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和品易是认识的,以前都在一起当值哪里有不认识的道理:“可皇上……”他站在外面都是听见了的,皇上不准赞公公传太医。

“放心去吧。”

小太监不太确定的看眼昔日眼里的偶像。

品易点点头。

小太监咬咬牙,转身去了。

不一会,戏珠出来吩咐品易:“传太医。”又急急忙忙的进去了。

品易端立着,地板上那些血迹可不是小磕碰,又熬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忙于朝政没有请太医,这时候不发热都不太可能。

太医很快就到了。

端木徳淑让开些位置。

太医立即紧张的上前。

进进出出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宗之毅。

宗之毅迷迷糊糊的看到叩住他手腕的太医刚想发怒。

端木徳淑已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他;“怎么样,好些了吗?病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看太医,当自己是小孩子吗。”

宗之毅的怒火瞬间掩熄,看着她接过宫女手里的毛巾覆在他头上:“你说说,昨晚在哪里吹风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宗之毅抬起另一只手。

端木徳淑握住他,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赞清见太医号完脉,冒着被皇上赐死的危险硬着头皮提醒:“鲁太医,皇上额头有伤……”说完立即缩了回去。

宗之毅如果能动,眼里的凶光能杀死他!

宗之毅拒绝让太医检查额头的伤势,也坚决不摘抹额。

端木徳淑看着他发着烧,虚弱成这样还不合作的样子,立即让戏珠压住他,强行拆了他的抹额,露出上面触目惊心的伤口,气的端木徳淑又心疼又想给他点厉害看看,都什么样子了!怎么就弄成这样了?!伤成这样还不让太医上药,像什么样子!拿自己当一国之君看了吗!想过他如果受伤了她们会着急吗!

端木徳淑眼眶中立即浮现出一抹红晕。

宗之毅立即不动了,安静的躺回床上。

端木徳淑坐在床上握着他的手,看着太医小心的检查他的伤势,那些处理不专业的伤口粘连在一起,看起来严重不已。

宗之毅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端木徳淑握的更紧:疼就不要忍着,她能笑话他不成,他什么狼狈的样子她没有见过,这时候知道没脸了。

这是外伤,鲁太医不敢自专,更不敢自己做主,依照惯例,必须几位太医同时会诊。

一刻钟后太医院当值的几位外科圣手都去了,几位太医一起商定了方案,急忙给皇上清洗清洗伤口,两处重伤进行了缝合,然后煎药服药,忙忙碌碌半个多时辰才告于段落。

宗之毅让徳淑先走。

端木徳淑就不走,怕人看呀,怕人看不要受伤!

训牧苑内,徐子智听完下人‘不经意’间漏出的消息,心思不属,她去了?她去做什么?

“相爷?”宗礼牵着小红马,刚刚绕场半圈回来,相爷并没有让他骑,只是牵着走。

徐子智回神,示意他以后每天坚持,想了想,又让人送走了大皇子,直接去了乾心宫。

“皇上,相爷在外求见。”

宗之毅闻言,挥开还想再给他包扎一圈额头的太医,就要坐起来。

端木徳淑见状,立即上前让他躺回去,可别再牵动了伤口。

“我没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逞强,头上的伤口不痛了,人也不晕了是不是,都成这个样子了,也不说话,早上问你,还跟我说没事,这是没事吗?你到底在哪里磕的,还能磕两下?”端木徳淑又心疼又觉得他好笑:“自己摔了就没脸说了,还不让请太医。”孩子性子。

宗之毅看着徳淑真关心的样子,心里服服帖贴的,觉得做什么都值了,就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瞒着,也心之所愿。

端木徳淑让他躺好,取下他头上的毛巾,替他换上新的:“躺着吧,他还能嫌你病着就不请安了。”然后垂下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不说,谁知道你自己摔的。”

宗之毅耳唇微红,都忘了反驳她自己摔的这个话题:“传他进来吧。”

徐子智走进来,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床边的人身上,又立即移开,她真的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染病吗:“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免了,不必虚礼,爱卿可是有什么要事?”

端木徳淑端了水杯放在他唇边,袖笼落下,露出一截戴了指腹宽的白玉镯手腕。

徐子智的余光看着宗之毅就着徳淑的手浅浅的酌了一口,徳淑却没有顺势把杯子拿开而是固执的举着,宗之毅没有办法的又喝了一口。

徐子智握紧袖笼中的手,心口顿时针扎一般的刺痛,与当年几乎不二的情形出现在眼前,一样让他难以接受:“回皇上,微臣本在校场教导大皇子骑马,见太医院方向行迹匆忙,问过后有些担心皇上,便来看看,请皇上勿怪微臣窥探之罪。”

端木徳淑满意的收了杯子,下意识的掏出自己的手帕为他擦擦嘴角。

徐子智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直觉反应就是:皇上不是用着水沫儿当侍女,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怎么不知道上前!想被处死在皇陵吗!既然有人伺候!皇上又何必一副深情不受的样子!

端木徳淑端庄一笑,道:“相爷记挂着大皇子又记挂着皇上,何来窥探之罪,太医已经看过了,皇上身体并无恙,反到让相爷担心了。”

徐子智目光闪过,看到她头上的梨木钗,又移开目光,犹如当年抱着无限希望去见她,她却生活和睦一样,让他像被人打了一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下一刻还有什么是他能做的应该做的。

就如此刻向来注意言行的他竟然忘了自己是该接话的。

只不停的想,她明明戴了,明明失望了,明明……为什么转眼间又能在一起,只是因为他是丈夫!无论他做过什么,只要还愿意看你一眼!为你付出一些力所能及的权利,就够了吗!

如果那样!我呢!我当年一样付出了!一样争取过!谁给了我时间!

“相爷?”端木徳淑看着徐子智。

眼眸清润,肤如凝脂,不笑与笑都踩在心里刚好的位置,单听她说话,无论多客套多无聊都能安安静静的听一个下午……

徐知乎立即恭手,神色苍白却也温文尔雅、不急不缓:“微臣失礼,太医脚步匆忙,臣便乱了方寸,既然皇上无恙,微臣就放心了,皇上好好养伤,微臣不敢打扰,微臣告退。”

徐知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这么多年了,前前后后十多年了,到头来还是这样,不管他做什么,等待什么总是棋差一步,宗之毅占据着那个位置,只要他不休,就能得到徳淑轻易的原谅和放在心上的认同,不过是受个伤!不过是发烧,也值得她在床前忙进忙出!

他生病的时候呢!她曾经也想过为他送一颗柠檬的,忘了吗!就因为那一旨赐婚!就因为宗之毅是丈夫!就因为你认定他才是相濡以沫的人!

辞诡、诫谄急忙冲上前:“相爷!相爷——”

徐子智握紧双拳,拳头贴近墙面时又生生停下,他不能认输,以前他放弃了,以后就永远不会放弃!

“我没事,走吧。”

乾心殿内。

端木徳淑坐在床边,压低身形,眨巴着明月皎洁的眼睛,脸颊几乎贴上宗之毅的鼻尖,好奇的看着宗之毅,充满了求知欲:“你到底在哪里摔得,偷偷说,我保证不说出去——真的,不说出去——”

“我们是不是夫妻。”

“前殿的台阶上。”

“你笑了……”

“我没有。”

“笑了!”

“好,我不笑了。”

第068章 活着出来

镇西王府内。

雷冥九听完一旦的汇报,眼帘掀了一瞬,放下毛笔,闲适的松松手腕,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新练的字体,觉得比较满意后才拉开高背椅子起身。

高大的身材瞬间遮住了部分窗外的光线,好在这座以精致小巧著称的府邸归他后,就大肆扩建了一番,如今也算生生涨了一倍有余,总体都大气恢宏起来,也免得让那帮文人骚客惦记,附庸一些风雅闲适:“他也是有意思,竟然真去了?”

一旦深表同意,恭手:“回王爷,奴才还继续打探吗?”

雷冥九冷笑一声:“看看他的表现就能猜出一二,还盯着干什么!给本王添堵吗!”

一旦立即垂下头。

雷冥九觉得老徐还真是抗压,平日看到的还不够堵心,上赶着去人家家里给自己找不痛快,人家夫妻,好不好的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落了脸面,还好巧不巧的遇到小仙去探病,他能活着出来,可见忍功又见涨了,回头再气出好歹来,他就直接可以给他吊丧了!

可:“王爷……您不好奇吗?”

雷冥九看他一眼!

一旦很有压力的低下头。

雷冥九挥挥手让他出去,他当然想知道,关于小仙的事他都想知道,如果可以他现在恨不得把小仙拢到跟前,光明正大的问她怎么回事。

但小仙不会说的,在她心里宗之毅是一个有些小毛病的丈夫,但那也是她的人她的家,他就是把嘴问干了,她也不会泄露她家的事。

既然如此,何必问一个戳自己心窝的答案,让自己生不如死一会,像徐老智一样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就这样当不知道就好,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

雷冥九眼里的势在必得一闪而逝,重新站在比普通人家大两倍的书桌前,翻开字帖,执起重笔,一别刚才一般的字体,写出一手漂亮的徐氏冰体。

他就是知道,小仙曾经异常喜欢过某人的字。

雷冥九看着写下的‘仙’,不得不承认用徐老智的笔锋走势写出来的字就是漂亮,无形中都透着字体该给人的灵动飘逸。

雷冥九伸出手,粗糙宽厚的指腹落在仙字的最后一笔处反复不去,目光痴迷,似笑似痴,他等着小仙出招,等着她再次想抛弃他的事实。

“皇上,尚昭仪娘娘来看您了。”

宗之毅从书案中抬起头,有些回不过神来,尚昭仪?谁?才想起后宫现在已经规制整齐,前天妩墨给了他一份分位清单让他过目,他忘了放哪里了,所以还有些对不上号:“让她回去。”说完又伏案忙碌,头上的伤好了大半,挤压的公务急需处理。

赞清恭敬的拱手:“是。”默默的退出去。

尚颂心长相并不凸出,若是脱去华服放在人群里并不会被人认出来,但胜在自有一股安静无争的气质。

她听到赞清的回答,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继而又在意料之中的恢复如常,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盒认真的交给赞公公:“请公公帮本宫交给皇上,让皇上多注意身体。”

精明干练透着一股机灵劲的侍女立即递了一份荷包,漂亮的双眸和主子一样安静干练,并不妖气、亦不自命不凡。

赞清看了她一眼,依照规矩收下了,没想到尚衣局的小徒弟竟然进了昭仪宫,想来是能更进一步了。

“奴才谨记尚娘娘吩咐。”皇上府邸的老人中,两位原侧妃都封了一宫主位,位列九嫔之中,尤以眼前这位娘娘身份最为尊贵,位列九嫔之首,仅次于四妃。依她们的身份自然是不够封高位的,但皇后念在都是皇上府邸的老人特意给了恩典,也算是这些人的造化。

尚颂心笑笑,也没有为其容貌添彩:“本宫就先走了。”

“恭送娘娘。”

尚颂心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苦涩的笑笑没有久留,久留又有什么意义,带着丫头落寞的去凤梧宫向皇后娘娘谢恩。

端木徳淑看到她回来的如此快,不禁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叹口气,颂心哪里都好,人温柔、性子好、懂规矩就是太木讷,这不,去了才两刻钟就回来了,想来也只够走过去走回来的时间,指望她开枝散叶,得操碎了心。

尚颂心立即垂着头,羞愧的不敢看皇后娘娘一眼。

现在宫里还没有进新人,但储秀宫里已经住进了一百三十多秀女,皇后娘娘还不是担心以后她们这些人老珠黄的没了机会,想着趁新人还没有出头,望着她们能伺候好皇上为雁国诞下一儿半女,好巩固她们的地位。

端木徳淑看她一眼。

尚颂心下意识的就认错:“妾身让皇后娘娘失望了……”说完又后悔不已,哪有把这些话放在明面上说的。

端木徳淑也没有办法了:“什么失望不失望的,你做的醋溜丸子连本宫都惦记,皇上也好久没尝尝了估计也惦记着呢,行了,你现在也是一宫之主了,拿出宫主的气量来,否则以后怎么压自己宫里的人。”

尚颂心羞愧的点点头,娘娘把娘娘自己住过的清心殿赏给她做昭仪宫,要的不过是她能管好九嫔规矩,以后不要给娘娘添麻烦,可她也是够不争气的:“妾身去给娘娘盛,厨房里还有一份……”

“好了,一会明珠去就行,你回宫去歇着吧。”

尚颂心更胆怯了,她肯定又不够灵光惹娘娘不快了,如果是钟玲妹妹一定能八面玲珑一些。

至少……至少皇后娘娘昨个同样给了钟玲机会,钟玲可是去了一个时辰才出来的,都是自己没用:“妾……妾身告退。”

端木徳淑点点头,看着她慢慢退走,这口气终是叹了出来,颂心这性子啊几时是个头。

明珠也为她着急,尚昭仪的性子,真不适合作为一宫之主,绝对压不住下面会起心思的小人,而她还给自己挑了一个宫中有一定资历,又容貌不俗的丫头上来,难道还想靠丫鬟固宠不成,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端木徳淑想着,回头昭仪殿侧宫若再进人,就挑些脾气好的吧,省的出现侧位压主的闲事。

明珠挺喜欢尚昭仪的,脾气软化,耳根子更软乎,可惜这种软乎没有配一张好脸,否则也软萌软萌的让人疼到心里。

但事情交到她手上办砸时,真是让人无语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也难怪让丫头抢了宫里的话语权:“娘娘,您不处理一下?喧宾夺主可不是好事,她那个丫鬟,看着就是厉害的。”

“怎么,比你还厉害吗?”

“娘娘——”

端木徳淑知道明珠偏喜颂心一些,不吝啬的解释道:“她性子软,不是身边的丫鬟也会是以后入住昭仪宫的其她人,宫女总比下面有分位的秀女好掌控,如果那丫鬟命好,能得一儿半女,颂心也能一心教养,也是颂心的福气。”

“可……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个丫鬟说话算话的样子,哼!讨厌死了!”

“你在本宫这里不说话算话了,那丫鬟知道自己身份地位,反而会护颂心一二,毕竟若是换了宫主,谁知道是不是一个脾气好拿捏的,放心吧,颂心性子软又不是没有性子,若真被威胁了地位,谁还没有几分脾气。”

明珠叹口气,别闹大了才好,闹大了还不是要娘娘出手处理,娘娘天天为府邸这些小主子们操不完的心。

不管她们吧,几乎每个都有香火情分,每个都要照顾一二,这若是新人,娘娘才懒得管她们死活:“那娘娘就不管了?”

端木徳淑突然抬头:“管的,在本宫的地方,小心思可以有,上进心可以有,人笨点没什么,聪明也无不可,就是魑魅魍魉的计量最好给本宫收起来,若是不懂分寸,污了本宫的地方——”

端木徳淑没有说下去,神色看起来也很平静。

明珠却缩缩脖子,她家主子心狠手辣起来,从不手软的。那种自家的地方就要如她心意的霸道,多少年也没有变过。

要不然也不会把根本不会住人的十三个院落打扫的整整齐齐、收拾的妥妥贴贴,简直半个强迫症了。

“你有时间想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去看看下面人的规矩都学好了没有,若是再出现值夜撞时辰这种事,本宫就先把你换了。”

“是,奴婢的娘娘。”奴婢这不是想看看品易和吉梧那小太监会不会打起来吗,想不到都挺有气量的。

凤梧宫的一等下人房内。

珍珠不当职缩卷在被子里咬着拳头无声的哭泣,被放出宫的宝珠姐姐死了,不单宝珠姐姐,还死了很多以往的好姐妹,前些日子只是零星的打听出一些噩耗,她以为是意外,可这几日,那些被放出宫的姐姐妹妹都去了。

珍珠再傻再小也知道顺圆姐姐的事,肯定犯了皇后娘娘的忌讳,她明白,若不是这些人起了心思,平日好说话的娘娘不会下此狠手。

可想着昔日的姐妹就这样没了,她还是忍不住伤心,忍不住害怕,忍不住想哭……

戏珠今天不当职,路过珍珠的房间听到里面隐若于无的哭声,站了一会,就无声的离开了,若是珍珠知道,皇后娘娘根本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真有罪……

戏珠叹口气,珍珠还是太小了。

一株株百年生长的紫檀树在葳蕤茂盛的潮湿森林中伴随着毒虫、瘴气、腐烂的堆积到大腿根的枝叶和动物尸体,自由的呼吸。

一队上百人的伐木队,压着五名大夫、带着驱虫药剂、装着丛林车,有十几位丛林生存好手探路,带着所有器具,穿过层层大山、躲过猛兽突袭,损失了二十多人后,终于抵达这片人迹罕至的紫檀树栖息地。

阴暗潮湿的丛林里鸟兽虫鸣,光照在遮天蔽日的枝干上,透出零星的光亮,精神疲惫的人们坐在大腿粗的藤蔓上喘息一路的坚信、平息即将见到收获的喜悦。

一棵棵紫檀仿佛这一区的王者,高耸入云的撑起自己一方的天地,一条花蛇盘卧在灰色的枝干上,俯视着下方突然闯入打破这一片平衡的物种。

年迈的材料大师惊叹的抚摸着每颗粗壮的紫檀树,对它们的根茎枝蔓年份进行细致分析,从阳光到雨水,从高度到腰围,惊喜的仿佛看到了自家的大胖孙子,不,比孙子更亲,这是他们招远木材行今后十年的财富!

老者和三位同行商量后,最终选定了靠近边缘区的第三棵,经分析测量,百年以上,中空有气,直径绝对超过四十厘米,是一棵上佳紫檀,出高屏、墙柜的不二之选。

商定结束后。

采木队、镖师立即展开行动。

镖师就地放下驱兽药丸,放置捕兽夹,快速挖陷阱,这里是丛林深处,野兽凶猛毒虫繁多,什么不快一步,就可能多死一些人。就是这样每次他们从深山老林出去也要折损一半人手。

不消一天,经过细密侦测的百年大树轰然倒塌,散发着紫檀特有的青木香气,周围几米内的常见昆虫瞬间退散。

“大家注意节奏,不要脱离队伍,更不能放松,不出森林都不能放松警惕!”

六天后,倒下的紫檀树周围混杂着浓重的血腥,经验老道的开采者知道不能等了,再等下去招来的猛兽越来越多,他们的死伤的人就会越多,谁也不想拿生命冒险,更不想带不走这批木头。

清点完所剩不多的五十人,指挥者忍痛告别一棵棵财神爷,挥手回程。

运输队沉默的快速支起一辆辆独臂车,已经没了刚发现宝藏的欢喜,这六天他们一共损失了二十多人,这是多大的伤亡。

老油条们神情要淡然的多,进入大山哪次不是九死一生,但东家给的报酬丰厚,怎么会没人心动!这次老手比较多,死的已经算少的了。

分散在各地的众多小队回归,大量紫檀木瞬间充斥了招远木材库,等着大师父再次进行挑选。

上百棵紫檀被一一检测,次品的用作富贵之家的木材选择,中品的进入官家大户,上品的进入达官贵胄府邸,最优质的被挑选出来优先挪作皇后大殿的贡品。

众多木材商在皇后娘娘登位前半个月,运达到京的材料高达上千种,经过内务府一道道手续,有的在工匠的巧手下有幸成为凤梧宫的一道屏风,有的被做成桌椅,有的做了脚凳,有的做成风屏悬挂在窗脚,有的干脆没有机会露面被处理殆尽。

这也仅仅是木材一种,皇后登基大典前,举国涌入雁京城供凤梧宫挑选的好东西,只比皇上勤俭登基时多,不比当时少。

一大早,厚重的床幔掀起,宽大的紫檀木床上锦被未掀。

品易捧着盆里清澈的泉水,紫檀盆底按照木纹的纹路刻画出山峦起伏的奇景,质朴的景色旁边,有一个小小的云纹标记,标记底层托起更不起眼的招远商行四个字。

戏珠蹲在床边湿了薄薄的毛巾,盖在娘娘假寐的眼上,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玉珠,绕着眼部的轮廓,为娘娘走珠,助娘娘醒目。

品易脑海中闪过师父说过的这家商行的所有信息,这是皇家经常合作的一家木材行,匠师、做工、选材都被业界称道是师父财产‘贡单’中,为师父输送大半财力的一家,现在想必在赞清手里了。

珠面滚过眼帘,配以柱面的熏香,可让眼睛保持不糊,年过六十依旧光明如初。

品易盯着那小小的两行字,想到前两日赞清送来的三位太监,此刻就候在外间打扫大殿,心境更加平顺。

哪一条路都不是顺达的,更何况三四品太监的职务,学子十年寒窗,他们依旧是十年苦学。

不出意外赞清是指望三个人中有一人能留下分薄了他在凤梧宫的立足根基。

而这次赞清也的确会选人,送来的都不是他自己的人,这三个人在宫中没有投靠任何权势,为人均比较低调,能力更是不错,人脉一样广,甚至并不比自己差多少,都是宫中最优秀的一辈内务府之才。

品易稳稳的端着木盆,戏珠为娘娘做了多长时间的滚珠,他就端了多久,手臂都没有颤一下。

戏珠放下玉珠,取了纱丝,扶娘娘起身。

端木徳淑的长发垂落在床幔上,紫色的里衣穿在身上,仅在肩线的位置绣了一串淡紫色的葡萄,晨光穿过纱幔照亮暗红的床间,朦胧了室内的晨香。

端木徳淑睁开眼,清如月辉的眼眸带着丝丝晨起的慵懒,看人也软绵绵的不愿意花费力气,像挠在心尖上的羽毛,流水无意。

品易更低垂了几分视线,态度更谦三分。

端木徳淑懒洋洋的坐在梳妆镜前,随手旋转着挂满层层饰品的玉树,从上百套眼花缭乱的耳饰中挑了一件。

戏珠为娘娘戴上,长发盘起,梳妆整齐,换了纱衣,看着自己手中装扮出的娘娘满脸骄傲,这才叫日子。

一道修长的身影轻易的穿过戏珠,立即为皇后娘娘送来漱口水。

戏珠给他让个道,反正已经不止一次了。

端木徳淑看他一眼,这孩子是内务府送来的执礼太监,长的甚是漂亮,如果品路是那种天然可爱到让人想捏一捏的类型,吉梧就是明玉珍珠,因为年纪小这种漂亮带了雌雄莫辨的美,一颦一笑都钻入心里的让人想疼爱几分,重要的是人勤快有眼色。

端木徳淑对他印象不错,确切的说对这次内务府送来的三个太监感觉都不错,像现在在门外值岗的吉利,是他们中最年长的,本该是三个人中最急着出头的,却选择了那么远的位置,可该表现的又奇迹般的没有落下,当真是妙人一个。

不得不说,三个人都是会来事的,还有一个品易,这四个人她都喜欢。

可惜……

品易听到微不可查的叹息便懂了,可惜她到底不是年老归隐的皇太后,不能一眼就给吉梧这孩子想要的。

内务府又送来了一批秀女名录,这也是最后一批了。

端木徳淑拿起秀女书册,顺便摊开一张张画像,京中贵族适龄的女子并不多,但加起来也不少。

端木徳淑率先看了宁侯府的女儿,宁侯府这几年在朝中虽然没有任职的中坚力量,但毕竟是百年侯府,重要的是宁侯府的女儿她熟悉,性格是真好,女儿家也漂亮。

端木徳淑摊开一旁宁侯府送来的画像,画中的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凉亭中,眉目娇柔一片娴静,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怎么看怎么娇嫩的好年岁,有侯府熏陶,文笔才学都堪称不俗,配镇西王可是便宜他了。

端木徳淑低头,看到下面陆国公府的卷宗疑惑了一瞬,陆国公府家里还有女儿家吗,她记得除了与她同岁的池晴就没有了吧,下面的孙女辈也还小吧,最大的也才十一二才对,那送什么卷宗?

端木徳淑打开陆国公府的书册,视线在女儿家名下下方的画像上过了一眼,刚打算移开,又不自觉的移了回来,多看了一眼,又一眼,不得不感慨一句好漂亮的女儿家,不是传统意义上好看,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好,就是觉得好看,特别想让人看了又看的好看。

才艺一行,写的不多,可越是不多,越觉得她是一位安静知礼又懂事的好姑娘。

但却是一位庶女,端木徳淑没有看不起庶女的意思,如果她在最下面的一列位,看到这位姑娘,绝对也给这样的评价,但这是贵女手册。

端木徳淑顺手把她的书册扔到了第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