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把哭闹的小皇子抱回来,扔在床上,满脸怒气,刚才她莫名其妙的被训了一顿!肖才人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也不出去问问,谁现在愿意来新雨宫伺候!若不是没有门路,她也不来这丧气的地方:“哭什么哭!要怪就怪你不会投胎!”

小皇子闭着眼睛,隐隐的抽泣着,小手紧紧地攥起,左边的小脸上布满青肿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哭的力竭,已经睡了过去。

孟姑姑推开门进来,她年近五十,神色严厉,头上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没有一枚头饰,一身深绿色抹边六品女官交领长裙,脸上不满寒霜,眼角皱纹从生,带着阴郁的厉色。

奶娘惊的立即起身,刚打算见礼,突然想起什么,慌乱的把手帕盖在小皇子脸上,急忙请安。

孟姑姑冷着脸看她一眼,刚才在外面就听见哭了,像什么样子!

奶娘被扫的浑身发颤。

孟谷谷上前几步,冷哼一声,掀开小皇子脸上的手帕看了片刻,脸色难看:“提醒才人注意些,伤了脸,大家都不好看。”

“是……是,奴婢谨记姑姑教诲……”

“才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哭闹成这样是想让人看了笑话!”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下次长点心。”

“是,奴婢明白……”

孟姑姑看眼上不得台面的奶娘,心知肚明,新雨宫这种样子,还能进什么好货色,凑着打发日子罢了。

她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母亲没有见过,也轮不到她多嘴。但既然身在新雨宫,表面的样子还是要有的,若是让人看了去,问起来,想什么样子!

奶娘看着孟姑姑离开,拍拍胸口松口气,再看看睡的一脸无辜的皇子,胆子也更大了几分,不禁一脸怨毒:“我都快被吓死了,你睡什么睡!睡什么睡!”

奶娘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慌张用手帕堵住他的嘴,确定没有一点声响才松口气。孟姑姑肯定还没走远,如果听见了她定讨不得好!还好,还好……

樱花枝头,小桥人家,端木徳淑提起笔,慢慢的写着,她就是觉得亲王的头衔现在听起来像是与宗之毅平起平坐的兄弟,也不是说不合适,就是说谁想出的这封号。

雷冥九回的很快,是钦天监草拟,小朝会协商,最后皇上觉得烦了,随便应了一个。应该没有妥协在里面。

端木徳淑便放心了,毕竟若是固守派有意为之的话,宗之毅难免不会把脾气撒无辜的孩子身上,这样便好,既安抚了顽固派,也省了一些是非。

“母后,您看什么呢?”

端木徳淑将信放在桌子上,叫他过来,语气温和的跟他说了亲王、侯爵间的封号关系,以及自己的考量:“这样一算,小礼是不是后悔没有竞争亲王了。”

宗礼才没有,相比于亲王的封位,他更愿意待在宫中陪母后和母亲,虽然过不了几年他也会出宫建府:“若是孩儿要侯爵之位定然是自己挣来!”

端木徳淑柔然一笑,傻孩子,你生来尊贵,长成便能封王,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向往那个位置,它能恩泽和给与的太多了。

宗礼不经意间扫到桌上的信件,封皮的字迹狂放有力,行的一手好书法,想像中便是以为学富五车、胸有丘壑,有远大抱负人的笔迹,母后和朝中官员有书信往来吗?他一直觉得母后不关心这些呢?只是,这个人母后的人是谁呢?

戏珠装作不经意的收起书信,笑着问了大皇子午饭要吃什么。

端木徳淑并不在意,说来也是好笑,她似乎最近才发现雷冥九也不是不通文墨,相反,他几乎每次换一次字体、笔法,懂的似乎不少,貌似他还能准确模仿自己和徐相的笔记。

说他不学无术吧,他会的其实不少,只是不怎么喜欢从不表现在人前;说他懂的多吧,对逻辑惯性、策论骈文他又不屑于顾,向来是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的。

“母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宗礼眨着纯净的眼睛看着母后,母后笑的好开心。

端木徳淑突然愣了一下,她笑了吗:“什么多呀,比如我们宗礼……”

月明星稀,晚风徐徐,深春极处,草木暗绿。山涧的虫鸣声伴着月色,每晚都是一幕大戏。

今日也是安逸平稳的开始,天空明月正盛,端木徳淑洗涑完后,上床休息,灯光依歇,鸟虫迷踪,夜色静谧。

属于夜色的床没有任何征兆的打开,雷冥九赶回来的没有任何预兆,他带着一身冰凉邪魅的狂傲之气回来,把端木徳淑压在床上,捂住她的嘴,目光如冥兽般带着蚀骨的想吞噬她的欲望盯着她。

这位在在广袤无边的北地真刀实箭的砍杀了三月有余的男人,身上还夹杂着没有冲洗干净的野性和不羁,仿佛还是快意恩仇草原之上无所畏惧的野蛮族主,好酒是他的!草原是他的!马匹弓箭铁矿都是他的!身下的女人也是属于他的——

端木徳淑惊慌的目光一点点的平静,埋怨的瞪他一样,想拿开他太过用力的手。

雷冥九仿佛被瞬间点燃的枯草,扑上去撕开了两人之间仅有的束缚!

端木徳淑觉得她是拒绝的,至少这种事情,她习惯有绵长的对话,然后洗漱,继而灯熄烛灭,在幽暗的环境中,自然而然又水到渠成的行周公之礼,而不是情绪火热!毫无章法!迫不及待!

可端木徳淑发现她只是最初有些被他的热情惊吓道,下一刻便沉寂在他浓烈的热情里,仿佛久久不动的心也被点燃,跟着发烫,不自觉的跃跃欲试、跟着翻腾。

雷冥九太需要一场激烈的忘乎所以的热情,沉寂了百日的兽性一点点的退去,他好似又从她身上看到了文明、安逸的光亮,一次之后,雷冥九的动作偏于缱眷温柔,缠缠绵绵。

端木徳淑喘息着在他的纠缠中久久无法散去被调动起来的热情,好似烈火烹油,灰烬中都是炸开的热量,他只需稍加撩拨,她便不会拒绝他的热情。

雷冥九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掠夺又尽力克制的浓光,他好像再……不过不能吓她,雷冥九声音低沉暗哑:“我明天就要赶回来。”鹿草平原之争,他必须亲自坐镇!血流成河的汹涌!想想筋骨中便都是奔腾的躁动!

第188章

端木徳淑微微偏头,平复呼吸:“那你还回来……”

雷冥九立即追上去,紧紧贴合绝不放开!这几月杀的太血腥想不起不拿刀的样子,忍不住想看眼自己的女人,抱着她,心安,便能平复压抑不住的暴虐!

其实他不该这个时候回来的,他现在好想好想张开口咬住她的颈项、扯裂她的筋骨,好想,疯狂的想!

端木徳淑轻笑,笑声柔和,痒了……

雷冥九一场,不管不顾的压上去!风云无色……

怒浪撕开暗哑的夜幕,冲去灼热的光明,沙漏无声,月影斜光……

帷帐内的躁动敛在坚韧的皮囊下横冲直撞,雷冥九便知道自己跑回来是个错误,他应该缓一缓至少过了冲动的躁动期再回来见她。

雷冥九单手摩擦着她汗水浸湿的肩头,蹭着她散发着浓郁香甜气息的脸颊,怎么都觉得贴的不够进:“因为想你……”不回里看看便心中不安。

端木徳淑无力的转过头,闭着眼靠在他脸旁,听着他灼热的呼吸,不想说话。

“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今晚没有宗之毅,没有家族责任,没有横跨在我们面前的所有问题。你是我的,我永远是你的,我们都彼此拥有!绝不轻易妥协!雷冥九贴着她的脸颊,心神无惧。

“皇……皇上……”赞清瞬间惊醒,急忙从脚踏上起身,上前伺候皇上穿鞋。

窗外夜色正浓。

宗之毅坐在床边,梦中的事毫无根据,却又真切的惊醒了熟睡的他。

宗之毅起身,挥退了赞清的搀扶,倒了杯闻茶,坐在椅子上无奈失笑。

人生到了他这一步,一切起起落落、感情得失,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就算突然梦到端木徳淑以雷夫人的身份跪在臣子中,从他如今的权势角度来说,会兴致盎然的把梦当做夫妻之间不曾有过的另一种情趣来做,反而,更让人心思浮动。

只是刚才的梦中他没有称帝,原本年少时的安排统统也被人打的粉碎,那么,所有的可能的美好,在权利尽失后都成了噩梦的源头。

他明明觉得可以的事统统不能动用,他安排好的人早已身死多年,他想牵她的手诉说这段时间的不安,却无论他做什么,都牵不到她的衣角,她好似不认识她一样慌忙躲在徐知乎身后。

宗之毅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心头那一瞬间针扎似的失落,真切的让他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徐知乎?!竟然不是雷冥九,他不是做梦是什么!这世间会沉迷徳淑容貌的人不在少数,但绝对不会有徐知乎。

宗之毅觉得这些日子连轴转见徐知乎的次数太多,连做梦都把她强塞进来。

虽然知道是梦,但想到梦中她对另一个男子笑的毫无保留,遇到危险不是想到依靠自己,而且惊恐、依恋的跑向别人,心里便万分不痛快!还有被挑衅的怒火!

就算明知道没人敢出手,以自己如今的位置,所有心思浮动的人都要给他压着,但也不允许梦到这样的事。

宗之毅你放下茶杯,突然开口:“取笔墨来。”

——妩墨

朕,甚念。

望归——

天亮十分。

一对老茶农夫妇,放下背篓,坐在皇福山脚下,老太婆声音粗狂:“你觉得不觉得刚才过去的人不像樵夫?”

另一个接下腰间的水带,递过去:“那像什么!刺客?”

“也不是,就是觉得感觉不太对。”说着喝口水。

“疑神疑鬼,自己不对劲看谁都不对劲,山上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上去,不过,谨慎起见,我们去看看。”

远去的雷冥九身心惧朗,换了身上的装扮,接过手下的马缰,上马,绝尘而去!

徐知乎那老东西竟然又故技重施了!“驾——”不过,毕竟是‘打交道’多年的老熟人,他防备徐知乎比防备宗之毅用心多了。

品易打了温水,垂着头,默不作声的跪在蒲团上为娘娘净手,娘娘的里衣衣袖很长,盖到了手背的位置。

品易神色不动,却只默默的擦拭着娘娘的手背、软绵绵的手指,这一刻,他一点不想掀开看到任何龌龊的痕迹。昨晚他值夜,今早的东西也是他收拾,他只觉得万分烦躁!心绪影响手里的动作。

端木徳淑打个激灵,醒了,抽回手,声音柔软:“都下去吧。”转身又回去,睡下。

品易一身冷汗,跪在蒲团上不敢动,手里的毛巾一点点的凉了,才慌张的突然起身,走出去:“走愣着做什么!没事干的!”

众人一惊,急忙加快了手边的动作:“是。”

品易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次情绪发作的比每一次都来的突然,甚至更加难以控制,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甚至想,如果是自己……

品易力求镇定的点了安神香,逼迫自己慢慢坐下来,直直的盯着回忆里见识过的肮脏:皇家之地,你是见的少了吗!他们这一行的,一心一意付出,最后死在主子手里的少了吗!

她们能容你伺候、容你心猿意马,容你偶然为她们的容色神魂颠倒,但绝对不容你亵渎。

她们逗弄他们这些总管太监手法之卑劣、用心之恶毒,简直超出她们为人的底线。一方面用他们追逐的目光安抚她们心中被皇上冷漠的寂寞,一方面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前赴后继!要的不过是满足她们自己!

品易将手里的毛巾放下,提醒自己心思不要露出一毫,她不会给他犯错的缓冲,她甚至不屑于他们追逐的目光。

回去后……还是把吉梧调回内宫吧……想到刚才不小心捏痛娘娘的手指,他便一身冷汗,主子做什么岂容他商椎。

第189章

早朝上,宗之毅忍不住多看了徐知乎几眼,他一身玄色朝服,清冷无欲的站在那里,不急着为任何人的话语辩论,也不反驳与他不同的观点,丝毫不在乎他的地位能为他争取的一切利益,举手投足间都是所遇而安的淡然。

宗之毅想起前不久他家发生的事,说起来他对他的妻子很好,甚至不惜为了妻子得罪了岳家,对此产生的流言蜚语也从未见他激动过分毫,让言传的人都忍不住见之不言了。

所以,昨晚的梦完全没有根据,梦到他和她是再荒谬不过的事。

徐知乎察觉的上方的注视,抬起头,等着宗之毅的暗示。

宗之毅移开目光。

徐知乎又垂下头,没什么精神,好在宗之毅不是一个喜欢在朝堂上长篇大论的君王,否则他会考虑一个月休半旬的病假。

香炉中缓缓升起一缕青烟,庭院中的日影已经转到正午,佛堂中寂静安详,只有木鱼的声响。

戏珠坐在小佛堂外绣着荷包,看到明珠过来,才发现到了换岗的时辰,但手里的活计还没有做完,所以也不着急离开:“品易呢?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他?”

明珠做过来,光影打在身上,已经有些热了,便往屋檐下坐了坐:“可能外面有事,不知道他又接了什么,忙进忙出的。”

戏珠理好线:“这都半个月没见到人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有皇后娘娘的招牌,他能有什么难事。”明珠是不担心他的:“娘娘可说了什么时候回去?”皇上来信催了几次,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娘娘说明天。”戏珠说完看明珠一眼。

明珠闻言点点头,接收的毫无压力,娘娘很在乎一些事情,虽然暗自吃了药,还是会力求月事结束后回宫,对于血脉传承,娘娘其实是放不开的,至少娘娘本意不想带着任何可能扰乱皇家子嗣传承。

不过娘娘是不是该想想她能不能开怀,成天想些没有边际的事:“回去后差不多要住进清凉小筑了。”

戏珠看看找到脚边的阳光:“住哪里不一样,你帮我看看这个配色怎么样?”

“都要绣完了还看什么配色。”不要开玩笑,姐妹。

“你就帮我看看吗,或许还能补救一下。”

端木徳淑回宫当天并没有让仪仗开路,出来的时候低调,回去的也悄无声息,福寿门外伸直没有等候的嫔妃。

直到凤梧宫重新挂起凤杆,后宫众妃才知道皇后娘娘回宫了,并且已经回宫多时,宫内跃跃欲试争闹的气氛瞬间压下去很多。

虽然皇后娘娘平时也不出凤梧宫,甚至很少对后宫的事指手画脚,开口过问,但越是如此,越是觉得凤梧宫就如它的占地面积一般,压在后宫每个人的心上。

静妃瞬间觉得后宫的氛围都轻松了。

徐修仪抚摸着肚子,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她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清暑见修仪娘娘眼含笑意,心中也跟着高兴,不枉娘娘前不久向皇上诚恳认错,并小心翼翼伺候,才得了一晚的机会,平时总也盼不到的子嗣,仿佛因为修仪几个月的沉寂,好运就这样来了,只要再等几天,上了脉,新雨宫便会重新焕发生机了。

徐修仪看着窗外铺黄的晚景,不自觉的想,会是女儿吗?不是也无所谓,儿子有儿子的好,女儿目前有女儿的优势,虽然她喜欢是个皇子,可若是能生出长公主自然也好。

所以徐知若对这一胎反而没有任何压力了,无论是什么,她相信都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是对她隐忍克制的安慰,只要她有了子嗣,量齐西雨再不敢不将她放在眼里,皇后娘娘至少也会看在皇子、公主的面子上给自己三分颜面。

徐知若已经不盼着能与皇后娘娘如何,这后宫目前铁桶一般掌控在品易手中,谁能是皇后的对手。

她一开始便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所以,与皇后娘娘撞上便是不明智的。

再说她何须跟皇后斗,又不是对手,她就安安分分的想办法做个宠妃,等着未来皇后自己把自己的路走死了,她要确保有机会跟别人争;或者盼着皇后家那位索命一般的儿子赶快出声,败完皇后建立的所有贤良淑德,自然有人会说皇后德行有亏。

可惜,小皇子出生太晚,否则这后宫真的没任何皇子的事了。

徐知若神色不禁又柔和了三分,承认自己什么都不如皇后以后,反而觉得日子安逸多了,连暮光都祥和了几分。

“我们要不要去拜见娘娘?”伊依欣慰的看着长高的大皇子,眼中都是为人母的光芒,舍不得移开一刻的勉强给了瑞姐姐一点目光,有专注的看向大皇子,她的皇儿还胖了一些。

瑞新慈爱的看着大皇子,看大皇子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出意外,她们几个人未来的养老都会落在大皇子身上,心中自然也就偏疼几分:“不必了,听下面的人说,皇上去凤梧宫了,皇后娘娘刚回来,皇上心中自然惦念。”

“那就好,阿礼可饿了?”

洗净妆饰,便没有让人搭理面容,端木徳淑坐在殿内的长榻上,旁边金兽明铜,清香阵阵,暮色的黄昏从打开的二十四扇竖窗中照进来,柔和了殿内的气氛。

宗之毅聊着前朝的趣事,意气风发的说起今春的成果,忍不住心中想与人分享的欢喜。

端木徳淑笑容浅浅的听着,偶然也附和两句。

宗之毅笑从畅快,跟嫔妃们提总觉的落了威风,和大臣们说难免显得不庄重,也就是妩墨,能分享他心中几许真切的动容,这片江山正已他想要的样子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他怎么能不激动:“如果今夏不发生重大天灾,金秋一定是丰收的好年景。”

“去年冬天开始蓄水,旱情肯定不会多严重,皇上今春又开了三路粮产地,哪家的地动能从沿海到西地的,那还不是吃人了。”

宗之毅哈哈一笑,心中慰贴:“回来的这么匆忙,也不让人去接。”

“又不是第一次了,总是大张旗鼓的也麻烦,我大哥不在京中,还能让臣妾父亲去接吗,像什么样子。”

宗之毅看着她低垂的脸颊,耳朵旁一枚血滴般的红玉耳坠轻轻的慌着,趁着她颈项白净,神色恬淡,话语一直不高不低,听到耳朵里就像今日的暮色,沉静留香:“朕不是有时间吗。”

“你——”端木徳淑忍不住笑了,眉眼微扬:“你信不信你前脚去了,后面弹劾臣妾的折子就能堆成山。”

端木徳淑说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他靠过来宽大的手掌放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擦。

端木徳淑垂头闪了一下。

宗之毅坚定不失温柔的把想念了多日的容色捧起来,目光缱眷的看着她。

端木徳淑把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皇上可要用膳……”

宗之毅听着她微微颤抖的不自信的声音,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她刚刚嫁给他那晚,小心翼翼的攥着大红的裙角,极力镇定的说话,尾间的颤音却暴露了她的不安,现在她就和那晚一样羞涩的可爱……

宗之毅垂下头,凉薄的唇瓣印上她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唇角,无论看怀中的人看起来多么魅惑人心,其实多数的时候她都无害的可以任人捏揉,天真可爱又无辜的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欺负……

戏珠无声的带着殿中的人退出去。

赞清早在皇上抬手时已经站了出来。

日暮西斜落下,树影拉长近乎不见,品易处理完赞清下的绊子匆匆赶过来,便看到一左一右站在廊下的两人,脚步便不自觉的慢了下来,不用想,也知道两人为何站在这里。

赞清扫他一眼,他到是想得开,为了把持整个后宫尽然现在才来伺候主子,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戏珠笑着看向品易:“可忙完了?”

“嗯,多谢姑姑关心。”

赞清看眼笑容真切的戏珠,心中连冷笑都省了,一辈子自梳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原来真的只是伺候,完全不管权利在谁手里的,不是傻到缺根筋是什么……

“皇后娘娘回来了,你有没有往宫里递帖子。”苏天旗下了朝没有去办事处直接回家盯这件事。

苏夫人放下手里的账目,不知道他急什么,孩子们才多大:“皇后娘娘不是刚回来,我现在就急巴巴的过去,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家多缺人一样。”

苏天旗脸色顿时难看:“我说你哪来那么多话,让你快办就快办!”

苏夫人到底不敢跟他硬杠,见当家的恼了,气息也弱了三分:“知道,我明天就递帖子。”想想生了皇后的赵氏不会受慕国公这份气便心中更不忿几分!

苏天旗闻言点点头,尚算满意的疾步离开,今晨皇上心情不错众臣有目共睹,他怎么能不抓紧时间。

“起吧。”端木徳淑坐下来:“上茶。”

今日不是大朝会,来请安的也就是各宫的几位主位,端木徳淑难得召见了她们:“众位这段时间辛苦了,服侍皇上尽心尽力,走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赏赐。”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娘娘万福。”

端木徳淑含笑的点点头:“说起来还是要表扬一下徐修仪,徐修仪昨天呈上了四色锦,本宫让工务司的人看过了,工务司十分欣赏,并表示会在多地推广,为我后宅女子赢得了一份殊荣,是大家的福气,更是徐修仪的一片心,本宫决定以后四色锦在京中皇坊的售出,便有徐修仪一份薄利,希望大家以此为例,多为我雁国的繁荣昌兴做出我们女子应有的贡献。”

沛桑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竟然给薄利?

徐知若也愣了一下,急忙起身叩首:“臣妾……臣妾……”她完全没有料到皇后竟然不生气,还给了她这样一份惊喜,皇后娘娘就不怕她……

徐知若看眼坐在凤椅上笑容温和、端庄大度的女子,她看不到她眼里的一丝不甘心、不甘愿,甚至不曾计较她前段时间的逾越一样,仿佛抬手抚平了一丝涟漪,过后再不见一丝回眸的耿耿于怀。

徐知若猛然之间好似看到了缩在角落里渺小孱弱悲哀的自己,至少这份胸襟自己是没有的:“臣妾——不敢领受……”

端木徳淑笑笑:“有什么敢不敢的,东西是你做出来,便有你一份功劳,若是这份功劳不被重视,以后还有谁愿意在上面花心思在上面,众位都是家中的好女儿,诗词歌赋、手工女红,虽然不是顶尖好,但也是有眼界的人,大家尽一份心,也为皇上分一份忧不是。”

第190章

端木徳淑止住了她后面的话,谁没有走错路的时候,年少时候凭着一股冲劲判断失误是难免的,事后知道改就是好的。

徐知若能把东西陈心诚意的送上来,她便收下她这份心意,即便以后徐知若势强自己势微了,也定然是自己哪一方面没有做好,跟她怎么冲上来的没有关系,真到了那个时候,取代自己的不是徐知若也会是别人。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也给下面的姐妹们做个榜样,免得她们躲懒。”

众妃立即起身:“臣妾等一定尽力为娘娘分忧。”红利,那就是滚不完的银子呀!就算自己在宫中用不着,可总有亲戚朋友求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手里银子多了,底气也能更足一些。

端木徳淑是不在意这些外物的,只要天下是宗之毅的,雁国万物也就是她的,握不握紧的,并没有那些心思。

反而是后宫的女子,都说跟了皇上是荣耀,可离开故土,不能探亲,亲朋不在身边,这份荣耀又能与谁说,当人人羡慕的身份,禁锢在一方小天地时,总有腻烦的时候。

所以打开外面的世界,哪怕紧紧是你们一个小小的想法,一份温柔的心意,创造一份价值,得到一份除了皇上给予的另一份收获,是不是生活会精彩一些?

哪怕身份的荣耀永远不能炫耀,可一年中有机会见身生父母那一面时,除了哭泣是不是还有发自内心的激动和无悔?

端木徳淑看着她们脸上绽放的笑意,心里便也跟着真心高兴几分,江山是宗之毅的,而她们脸上的笑意,少半来自宗之毅,多半是自己治理下的后宫,她说过希望每位身在后宫的女子张扬快乐,也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都开心一些:“回去后和各宫的姐妹都说说,本宫一视同仁,自然也少不了你们主宫的益处。”

众人脸上的笑容更甚:“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时候不早了,都退下吧。”

沛桑儿走在静妃娘娘身边,白净少年的容颜看让她看起来像是静妃的女儿一般可人,声音也多是少女的清澈:“皇后娘娘真好,看的出来娘娘真没有生知若的气。”并不是为了展现大度胸怀:“娘娘好温柔。”

静妃笑笑,也可以说从来没有把徐知若放在眼里,惩戒徐知若不过是因为她失了分寸,分寸拾回来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皇后娘娘向来如此。”

沛桑儿想起娘娘安慰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晕染了笑意:“也是,静姐姐,你有什么好的点子为皇上和娘娘分忧吗?”

“我哪有那份能耐。”

“她们都说姐姐擅女红的。”

静妃点点她的小鼻尖:“你听她们乱说。”

品易放下今春京中的账目,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相比于国界上的进出,这些地方上的营收,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做的好的年中红包总是厚一些。

小甜甜磨磨蹭蹭的站在品易宿舍门外,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她是又几家店铺做的很好,可是也有好几家做的不好呀,至少她那个土豆酒楼收益就不怎么样,还有内衣店只开了一天,便被人叫来捕快封了大门。

她后来也学聪明了,在她的成衣店里偷着卖,私下里向买衣服的女性顾客免费推销,除了个别非常需要掩盖缺陷的顾客买了,剩下的好像都是工作不那么正规的人要,弄的正经渠道更卖不好了。

虽然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可以从特殊行业杀出一条血路,可名声也算是毁了,害得她高级成衣店里提都不敢提内衣品牌也是自己的,智能在中低挡的铺子里偷偷卖。

而且成衣销量也不太好,高级成衣更是不好卖,那些有钱有权的太太们瞎讲究,必须要自己挑的料子自己做,挺多是参考一下成衣的样子,还对成品指手画脚的添加。

弄的她除了‘偷’皇后娘娘后宫彩妆品配方兴起来的胭脂铺子高端大气的生意好,其它均混的不怎么样,还因为一再调整消费群体,弄的现在还有些负债。

这样的成绩让她拿什么脸面见品易,简直丢死人了!小甜甜脑袋抵着柱子,磕的咚咚响。

品易打开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