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嬷嬷轻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表面上站在廊下乘凉,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穆温烟,揭穿了她的小心思,“娘娘可是在等皇上?”

穆温烟闻言,顿时化身为被人碰触的含羞草,立刻拢了拢身上的薄纱,将姣好的身段遮了遮。

她才不是等萧昱谨!才不是!

穆温烟瞅了一眼她最为信任的庄嬷嬷,埋怨她揭穿了自己,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娇嗔道:“嬷嬷浑说!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等皇上作甚?!”

庄嬷嬷:“……”

娘娘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还用得着她说?

庄嬷嬷也不知道穆温烟的失智之症几乎能康复,此刻权当哄着孩子,“娘娘没有等皇上,娘娘在乘凉呢。”这总成了吧。

穆温烟小脸一僵,这个庄嬷嬷怎的回事?不知道顺着她的意说话么?

“嬷嬷!您怎的又浑说!”

穆温烟急的跺了一下脚,愤愤瞪了庄嬷嬷一眼。

庄嬷嬷“……”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索性直接问,“娘娘,那您在这里作甚?”

此处可直接窥见未央宫宫门外,若是帝王过来,她一眼就可看见。

穆温烟被这问题惊到了。

她半点不想叫旁人瞧出,她有心等着萧昱谨。

可若是不等,她又内心焦虑难安,穆温烟急的干瞪眼,无意瞥见廊下一缸睡莲。这睡莲正当荷叶尖尖,还冒出了几只花.苞。

穆温烟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道:“送去给皇上!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让他务必收下!”

庄嬷嬷已经难以维持正常表情了。

其他妃嫔送参汤、点心,娘娘送睡莲是玩哪一出?

不过,好歹娘娘主动向皇上服软了。

其实,庄嬷嬷对穆温烟上午的作为也甚是震惊,即便皇后掌料理后宫之权,也断然不能给帝王安排侍.寝妃嫔。

皇上想睡.谁,还轮不到任何人插手。

可穆温烟不但插手了,还给皇上一月三十日安排的满满当当……

“娘娘吩咐了,你们还不快照做!一定要告诉皇上,这睡莲是娘娘亲自挑选。”庄嬷嬷吩咐道。

***

帝王寝殿,李德海命人将种着睡莲的大缸抬进了大殿,一路叮嘱,“都仔细着点!这可是皇后娘娘特意送给皇上的,容不得半点闪失!”

萧昱谨上午从未央宫归来后,一直神情萧索,御膳也没用几口,几位议政大臣顺带遭殃,被帝王三言两语怼的面色铁青。

李德海自是知道帝王因何龙颜大怒。

好在未央宫里头那位眼下还算机智,知道给皇上服软。

李德海特意强调了“皇后娘娘特意送给皇上”几个字,愣是命人将一只大缸搬到了大殿中央。

此时,帝王正单手持书,浓郁的眉目微敛,看不出眸中神色。

李德海躬身上前,将睡莲狠夸了一番,“皇上,您瞧,皇后娘娘真真是好眼力,挑了这样一缸好莲。这荷叶,这花.苞,整个皇宫都找不出比这更好看的一缸睡莲了,可见娘娘对皇上还是上心的。”

年轻的帝王稍一抬眼,目光落在那缸“出类拔萃”的睡莲上,男人唇角一抽,广袖轻挥,静坐龙椅,片刻方低沉道:“去命人传话,就说朕收到了。”

就这样?

李德海动了动嘴,但帝王一个了冷冽的眼神射过来,他立刻闭了嘴。

灯火如豆,萧昱谨起身行至水缸旁,抬手轻触那荷叶尖尖,男人幽眸暗了暗,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厢,穆温烟已经稍稍捯饬一番,还穿上了最衬她肤色的素雪绢云形千水裙,没等来帝王,却只是等来一句“皇上已收到娘娘心意”这句敷衍话。

穆温烟噘着嘴,玳瑁端上来的冰镇荔枝,她都不感兴趣了,“难道我表达的还不够明显,皇上非要让我亲自去一趟?”

庄嬷嬷,“……”您送皇上一缸睡莲是想表达甚么意思?皇上他应该理解么?→_→

太为难人了吧!

玳瑁与庄嬷嬷对视了一眼。

娘娘昨日的确是见红了,但手臂守宫砂还在,这唯一的真相,只有一个!

那便是皇上对娘娘有那个心思,但……估计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就解释了皇上为何今晚不来未央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烟烟:只要皇上不让我疼,怎么着都行。

萧湛:不疼哪来的皇太子?

烟烟:我太难了,嘤嘤嘤……

萧湛:还想间接坐拥天下么?

烟烟:想!

萧湛:乖,拥有天下的第一步,是先拥有朕。

烟烟:喵~我考虑一下下。

萧湛:→_→

睡莲:睡你……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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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2点还有一更哈!

第31章

不解风情的男子, 最叫人憎恨。

睡莲都送出去了, 萧昱谨那边却是毫无动静。

穆温烟辗转反侧, 硕大的千工床灯厨里留了一盏起夜灯,她四仰八叉的躺着, 望着头顶的承尘发呆。

但终归是静不了,翻来覆去好些次,还时不时唉声叹气。

庄嬷嬷今晚守夜, 她就睡在脚踏上,穆温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她自是不可能睡着,许久之后, 庄嬷嬷终于没能忍住,劝了一句, “娘娘放心吧,皇上晚上不曾去任何一位妃嫔宫里, 就宿在了勤政殿。”

闻此言,穆温烟心头的堵闷的确好受多了,但转念一想, 忽然就觉得不对劲了,“嬷嬷呀,我又不是因为皇上无法安睡, 我……我莫不是又病了?才致睡不着?”

庄嬷嬷闭着眼,脸上的表情却仿佛是抽动了几下,“……”娘娘睡了一晌午, 夜间当然睡不着。

穆温烟不想让任何人瞧出她的小心思,未得到回应,她急了,“嬷嬷!你倒是说话呀!”

庄嬷嬷大约摸透了穆温烟的心思,都这个时辰了,再不顺着她的意,估计到了明晨,她也未必能睡着,“娘娘的确是病了,若不去请皇上过来?”

穆温烟仿佛早就想好了措辞,立刻脱口而出,情绪甚是激动,“不!才不要!他是个没良心的!”

庄嬷嬷,“……”到底是谁没良心?-_-||

不过,皇上许是另有隐情吧。

此事事关重大,庄嬷嬷暂时半个字也不敢泄露出去,况且眼下镇国公府正是多事之秋,穆温烟能得圣宠才是对镇国公府最好的庇佑。

皇上不行,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庄嬷嬷躺在脚踏上暗暗轻叹。

穆温烟等了片刻,她以为庄嬷嬷一定会去请皇上,却又是迟迟听不到任何动静,“嬷嬷,你睡了么?”

都这个时辰了,皇上想必也睡了吧?庄嬷嬷不答话,不睡也要装睡。因为她知道,即便请了皇上过来,娘娘也没法轻易怀上龙嗣,何必瞎折腾,平白招惹了皇太后那头。

穆温烟太寂寞了,“嬷嬷,你真睡着了?”

庄嬷嬷紧紧闭着眼,就是不答话。

穆温烟又在榻上翻来覆去,庄嬷嬷好像听见她愤愤骂了一句,“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

庄嬷嬷,“……”(⊙o⊙)…她怎么也招惹娘娘了?

***

次日,帝王昨夜未曾.宠.幸.任何妃嫔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只要受宠之人不是穆温烟,对后宫妃嫔而言皆是一个好消息。

长寿宫,除却穆温烟这个失智皇后之外,众妃嫔按着时辰给皇太后请安。

请安过后,皇太后单独留了淑妃说话。

“你上次也已经.承.宠了,身子可有什么变化?”皇太后问这话时,眸光意味深长的望了几眼淑妃的小腹,又说,“你这身子清瘦,寻常多进食滋补,莫要一味效仿以瘦为美的风气。”

淑妃面上应下,可每次看见穆温烟那把小细腰,她恨不能一日三餐都弃了,最可恨的是,穆温烟腰细也就罢了,胸.脯和后.臀却也甚是.翘.挺。她虽是极力保持着轻盈身段,但该长肉的部位也一丝没多长。

“姑母,就怕皇上表哥已被穆温烟彻底勾了心魂,上次除却去了一趟玉芙宫,皇上还不曾去过任何妃嫔宫里。”淑妃试图勾起皇太后对穆温烟的厌恶。

即便萧昱谨与她从未行过.房,她也不会承认。

起码在外人看来,帝王除却未央宫之外,便只去过她宫里。她好歹还有一丝明面上的恩宠。

不过,一想到兄长很快会在祭天大典除去穆温烟,淑妃对今后的日子仍旧充满期待。

“哼!那就是一个傻子,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去争宠?宫里从不缺美人,她穆温烟空有一副皮囊又有何用?哀家绝不信男子会多情,尤其是天家男子,你只管费了心思去抓住皇上的心,这男人的心一旦给了你,你在后宫便战无不胜了。”

淑妃表面勉为其难应下。

她连帝王的人都得不到,又谈何得到心?

淑妃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弄死穆温烟!

穆温烟的存在对她而言,不亚于是奇耻大辱。

两年前所有人皆以为,她才会是坐在帝王身侧的皇后,可谁知萧昱谨会亲自去了西南,迎穆温烟为后!

“明日冀侯入宫进贡,哀家已从礼部大人那里获知,冀侯此番还打算给皇上送一对双生美人,宫里进了新人,就容易分散穆温烟的圣宠,你应顾及大局,莫要当回事。”皇太后叮嘱了一句。

在她看来,淑妃还是眼皮子太浅,若无她帮衬,着实难成大器。

可惜了,苏家就这么一个嫡女,庶女到底是身份不够。

否则,皇太后早没那个耐心“调.教”淑妃。

***

自送过睡莲,且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穆温烟就不再主动去找萧昱谨。

她夜间难以入睡,白日里倒是睡的很酣,一切烦恼忧愁皆被抛之脑后。

帝王过来时已是晌午。

昨晚睡莲他是收下了,但拒了小妖精的“一番美意”,他太了解她,即便昨晚他来了,也不过是要被逼着充当柳下惠。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只会顾及她自己享受。

“皇上,娘娘昨个儿夜里辗转难眠,四更天后方睡下,这才……嗜觉了些。”庄嬷嬷的老脸都快要兜不住了,哪有人嗜睡到午后?

也亏得穆温烟失了心智,皇太后又不想见到她,这才免了请安一事,否则未央宫还不得鸡飞狗跳。

萧昱谨站在榻前,男人眸光锐利,如盘旋天际的鹰,一眼看见了少女轻颤的睫羽。

她醒了,却在装。

不用细究,萧昱谨也知道,穆温烟还在嫉恨昨夜他没有领悟“睡莲”的意思。

按着她的脾气,若是他这次哄了她,她必然得寸进尺,难以制服。

穆温烟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软硬不吃的女子。

此时,穆温烟内心正焦虑。

她这样的绝世美人正平躺着,皇上不该做点什么么?

没有等到动静,穆温烟趁着翻身的机会,褪开了身上薄纱,露出被玫红色小衣堪堪包裹着的少女美好。

穆温烟生的白皙,是那种毫无瑕疵的瓷白,玫红更是衬的肌如同尚好的白玉,每一寸皆是馥郁细腻。

萧昱谨,“……”他前一刻还以为自己了解她,此刻却是万没想到她这般小心机。

庄嬷嬷,“……”这样浮夸的演技,到底是随了谁?

庄嬷嬷她神情木然的看着一切,她甚至怀疑,多年以前,穆温烟便是故意.脱.光了衣裳,再让萧昱谨教她凫水……

穆温烟幼时便聪慧过人,而且惯是喜欢以貌取人,萧昱谨初到镇国公府时,她就兴奋的不行,尤其猛夸了萧昱谨的容貌,“那位皇子真好看,我要让爹爹一直留下他。”

庄嬷嬷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离开。

可帝王即便留下,又不能与皇后真的做甚么。

庄嬷嬷无意间瞥了一眼帝王,发现帝王的目光落在穆温烟身上,神情不明。

正考虑要不要悄然退下,就见萧昱谨走上脚踏,拉了一条薄衾给遮住了少女玲珑的白皙身子,之后帝王转身离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庄嬷嬷瞧见帝王唇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庄嬷嬷垂首,恭送帝王离去。

再回过身去看榻上时,穆温烟不知几时又推开了身上薄衾,庄嬷嬷瞧见她攥紧了小拳头,似乎愤然不已的样子。

庄嬷嬷,“……”

她顿时明白了。

娘娘想给皇上下套,却不知,皇上也是个心机高手,正一步步吊着娘娘呢!

片刻,穆温烟假装才幽幽转醒,但脾气甚大,庄嬷嬷对一切了然于胸,也不主动招惹这位小祖宗,就让她一人在内殿来回走动生闷气。

穆温烟幼时简直就是整个镇国公府的噩梦,幸好如今在皇宫,她还算清楚不可狂妄放肆,否则当真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

庄嬷嬷正侥幸着,就听见穆温烟低喝了一声,“来人!快来人!”

庄嬷嬷领着宫婢靠近,假装没看出她正盛怒难耐,“娘娘有何吩咐?”

穆温烟随意裹了一件纱裙在身上,她当真费解,萧昱谨看见了她这样的娇.软美人,怎么还能迈得开腿?!

她的魅力不如以前了?

可她照了镜子,分明比昨日更美貌了。

“去!把殿外那盆墨菊给皇上送去!”

墨菊一般入秋后才会盛开,但未央宫一切用度皆是最好的,即便是这个时节,穆温烟想要看到梅花绽放,宫里的花匠也得想出法子来。

庄嬷嬷再也维持不了慈祥端庄的表情,“娘娘,这……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

墨菊的颜色甚深,是那种深色的紫红,遥遥望去,宛若一团墨色,故而得名墨菊。

穆温烟悲愤交加,有种被暴殄天物的愤然,她都美到了这种境界了,萧昱谨如何还能视而不见?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美貌的低看!

“嬷嬷莫要啰嗦,即刻叫人送过去!”穆温烟很坚持,宛若盛怒的鸟儿,随时准备战斗。

庄嬷嬷,“……”行吧,你高兴就成,就是不知道皇上他收到花是何感想。→_→

***

御书房,墨菊摆在了案桌上,李德海恭敬笑道:“娘娘特意给皇上挑选的珍贵品种呢,整个皇宫眼下能寻到菊花的地儿了,也就只有未央宫了,皇后娘娘可真真是一心记挂着皇上啊。”

李德海绞尽脑汁想出了措辞。

他甚是担心皇后娘娘下回又送什么古怪的玩意儿过来。

萧昱谨抬眼,扫了一眼墨菊,男人揉了揉眉心,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凉的唇一抽,淡淡道:“去告诉皇后,朕收到了。”

李德海,“……”还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帝王:穆温烟,你不要后悔。

烟烟:不,我只会叫别人后悔。

众人:皇上和皇后在打哑谜么?表示看不懂。

庄嬷嬷:看懂了,我也假装什么都不懂,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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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一个粗长章 节的,大家等的急,就先发出来吧,还剩了一部分,我尽量写出来。

红包依旧哦~

第32章

墨菊送出去后, 穆温烟仍旧难以消气。

她甚至担心萧昱谨不能深刻领悟墨菊的“深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 脑子里装满.风.月.话本,知识过于渊博,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等等!

她几时看过.风.月话本?

为何对那样隐晦的花语也了如指掌?

难道她是一个“深邃”的女子?!

穆温烟昏迷醒来后,庄嬷嬷便告诉她,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她不是一个三岁半孩子, 可她对此前的事一概不记得了。

她如此美貌妩媚、秀外慧中,一定曾是一个端庄贤淑、蕙心纨质的皇后, 她应该看的书是《大学》、《中庸》……

穆温烟睡不着,庄嬷嬷成了首要被祸害之人, “嬷嬷,你说……我是个渊博的女子么?”

庄嬷嬷很困, 昨夜一宿未睡,白日里又要随时伺候在小祖宗身侧,现下眼皮子蔫哒哒的。皇后幼时只在乎外表, 此刻怎么又开始关注内在了?

庄嬷嬷学聪明了,她知道睡了一整日的穆温烟,夜间一定没有睡意, 故此,她紧紧闭嘴不说话。

穆温烟得不到回应,又想起明日冀侯入宫朝贡, 她贵为皇后,自是要盛装出席,艳压群芳,顺便当场让萧昱谨深刻见识到她的美,让他追悔莫及。

“嬷嬷,我要睡了,明个儿一早记得准备敷脸蛋的花汁。”

庄嬷嬷,“……”到底还是只注重外在啊。

***

次日,因冀侯亲自入京进贡,宫中设有酒馈,京中但凡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出席,前几日刚奉旨入住京城的穆长风自然也在应邀之列。

国公夫人尚在京中,并未赶回西南,她是正儿八经的命妇,又是当朝皇后的继母,今日也盛装出席。

穆长风不喜京中腐朽奢靡的风气,但为了见着妹妹一面,他勉为其难提前到了宫门。

刚要下马,就见一翠盖珠缨八宝车招摇过市的缓缓靠近宫门。

马车车壁挂着的“苏”字鎏金微牌赫然醒目,可不就是权倾朝野的苏家马车么。

穆长风黑曜石般的眸子眯了眯,宛若受了刺激的大公鸡,瞬间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此时,国公夫人撩了马车下来,瞧见这一幕,她轻咳了一声,“长风,京城不似西南,诸事万不可鲁莽行事,尤其是京中达官贵人,素来趋炎附势,欺软怕硬,咱们穆家的家底都是靠着拳头打下来的,骨子里的硬气百年不灭,你既要挑衅,那就干脆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莫要折损了穆家颜面。”

仆人:“……”所以,夫人劝了半天,敢情是劝着世子撸起袖子就去干?!

穆长风是个听话的崽,如今的国公夫人本就是他嫡亲的姨母,眼下更是继母,他甚是敬重,立刻应下,“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去尽力而为,以防伤着母亲,母亲莫要靠近。”

国公夫人拾帕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点头示意。

苏家权倾朝野已久,帝王这几年大有削弱苏相一党的动作,此时与苏家对立起来,或许才是帝王想要看见的。

一旦穆家有了被帝王利用的价值,那么朝中的一切弹劾皆不足为惧。

可怜她的烟儿眼下失智,作为家中唯一一个还尚存脑子的人,国公夫人当然是要点拨一下穆长风。

苏烨还没下马车就莫名打了一个喷嚏,白皙修长的手刚撩开车帘,就看见一肤色微黑,五官俊挺,墨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男子,正一手撑着马车,模样纨绔的朝着他勾唇邪魅一笑。

苏烨,“……”

这张脸别说是过去数年了,就是化作了灰,他也能认得出来。

讲道理,沉稳心机如苏烨,在看见穆长风那一瞬间,他刚要下马车的腿一抖,差点失了京城第一公子的仪态。

苏烨表面稳住了气度,内心已将穆长风扎成了小人,上上下下狠狠揍了数十遍。

当然了,他必然是打不过穆长风的,数年前,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个事实。

今日,穆长风着一身簇新的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多年过去,他的身段更胜以往,那股子痞子气亦是更甚。

故人相见,穆长风友好的打了一声招呼,“苏公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还是老样子---依旧细嫩如初啊!”

苏烨,“……!!!”

父亲前几日才被穆长风气伤了,他不是那么执着于嘴皮子上成败的人,苏烨告诫自己,不能失态。

“你是……?”他装作没认出穆长风,“本公子不记得京城有你这号人物。”

宫门外陆陆续续停放了数辆马车,皆是前来参加宫宴的官员与家眷。

穆家眼下正处多事之秋,前途不明,加之贵为皇后的穆家女又在这个节骨眼下失了心智,真真是叫人怀疑穆家前程。

而如今的苏家绝对不是能够得罪的。

故此,即便众人想看热闹,也皆是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处,故意放慢了脚步,竖起双耳窥听。

穆长风勾了勾唇,对苏烨的挑衅并不恼怒,因为他比苏烨更狠,朗声一笑,道:“哈哈哈,苏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西南被我揍的满地找牙之事,你都忘了?你一点都不记得西南镇国公府的穆长风了?”

苏烨誉有“京城第一公子”之称,对言行仪态甚是在意,再者,今日入宫的皆是京城上流官员,穆长风寥寥几句,无疑让苏烨丢尽颜面。

穆长风就喜欢揪着人家的把柄,又说,“哎呀,苏公子!你这门牙是在哪里嵌的,竟如真牙一般无二,吃饭会掉么?”

众位正悄咪咪看好戏的看客,“……”怎么?京城第一个公子的门牙是假的?

苏烨病了。

他病的很严重。

病情症状是一看见穆长风的脸、一听见穆长风的声音、一想到他这个人,苏烨就浑身难受,心跳狂乱,呼吸不顺。

穆长风到底是个有风度的人,把对手彻底打死不是他的作风,只要将对方摁地来回摩擦几次,他也就满意了。

苏烨沉着脸迈入宫门,苏相与其夫人的脸色也甚是难看,可穆长风不是他们能够正面得罪的人,一旦被他咬上,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穆长风耸了耸肩,也很疑惑的走到国公夫人身边,“母亲,您方才也瞧见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国公夫人淡淡一笑,“长风,是他们太狭隘了,与你无关。”

穆长风若有所思,想起了可怜妹妹,“烟儿这两年受苦了,京城哪里是人待的地儿啊!”

国公夫人美眸微弯,进入宫门之前,给穆长风敲响了一个警钟,“烟儿贵为皇后,你是皇后的兄长,又这般出类拔萃,文武双全,才貌俱佳,难免招人嫉妒,莫要往心里去。”

穆长风一听这话,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母亲说的是,我穆家本就是树大招风,我与烟儿更需得低调行事,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嫉恨上。”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交流了一下眼神,这便往宫内走去。

时下民风开化,但宫宴上男女席仍旧分开。

以丞相夫人为首,其余命妇或是选择站队,亦或是假装没瞧见国公夫人,总之,绝对不敢与国公夫人表现出任何亲密之举。毕竟,眼下镇国公府穆家情况不明,苏家又与穆家早就撕破脸皮。

西南山高水远,便是穆家手握重兵,也不及天子脚下的丞相府。

国公夫人知道自己被孤立了。

她倒也不放在心上,随意扫了一眼在场命妇的容貌、气度,她只觉自己成了被万片绿叶衬托的娇花,她被人嫉恨也是在所难免。

按着品阶,两位夫人的席位相挨,国公夫人伸出白皙纤细的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神情悠然的对身侧丞相夫人,慢悠悠道了一句,“苏夫人必然日理万机,这宅内宅外皆要打理,着实辛劳了。不像我,自嫁去西南,一直是个富贵闲人,两个孩子懂事孝顺,与我亲厚,也难怪我与夫人年纪相差不大,竟瞧着宛若隔代人。”

众人,“……”好狠的国公夫人!真真是一针见血!要知道,苏相一直偏宠爱妾,这几年虽是年纪渐长,却又纳了几房美妾。

相比而言,国公夫人虽然是续弦,后宅的日子倒是顺心多了。

再瞧瞧二人的容貌,还真宛若是隔代人。

看来女子当真不能操虑过多,众贵妇默默的想着。

丞相夫人本想彻底忽视国公夫人的存在。

今日入宫之前,她便已做好了一切冷落、羞辱、嘲讽国公夫人的准备。

可这人和她那个早亡的长姐一样,太无耻了!

今日众多命妇在场,丞相夫人艰难的维持笑意,假装对国公夫人的挑衅完全不以为然,“穆夫人说笑了,你姐姐在世时,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也自是比我年轻。哎~皇后娘娘失了心智,也不知还能不能好了?”

穆家的那对兄妹哪里懂事了?!

比不得苏家子嗣半分!

丞相夫人内心咆哮,若非是因为穆温烟之故,她的女儿才应该是皇后,而她才是帝王的岳母!

国公夫人妩媚一笑,“皇后天生好命,便是失了智,也还是独宠后宫呢。呵呵呵,倒是不像苏夫人你,费尽心思都想得来的东西,皇后娘娘她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丞相夫人,“……”

过分!她太过分了!

丞相夫人也病了。

她病的很严重。

病情症状是一看见国公夫人的脸,一听见国公夫人的声音,一想到国公夫人的存在,她就顿觉人生路漫漫,无尽坎坷。

“皇上驾到!”

宫人尖锐的嗓音拯救了丞相夫人,将她从愤怒与绝望中拉回神,又亲眼看着帝后二人落座,她恨不能用眼神将穆温烟给撇开,帝王身侧站着的人应该是她的女儿!

穆温烟今日也盛装打扮了。

上身是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下面配了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一条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垂挂臂弯,一路逶迤而来。发髻上插了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闪着珠光玉彩。

穆温烟知道自己美,但她还不满足,她需要别人都发现她的美,尤其是萧昱谨。

墨菊一事后,两人还是初次碰见,穆温烟望了一眼帝王,却见他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并没有痴恋她的美貌,也没有被她迷的七荤八素,而当场怔住。

直至落座,穆温烟的心情都是抑郁的。

她与萧昱谨靠的极近,能闻到熟悉的薄荷与松柏气息,他的侧脸俊挺秀丽,下颚的弧度棱角分明,有股清冷孤高,遗世独立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