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之毅看向妩墨:“什么东西?”

“这么说皇上是不知道了,其实本宫知道的也不多,今早让品易去问了,修仪那边传回来的说法吞吞吐吐,没说敬献也没说不献,只是说到时候看徐修仪的意思,臣妾以为皇上知道呢。”

宗之毅立即听出了结症所在,都在掌一方权势的,虽然后宫的事他不懂,但万变不离其宗,想来下面人越过直属负责官吏上报,都是让人不喜的事。

而且这个‘越过’,能说明的东西就太多了,说白了就是她不满意皇后什么,需要在皇后确认安排的时候避过皇后。

宗之毅的深色严肃两分:“你是知道我的,后院的事我不操心,你看着办就好。”说着打出一张三万。

端木徳淑看他一眼,然后笑笑:“就不怕臣妾冤枉了她,若是皇上为徐修仪求情,臣妾手不定会网开一面的。”

赞清小心翼翼的打出一张风,皇后娘娘真是会来事,这话直白的说出来等于堵死了修仪娘娘的路,不愧是失去了小世子还能安稳的坐在皇后位置上的人,除了仰仗皇上的宠爱,她自己这份光明正大上眼药的本事也立功不小。

宗之毅没有任何不自在,神色坦然:“你宫里的事,我若是插手像什么样子。”

“不插手是吧,那臣妾可要给钟美人升位分了,臣妾今早去看了三皇子,真是玉雪可爱,又壮士了不少呢,虽然钟玲身份不够,但毕竟诞育皇子有功,而且她身边抚养着三皇子,位分太低终归不好看,为了三皇子着想,早晚是要升的,也凉了她这么长时间了,以臣妾看,升了贵人便是。”

宗之毅看她一眼。

端木徳淑心有浮意,不敢生受:“看来很多事瞒不过皇上的眼,想来这件事皇上看的比臣妾透彻,臣妾也不是看在曾经相熟一场的份上,只是想着,不过是位贵人,给了便给了,又赶上过年,也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宗之毅收回目光:“你既然这么多了,口谕先下去,过了年节再办事。”

端木徳淑神色淡淡:“多谢皇上恩典,不过,臣妾胡了——”

小甜甜第一次见皇上!真的!虽然她也在皇宫混了一段时日,甚至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但她真的是第一次见皇上!

那一刻她丝毫升不起要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头的本事,更不敢去评判皇上的容貌,一点要勾引皇上的年头都想不起来。只想噗通跪下,或者转身就走。

因为某些人无需帝袍加身、无需多余神色,便让人不住止步不前,心中胆怯,不敢越雷池一步!

端木徳淑陪着皇上坐在餐桌前,看眼垂着头站在门边,努力缩减存在感的她,无奈的摇摇头:“还不过来,给皇上请安。”

完了完了,真的是皇上,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皇后娘娘温柔,而且……而且据说他很喜欢杀人,她……她……

“还不过来。”端木徳淑的语气低了三分。

小甜甜立即端着土豆炖排骨冲进来,跪下,土豆放在地上:“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宗之毅没有看她,与皇后说着陆陆续续的上来的菜色。盖子打开,香气扑鼻:“起来吧,这顿土豆宴都是你想出来的。”

小甜甜点点头,又立即叩首:“回皇上,是奴婢……”谁说皇上没有三头六臂的,说话好渗人,好渗人呀!

宗之毅夹了一口土豆炖牛肉,点点头,又给徳淑夹了一块:“尝尝,味道不错。”

小甜甜见帝后二人开始用餐,等了一会不见皇上与她说话,瞧瞧的往皇后娘娘身边挪挪,她需要皇后娘娘的绝色美颜保佑!

端木徳淑欲找她说话,愣是没第一眼在原位找到她,看着她快跪倒自己身后的距离,无奈失笑:“好了,起来给本宫介绍介绍,都是怎么吃的,本宫看着怎么还有餐爹蘸酱?”

小甜甜闻言急忙站起来,绕到皇后娘娘身边,丝毫不敢好奇的瞥一旁的皇上:“皇后娘娘,您尝尝这个,这叫炸薯条,上面洒了一点点细盐,要趁热吃,趁热吃才好吃。”

“这个酱呢?”

小甜甜避开皇上,兴致勃勃的给皇后娘娘吹她的独家发明,最后还不忘提醒皇上,这个可只有她会,她要放在她的酒楼里,成为绝无仅有的招牌。

端木徳淑摇摇头,又来了,还绝无仅有的招牌,她就没听说过,吃食上是绝无仅有的,只能说你做的口感有秘方:“是,是,你最厉害,能一下子相处这么多种土豆的吃法,你也是真厉害了。”

小甜甜也不谦虚:“对呀,对呀,尤其是酸辣土豆粉,超级好吃的,皇后娘娘尝尝这粉条禁不禁道。”说着就要伸手去为娘娘盛,想到一旁的皇上,又乖乖的缩了回来。

戏珠立即为娘娘撑了一小碗。

宗之毅开口道:“听说麻将也是你先想出来的?”

小甜甜下意识的就要赔笑,猛然想到这里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地方,赶紧垂下头:“小小玩具,娱乐娘娘而已。”

“朕问你可是你想出来的。”

小甜甜突然就想到了穿越同僚,张口就像否认,说是自己的听人说的,可是……她好像跟皇后娘娘说过是她想出来了的吧……好像是说过的……

小甜甜要疯了,她说过的话太多了,一时间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麻将是她发明的!你这张烂嘴,真以为没人跟你一样什么都敢乱说:“好,好像是。”

宗之毅皱眉:这是什么答案。

端木徳淑看甜甜一眼,温和的开口道:“不记得了吧,甜甜神游过一次神界,记忆有些受损。”

小甜甜惊讶的看眼一本正经胡说的皇后娘娘,顿时要给她跪了,她,她肯定是不相信自己鬼话的,但至于皇后娘娘是怎么想她的,她也摸不准,只知道皇后娘娘挺不在意她是何方妖怪的。

或许自己在她面前变个身,她也能坦然的接受。

端木徳淑快速点头:“奴婢……”说的有些底气不足:“记忆有些受损……”对,受损……

说着又往皇后娘娘身边挪挪,皇上的眼神好恐怖呀!

宗之毅冷哼一声,妩墨还是老样子,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敢往自己身边安排,这么一个话都说不好的东西,满口胡说,也不怕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端木徳淑示意宗之毅吃菜:“你为难一个丫头做什么,孩子不是还小吗,不懂事。”

“朕看你就是太惯着身边的人,所以她们一个个说话才不过脑子。”还有那个敢钻他空气的品易!什么主子跟什么丫鬟奴才,心大的什么都能装下。

戏珠垂着头,这是无妄之灾呀!

端木徳淑闻言,默默的吃着碗里香糯入味的土豆,一时之间不好接话,只因宗之毅说的是事实。

宗之毅见徳淑沉默下来,知道自己预期重了,但看看满屋子的牛鬼蛇神,尤其戏珠、明珠,如果不是看在她们是徳淑从娘家带来的老人,就两人看不懂眉眼高低的毛病就能立即处死。

两人安静的吃着午饭,刚刚和谐的氛围,微微有些诡异。

赞清觉得自己也快习惯了,平静的站在一旁,他已经练出戏珠、明珠的淡定。

品易站的远一些,默默的垂着头也不吭声。

小甜甜也不再说话,觉得殿内的气氛十分古怪,这里随便一个人一发怒,都可以轻易把所有人拉出去砍了。

所以她变的尤为小心,目不斜视、身子不动,只要站的距离皇后娘娘近了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宗之毅觉得自己真是多事,好好的气氛弄成这个样子!还有这些不省心的丫鬟奴才,哪次不是因为她们!就不能有些眼色!回话的时候张嘴就来,满嘴的驴唇不对马嘴!成何体统。

端木徳淑把戏珠刚给她盛的土豆粉,放在皇上手边,声音轻缓:“臣妾吃着不错,皇上也尝尝。”

宗之毅接过来,殿内的气氛微微缓和了三分。

甜甜不自觉的松口气,觉得自己有种捡回一命的错觉,若这样多来几次,她非精神失常了不可。

“知道吗,钟美人升贵人了!懿旨都已经下了,就等年后皇上的印信了,听说今早皇后娘娘去湖馨苑看了钟美人一次,直接就升贵人了。”

“可不是,某些人前前后后跑了这么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升位这种事还是要找该找的人。”

“被说了,有人来了。”

锦瑟站在御花园的主干道上,弹弹披风上飘落的细雪:“没关系,继续说,像这种事实,为什么不能说,当谁心里不明白似的。一个是三皇子还没有养到三月,就急着以有孕立功的理由讨封赏;一个没有两把刷子就敢揽在自己身上,成天上蹿下跳的找存在感,唯恐别人不知道她们一样,什么时候能赏什么时候不能赏,心里没点数吗1”

两位小丫头吓的退后一步,磕头:“奴婢参见锦瑟娘娘,娘娘金安。”心里暗怪自己说话不谨慎,竟然让这位听了去,这还了得。

锦瑟鄙视的看两人一眼:“怕什么,以为本宫护不住你们不成,听好了,若是有谁因为今日你们二人的话,找你们不自在,就说你们二人本宫护了,让她们有话说的尽管来找本宫。本宫倒要看看,你们那句话说错了。”

粉衣的宫女立即拉拉绿衣服的,急忙叩首:“多谢娘娘恩典,多谢昭容娘娘恩典……”

“下去吧,说两句实话看吧你们吓的,明摆着事实吗,某些人就是野心不足蛇吞象,真以为自己是块料了。”

锦瑟的话在下面快速传开,毕竟涉及风头正健的徐修仪,又是昭容娘娘亲自发话,这还是两宫正面杠上了呀。

而且谁都看得出来,一开始确实是徐修仪想揽下钟贵人的事,钟贵人也隐隐有让徐修仪帮忙的意思。

想不到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做了主,怎么能不说讽刺,甚至可以说是明明晃晃的给两人难堪了,毕竟皇后娘娘不可能不知道徐修仪想为钟贵人请封的事,皇上一直没有答应,结果现在答应了,为什么?

还不是你徐修仪管了不该管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身为嫔妃伺候好皇上就够了,管什么后宫嫔妃升迁,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这话传入徐知若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心里难受的险些昏过去,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往下落,一群狗眼看人的东西!竟然敢如此议论她!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徐知若觉得自己一直看重的自尊心被人放在地上踩了稀烂,再也没有脸面出宫见人,心里堵着的石头被人望下硬压,压的她终于思虑成疾,一病不起!

湖馨苑内,得偿所愿的钟贵人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皇后娘娘是为她请封了不假,可她曾经和徐知若走的近的事也同样暴露在皇后娘娘面前。

皇后娘娘如今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为她升位,可这也就意味着皇后娘娘以后再也不会顾念曾经的轻易。以后她们母子在工种只能靠自己!而十年内,徐知若可靠吗!恐怕谁也不敢说!

钟玲苦笑的坐在座椅上,是她错了,可终究一步错步步错。

伊依和瑞新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吧。

想想自己刚有孕的时候,四个人高兴的样子,再看看如今空落落的院落,就她这样的容貌家世,谁又会真的把她当成重要的‘棋子’使唤,若是没用了,或者需要害人,自己恐怕是最先被牺牲的一个!

她到底当时那只眼瞎了、鬼迷了心窍,死活要这个位分!

“娘娘,您保重身子啊……”

钟玲苦苦笑,保不保重有谁会在意呢……

清暑焦急的看着不断诊脉的太医们:“娘娘已经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醒!”

张太医缕缕胡须:“清暑姑娘别急,只要容老夫施个针,修容娘娘立即便会醒来,只是娘娘郁结于心,气息不畅,以后还是少思少虑、精心养气才好,否则会有伤贵体……”

“那你还不快为娘娘施针!”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娘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承担的起吗!”清暑都快要哭了,这个太医怎么这么多废话。

太医不爱听了,你家娘娘什么情况,您不清楚吗!若是安安生生的在后宫呆着,哪里能被那些话气成这样子,想来是动过心思的,何况他不得诊完了开药:“老夫这就用针。”

“快点!”腻歪死了!他到底性子多慢,开个箱子都不急!这种人怎么进的太医院!等娘娘好了,定然要让娘娘惩治他!

徐知若嘤嘤转醒,口里念着:“大哥……”

清暑立即福如心至喊道:“修仪娘娘想丞相大人了,修仪娘娘想家了……奴婢的娘娘啊,奴婢知道您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说,娘娘,您一定要振作呀,为了老爷夫人、为了丞相大人,您也要振作呀……”

徐知若缓慢的转过头虚弱的看着清暑,眼中闪着水光:“清暑……”

“奴婢在,奴婢在……”

“我刚才梦到丞相来看我了,丞相是不是刚走……都是我不争气,没有给哥哥争气……”

张太医默默收拾着东西,丞相大人只是您的堂兄,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做梦能梦到堂兄看她的,据他所指,丞相可算不上是一位疼爱姊妹的好兄长,徐娘娘这段戏演的有些过了。

第152章

张太医恭手:“卑职告辞。”

清暑急忙叫住他,泪眼婆娑,眼中满是担忧:“张太医,我们娘娘可还好,是不是以后若是不好好养就不好了,张太医,您想想办法,您……”

“清暑姑娘,还是想让修仪娘娘吃两天药再看吧,主要还是静养,放平心态,多说些让娘娘开心的事,娘娘开心最重要不是吗?”

“奴婢当然知道,可总有些……”

“卑职告退。”张太医不全能,听这些也无益病人的病情,他还有事,先行告退。

清暑看着张太医急慌慌离开的样子,好似她们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他们难道不知道娘娘别后是谁吗!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了娘娘头上!

徐知若看着太医退走,气的又险些被过气去,这些人一个个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难堪,这些不入流的人们,这些个……

徐知若强撑着身体起身。

清暑见状急忙扶住娘娘:“娘娘,您不能动,娘娘,为了奴婢您也要保重啊……”

徐知若虚弱的开口:“皇上呢……皇上为什么没有来……你们通知皇上了吗……”徐知若看向清暑。

清暑立即垂下头,不敢看娘娘的眼睛。

徐知若短时苦笑,通知了,皇上没有来是吗,今日封印皇上不处理国事,却没有来看她,是不是在凤梧宫吃了饭,就没有出来!

皇后,又是皇后,她让人如此侮辱她,她怎么配……

清夏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欲言又止的看着修仪娘娘,她觉得修仪娘娘或许并不想听到这个消息。

徐知若看到下面的人这个样子就来个,一个个的如丧考妣,她还没有死呢,她们一个个要怎么样。

如果徐知若现在能动,她恨不得伸出手甩她一巴掌,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摆这幅丧气的样子:“说!”徐知若说完一阵咳嗽。

清暑急忙为娘娘抚背,端水,看着修仪娘娘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修仪娘娘最近过的太憋屈了。

清夏不敢再隐瞒,跪下,开口道:“娘娘,皇后娘娘刚刚处罚了锦昭容,并将最开始嚼舌根的两个丫头打了五十大板,其中一个……一个恐怕熬不过今晚……”

徐知若听完,一口气没有上来顿时昏了过去。

清暑吓的要死:“快传太医!传太医!”

清夏急着跑了出去!宫中侍从嚼舌根是重罪!宫中主子众多,怎能容下面人今天不敬这个一句,明天不敬那个一言,宫里岂不是乱套了,这次闹的这样不可开交,锦昭容‘功不可没’,否则就是给下面人十个胆子,那些不敬的话也不可能传的范围这样广、这样放肆。

传的广其实对娘娘尚有有利的一点,便是皇后娘娘治理后宫不言,竟然能容忍传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而且,这是不正直风的开始,只要娘娘不管这次给修仪娘娘添堵的风言风语,那么以后定然有其他的风言风语,是乱祸的源头!

可现在皇后娘娘第一时间处置了锦昭容,虽然没有直接打杀乱说话的人,可是想来这两个人也统统活不过明天!徐修仪便在这件事彻底被动了,气莫名其妙的受了,火也被别人灭了,她们一点把柄抓不住对方,说出来都是锦昭容的错,锦昭容那个破瓦罐谁愿意跟她碰!

自己是修容娘娘,也非气疯不可!看来娘娘势必要让丞相大人携夫人来看看她了。

第154章

下了两天的雪已经停了,天气初晴,日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无力的照在廊下积雪上。

昭仪宫内,尚颂心放下孩子,温柔的拍拍他的胸脯,受伤,脖子上没有任何首饰,就是头上也只用了一根简约古朴的木簪,恐怕挥手的小东西,伤了他娇嫩的皮肤。

尚颂心让奶娘将四皇子抱下去,接过虫真手里的暖炉,虫绣为了避嫌主动去管外物了,她没有拦着,倒不是不想她见到孩子。

而是虫绣毕竟是孩子的母亲,见多了皇子,虫绣心里不可能不想,未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还不如彼此心里都受着这一份情分,若是皇上为虫绣来昭容宫她也会给予方便。

尚颂心坐下来,叹口气:“总是要去看看她的,病成那个样子,又因为天气不好染了风寒,接连换了两位太医都没有好转,听说昨个夜里还咳血了。”

尚颂心说着心中不禁惋惜,她也谈不上喜欢徐修仪,毕竟对方出身好又年轻更得宠,怎么看也轮不到自己喜欢与讨厌。

只是前些日子还跳的高兴的人,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难免让人心中有些感触。

这人呀,就要知足,只要是起了贪念,多好的起点也不够败坏的:“你去问问沛妃和静妃,可是要下午一起过去。”

沛桑儿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冬景,心中微有感慨,刚入宫那会她觉得自己够倒霉了,无缘无故招皇上厌弃,羞的她几日之内不敢出门。

可对比现在的徐修仪,她又觉得自己实在称得上幸运的,至少还有一个台阶下。想想皇后平时温柔和善的样子,却能把徐修仪这件事做的不动声色,让人抓不到一丝错处。

沛桑儿垂下头,能坐上那个位置上,还能掌控后宫所有支出的,平日就是看着再事事不上心,也不是她们这些吃饱混日子,成天想着皇上恩宠几何的人能比的吧,这次是徐修仪贪心在先,皇后娘娘给她个警告谁也无可厚非,如今病成这个样子,也不过是换了一位又一位太医,徒惹两句惋惜罢了:“告诉尚昭容,本宫下午等她。”

新雨宫内。

徐知若披散着头发,脸色蜡白的靠在床头,嘴角不敢置信的漾着一抹讽刺的笑,皇上竟然只是让赞清送了些药草过来!?

徐知若简直笑出了眼泪,什么怕过了病气给皇上,所以不方便过来!

徐知若几乎想仰天长笑,前些日的恩爱都是假的吗?皇上对她的宠爱、吝惜说她有才情知雅趣都只是说说吗?她不过是心病又不是肺急,怎么就不能来看看她!

徐知若几乎不敢相信,皇上连来一次的意思的都没有,昨天竟然还去了蔷薇那个女人那里。

徐知若擦擦掉下来的眼泪,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这就是帝王的宠爱吗?今天是你明天是她。他们不过是等着被点的为他预备的玩具,坏了、磨损了、不新鲜了就要被仍在一旁吗?

那付出过的感情呢?只剩空等了吗?

徐知若本以为重来一世,老天是给了她更多的选择,她可以离开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离开那个压抑了她半生的家,可以活的像个人!可以跟前世不一样!可以恩泽父母兄长,让家人以她为荣。

她错了吗?她选择进宫,服侍赫赫声望的帝王,她可以做一位宠妃,可以努力服侍在皇上身边,为家人努力,她想错了?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徐知若觉得自己异常可笑,重来一世,没有了吸血虫一般的婆家,折了自己的倔强进宫,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皇上……也根本不喜欢她,不喜欢?!徐知若苦笑出声,皇上没有被她迷住,没有为她神魂颠倒,皇上甚至谈不上喜欢她!这就是她重活一世也不过如此的结局。

都是一样的,没有人珍惜,没有人在乎,有宠爱别人高看你一眼,没有宠爱,也不过是后宫平淡无奇的女人,别说为家里做什么,她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过完一生已耗费她所有心神。

可是,她重来一世,怎么甘心碌碌无为!

老天给了她先知的机会,就是要看着她痛苦吗!想到有些人从一开始就赢在了分位上,徐知若心里便百爪挠心!为什么不让自己早重新几年,为什么给了机会,却不给她更顺遂的契机!

清夏担忧的看着娘娘又哭又笑的样子,却不敢上前一步,修仪娘娘这些天脾气不好,今早又吐了雪,太医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再给不出有用的消息。

徐知若倔强的看向清夏:“拿纸笔来。”

“拿来!咳咳咳!咳咳——”

“娘娘您别激动,奴婢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徐知若靠在床头,是……她没有皇后的身份,可她也不是宫内随随便便能被人踩踏的人,她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明白,就算她不高贵,也比你们所有人高贵,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不过是一些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只会围着那个女人转的马屁精!

宫内因为皇后娘娘这次惩治,分外安静,各宫各院的主子丫头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宫内张灯结彩,披红挂烛,喜气洋洋。

新年节的冬季棉服两套,初春三套,胭脂、水粉,太监们喜欢的手球、鼻烟壶都一一发放下去,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即将迎新的欢喜。

宫外更是红火一片,清扫大道、处理无垢,早在腊月初就开始忙活起来,路旁的店铺旁红绸起舞,人流攒动,街上人流涌动,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在这个难得闲下来的节庆里都赶着为家里添上一份喜气。

徐府内。

徐家后院的正厅里,二老夫人握着女儿的信哭的伤心坐在大老夫人下手:“嫂嫂,您一定要为您女儿做主呀……”

徐老夫人听她念叨一个时辰了,说不心疼孩子是假的,可这个还是也是奇怪当初嚷嚷着不进宫的是她,后来要进宫的也是她,而且性子好强又倔强,远不是她喜欢的晚辈样子。

可如今病成这个样子,换了好几位太医又不见好转,如今又受了风寒,还咳了血,虽说有她小家子气的原因,但毕竟是徐家的孩子,面子总是要给,也省的让那些人以为徐家是好欺负的。

当初她就说端木家的那丫头心思深、敢下手、无顾忌,果然都被她料对了,看看知若才进宫几个月,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端木家那丫头小小年纪,轻易把持了后宫,折了沛桑儿如今有要打压她徐家的女儿。

当徐家像沛家那么好说话,哼!她偏偏不惯端木家那丫头毛病,真以为有一张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去吧老爷和夫人叫来。”

二老夫人感激的看眼嫂子:“都是我教子无方,给嫂嫂添麻烦了。”

“一家人说什么话呢,知若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了,我能看她病成这个样子不说话,但是有些话我也要说在前面,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知若以后还要恪守本分的好,若不是她自己做了让人非议的事,会让人抓了把柄,也不看看端木府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把后院握的多紧,她的女儿会是好相与的,尽然还野心不足,这次是她命好没有出什么差了,若是真被皇后抓了把柄,哼——”

二老夫人立即喊冤:“嫂嫂,这真的不怪知若,知若也不过是见……”

“行了,关不关她的事,她心里清楚。就算她没有那个野心,也做了让人误会的事,这次之后也算让她长个教训,以后切记谨言慎行!”

二老夫人张张嘴还想为女儿辩解。

徐老夫人一眼看了过去。

二老夫人立即闭嘴,这些多年都是大嫂压在自己头上,她怎么会不想让子女争气,可偏偏侄儿位列丞相,又压了她一筹。

她如今也不想别的,就想着女儿若是能进几步,能和相爷互相照顾,她也能在嫂子面前吐一口气。

徐老夫人喝口茶,声音冷淡,没有妯娌间的亲昵,却掷地有声:“徐家不会帮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自己最好明白,徐家不会为了她,败坏多年来的名声!但若是将来真的有机会,她自己也争气,皇子也争气,真到了需要徐家说话的时候,徐家也不会不为她努力。

可是要想什么阴谋诡计,她最好消停一点,在宫中心气也别那么高,端木家的那丫头当初把盛京一般的青年才俊眯的昏头转向的事你们一个个都忘了,就算她现在年纪大了,可身世容貌都不差,知若现在就急不可待的想些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徒增人笑话罢了!”

二老夫人被说的面红耳赤,羞愤不已,她女儿有点想法就是不切实际,是让人看徐家笑话,你儿子跟着人造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是不孝子!“她……她就是……一时被人蛊惑……”

徐老夫人看这个弟妹一眼,不说话,是不是,只有自己人心里最清楚。

“老夫人,相爷和夫人来了。”

徐老夫人本严肃的脸上立即漏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二老夫人立即哭着陪上满脸凄苦:她可怜的知若啊,谁给她做主啊。

齐西雨一身藏青色的丝绵小坎,头上是今冬玉南阁新出的点翠开屏流苏钗,手腕上一枚温润剔透的帝王玉,通身都是徐家主母的气派:“儿媳见过母亲,见过二审。”

徐二老夫人看也没看她一眼,不过是嫁的好,才享了这泼天的富贵。

徐子智上前一步,腰间玉佩鼓瑟,身形修长若主,耳畔玉珠垂落,冠髻温润如主:“孩儿见过母亲,见过二婶。”

二老夫人哭的更大声了。

徐老夫人立即瞪她一眼,让儿子先做:“你身体还没养好,切不可贪现在年轻不重视,如今休沐在家,要多多照看自己,才能更好的为国效力。”

“孩儿明白,让母亲惦记是孩儿不孝。”

齐西雨看眼哭的更加委屈的二婶,在看看她手里的书信,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她可不惹皇后的……

二老夫人不等嫂子叫到她,直接哭出了声:“子智,您要为知若做主啊……”

齐西雨垂下头,果然。

徐子智闻言淡淡的看婶婶一眼,目光柔和却无波无澜,仿佛抽了精气神的青竹谪仙,真身犹在,气质依旧,却少了那股韵道,自然,这种不满意也只有他看的出来,别人眼里,他恐怕只是有些精神恍惚:“婶婶严重了,知若在宫中,焉有我为她做主的道理。”

“不是,子智!只有你能救知若了!知若她都快要不行了,端木家那女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