能孕育子嗣。”

纪无咎面色一寒。

叶蓁蓁也吓了一跳,“会不会危及性命?”

“额,若是长此以往…”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小心斟酌着说辞。

叶蓁蓁也不等他说下去,连忙伸出胳膊,“快给本宫看看。”

倒是怕死得很。纪无咎心想。

怕死的叶蓁蓁最终被太医诊断为没有任何毛病,看来这毒下了没几日。叶蓁蓁终于放下心,命人把花圃中的东西全部都挖了,把土全换掉。

“多谢皇上。”叶蓁蓁这次是发自肺腑的感谢,因为纪无咎完全可以选择不告诉她。

“想要继续祸害后宫,最好先保住小命。”纪无咎敲了敲她的头,转身离开。

这下叶蓁蓁有点疑惑了。她和纪无咎互相看不顺眼,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怎么他今天又来了一次慷慨相助?他明明可以隔岸观火,反正这是慢性毒药,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再说了,就算死了又怎样,他不应该是乐见其成吗?

想到他们两个到底是夫妻,她死了他反而会拍手称快,叶蓁蓁觉得很荒唐。

殊不知,纪无咎的想法有些另类:他和叶蓁蓁不对付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插手。先是丽妃仗着几分宠爱下皇后的面子,后是有人暗地里下毒手加害皇后,这后宫中人惯会望风使舵,个个好手段,一见叶蓁蓁不受宠,谁都想上来踩一脚,真是忘了到底谁才是正经主子。

聪明人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耍聪明使手段,所以在纪无咎看来,与这些人相比,叶蓁蓁的直来直往倒是被反衬出几分可爱。

想到自己竟然把“可爱”这个词和叶蓁蓁放在一起,纪无咎又觉得不适应。

所以一路从坤宁宫到乾清宫,他的脸变了几回,虽然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冯有德跟了他这么些年,偷眼看去,颇能感受到皇帝陛下此时心中的纠结。

“冯有德。”回到乾清宫,纪无咎说道。

“奴才在。”

“给朕找一个人。一个太监…也许是宫女假扮的。他的右手虎口处有一片浅色的胎记,指甲盖大小。找到之后不必惊动任何人,也不用把他带过来,只需要告诉朕他是哪一宫的。”

“遵旨。”

“另外,着人去会同馆传旨,朕要见一见那个佛郎机商人。”

“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陷阱

纪无咎在武英殿召见佛郎机商人马得利,并未邀请叶蓁蓁,但是叶蓁蓁依然厚着脸皮过去了。

武英殿在前宫,是皇帝办公的地方,没有允许,一般的后宫女子不得擅入,不过叶蓁蓁除外。

由于大齐的开国皇帝是个女人,所以“后宫不得干政”这条铁律到了大齐的后宫就不太好用。而且本朝历史上还出现过一头在朝为官一头当皇后的奇葩女子。

可若是后宫女子都要上来对朝政进行一番指手画脚,那也不成体统,所以聪明人就想出一条折中的办法:皇后身为国母,自然可以参与商讨国策,也算是帮皇帝分忧解难,至于后宫之中其他女人,该干嘛干嘛去。

所以皇后在后宫之中的地位有些超然,既是六宫之主,管理着其他女人,又可以自由出入前宫,按照皇帝的需求对朝政提出一些意见。

其实除了个别有野心或者想别出心裁讨好皇帝的,大部分女人对政治并没有好感。因此这么条不伦不类的政策,百年以来竟然也挺管用,并没有使后宫出一些“牝鸡司晨”的幺蛾子。

今天,叶蓁蓁忍着对纪无咎的厌烦,去了武英殿。

马得利长得高眉深目,红头发蓝眼睛,皮肤苍白,身材高大,浑身散发着一种妖魔鬼怪的气息。这些年随着大齐朝海禁开放,边埠通商,不少异域人士涌入大齐,多数是商人,也有一些传教士。纪无咎和叶蓁蓁都听过一些关于他们的传闻,但是亲眼见到,还是头一次。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马得利认真学习了在宫廷觐见皇帝必备的礼仪。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个神秘而富饶的东方大国,他将成为被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君主接见的第一位欧洲人,他仿佛看见了无数的黄金在向他招手,还有那些贵族讨好的眼神,这些平时态度傲慢的人,都会温声细语地和他说话,目的也不过是请他留一些上等的丝织品或精美的瓷器。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