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妆横眉冷肃:“再噗,本姑娘就把你宰了熬龙子龙孙汤。”

小皇子瘪嘴,就算不懂什么是龙子龙孙汤,看了对方神情也知道不是好话,相当有眼色地闭紧了嘴巴。呜呜,某条龙生气的时候,他就会这样,于是,再大的火气也不会烧到他身上啦。

朱小妆咦了声,转头对着不远处看书地夏令姝道:“这小子是不是你儿子?”

小皇子啊啊着,挣脱朱小妆的钳制,顺着她的腰肢滑到地上,然后伸出双手跌跌撞撞地走向窗口,对着里面的夏令姝唤:“美人,抱。”

夏令姝挑眉,隔着窗台上边的美人蕉冷冷瞥了一眼,不吱声。

小皇子委屈地瘪了瘪嘴,越是美人越是傲骄,越是傲骄他就越是喜欢,钻过那一排排艳丽的花卉,两只泥爪子巴在壁上,仰头:“美人,美人。”逗得朱小妆哈哈大笑,“哟,原来还是一个好色的皇子。”她提着小皇子后领,让他坐在窗台上,与夏令姝面对面,听着他喋喋不休地唤“美人”。

夏令姝将桌边的一盘新鲜葡萄推到他的面前,小皇子嘎住,甜甜一笑:“娘,啊——”长大嘴巴,指了指:“喂!”

朱小妆倒吊在窗口,捧腹大笑:“美人,快快喂小皇子吃葡萄,否则,让太监打你板子。”

小皇子可怜兮兮,再唤:“娘!”

夏令姝瞪笑得没了正形的朱小妆一眼,将窗台上的小皇子抱了下来,褪了他的外衣,鞋子。凤梨早已捧了一盆水放在旁边,扭干了巾帕递给她,夏令姝熟练地给小皇子擦脸,洗手。竹桃拿了新的衣裳来给小皇子换上,朱小妆咋舌:“他还真的是你儿子?我以前怎么没听你唠嗑过。”

夏令姝淡淡地道:“他是这半月才来的,以前我也难得一见。”一切妥当了,夏令姝自己也洗了手,开始剥葡萄皮,剥了一粒就喂了给怀中的顾钦天。等到他吃得汁水直流,又伸手到他嘴边:“果核吐出来。”

嘎吱嘎吱地正准备咬动的顾钦天看看夏令姝,对方盯着他的眼眸。唔,美人好冷。见风使舵的顾钦天相当有眼色的,吐出了葡萄籽,再张大嘴巴等着第二颗。

朱小妆自己也拿了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问:“伺候他的人呢?”

“在外面兜圈子。”

“别人不知道他在这?”

夏令姝道:“宫里的人心眼多着,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朱小妆只偶尔听过夏令姝的事情,当下也不再问,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龚夫人让我带给你的药丸子,据说长期服用之后,会渐渐地对任何毒物都有了抗性。”她嗤笑道,“你们宫里的人也奇怪,不是下毒就是巫蛊,要么就是栽赃嫁祸,我听说还有妃子偷侍卫的丑事发生。唉,整个皇宫里每一处干净。还是江湖好,本姑娘一个不爽了,直接一刀废了那群脑门子抽筋的人。”

夏令姝剥葡萄的动作一顿,笑道:“有人喜欢真刀真枪,有人喜欢暗算下毒,只要能够杀人就行,管你用什么法子。皇帝一日不废后,后宫的女子们就一日不安心。”两人说着正事,顾钦天久久等不到食物,索性自己抓着夏令姝地手腕,啊呜一口吃了剥到一半的葡萄,噗噗地将葡萄籽吐到地上,又伸手去够桌上的盘子,扒拉下来一颗就咬到嘴里。葡萄有的甜有的还带着酸,若是连皮一起吃了,更涩。顾钦天五官都皱成了树皮子,瘪着嘴要哭不哭。

夏令姝瞧着他的样子好笑,摸了摸他的发顶,顾钦天顿时又笑了起来,抱住她的颈脖:“美人,亲亲。”

“噗。”朱小妆闷笑,“他这是有样学样,上梁不正下梁歪吧?”学了谁的,自然不用问。

夏令姝面上波澜不惊,淡淡地道:“皇帝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就是天儿以后也有七十二妃,一代一代延续罢了。”顾钦天已经吧唧地在她脸颊上留下不少的口水和葡萄汁。

夜幕低垂,骈腾殿里已经燃起烛台灯火,照耀得整个殿堂如白昼。

定唐王站在御桌地下首,怒不可遏瞪视着上位的顾双弦:“皇兄,你不能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就轻易地让皇后出现在世人面前,那样会好不容易歇下去的夏家重整旗鼓。”

顾双弦撑着额头,疲累地一遍遍强调:“皇后并没有被废,为何不能出面?太子抓周礼,身为他生母的皇后不出现,会给大臣们造成什么样的错觉?他们会以为朕要废后。”

定唐王冷道:“皇上你早就改废了她,留着是个祸害。”

‘砰’地一声,桌上的镇纸已经从他的耳边飞了过去,狠狠地砸在地面上:“住口!废后之事毋须再提,朕登基之时皇后是她,殡天之时,皇后也只能是她。”

定唐王握紧了拳头,怒发冲冠:“夏家呢?你若是放了她出来,夏家又会散布留言,传出帝后伉俪情深假象,我们这一年的苦心都白费了。”

顾双弦顺了口气,淡笑道:“不会的,夏家有命脉抓在朕的手中。”

定唐王怔了怔,疑惑:“什么命脉?”

顾双弦故作神秘,只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愿多说。那头,殿外的梁公公好不容易听到里面平静了,这才进来禀告道:“太子殿下求见。”

顾双弦立马跳下龙椅,飞奔而出,大门一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一边摇摇摆摆的跑着还一边大笑:“爹爹,我看到,美人,了。”顾双弦搂住他,拿着新长出的胡子在那张嫩脸上摩擦,一大一小两人笑得跟傻瓜似的,看得定唐王一阵火大。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只要太子在,夏家根本没法灭亡!他算是明白皇帝的心思了,可怜了作为弟弟为他操劳到死居然比不过一个小屁孩,真是气愤、忿恨,他要喷血三升喷到他皇兄身上,泄恨。

父子两人凑在一块,顾双弦问:“美人在哪?给爹爹看看。”

顾钦天扭头:“不给,我的。”

顾双弦将脑袋埋在太子的怀中不停地揉动:“让爹爹看看,爹爹把美人赏给你。”

顾钦天依然摇头:“我的,不给看。”

定唐王咽下血气,躬身道:“皇兄,若是无事,臣弟告退了。”

顾双弦有了孩子忘了老弟,一挥大手:“滚吧,朕很忙。”

滚?定唐王再咽一口血,他才不滚,要滚到时候也是让夏家人滚。再扫一眼那一堆傻呼呼地叫着“给”“不给”的父子,他再一次认为自己才是这一辈皇子中最英明神武聪明绝顶的一位。可惜,他对做皇帝没兴趣,唉。

定唐王在一对傻龙的背景下,打开了深宫大殿地红漆铁木大门,在弦月的光辉下衬托下,孤寂地走了。

晚膳是在骈腾殿吃的,顾双弦一心理政,勤勤勉勉地做一个有为皇帝,大半的时光都是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度过。如往常一般,顾双弦给顾钦天喂饭,哄一句太子就吃一口;梁公公给顾双弦布菜,提醒一句皇帝就夹一筷子。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梁公公照常捧上一碗羊奶,亲自试过了毒,顾双弦再慢慢喂给自己的儿子,你一口我一口,很快的喝完。

而后,皇帝依然要批改奏折,太子就扑在矮几上,学着父皇的姿势有模有样地学写字,有时候写出的字像乌龟,有时候又像鸵鸟,顾双弦一概厚着脸皮称赞,并且打赏若干精巧事物。

月上中天之时,小太子已经窝在皇帝的大腿上睡得口水滴答。顾双弦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胳膊,小心的搂着怀里的孩子起身去寝殿沐浴,再出来的时候,连他都掩不住疲惫想要安歇。

殿内,已经有人俏立在一旁,柔柔切切地唤“皇上”。顾双弦将太子放在龙床上,替他掩盖好被褥,这才出了二门,问:“你怎么来了?”

乔婕妤打开一盅高汤:“臣妾亲自炖了清火的蛇羹,请皇上尝尝。”说着,那视线就不知不觉地溜到顾双弦的绸襦上。因为刚刚沐浴完,他只披了一件对襟银龙翻海的罩衫,衣带松松的系着,小半的胸膛在他走动之时若隐若现,越发引人心动。

顾双弦只喝了一口羹汤,咋了咋嘴:“东西放着,你去歇息吧。”

乔婕妤绕到他的身后哦,揉着他的肩胛道:“皇上政务繁重,还请多保重龙体,妾身……”

顾双弦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大半年了,他一心要压制分化世家,每一日都身心俱疲。最初两个月还想着用美人解劳,可没有皇后管理的后宫,他宠信任何一位嫔妃都会让后宫的气氛悄然变化,影响前朝。太后隐约地提醒他要以大局为重,从那之后,他索性再也不让嫔妃侍寝,专心专意地带着顾钦天过起了禁欲生活。

后宫里隐约有人猜过皇上是不是有了隐疾,太医把脉之后只说皇上焦虑劳心,要多多修养。嫔妃们就隔三差五地开始给皇帝炖补品,差点让他虚不受补鼻孔冒血。

嫔妃们穿着薄透的宫衣,梳着最时新的发式,端着补品来见皇帝,任谁都可以猜出那补品是料上加料。久而久之,顾双弦也厌烦了起来,总觉得没有一个人省心,也没有一个人真正在乎他想要什么,正需要什么。所有的人眼中只有权势、地位、金钱,而皇帝就是给他们带来一切荣华的人。

寒心、疲累、麻木,逐渐侵蚀着他的内心。最终,他只能从亲手带大的顾钦天脸上,看到无伪地真诚和毫无保留地信任。

他再一次站在凤弦宫外,像一抹游魂似的,从东边槐树下游到西边美人蕉前,再从北边曲流池绕到南边蓬莱山,最后盯着那紧闭的宫门上凤凰门环,发愣。

一门之后,夏令姝正躺在白竹藤椅上,悠哉地看书品茗。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开始,小太子威武,你让你老娘误会了,等着挨板子吧,哇咔咔~~

P.S:我说是之后的情节主要围绕在破镜重圆,不是这一章就破镜重圆了啊,(/ \)

后半章本来写了2000字,结果看着都是废话全部删除了,肉疼,疼死我了~~呜呜~~

侍寝十二回

朱小妆立在墙头,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两头看看。

顾双弦正巧站在她呆着地那片墙头,听到有人喊:“你谁呀,大半夜不歇息,在这里扮鬼哦?”他抬头一看,黑糊隆冬的高墙上一坨更加黑糊糊的东西,直觉就要喊刺客。

朱小妆吐了一口瓜子,对着墙内喊:“夏令姝,你门口来鬼了。”顾双弦那“刺客”就卡在喉咙眼,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夏令姝喝了一口茶,翻一页书,淡淡地道:“朱小姐你胆识过人,小小的一只野鬼怕什么。砍了他的鬼头,丢去喂狗。”

顾双弦隐约地听到人声,心里猫爪似的,还故作淡定地问墙头的人:“皇后娘娘在里面?”废话,她不在里面谁在,简直就是此地无银。

朱小妆点头:“在啊,你谁呀?他亲戚?不会是她那故去的老爹吧,七月半都过了,您老人家就别出来吓人了。”

顾双弦哽了一下,说:“朕是皇帝,是她的夫君。”

朱小妆连续磕了几个瓜子,呸呸呸地转头对立面喊:“夏令姝,你家那个缺德鬼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啊?”

顾双弦怒道:“放肆!”

朱小妆继续喊:“缺德鬼说我放肆,估摸着要砍我脑袋,我可不可以先下手为强,剁了他?”

顾双弦猛地倒退一步:“你,你到底是何人,居然敢威胁皇帝。”

朱小妆道:“哦,你应该见过我。上次你们皇宫群魔乱舞的时候,我来参了一脚,不小心跟某人拆了你们半边宫墙,呃,其实我不是故意的,谁让某人收了银子要杀夏令姝呢。我也收了银子要保护她,所以就勉为其难的跟死对头打了起来,蛮过瘾的。”

顾双弦听得她保护过夏令姝,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在对方嗑瓜子的咔嚓咔嚓声中,假装欣赏风景。

凤弦宫今时不同往日,早已没了过去的荣华。白墙灰了大片,墙下的花圃枝桠乱长,蜿蜒攀附到了墙壁上去,各色花卉就在那墙上妆点了艳色,红的、绿的、黄的,各色纷呈杂乱无章中倒也散发着旺盛的活力。

他半年多中来回走了不少次,每一次都感觉鹅卵石中的沙砾越来越粗糙,土屑越来越厚实,到了秋日,枯草黄叶覆盖在上面,踩一脚就发出痛苦的悲鸣,让他思绪烦乱。

“她,还好么?”

“啊?哦,你问夏令姝?”朱小妆转头,再一次对着墙内喊话:“你家缺德鬼问你过得好不好,我怎么回答?”

夏令姝隔着夜幕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盖上书,起身,回寝殿去了。这意思很明白,她对皇帝的问话没兴趣,她连他的人都不想见了,哪里会管对方现在有什么心思,还是看书要紧。

朱小妆歪着头,颇为苦恼地俯视着地面上那明明很迫切,偏生还要做出淡定姿态的皇帝,纠结了。

“其实,也蛮好的。每日里日上三竿起,夜里看书累了再睡,有空就逗鸟、看书、栽花、刺绣,偶尔弄点糕点。”

“她,有没有提到过朕?”

朱小妆立即道:“没有。”

顾双弦逼视着她:“真的没有?一次也没有过?”

朱小妆坚定的维持原话:“没有。”她从腰兜里摸出一个梨子,在衣袖上抹了抹,嘎吱嘎吱地吃着,含糊道:“为啥要想你?她一没有欠你银子,二没欠你感情债,三……嗯,总之,她没提过。”

顾双弦气呼呼地绕着原地打着圈。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他意料之外,感觉是当着他的面甩了耳光似的,火辣辣地疼。偏生这耳光还是他咎由自取的,更是让人脸上无光。

他是皇帝,偏生被皇后给忽略了;他是父皇,偏生替代了皇后照顾太子;他是君主,还傻傻的送上门给皇后扇耳光。

没面子,连自尊都被夏令姝给践踏了。

“哼!”他跺了跺脚,仿佛要将一晚上黏糊上的尘土都给踹了干净:“朕也没有想过她,朕的太子也没有想过她。这个皇宫里,根本没有人记得还有一位皇后,让她自个悠哉去吧!”甩甩袖子,就要走了。

朱小妆开始咬另外半边梨子,噗哧道:“谁说没人记得她?她呆在这里哪也没去,隔三差五地就被人暗杀,不是井水下毒就是饭菜下毒,偶尔身边的宫女们还带着一身的伤回来,让她包裹。对了,有一次皇城里很热闹,端午节吧,她呆在院子里跟宫女嬷嬷们吃粽子,天上放烟花的时候,凭空出现了黑衣人,拿着箭就射她。啧啧,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本姑娘要保护的人也有人赶来送死。”

顾双弦那踏出去的脚步顿住,不可思议地问:“她被刺伤了?”

朱小妆剔着他:“关你什么事?”

顾双弦再问:“凶手是谁?尸体在哪里?”

朱小妆用雪梨棍子剔牙:“跟你没关系。”

顾双弦冷吼:“说!”吓了朱小妆一跳,差点从墙头翻滚下来,啧啧称奇。原来这就是皇帝的气势啊,见识了,堪比狮子吼嘛,下次她也学学,被逼急了时候就吼一句,绝对让人耳鸣目眩缴械投降。

他这边发飙,那里夏令姝已经推开窗户唤朱小妆:“你跟一只野鬼吵什么,过来吃夜宵。”朱小妆立即眉开眼笑,也不管皇帝了,拍拍屁股站起来,跃了进去,留下暴走的皇帝恨不得将凤弦宫的正门给踹开。

敢忽略天下至尊,敢无视君王怒火,敢藐视帝王的尊严,说他是孤魂野鬼!

顾双弦气得浑身发抖,瞪着那门口,要用火眼金睛对穿了它。回到了寝殿的皇帝,已经七窍生烟,绕去了内殿,掀开床帘,就看到顾钦天袒露着肚皮,裤-裆里已经湿润一片——太子,又尿床了。

顾双弦僵着面皮,退出去,抱起桌上的羹汤喝了干净,刚咂嘴,就感觉下腹一股热气慢慢地升腾,完了,他忘记这蛇羹是加了料的壮阳汤。

次日清晨,梁公公趁着皇帝起身之时,偷瞄床榻,发现上面一大一小两滩污渍,大的那一滩地图肯定是太子的杰作,那小的一滩是啥?

梁公公纠结了,皇上该不是也尿床了吧?

昨夜的那一钞人鬼’对话,对夏令姝来说就像是突来的一阵风,吹过了也就散了,她根本不会惦记着。

早间依然是日头高照的时候起床,懒洋洋的洗漱了,梳了一个松散的惊鸿髻,着了松花色襦裙,依旧倒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继续昨夜未曾读完的孤本。凤梨将新出笼的水晶鸽肉饺子、枪鱼丸子和一叠翡翠糕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再摆上一碗燕窝粥和半碗珍珠莲子羹,最后让她洗了手,漱了口,慢悠悠地吃着。

如此,到了巳时二刻,容宫女们出入的偏门有人禀告,说是:“太医院的谢先生求见。”

凤梨出去瞧了瞧,看着来人一袭青灰色长衫,带着黑纱发冠,冠上只有一块圆润的墨玉,不打眼,润润地水泽透亮。她就笑道:“太医院的人奴婢见过,唤作‘先生’的倒是第一次听说。”

谢先生笑得含蓄,道:“鄙人是皇上亲点,让某来替皇后娘娘诊平安脉。”

凤弦宫的宫人已经很久未曾见过皇帝,就算平日里出门办事大多是绕着后宫的嫔妃们走,见到皇帝的机会更加少。乍然一听,就觉得不可思议:“皇上可有口谕?”

谢先生当即让出位置,梁公公的身影就从门后现了出来,凤梨更为惊讶,半响才行礼道:“娘娘如今身子康泰,不需要太医诊治,公公,您还是请回吧。”

梁公公历来只对皇帝衷心,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他对凤梨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劝着,最后凤梨答应去问问夏令姝。

“替我诊治倒也不必,却是可以替你们看看。跟着我在这里受苦受累的那也去不了,有什么病痛根本无法医治。趁着这一会儿,都开一点调理的方子。”

凤梨客客气气转告了,那谢先生也不恼,自己背了医药箱在凉亭里,等着一众宫人们排队把脉,然后梁公公亲自收了药方让小太监去抓药。

夏令姝坐在葡萄架下不闻不问,倒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当年夏令姝只请冷宫,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肯,将她拖至凤弦宫,宫外派下众多侍卫把守,两人僵持了一个多月,夏令姝渐渐与他无话可说,索性让人从内封闭了宫门,只看开着侧门让宫人进出。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外人进来。

当然,现在再一次从狗洞里爬进来的小太子除外。

“美人。”开口就调戏,不正是顾双弦的宝贝皇儿么。

夏令姝不搭理他,顾钦天晃悠悠地抱住她的膝盖,腆着脸:“美人,抱。”

夏令姝继续看书。顾钦天拱了拱身子,怎么也没法哄得对方展颜。左右看看,干脆把着她一条腿,自己褪了鞋子,拱着小屁屁爬到脚踏上,整个人扑到她两腿之间,小脑袋埋入她腹部,撒娇地唤:“娘,抱。”

这臭小子,硬是要等着她扳着脸的时候才会唤娘。

撒娇也够了,两母子缩在躺椅上,夏令姝躺着,顾钦天坐在她大腿上,掰着糕点慢慢的吃。吃一口,看一下她手中的书,噗哧噗哧两声,继续吃。不多时,凤梨端上给小太子专门熬地玉米薏仁糊,喂给他吃了,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晌午。夏令姝也懒得吃午膳,将所有的早点慢慢消化了,摸着小太子圆滚滚的肚皮,两人头靠着头,相依相偎地睡午觉。

院墙边种植了美人蕉,花圃里有玉簪花、昙花,还有大片的牡丹园。水榭下的池塘里有醉芙蓉,已经败了,剩下绿油油的碎叶一直垂到了塘里,偶尔水面上冒出点泡泡,那是锦鲤在嬉戏。葡萄藤架只占据了小块地方,可藤蔓疯狂地长,巴掌大的叶片铺天盖地地飞到了院墙上去,枯干地枝桠从叶片下挂了下来,结了成串的葡萄,很是喜人。

阳光从葡萄叶中穿透过来,热气被蒸腾,落到身上就温凉温凉的,像是小宫女最轻柔的手,腻又滑。

顾钦天在夏令姝怀里动了动,掀着嘴皮子喃喃地唤“娘”,夏令姝就将他搂紧了些,在他额头亲了亲,再一次睡了过去。

谢先生在把脉的空档望过去一眼,初始还能轻轻地微笑,第二次就忍不住心怀感动,回去之前,视线再一次停留在母子的脸颊上,不愿离开。

夏令姝其实过目不忘,对这位太医有过印象,等到他再来的时候就问:“年三十那夜,是不是谢先生替太子去的毒?”

谢先生没想到皇后还记得他,不由笑道:“正是在下。”

夏令姝继续问:“谢先生也应当只是外人对你的称呼,而不是全名。”

“对。”谢先生毫不隐瞒,一边替夏令姝把脉一边轻声道:“鄙人姓谢,单字一个琛。”

两人交情不深不浅,一切只因为对方救过太子,夏令姝才对他格外有待。每日里请了平安脉,两人就说上几句话,夏令姝发现对方是走过江湖的郎中,学识非凡。偶尔夏令姝无聊了,就让他说说民间的疑难病症,顾钦天因为对方夺去了娘亲的关注,不时的捣乱几下,谢先生只是揉揉他的小脑袋,浑然不在意。这般亲密,倒像是熟悉之人做的动作。

好在,两人决口不提皇帝,过了十来日渐渐有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等到了八月十五,凤梨如往常一般打开偏门让谢琛进来,紧接其后就听到一阵笑声:“看看凤梨这丫头,在这宫里呆久了人都木纳了,闷头闷脑的不知道抬头瞧瞧后面是否还有人,将我关在门外了可如何是好。”

这声音熟悉,立马将凤梨给镇住了,张合几下唇瓣,提着裙摆就朝殿内跑去:“娘娘,皇后娘娘,您家……来……”

那人随着谢琛进来,左右看看,不由得皱眉:“这是皇宫还是牢房呢!皇帝是打定了主意欺负我夏家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小的那一滩是啥,大家知道吧?咳咳,我们要CJ哈~~

大家要的温柔男配来了【喂!】赶快展开JQ吧【喂喂!】

来人是谁?哇哈哈哈~~~夏家人哟,看过姐妹篇《三分春》的美人们应该猜得出吧

侍寝十三回

夏令姝从殿内出来,远远地就听到一迭声的挑刺。

这里的花没修剪啦,那里的水不够活啦,绿瓦不新,白墙不白,就连见着了人都要挑三拣四一番,最后望向夏令姝,撇嘴道:“我在外行走,经常听人说起美人皇后如何贤惠,皇宫里如何富贵,不知道的人还道你是住在天宫仙境,现在一瞧,我就觉得这皇后的寝宫还没有我在外置办的别庄雅致。连人都傻头傻脑没点机灵劲。”

说话这般直爽的不正是夏家最为叛逆的夏令寐么!

夏令姝引了上去,执着她的手笑道:“堂姐怎么来了?”

夏令寐嗔怪:“我不来,你的亲姐姐就要闹腾着来了。”

说起赵王那对夫妇的笑话,夏令寐就更加没遮拦,倒豆子似的唠嗑了好久。夏令姝耐心地等她说完,亲自给她端上茶,笑问:“后宫寻常人来不得,你没与人闹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