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帏上挂着一直翠绿色的竹笛,在暗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光,从她住进这里起,便挂上了。

徐知乎帮她掖掖被角,嘴角漏出一抹笑意,又收回来:“那性子,太闹人了是不是……”

徐知乎看着她安睡的脸,眼底又一抹青紫,有那碗药在,醒来,定是不想看到自己的。

徐知乎伸出手,握住她手,摩擦着她的手背,看了好一会,烛影子摇曳又定住。

徐知乎,倾身,俯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知道吗,我从不会想,如果雷冥九活着你会不会就不那么恨我……因为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是在要我的命!”

徐知乎慢慢的躺下来,落在她身侧,圈住她,躺好:“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你身体不好,要吃药知道吗,孩子……以后若是有,便是天不绝我,以后若是没有,就没有吧……”那个傻乎乎的生了也没见多聪明。

第383章 何意

徐知乎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莫名安静下来,本来只想抱着她躺一躺,谁知竟然睡了过去……

天蒙蒙放亮,走廊的烛灯熄了多半,早起的婆子老朽开了后门一角赶着晨路,去取最新鲜的菜色,庭院已经扫了一半,夏日的暮晨比平日都要早些。

端木徳淑慢慢睁开眼。

徐知乎的头枕在她的发间,呼吸均匀的落在她的耳畔,还在睡着。

端木徳淑没有动,也没惊的起来把他赶下去,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目光涣散的望着床帐,头还昏昏沉沉的。

梦里,她好像死过了奈何桥的路,两旁的小鬼怀着十足的恶意做出最诡异的样子看着她,胆大些的抓着她的脚踝,让她还他们的命来。

桥的尽头,一个鲜血淋淋的未成形的孩子站在桥头咧着嘴,淌着血对着她笑,诱哄她过去。

她站在桥的这头,就这样冷淡的看着那个孩子,在梦里,她不怕,无论是脚下的,还是那个镶着恶毒青眼獠牙的孩子,她都不怕。

她若是不要便不要了,就是着给孩子手脚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心无悔意,我负了你,来日路上你等我,一点也不意外。

随后梦境里那个孩子突然换了样子,青青紫紫又小小的一团,明明不足婴儿大小,却认真的学着正常婴儿的样子,笨拙的漏出笑容,带着昔日九殿下旧了的小帽,穿着旧的衣衫,学着小孩子的样子,满脸讨好的对自己笑,可他又明明还是一团肉球,手脚尚且像个怪物一样,嘴巴漏出恐怖,怎么能是粉雕玉琢可爱的意思:你不要我了吗,我会很乖的……

他睁着朦胧的没有焦距的眼睛倔强的看着她,伸出薄如蝉翼的手指,怯懦的嘟囔着,娘我听话,娘我一定听话……

端木徳淑深吸一口气,耳旁隐隐约约还有他父亲的痴语,昨晚有些话,她是听见了的。

徐知乎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悠悠的醒来,懒惰的身体还没有先于意识醒来。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翻正身,迷糊的望着床帐,才发现身在何处,他竟然睡着了。

端木徳淑没有理他,伸手摇摇床帐内的铜铃。

房间里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戏珠激动的挽起床幔,着急又高兴的看眼醒了的娘娘。

徐知乎人已经醒了,半边身子有些麻,头脑却从未有过的清明,经过休息的身体就像被大雨冲刷过的深夏,颓然又清爽。

戏珠想喊娘娘,又怕喊错了刺激到主子,只能对主子甜笑,殷勤的上前扶皇后娘娘起身:“天色还早呢,要不要再睡会?”

端木徳淑坐起身,头有些晕,伸手碰一下头,倒抽一口凉气:“咝——”怎么这么疼。

戏珠见状顿时心疼的看过去,一点点拨开娘娘的头发看有没有起包,相爷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娘娘打到池子里去了,娘娘还怀着身孕呢,所幸是夏天,救的及时,他就是在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能这么对……

何况,昨天娘娘对相爷明明百依百顺的,简直吓死她们了!

明珠不吭声的为娘娘穿鞋,她也没有料到相爷会突然发难,还下那么重的手。

房间外。

少忧急的想进去伺候,凭什么夫人的人都进去了,他这个贴身小厮不能进去!他不是公公就就不能伺候他主子早晨了吗!谁愿意看你们主子一样!

轻梦捧着衣物委屈的站在一旁,她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少忧不耐烦的看她一眼,认命的挥手:“进去进去。”相爷要紧,不知道相爷怎么样了?相爷有没有被吓到,昨天太不正常了,主要的是,相爷难得威武一回要灭了那个女人,谁知道做了一半又舍不得了,哎。

轻梦、无思带着人轻手轻脚的进来与夫人的人分成两拨静静的等着伺候相爷早起。

端木徳淑坐在梳妆镜前,安静的让戏珠梳着发,只是脑子里除了昨晚的梦一片空白,她怎么在这里?她昨天喝了药也该是在宫里才对?她睡了这么久吗?

徐知乎没有让人上前伺候,自行拿了衣物,穿好,没有看小仙,或者说,他习惯这样彼此冷淡的相处模式。

明珠小心翼翼的余光看眼徐相的鞋面,昨晚之后,说实话,明珠有些怕他,就像不知道相爷为何推娘娘下去,但心里到底是知道了,他们若是想杀她的主子轻而易举。

明珠隐隐有些忧心,就怕徐相哪一会不高兴了真的除了他们娘娘,生命、前途寄托在一个男人的爱意上,是很恐怖的事。

明珠立即垂下头。

“用了早膳,会有马车送你回宫。”徐知乎声音带着秋晨的冷清,说完转身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端木徳淑看着梳妆匣里的首饰方问到:“本宫怎么会在这里?”

戏珠为娘娘挽发的手微顿:“娘娘不知道……”不是,娘娘正常了,吓死奴婢了,娘娘好了便好,好了便好,戏珠眼里又要喊了泪。

明珠将她挤到一旁,结果她手里的事,为娘娘挽发:“娘娘晕倒后,相爷担心娘娘有什么不对,便把娘娘带回来了。”

明明不是这样的的,戏珠想开口,明珠为娘娘挽好发,顺势后踢了她一脚,真让相爷拍死你家娘娘就高兴了是吧。

端木徳淑觉得肚子动了一下,孩子的工作很轻,但确确实实动了一下,端木徳淑看着巴掌大的铜镜开口:“药呢?”

明珠嘴角僵了一下,还是开口:“灶上熬着呢,娘娘要是喝随时能端上来。”

端木徳淑没说说话,不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出生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

她只是需要重新想一想,前些日子她过于激动,很多事都像被人赶着向前一样,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不能说没有一点个人情绪在里面,还是被很多事牵着鼻子走了。

徐知乎路过风竹林,这一片青竹是徐府之中四大名景之一,布局精妙竹身修长,新竹旧节与这座府邸一起也有百年历史了,每到了多风的季节,风响竹林天然谱乐,若是谁能在风季得徐家一贴邀约,仿佛便能是音律上的大家一般。

但看的多了,徐知乎并不觉得徐府的景色有什么不同,这片竹林更是天天在眼前没什么稀奇,尤其他不喜喧闹,已经很多年没有请过文课了。

此时,徐知乎站在这片竹林前,晨光渐亮,竹叶洒风,想起昨晚她说的话,……明明拔了的,说的那样理所当然,在她眼里恐怕就是她爱子拔了一片竹林,定然是打都不能打一下的要护着的。

少忧默默的跟在身后,主子刚才是不是笑了,不不,应该是反光。

徐知乎突然开口:“你觉得我在儿女面前会没有威严吗?”

啊?怎么会,若是相爷有子女定然是子女万分敬仰如山岳般的父亲:“回相爷,自然不会。”

他也觉得不会,拿为什么我打了他,他却不忿的要把整片竹林拔光?这是一个敬畏父亲的沉默寡言的长子能做出来的事?怎么听都更像是纨绔或者倔脾气吧又不堪大用的长子吧!

是吧?

少忧不解:“相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徐知乎脸上平静的温和慢慢的散去,他为什么问这个,问了有什么意思。一些东西看着再美再好,不是他的就不是他,他不艳羡也不憧憬。

他的当下便是他的当下,何况看她那蠢样子,不难看出另一个他也定然好不到哪里去,如此逆子,丈则三十也不为过!还能容着他一错再错!

徐知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少忧被主子弄到摸不到头脑,相爷这是怎么了?焚心院的娘娘还管不管?药呢?少忧着急的是药,咱先不治不行吗,娘娘癔症不也挺好的,虽然看不上自己,但看的上相爷啊。

一个时辰后,徐知乎换了一身青衫站在书房的北窗前看着窗外的荷叶。

少忧推门进来,恭手进来:“回相爷,娘娘已经离开,炉上的药没有喝。”没有喝耶。

徐知乎皱眉,她还要去宫里喝吗,不禁笑自己懦弱,能亲见一次,就不能亲见第二次吗!看来,还是要亲去才可,怎能容她胡闹。

徐家后院呢。

徐老夫人脸色难看,走了?真是她的好儿子?!

徐老姑姑神色有些为难,有些话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徐老夫人看她一眼:“有话你就说,你觉得这府里还有人在乎你我说了什么。”

徐老姑姑上前一步,她可说了:“老奴听说厨房里是熬了出胎药的……”

徐老夫人闻言顿时看向老丫鬟!

徐老姑姑点点头,是的。

徐老夫人眼里顿时有些慌,但又很快镇定下来,也不再计较她昨天一再传唤两人都没有过来的事:“怎……怎么又不要了……”这,这都什么事。

徐老姑姑叹口气,可不是吗。

徐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里顿时蒙上一层雾气:“行了,行了,都出去吧!”

凤梧宫的宫门开着,端木徳淑坐在正殿的突然他上,端着杯子发呆。

戏珠小心翼翼的拉拉明珠的衣袖,娘娘怎么了?怎么又不动了。

想事情呗,能怎么样。

可是娘娘又在发呆啊?

不发呆难道跑出去跳池子就对了,没事的肯定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

端木徳淑放下茶杯,悠悠的开口:“把品易叫来。”

戏珠急忙应是,着急的去叫人。

品易来的很快,昨天娘娘走后他便一直担心,娘娘走时那一眼像看陌生人一样,他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今早娘娘回来更是早早的来伺候,但娘娘一直不说话,就在榻上发呆,加上今天月初事情多,便下去忙了。

品易听到娘娘传召,扔下手头的事急急忙忙来了:“奴才参见娘娘,娘娘传小的来可是有事。”

端木徳淑叹口气:“本宫一直没有问过你,你觉得现在的局面下,本宫应该怎么做才好。”

品易没想到娘娘会问这个。

戏珠、明珠看着品易。

品易想了想,看娘娘一眼,见娘娘神色温和,定然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的。

品易垂下头:“回娘娘,奴才见识浅薄所言都是市井之话,未必适合娘娘,娘娘何必不穿荀大人问上一二。”

“荀故风?”

“回娘娘,是。”

端木徳淑冷哼一声:“他的话就可信了。”别忘了他还有位同母异父的妹妹在宫里呢,他母亲蒋氏更是在端木府有需要抹除的经历。

品易淡然的恭手:“回娘娘,荀大人能得到皇上和相爷两人看重,在……皇上重症出现后依旧能两面如常可见是心有成算的,又有世子的关系在里面,何况娘娘只是听上一言,又不是要依着荀尚书的话做,娘娘何必不听听呢。”

端木徳淑端起茶杯,慢慢的喝口茶,放下;“你倒是对他推崇有佳。”

“回娘娘,不曾,只是娘娘问起,奴才觉得他合适罢了。”

“你到是越来越谨慎了,问你的话都会学会推脱了。”

品易立即恭手俯身,诚惶诚恐:“奴才不敢,奴才……”

“本宫知道,你也是担心所想有限,说的不够全面……选荀尚书进宫见本宫。”

荀故风最近公务繁忙,朝中这个样子,想钻空子的人多了,上面尚且没有同意一件,若是徐相能撑起这片朝堂,恐怕京城早乱了套。

荀故风放下笔看向传话的吉梧:“皇后娘娘传召?”吉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大太监,品易退出后,他便是娘娘对外最尊贵的传召。

吉梧恭敬的恭手:“是。”

荀故风起身想了想,颔首头:“劳烦公公了,本官换身朝服,请公公稍候片刻。”

“荀大人客气,荀大人请。”

荀故风穿的中规中矩,一身玄色官袍让他看起来更加内敛不喜言,他坐在车上沉默着在想皇后娘娘传召的用意,世子已经离开,朝中事物,他这里的皇后娘娘过问不到才对,是出什么事了吗?

端木徳淑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依然这么坐着,手边的茶换了新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端木徳淑抬头看他一眼:“起来吧,看坐。”

荀故风心神微微紧张,坐了椅子一脚,手规矩的放在袖笼中置于腿边,垂着头,不曾直视圣颜。

端木徳淑看着面前的杯子,头上的单衣的凤钗在光线中微微闪着中,衣裙不算华贵,柔然的落在神色让她看起来更容易亲近三分。

端木徳淑静了好久,方才端庄的开口:“荀大人进来公务可忙?”

她的声音很轻,端着三分尊贵,但天生软糯,更悦耳三分。荀故风急忙恭手:“回娘娘,尚可。”

端木徳淑谈不上想问他这个问题的想法有多重,两人本也没见过几次,而且她对他影响中等,但就像品易说的,他可以说是那两个人中,最左右逢源,却谁也不觉得他时候该诛的。

端木徳淑放下茶杯,何况自己的事对方也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既然人都叫来了,何必再拐弯抹角:“想必本宫的处境荀大人都知道。”

荀故风闻言急忙起身,恭手:“皇后娘娘。”身体九十度垂了下去。

端木徳淑笑笑:“荀大人不必如此,也不是什么秘密,本宫一阶妇人,难免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做的事难免上不得台面,让众位大人笑话了。”

荀故风闻言干脆跪了下来,神色如旧,皇后娘娘这是……“皇后娘娘菲薄了,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协理六宫,后宫一片祥和,娘娘功不可没。”

“是啊,本宫就管管自己身边一亩三分地还好,多了,便是不够用的,本宫既然将大人寻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了,荀大人觉得,处在本宫的立场,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才好……”

端木徳淑说完看向地上跪着的人,这人虽然不迂腐,但也绝对谈不上会为她着想,毕竟能成将相历来最反感的就是她这种后宫所在。

荀故风没料到娘娘会问他这个,抬起头:“娘娘真要听。”

“说来参详参详。”

荀故风自嘲一笑,自然是参详参详,难道还能他说什么娘娘就信什么,不过,娘娘能问到他身上,他便可以自满了,再求便是痴念:“微臣的想法是,娘娘以不动应万变。”

“何解?”

第384章 万变

荀故风官袍前鞠,神色庄重:“恕微臣斗胆,妄加多言,娘娘面慈心善,这些年来也多有建树,民中声望很高,但说到底,娘娘也只是一位后宅妇人。

前朝诸事繁杂、军中派别明确、国事铺的太开,朝中能臣将相众多、各地异士名流桀骜不驯,这些人得明君压制引导,便是兴国之兆,若是稍觉上不明达无法匹配才华,便固态萌发自命不凡。

时间久了,朝令夕改、肆意妄为也不觉得有错,何况娘娘重整超纲吗,亦不见得人人心之所向,时间久了,决出胜负,太医年幼,难保不会威逼娘娘行不愿之事……”

品易闻言余光扫荀故风一眼又移开,沉默依旧。身份使然,身有残缺,这便是他说了没有可信度的话。

荀故风留出时间让皇后娘娘自己想,不管她得到还是想不到不愿事的范围,当重新能引领超纲的人出现,注意达到这位风姿卓绝的太后娘娘身上一点也不意外。

至少放在他身上,他不能说时日久了,权势大了,他会没有一点魔怔,放在别人身上便是,如此难得的美人,甚至倾倒过独一无二的徐相,就算不喜欢,几人又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色彩身份的诱惑。

端木徳淑看荀故风一眼,冷笑一声,她为何偏要一家独大,理事监官员众多,她又有娘家可依附,未必不能互相牵制。

荀故风摇头,端木尚书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慕国公府没有军权,火翼军、雷家三军、徐家士农兵皆有大批将领,副首明确,揭竿而起、拥兵自立都不是难事。”所以……这才是关键,皇上好战,军中好杀之气成风,徐相、镇西王均在治军上能力卓绝,娘娘没有胜算。

何况文治,这些人也未必服娘娘,朝中新换的这些人,心气甚高,换上皇后娘娘,未免心看轻她三分,往日九分的力,如今用上一分,朝中也难以寸进了,到时候,西地分出尚且是小事,周边各国反攻骚扰才是麻烦,国内将领秸秆而已,局面已经可以预见。

端木徳淑的手指捏着杯盖,慢慢的滑着杯沿。

荀故风余光扫过,心里叹口气,她的这条路是看的到头的,且凶险万分,国立方七年,本就不是乱臣贼子的夺位,杀伤惨重,民众到时候未必心之所向:“反过来说留一,留帝,娘娘终身圈禁,活动范围便是凤梧宫的范围。

留相,娘娘身在后宅,相夫教子,等着九殿下长大成人,继承皇位便可;

两者都留,娘娘就是等,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或许很短,或许很长,最后也是上面两个解决。

若是两者相斗不幸罹难,因娘娘未曾参与,徐相定然为娘娘留了徐家副将,便与朝中有一抗之力。

所以,娘娘着什么急,左右不过如今的位置,不如博一丝同情,让自己掌有生机,得他们后续为娘娘准备的一丝怜悯。”

端木徳淑冷笑一声:靠别人怜悯活着。

“娘娘觉得心有不忿?世人皆想证明自己勇谋,无人想证明自己无能,承认自己满盘皆输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戏珠听着他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呢,戏珠看向品易,是不是不对。

品易不说话。

戏珠想了想,试探的怒道:“大胆!娘娘敬你一界清流,真心向你请教,你竟——”

端木徳淑摆手止住戏珠的话语。

荀故风保持着最初的动作神色不动,若不是座上的是她,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未必会说。

端木徳淑叹口气,缓缓开口:“人非草木,孰能正做到关闭六感,只为一个目标或者,若真无悲无喜,还活着作甚。”

“所以这便是彰显娘娘豁达之处的时候,一死一生何其容易,但几人这能做到没有悲苦欢乐,一心等一个未来让自己安心结果……”

“呵。”端木徳淑自嘲一笑:“等什么结果?”

“子女长成,国泰民安。活着对娘娘来说诸多劳苦,但娘娘若是死了,与皇上那里就是过往,相爷这里是终结,娘娘愿意将子女放在过往里挣扎……”

荀故风见状,到底于心不忍,“娘娘勿急,这件事急的也不是娘娘,娘娘只管安心等候。”

“宗之毅……完全可以废了本宫!”不洁之人,杀身之祸,他稳定朝纲后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自己。

“相爷即便身死,皇上未必敢如此肆无忌惮对娘娘……”有种组织叫余孽……

端木徳淑看着面前的茶杯,明明只是一盏茶而已,再名贵也是盛些饮水。

“荀大人跪的也够久了,起来回话吧,坐。”

“多谢皇后娘娘。”荀故风起身,神色恭敬,丝毫不减轻浮,她说话慢了快了,理不理人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勾刺,多看了刺眼不看又违心,跪着便能清醒些。荀故风慢慢坐下,依旧只是浅浅的一角,并没有因为皇后娘娘的询问觉得自己地位高上几分。

“荀大人可知本宫有孕了。”端木徳淑合上杯盖。

荀故风将你恭手:“恭喜皇后娘娘。”

端木徳淑抬抬眼,看着他一本正经样子,笑都省了:“荀大人觉得是好事?”

“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子嗣绵延,国运昌隆,自然是好事……”想了想又慢声道;“相爷对大公主、世子小心翼翼,皇上对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也定然只能——疼爱有佳。”

“荀大人真看的起本宫。”还小心翼翼。

“娘娘无需妄自菲薄,谁心里没个念想,也是不是娘娘多好,只是胜在出现在在恰当的时机,也算是运气一场,既然有这样的运气,娘娘缘何不用。”

端木徳淑莞尔:“这句话本宫喜欢。”并不是本宫多好,只是出现的年华刚刚好:“若是本宫不要腹中子嗣呢?”

“牵制是相互的,相府还没有子嗣。”

她还真是多余:“听说令母近来身体不适,本宫准备了一些药材和补品,还望荀大人转交。”

荀故风起身:“多谢皇后娘娘。”

端木徳淑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团扇有以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品易坐在矮凳上为娘娘通发,乌黑的发丝垂在地摊上,闪着星星的光。

戏珠坐在一旁绕着箩筐里的线,顺便陪娘娘说话。

端木徳淑手里的扇子放在胸口没有动很长时间了,她在想荀故风的话:“品易……”

端木徳淑又停了很久才开口:“你觉得如何……”

品易用梳子的软梳滑过静脉最多的安神穴,一下一下梳理着,手上曾经在慎刑司背碾碎过的骨指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但这些动作做起来依旧行云流水,服侍的体贴周到:“娘娘心里不是已经有了想法了。”

端木徳淑叹口气:“我本不是有雄才伟略之人。”

“娘娘还想上场打战不成。”戏珠瞥自家主子一眼,您连书本都不能耐心看完呢?

端木徳淑用扇子轻扫多嘴的丫头一下,面上却没有多少笑意:“问出,他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回娘娘问出来了。”品易把问到的话,稍微不那么耸人听闻的给娘娘说了一遍:“出了纰漏后,便没有再给皇上吃了。”隐去了大公主或许有食用的可能,但没有回避是大公主亲自喂毒的过程。

端木徳淑手的扇子重新停在胸口,目光凝滞的看着远方的一点,一动不动,也说不上该满意还有一线生机还是悲凉如今的遭遇,尚一若是知道,心里该有多难过,而他为了让她脑子清醒点不要这个孩子,还有那晚耳边的话……

看来真是喜欢的,若是不喜欢也不会抛弃他那点想要这个孩子的私心……

端木徳淑重新摇动起折扇,谈不上有什么感觉,她们几个人现在,都是恶事多做了有了报应:“荀故风说的真是轻巧啊……”

品易放下梳子,微暖的手指按压在娘娘的头皮上:“但也不无道理,娘娘辛辛苦苦也是半辈子,平平乐乐也是半辈子,何必非要辛辛苦苦。”

“辛苦些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啊。”

“娘娘真是贪心,非要做个人做什么。”

戏珠闻言惊悚的看向品易,您是再骂主子吗?什么叫不是个人。

端木徳淑想用扇子打他,犹豫位置不对,没有够到,弄的在场的人都笑了。

是啊,非要做个人干什么,把自己当个蠢猪多好,何况本就是这个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