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面色微白,“你……你都知道了?”

萧昱谨答非所问,“烟儿是朕的妻,眼下又怀了朕的孩子,岳父是想让朕妻离子散?穆家日后就是烟儿与皇太子的依仗,日后穆家该怎么做,用不着朕教吧?”

穆凌,“……”

镇国公震惊之时,萧昱谨又道:“当年你将命已垂危的六皇子带出皇宫,那时候恰逢冠军侯府的世子病故,你趁机让六皇子换了身份,让他以傅家世子的身份活在世上,给了他富贵与尊荣。可当初若非是朕,他根本无法活着离开,如今这天下是朕的,烟儿也是朕的,他执意要反,朕必然杀他!岳父是个聪明人,有些不该做的事,岳父心中自当清楚。”

穆凌,“……”

他当年将傅恒泽带出宫时,傅恒泽的确有中毒的迹象,但中毒不深,要不了性命,他原本还很纳闷,为何皇后苏氏并未下狠手。

穆凌动了动唇。

但似乎无话可说。

穆家遮遮掩掩了数年的秘密,萧昱谨竟然都知晓。

萧昱谨又道:“岳父,傅恒泽有今日,一半因朕起,一半因你而起。朕如今容不下他,也怨不得朕,你是烟儿的父亲,烟儿是朕的妻,岳父自然要忠于朕!”

穆凌,“……”

行吧,好话坏话都让萧昱谨一人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月门处,花菇左右看了看,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此地,还听见了宫闱密事。

她只是来看看铁柱的,半分没有窥听辛秘的意思。

此时,一婢女靠近,“花姑娘,娘娘有请。”

自来了国公府,府上的下人皆唤她为花.姑娘,花菇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得和穆温烟商榷一下改名的事。

穆菇?

花菇立刻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迈入闺院。

见到穆温烟时,花菇就见她面色桃红,安安静静的平躺着,一脸“慈母”般的温柔。

穆温烟才巴掌大的小脸,她自己分明就是一个孩子,可现下却是怀有身孕了,花菇心头莫名涌上一阵酸楚,但她不会表达,只是站在床沿看着她。

穆温烟先开口,“小姐姐,郎中让我这几日卧榻歇息,可我歇不住。再过半年,我的小娃娃就要出生了,届时我想请小姐姐给孩子当教习师父,教他练功习武,不知小姐姐以为如何?”

铁柱的孩子,就是未来的皇太子。

而花菇此前只是雇佣军的身份,她觉得自己不配,可面对穆温烟期盼的眼神,花菇拒绝不了,她顿觉肩头的担子又重了,立刻应下,“是!娘娘!”

这一晚,穆温烟睡的很踏实。

得知自己要当母亲之后,她对萧昱谨的.欲.念大大降低。

她梦见了孩子出生,还梦见自己不久之后又连续生下了两个儿子,却总是生不出女儿。

于是,她又缠着萧昱谨闹,逼着他和自己生女孩儿。

可谁知,生下来的又是男孩儿。

从梦中惊醒的穆温烟,额头溢出了薄汗,被梦境给吓到了,她轻抚着仍旧平坦的小腹,喃喃说,“……不会吧!”

***

京城,皇宫,玉芙宫内。

淑妃依靠着美人榻,她美眸微眯,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脑中浮现出和傅恒泽.共.度.良.宵.的那晚。

一只美人玉手顺着脖颈缓缓下滑……

宫人端着托盘靠近,低垂着脑袋站在一侧,低声道:“娘娘,您要的保胎药已经熬好了。”

她的肚子尚且没有动静,但也不妨她防患于未然。

淑妃亲手给自己灌下一碗保胎药,问道:“皇上今个儿宿在哪个宫里了?”

假皇帝是傅恒泽的人,淑妃见过他几次了,表面的确是一模一样的一副皮囊,但那人不是萧昱谨,所以,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宫人如实回禀,“回娘娘,皇上今个儿宿在了虞美人宫里。”

淑妃唇角溢出一抹绚灿的弧度。

萧昱谨让她独守空房三年,负了她的一片情深,那她就让整个后宫都给萧昱谨戴上.绿.帽子!

“德妃那边有何动静?”淑妃揉着温热的小腹,又问道。

宫女俯首,接着道:“德妃对外声称病重休养,拒不见人。”

淑妃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好一个德妃!她倒是精明的很!对了,皇上可曾去过未央宫?”

关于皇后的去向,众说纷云。

有人说皇后娘娘一直在未央宫养病,守在未央宫外的侍卫不允许任何人入内,即便是帝王亲自去了也不行,只有亮出帝王腰牌,方可放行。

可帝王腰牌根本不在宫内。

另有说法称,皇后娘娘早就不在宫里,甚至于还被绑去了北魏。

淑妃当然知道穆温烟眼下身在何处。

她只是太过痛恨萧昱谨,竟然能替穆温烟安排的如此缜密,他是打算将穆温烟寻回时,还让她稳坐后位么?!

哼!休想!

这时,一婢女迈着莲步快速走来,躬身道:“娘娘,皇上来了。”

淑妃幽眸微眯,摆了摆手,“嗯,本宫知道了,都退下吧。”

须臾,一穿着帝王玄色常服的高大男子迈入内殿。

这人的容貌、身形都与萧昱谨极为相似。

可气度上却是天壤之别。

淑妃看着他走近,眼前一阵恍惚,她曾经也盼着萧昱谨这样靠近她,盼了整整三年。

可就在男子靠近时,他身上明显的脂粉气味让淑妃回过神。

她并未行礼,在男子的手搭上她肩头上,淑妃嫌恶的推开,“放肆!本宫不是那些妃嫔,也不是你可以作践的!”

男子当了几天皇帝,尝到了万万人之上的滋味,难免膨胀。

可惜,这后宫妃嫔太少,还有那么几人称病不见他,从虞美人那里出来,男子不甚满足,这便想到了淑妃。

此刻,淑妃身上只批一件桃花云雾烟罗衫,清透的衣料衬的里面光景若隐若现。

权势使人疯狂,征服天子的女人,自是让人热血沸腾,男子是个江湖混混,靠着易容术混迹江湖,前些年归为了傅恒泽麾下,他当然知道傅恒泽的计划。

真正的帝王,八成是不会活着归朝了。

既是如此,后宫这些妃嫔岂不是暴殄天物?

令得男子震惊的是,与他.欢.好.过的妃嫔,竟然都是.处.子!

只可惜,不知因何缘由,只有那么几个妃嫔想要接近他,旁人见了他只会瑟瑟发抖,今日那虞美人虽是百般.勾.引,但终归太过生涩,在榻上假装叫嚷,半点没有真心实意的投入。

男子低笑,“呵呵,淑妃,主子说了,你的任务是怀上孩子,倘若淑妃在一月之内没有身孕,那我只能自荐枕席了。”

“你!”淑妃没想到傅恒泽会给男子下了这道命令,她一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此刻,她才彻彻底底的明白,傅恒泽根本不想让她怀上萧家皇室子嗣,他只是想利用她!

但她不会让傅恒泽那么轻易得逞。

她不久之后一定能够怀上!

“滚出去!就凭你还不够资格碰本宫!傅恒泽能栽培你,本宫也能毁了你!还不快给本宫滚出去!”淑妃愠怒道。

男子舔了舔唇,啧了一声,甩袖离开。

***

翠玉宫内,德妃不知想到了什么,凝重的神情忽的有了一丝好转。

心腹不明其意,问道:“娘娘因何发笑?”

德妃慵懒的依着软椅,不知盯着哪里发呆,道:“苏家这次是真的完了,本宫且静静的等着。你速速给祖父送一封书信,就说立功的机会来了,让祖父尽快准备,近日加强府军防守,万不能让苏家钻了空子。另外,不管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让祖父切不可站队。”

“是!娘娘!”

***

西南,傅恒泽这一路心事重重,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他最为珍惜之物。

当他点燃烽火台时,拓跋宏一路大骂跑来,上前就揪着傅恒泽的衣襟,“傅恒泽!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烽火一点,老子到底是发兵?还是不发兵?”

他就不该与傅恒泽合作,更是没料到傅恒泽如此大胆!

傅恒泽如发狂的疯子,一把推开了拓跋宏,“我自有用意!你不是想查出萧昱谨下落么?!派出一小波人马佯装围攻西南即可,剩下的交由我!”

北魏铁骑在上次一战受创严重,眼下已无心恋战,但思及萧昱谨还在西南,拓跋宏心动了。

只要能抓住萧昱谨,他的南伐计划一定会事半功倍。

***

“报!北魏方才燃起了烽火台!”

“报!北魏铁骑再度扣边!”

“报!国公府外抓获了北魏密探!”

“……”

接二连三的变故令得穆凌当即警惕。

他孤身一人倒是无所畏惧,可眼下夫人与儿子皆在京城,随时会被当做人质。帝后二人则就在镇国公府,撇开一切立场不说,倘若他没有护住萧昱谨,他可真是大楚罪人了!也只有萧昱谨和他的江山安然无恙,穆家一家子才能安好。

“来人,随我出府迎敌!”穆凌穿上铠甲,随时准备作战。

同一时间,萧昱谨眉心紧蹙,似乎在怀疑着什么。

他并未露面,而是大步迈去了穆温烟的寝房。

***

外面突然响起打斗声。

穆温烟吓了一跳,但仍旧不敢动作。

门扇被人推开,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未及傅恒泽靠近,穆温烟当即对他道:“你别碰我!我这几日需得静养!”

屋内婢女刚要阻挡,就被傅恒泽一掌劈晕。

傅恒泽眼眸赤红,仿佛失了智,上前直接将穆温烟抱起,“烟儿,你本属于我,我今日一定要带走你!”

当初,穆温烟被萧昱谨带走时,他并未觉得彻底失去了她。

可自从京城归来,傅恒泽总觉得,他离着穆温烟越来越远,即便此刻触手可及,却仍旧觉得遥不可及,他和她之间仿佛已经隔着跨越不了的万里银河。

傅恒泽抱着穆温烟大步往屋外走。

穆温烟生怕颠坏了她腹中小娃娃,双手在傅恒泽身上死命捶打,“傅恒泽,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走!我已经不记得你了,你为甚总是来缠着我?!”

傅恒泽置若罔闻,纵使是听见了,他也装作并未听懂,兀自说,“烟儿,你讨厌束缚,我这就带你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日子。”

傅恒泽的人马就在院中等着,随时准备撤离。

萧昱谨刚迈入月门,眸光一扫,当即拔出腰上软剑,直奔而来。

花菇听闻前院动静,也第一时间赶来看穆温烟,没想到让她瞧见这一幕,也随即加入打斗。

“皇上去救铁柱,这里交给我!”情急之下,她唤出了铁柱二字,不管穆温烟是何身份,都是她家铁柱。

萧昱谨眼眸赤红,朝着傅恒泽刺了过去。

穆温烟还在闹腾,她闹起来比顽劣的孩子还要厉害,傅恒泽无法,只能暂且放下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穆温烟的头磕在了院角的一株歪脖子木槿花树干上……

作者有话要说:萧昱谨:没有字据傍身,朕心慌慌,QAQ~

穆凌:我要当外公了,我老穆家有后了!

萧昱谨:孩子姓萧,谢谢!

字据:仿佛听见了召唤~

花菇:总觉得穆家人都不太正常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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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么么么哒,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60章

“烟儿!”

萧昱谨与傅恒泽几乎齐齐脱口而出。

穆温烟的身子瘫软, 已闭上了眼, 沿着木槿花枝干缓缓下移, 最终昏倒在地。

萧昱谨鲜少失态, 他自幼见识过太多人.性.冷.暖,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事能够轻易影响他。然而此刻, 帝王幽眸微红, 手持长剑的手轻颤,“傅恒泽!滚开!”

萧昱谨.欲.要靠近穆温烟, 傅恒泽也红了眼,他见不得萧昱谨与穆温烟挨近,持剑与他对抗,二人当即打了起来。

当初, 萧昱谨与傅恒泽皆在西南习武, 他二人武功路数大有相同之处,一方很容易看出另一方的破绽。

但少顷之后, 萧昱谨忽然剑鞘一抵, 纵身一跃,他出现在了傅恒泽身后,剑锋直直抵在了他的后脖颈,肌肤划破,鲜血溢出, 稍稍加深半寸,当即致命。

“傅恒泽,朕放过你数次, 是你自己不想要命!”萧昱谨握着长剑的手,骨节分明,仿佛下一刻就要下杀手。

傅恒泽侧着半张脸,眼角的余光看向萧昱谨,轻笑了一声,声线包含阴骘愤恨,“你放过我?呵呵呵……若非因你的存在,我又何至于此?!我所做的一切,皆是顺应天命,夺回本属于我的一切!”

萧昱谨不想与他继续纠缠,眸中露出杀念,“朕今日就杀了你!纠正朕当年所犯之错!”

萧昱谨掌下用力,就在长剑要刺穿傅恒泽脖颈之际,一个虚弱甜糯的声音急急传来,“住手!别杀他!”

穆温烟一手揉着胀痛的脑壳,脑中一阵阵错乱的画面交织,有萧昱谨,有她,也有傅恒泽……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脑中没有确切的意识,她只是想制止眼前的画面,不愿意看见萧昱谨杀了傅恒泽。

“烟儿!”

萧昱谨看着穆温烟,眼神中的暴戾突然转为后怕,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试图在她眼中寻出一丝丝端倪。

直至胸口传来刺痛,他这才猛然惊觉,自己是忘却了呼吸。

穆温烟站起身,“不要杀他!”她一步步走向萧昱谨,双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上,轻轻晃了晃,“你别杀他!”

“烟儿……?”此时的傅恒泽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烟儿,你是不是记起我了?”

他话音刚落,萧昱谨手中的长剑再度动力。

“烟儿,他今日非死不可!” 萧昱谨不肯放手。他担心今日傅恒泽若是不死,他会后悔一辈子。

穆温烟神情迷糊,她头昏欲裂,好像想起了一个蓝色锦缎的少年,他面容情郎,笑容温和,无论几时都是风清朗月。她每每被萧昱谨气的郁结,他总会出现在她身边,风雨无阻。

“烟儿,他今日必须死!”萧昱谨第一次违背了穆温烟的意思,手持长剑的手在轻颤,他眼眸赤红,这阵子最害怕的事仿佛即将发生。

傅恒泽在狂喜,“烟儿!烟儿你是不是终于想起我了?”

傅恒泽与萧昱谨二人,一个仿佛已将生死置于度外,眼中只有穆温烟;另一个只想置傅恒泽于死地,眼中也同样只有穆温烟。

三人僵持不下。

很快,花菇和护院控制了傅恒泽的手下,胜负就在眼前了。

穆温烟看着剑鞘一点点刺入了傅恒泽的脖颈,她哭着求道:“我求你了,放过他,别杀他!”

她面色略显苍白,一手突然摸着小腹,露出痛苦之色。

顿时,萧昱谨的一切坚持与愤然都被压制,他弃了手中长剑,当即将穆温烟打横抱起,“烟儿!”

花菇眼疾手快,在萧昱谨的长剑落地之际,她立刻上前控制住了傅恒泽,“皇上,此人如何处置?”

旁人可能不清楚,但花菇心知肚明,当初将穆温烟掳出皇宫的人就是傅恒泽,而后来差一点害了穆温烟被困北魏之人还是傅恒泽,眼下袭击穆温烟的罪魁祸首还是他!

且不论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纠缠,真正待穆温烟好的人,只有皇上。

萧昱谨低头看着怀中人,穆温烟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美人眼神仍旧懵懂,不像是刚入宫那会的冷静睿智。

萧昱谨哑声低低唤了一声,“烟儿?”

穆温烟没甚力气,倚着萧昱谨的胸膛,又求道:“放过他吧,好不好?”

萧昱谨拧眉,不知在想什么,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怀中人,半晌才哑声吩咐,“让他走!”

花菇,“……”

铁柱失了智,可是皇上不能跟着犯傻呀!

放了傅恒泽离开,岂不是放虎归山。

“放他走!”萧昱谨再度低喝,气势骇人,言罢,抱着穆温烟大步迈入寝房,头也未回。

因为他高大身段的遮掩,阻碍了傅恒泽的视线。

穆温烟窝在他怀中,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她未曾向后方看一眼,算是给了萧昱谨作为男子的一丝尊严。倘若穆温烟对傅恒泽恋恋不舍,眼神痴痴,萧昱谨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时,花菇脑中已经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场三人之间的情.爱.大戏,可在这场戏中,怎么好像皇上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一个?

花菇当即摇了摇头,以铁柱的智慧,必然不可能选择傅恒泽这样的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不知为何,花菇很不喜欢有人干扰了穆温烟与萧昱谨,毕竟他二人孩子都有了,不久之后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三口。

“傅世子,你可以走了。”花菇冷冷道了一句,又说,“你今日已是皇上的手下败将,留下也是徒劳,只会让娘娘难做。”

傅恒泽垂在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脖颈上的鲜血形成一股细小的水流,缓缓没入衣襟深处。

他凝视着萧昱谨将穆温烟抱走,直至迈入寝房,门扇隔绝了他的视线……

最终,傅恒泽弯腰持剑,带着自己人狼狈离开。

穆凌闻讯赶来,再见到傅恒泽时,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中计了,今日外面闹的一场,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你……你又是何必?!”

傅恒泽神情寡淡,自嘲一笑,“在国公爷心目中,到底还是选了萧昱谨。”

穆凌,“……”

他有的选择么?

先帝的嘱托是真,可眼下的局势也是真的,更重要的是,烟儿已怀上了萧昱谨的骨肉。

***

傅恒泽今日能够安然离开,穆凌对萧昱谨的心胸倒是有了新的看法。

寝房内,郎中正给穆温烟把脉,萧昱谨就坐在床榻,一手还握着穆温烟的手,他的眼神凝肃,仿佛在看着穆温烟,又仿佛在看着别处。

郎中看诊过后,如实恭敬道:“娘娘胎相还算稳,并不大碍。”

“还有呢?”萧昱谨问这话时,嗓音低哑的不行,阴沉中透着一丝压抑。

郎中知道帝王所指哪里,他接着道:“娘娘虽是撞了脑袋,可……草民暂时辨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穆温烟躺了一会,头昏目眩有所好转。

她又想起了曾经在西南的事,想起了傅恒泽,也想起了萧昱谨的冷漠与嗜血无情。她的手被萧昱谨紧紧握着,掌心溢汗。

她似乎怕他,但与此同时,这阵子以来的一切记忆又是那样清晰,萧昱谨明明甚是疼惜她,她好像一时半会没法笃定自己的心意。

人昏昏沉沉,只想睡去。

“都退下!”帝王低喝。

郎中与婢女们不敢逗留,花菇就在外间候着,听见穆温烟并无大碍,她也就放心了,也一并退下。

花菇迎面撞见了穆凌,好心提醒了一句,“国公爷,皇上正与娘娘独处。”

穆凌多看了花菇一眼,这姑娘平素极冷,倒还是个有眼色的。

穆凌前脚刚踏足门廊,随即又退了出来。

眼下这状况,他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允许自己的皇后与旁的男子牵扯不清,何况……今日烟儿还替傅恒泽求情了。

门扇合上,穆凌与花菇面无表情的站在外面,谁也不说话。

***

这厢,穆温烟被萧昱谨盯的心里发慌。

此前听庄嬷嬷提及过,她与傅恒泽早就相识,她脑子里并没有他,故此,内心没有任何感触。

可是此时此刻,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记忆之中,而且并非是什么不好的回忆,她当真好生彷徨犹豫。

沉默……

无尽的沉默……

穆温烟终于熬不住,拉了薄衾将自己的脸盖上,真想装死算了。

她刚盖好,萧昱谨就将薄衾拉开,男人低低哑哑的问,“烟儿就没话要对朕说?”

穆温烟第一次词穷了,在萧昱谨的死亡凝视之下,她怯怯问道:“我若说……我只是不能看见他死在你手里,你信么?”

萧昱谨,“……烟儿究竟想起了哪些事?告诉朕。”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及当初种种,穆温烟倍加伤感,她好像突然变成了容易悲春伤秋的少女,虽然眼中泛着泪花,但并没有哭出声,宛若一副活灵活现的美人画,“我想起来的可太多了!”

“你要听么?你可别后悔!那些事,皇上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正当盛怒。

萧昱谨,“……”

男人不知是怎么的,突然松了一口气,今日能不能杀了傅恒泽,对他而言并不是很重要。

萧昱谨又问,“告诉朕,傅恒泽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穆温烟犯难了,她虽然胸脯.饱.满,可心胸相当狭窄,容不下太多的人,“许是好友。”

帝王面色微沉,又问,“你喜欢他么?”

穆温烟呆了呆,傅恒泽温润如玉,又长的好看,脾气比萧昱谨好了太多,她当然是喜欢的,但她不敢说。

穆温烟惯会胡搅难缠,“你别岔开话题,方才明明是说你的事,你告诉我,当初你因何夜闯堂姐的闺房?”

萧昱谨,“……”

她是指那晚?

男人揉了揉眉心,唇角无力苦笑,萧昱谨不知道穆温烟的记忆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但至少已经想起了傅恒泽,却还没有几年前的记忆。

他像是累了,突然俯身,侧耳挨近了穆温烟的小腹,男人阖眸轻叹,“小乖,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原来,纵使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仍旧不能心安。

穆温烟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你倒是说呀,那晚你与堂姐究竟在屋里偷偷摸摸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烟烟:我仿佛曾经捉过.奸。

萧昱谨:朕只和烟儿“狼狈为奸”过。

花菇:三角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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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今天的第二更奉上啦!

啊啊啊~日万终于结束了,作者已使出洪荒之力!明天下午六点见啦~

第61章

一刻钟过去了……

穆温烟又想当鸵鸟, 可正要抓住薄衾将自己盖起来时, 萧昱谨俯身, 双臂撑在了她的两侧, 却是不挨近她,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穆温烟被盯的心里发毛。

她鲜少害怕什么事。

尤其是失智之后, 她所顾虑的事情更少, 只顾自己是否开心顺意。

可就在不久之前,她想起了好些事, 不仅想起了那个总如春风般温润的少年,还有萧昱谨的另一面……

讲道理,她这个混世魔王打小就没怕过谁,唯有萧昱谨。

每回她闯了祸, 爹爹不过只是象征性的吓吓她, 但萧昱谨不同,他当真会揍她, 他又是断掌, 小屁股不知被他打了几回。

她起初有多喜欢围着他转,后来就有多害怕他。

而真正令得穆温烟后怕的是那个雷雨交加的夜。

她半点不想回忆那桩事,遂只好岔开话题。

但到了这一刻,一惯胡搅难缠如她,也没甚底气了, 她左看看,又看看,一双大眼不知该往哪儿转, 就是不看萧昱谨,喃喃说,“你……你一定是心虚了 ,反正……事情都翻篇了,我打算既往不咎了,你走吧。”

她以为萧昱谨是帝王,必然在乎颜面,她都说出这话了,萧昱谨没有道理继续纠缠。

可谁料,萧昱谨不知为何竟然低低一笑。

穆温烟诧异的看着他。

她今日想起了傅恒泽,还求着他放走了傅恒泽,这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她可不能再度被萧昱谨的表面所欺骗,他此刻对着她笑,指不定已经想好了如何折磨她的手段。

那句话讲的甚有道理,帝王家皆薄情!

她此前太傻不懂事,可她现在不一样了,她感觉自己瞬间又长大了一些,理应深沉庄重起来……

“你、你笑甚么呀?”穆温烟嗓音愈发低。

萧昱谨总给人深不可测之感,风平浪静的表面,极有可能暗藏着久经世事的深算。

他抬手,指尖戳了戳穆温烟额头的细小绒毛,她额前的发际线柔和,有美人尖,可周边续了好些淡淡的小绒毛,煞是可人。这些小绒毛以前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似乎根本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有任何改变。

男人嗓音低低的,眸光温和,“烟儿还记得当年你我的约定?那次吓到你了?你今天让朕放走傅恒泽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约定还是因为他”

小巧的下巴被捏起,穆温烟被迫与男人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