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天儿你说你错在什么方?

顾钦天双手贴在袖口按在面上垂首道:“儿臣不该亲信外人胡言乱语与小人动了真格失了身份不说丢了皇家颜面。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赵王妃出了注意直接让人去请了迦顺公主顾元晴来顾元晴已经及竿却没有定亲事一直在书院陪着院长整理藏书阁比在宫中混得如鱼得水些平日里书院中大小事问她都没错儿。

迦顺公主说话利落最善于模范先露出一丝讥笑冷漠神情来指着太子:“哟太子殿端着架子在书院里狐假虎威啊!你这太子宝座已经摇摇欲坠了赶快让位给有贤之人吧!

顾钦天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这月中痛苦里童稚面容上从震惊到侮辱再装入麻木不仁完成了懵懂无到冷漠无情转变随着元晴语调低喝:“闭嘴!”

顾元晴双手叉腰在面前晃动着益发嘲讽道:“怎么太子殿准备让你侍卫来修理我吗?哦侍卫都喝酒去了那你准备让侍童来呵斥我?哈哈都胆小鬼哪里会替你这软柿子出……话音未落顾钦天已经一圈挥了过去顾元晴身为公主自小习得了些武艺且一直防备着太子暴走看着对方拳头挥来人已经几个倒跃飞了出去

皇子面色苍白:“儿臣只看到太子狂揍我侍童情景不道……

皇帝茶盏往黄梨木桌面上一磕发出清脆声:“了我道你兄弟只平日里被规矩约束着苦于找不到法子试试各自武艺这才拾掇着门人挑起事端皇帝根本不想听解释亲自给了三位皇子一个台阶大皇子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哪皇帝有后话:“既然已经开了头不如今日就让你几兄弟过过招让朕看看你武艺到底进展如何了。

夏令姝默默注视着太子动静轻声道:“没多久就要用膳了不如改天再来教导可

皇帝摆了摆手:“就现在一指通往前朝宫门“去骈腾殿前对打不管你谁打谁最后只能有一个赢家赢了人朕可以答应一个有限条件。

大皇子眼眸一亮‘有限条件’足够诱人瞬息之间可以改变一个人荣华富贵皇子已经利落跳跃起来哈哈笑道:“父皇可要说话算话。

顾双弦点了点头转向太子只说:“去吧!这朕给你三兄弟唯一一次堂堂较量机会你要在文武大臣面前显露你武艺让看看大雁朝未来天子到底有多少斤两。

夏令姝目送着三个孩子头不回去了前朝抱着公主手紧了紧她没有看错太子有内伤那高竖衣领藏在袖子内手背甚至于行走动作都有点滞纳没想到亲兄弟之间打斗会如此残忍。

“天儿长大了顾双弦靠在椅背上抖直了双腿笑道看到夏令姝不言不语又问:“心疼了?

夏令姝逗着公主肥爪子看着那漆黑无垢黑眼眸轻声道:“皇家无亲情赵王妃摇了摇头已经自行退了出去。

皇帝凑过来将自己手指送到小公主手心里:“你以为当年我与赵王如何亲近?你女子之间姐妹之情靠得闺房乐趣我男子则不同我靠血泪堆积起来真性情天儿如今被宫人孤立在书院中世家管家弟子又都善于见风使舵我对都不闻不问不不觉中让日子发生了天翻覆变化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固然却不能独自撑起整个天靠得兄弟靠得手上将领靠着天百姓若不能让兄弟对心悦诚服以后又如何让朝臣心甘情愿为卖命?

这道理夏令姝明白甚至于太子如今困境都她一手造成可平日里听人冷冰冰汇报没有今日亲眼见到让她心疼开始软弱后悔只能呐呐反驳:“小……

“不小了顾双弦叹息“我在五岁之时就已经不再相信宫里任何人天儿今年已经八岁再等去会误了终身。

如果顾双弦身子一直康健自然乐于看到最疼爱孩子无忧无虑长大可惜事到如今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年岁如指间沙一般快速流失着。

侍寝五八回

不知道何时,阳光普照天空已经下起了淅沥沥小雨雨不大,下得久了难免让焦躁

夏姝不止一次抬头望向窗外,顾双弦老神在在趴在榻,让小公主在他肚皮翻身嘻闹屋檐下雨丝飘落窗台,一点点圈像是顾钦天躲在被褥里偷偷落泪,让夏姝酸难抑

终于,小卦身影出现在了朦胧雨帘中,他伞下是三个相互搀扶着皇雨水将他们脸身汗和泪都冲刷了干净,只留下最纯粹真,一个个勾着肩膀蹒跚行来夏姝一顿,已经疾步了台阶

顾双弦缓缓行她面前,磕下三个响头,仰视着她道母,儿臣让你伤了对不住

夏姝眼眶一热,伸手拉他起来道你能够白娘亲苦就好只是一句话,顾双弦已经泣不成声扑了她膝前,紧紧抱住她双腿,泪水透过布料侵了她底,久久不能平息

顾双弦早已恢复了那唯我独尊样,远远打完了?

顾双弦与自己两位兄弟对视了一眼,三携手迈皇帝面前,垂首道打完了

顾双弦端详着他们样显然,各自似乎又都添加了不少伤,不同是,在书院伤都在暗处,在皇宫伤都在处大皇眼角已经破了,二皇鼻已经肿得通红,顾钦天嘴角破裂了,脸一边苍白一边紫红,俱都伤得不轻

谁胜了?

大皇道三弟站了最

二皇道大哥来又爬了起来

顾钦天道二哥力气最大,他扶着我们一起过来

顾双弦摸了摸有点碎胡渣下颌也就是说,没有最?

大皇与二皇显失落起来,放过了最机会少不得回之会被母妃们教训是,他们不能说输给了太,也不能说赢了太他们尽了全力与太争斗,两败俱伤下,拳头认了输嘴巴却是不肯承认三从拳打脚踢蹿下跳中重新衡量了对手,也从周围越聚越多朝臣注目下逐渐丧失了斗志

大雁朝皇们,还没有想过为争光,倒先开始了窝里斗这样皇,有足够肚量成为之栋梁吗?对亲兄弟痛下狠手皇,会爱护大雁朝百姓吗?在朝臣、将军、侍卫和宫们眼前不顾身份地位,不顾颜面斗殴辱骂,是这一辈皇们气度吗?

他们拳头越来越重,挥出气越来越弱,他们开始躲闪外揣测目光,逃开宫们鄙视眼神他们第一次感觉羞愧最终,是太话给这场莫名其妙斗殴定下了结论

他说我技不如,自认输

大皇松了一口气你不悔?

顾钦天咧嘴了,调头了不远处门廊下依然在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朝臣们我只悔答应了父皇参加这次比斗历朝历代中,兄弟相残最得益是邻我不想因此让邻以为大雁朝皇族都是一些冷绝情之他想了想,小小手掌包裹着另外一只拳头我武力应该用来保家卫阵杀敌,而不是对自家兄弟脸颊

说,有失有得

顾钦天放弃同时,二皇已经冷哼我才不稀罕你施舍胜利

大皇擦干净眼角血迹,斟酌半响才道我是哥哥,没有夺弟弟功劳道理最推委结果就是着皇帝自己评判

夏姝听得转叙,分别摸了摸几个孩发顶,道先沐浴,然让太医替你们查伤,再一起用膳

顾双弦突然‘哎哟’了一声,抱起身翎公主一,他衣襟已经湿漉漉一大块———很显然,公主将皇帝衣裳当作了尿片,给荼毒了

顾双弦又气又乐,索性将小公主交给嬷嬷们打理,自己带着儿们一起了汤池作为皇帝,他要对皇们说教什么,夏姝不感兴趣;作为爹亲,他带着儿们一起沐浴洗刷,也是之常情

顾双弦当然也不会亏待自己孩,一股脑赏赐了不少物品当作了补偿,也顺道堵住了他们母妃嘴

再过了半月,海频频传来捷报,定唐王带领着海兵如破竹冲入了个个岛,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让整个大雁朝下下一片欢腾随之而来是送夏姝面前各种各样‘战利品’不知何时开始,定唐王开始学起了送礼之风别送礼是为了升官发财,他送礼确是为了博美一?

礼物各有千秋,从大一面血迹斑斑旗幡,小一颗深海珍珠,都会堂而皇之出现在夏姝面前她着这些随着军报而奔来礼品,哭不得

九弟也学着讨好皇嫂了,难道他在离之前有什么有求于你事情?顾双弦也深感奇怪,将一颗有婴孩拳头大小白珍珠放在了翎公主面前小公主正是好吃年纪,瞧着任何新鲜无事都会毫不犹豫张开小嘴,咬不一会儿,白珍珠就经过了口水洗礼,被失了新鲜感小公主一巴掌推了角落,无津

夏姝自然不会挑拨两兄弟感情在她来,叔叔爱嫂那是无稽之谈;兄弟为了一个女而怒目相向,更不是皇家弟作风她只好了,随意道王爷不是新故了王妃么,孩也夭折了,所以,在临之前拜托我帮忙替他重新物色一位王妃又怕时定唐王不会如成亲,补充道选还未定,一切要王爷得胜归来亲自筛选才行

顾双弦嘿嘿怪着,凑过抱着夏姝摇晃两下其实吧,就选妃这一点,我这些兄弟都不如我聪我皇,再他王妃,啧啧见每一位贤妻背,都有一位善于发觉其有点夫君

夏姝早已习惯了皇帝自夸自擂,继续道那已故王妃也是怜经历了那么大打击,谁也无法苟活於世孩是怪物,别说是有权有皇族,就怕是平民百姓也无法接受

顾双弦她那孩你曾见过?

没有她想了想,据说只有接生嬷嬷见过,王妃也只过一眼,王爷都不准靠近……说着说着,夏姝就忍不住挑起眉头这样大事,就凭着一位嬷嬷怪叫,如何能够传遍整个皇城?以讹传讹也有个限度,没有会毫无根据嗤皇族孙除非是有以宣扬

皇帝只要开口,夏姝自然也就顺藤摸瓜开始查没了两日,据说替定唐王妃接生嬷嬷就被传了夏姝面前,同时送来还有一个盒

嬷嬷从未入过皇宫,却早就在世家院中走动时听说过这位皇事迹,一半好奇一半惧怕夏姝或或暗一番敲打就探出了当日事情真相

@无限好,尽在晋江学城

那一声怪物,并不是奴婢说,是王爷亲见之脱口之言当夜替王妃接生还有两位,我领了红包之就再也未曾见过,来听说王妃自缢,奴婢才觉得此事蹊跷那时候,整个皇城已经开始传言王妃生了怪胎,无法承受王爷宠爱,只能自裁谢罪

@无限好,尽在晋江学城

夏姝那孩是你接生,真是怪胎?

嬷嬷神经兮兮左右,膝行几步,捂着嘴悄声道娘娘,奴婢偷偷告诉你,那孩与其他新生儿没什么不同没有多手多脚,哭声也啼亮,是个大胖娃儿

夏姝惊那孩呢?

嬷嬷摇头,指着她亲自碰入皇宫盒奴婢是王妃家生仆从,随着王妃入了王府别着王妃集万千宠爱於一身,奴婢来,一切都是假王爷以前好色那是常情,他亏待了王妃,将她分离出府受尽了家族白眼王妃每日里在前强颜欢,背暗自神伤,一年又一年也就死了,想着平平淡淡独自一过完这一生也是福气哪知王爷又突然转了性,将王妃接了回,百般哄骗,最……嬷嬷捂脸哭了起来

夏姝她泣声将尽,这才指着那盒这里面是何物?

嬷嬷哽咽了两声,再次哭泣出声是世骨骸啊,皇娘娘您要替我们王妃做主啊王爷他自从王妃生产那夜开始就性情大变,对王妃不理不睬,对王府下动辄大声呵斥,在外却还做出一往情深模样哄骗世他,他还亲手掐死了自己儿……@无限好,尽在晋江学城

夏姝冷不丁全身发冷颤,左右,外殿不知何时飘开了一扇窗,影影绰绰似乎有黑影晃过

与此同时,在巽纬殿外,也被传见了一位陌生嬷嬷

静安太枉死真相?顾双弦着底下跪着白发女她有着老妇身段,却是一张年轻脸颊,正悲愤异常连番叙述某年皇宫中一件秘事

皇宣布继承大雁朝皇位那一日,太本是一直在宫中牵制定康王一伙叛逆余单因为有通传,说皇宫中来了一群身份不之,正气汹汹跑往凤弦宫太知晓皇正在前朝浴血奋战,无瑕他顾所以就亲自携带着百余名侍卫围绕在凤弦宫周围,应对不测奴婢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太说不管来者何都要先礼兵,她决定一面对那些豺狼,要求我们回避奴婢们当时慌张极了,处都是提刀侍卫,处都有被刺杀,尸体在鹅卵石,挂在树枝,有被揣入了池塘中漂浮着,惨死样作呕

说起顾双弦登基之前与逼宫定康王一战情景,任何宫里老们都会脸色惨白别说是胆小如鼠宫女,就算是艺高胆大侍卫也会不忍回顾

顾双弦在那一日,踏在了血流成河尸堆宣布即位为皇同时同刻,他生母静安太也在宫被刀刺死

这是皇帝底一根无法除刺

他母一生中都在为他皇位谋划,做出每一个决定虽然愧对世,却是实实在在替她皇儿清除了障碍他恨静安太手段毒辣,却也肆意驱使她野,让自己生母为自己所用

当年他,在皇位与静安太性命之间毫不迟疑选择了皇位,这才有了大雁朝如今繁华时光倒回,若是赵王再六哥是准备前领下剿灭逆贼功劳,登基为皇,还是陪着我一起宫,救下自己母与妻儿?

他依然会选择皇位

静安太一直将顾双弦当作荣华阶梯,她要借着他肩膀爬太宝座,做那万万之女皇;而他,梁不正下梁歪,也乘而为借着静安太辅佐,爬了血淋淋皇位

他们是利益对系,母亲情被皇位荣光给冲淡

如今,皇位是他,妻儿也是他,江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时,他才会在午夜梦回里梦见少儿时,静安太抱着他赏花喝茶悠闲时光偶尔抬头,他也能够从熟悉景物中,遥想静安太难得温情她教他读书,教他做,教他如何分辨宫真情假意,如何换取先皇欢

底没有权之时,静安太是善良娘亲;底有了**之时,静安太就是那披着羊皮狼,亲手将儿推权利高峰

他对静安太袒护不多,却在失了所有亲情之能够追忆快乐时光之一他愧疚与自己生母,所以在其死追封了太,陪葬在了先皇身边

是,奴婢万万没有想,冲入宫中想要杀太不是别,真是现在皇娘娘——夏姝

顾双弦眼眸猛地睁大,沉声你再说一遍

那白发宫女抬起头来,凄厉大声吼道夏姝大逆不道,亲手杀了静安太皇,您梓童杀了您生母她缩了缩肩膀,惨兮兮低喃静安太死得好惨啊!

60

60、侍寝五九回 ...

宫闱的长廊,深又远,似乎一眼都望不到尽头。雕栏画栋中,一切牛鬼蛇神都跃然空中,一个不察就会居高临下的铺面而来,将人给淹没。

一道惊雷劈哩啪啦的劈在了中庭古木上,顿时在雨幕中燃起了浓烟,仔细看去,那粗壮的树枝居然被雷电一分为二,外里看去树皮斑驳,内里却已经焦黑一片看不出任何生机。

小卦子冷不丁在背后冒出两个字:“不详。”

夏令姝行了两步,回头瞪他一眼:“本宫第一次知晓,你还有神棍的潜质。”

小卦子掀了掀嘴角,一副抽搐的神情,半响才道:“多事之秋,娘娘还是凡事小心为上。”

夏令姝知道对方这是提醒方才调查九王爷亡妻之事,她也不多说,只是奇怪小卦子的多话。按照平日而言,这小太监对内是锯嘴的葫芦,半天可以不吐一个字;对外,那就是叽喳的麻雀,千方百计的套去宫内的八卦,然后与凤梨等人分享,再转叙给夏令姝听。现在看来,小卦子也觉得这宫闱越来越冷寂了。

午时的前一刻,是皇帝用药的时辰。每日里他要吃下的药物不少,都严厉的遵照了老太医的嘱咐,一点也马虎不得。好在顾双弦也明白身子骨重要,再多再苦的汤药都像喝糖水一般。

今日方才踏入内殿,身后就猛地听到一声霹雳,又一道雷给闪在了屋檐铜铃上,引起周围一片叮当声。她忍住心悸,照常入了殿内。外面下着雨,殿内的灯点的少,越发显得阴暗潮湿,白瓷高颈玉瓶上都可以看到水汽凝结成珠缓慢的下滑着。

沿途走去,除了三三两两的医女,再也不见其他人。夏令姝觉得奇怪,轻唤一声:“皇上,该用药了。”

没有人回应。路过的医女悄然行了礼之后,视线瞥了瞥偏殿,又是九转长廊。夏令姝心下奇怪,周围黝暗的气氛更是显得沉闷而压抑,每一次脚步落在青石地板上是都能感觉透心的凉。

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致越发熟悉,这居然是通往宝书轩的路。夏令姝呼出一口气,人又轻快起来。宫人们已经熟练的停驻在了轩室外,由着皇后一人亲自推门而入。

黑暗,阴冷,周围散发着书卷气,还有浓墨的香,这是顾双弦亲自为她打造的宫殿,也是她在皇宫中最安心的憩息所。

“双弦?!”夏令姝总算在里三间中看到了皇帝的身影。他靠在了半敞的窗户边,一半脸颊在明亮处,一半神色掩藏在了黝暗之中,让人看不分明。

夏令姝停了下来,两人隔着一殿的距离遥遥对视着。从门口看去,她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闪耀的星点光芒。

60、侍寝五九回 ...

顾双弦开口之时,声音低沉,略带嘶哑,放在桌沿上的手指缩在了掌心中,捏得手背青筋密布。

“姝儿,我这一生谁也不亏欠,唯独欠债没还的债主只有我的母后———静安太后,一人。”

夏令姝裙摆摇晃两下,她仿佛支撑不住的单手抵在门框上。半响,才点了点头。

顾双弦继续道:“这世上,静安太后虽然与人不善,可她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她的荣华。这皇宫里,不是她吃人,就是别人吃了她。她是唯一一个护着我,不求我回报之人。”

夏令姝闭了闭眼,再一次的点头。

顾双弦已经站了起来。他动作缓慢,随着行动,明亮中的半张脸也引入了黑暗中,与身子团成了一块诺大的黑影,摇摇晃晃的靠向了夏令姝。

她想要退,心底却叫嚣着坚强。

顾双弦停驻在了她一丈之外,目光悠远而悲凉。他道:“静安太后是我的生母,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人。”

夏令姝只能点头。她明白,她都知道。静安太后杀人是为了顾双弦而杀,静安太后笼络人也是为了给顾双弦所用,静安太后策划了多年,毒死皇帝,对儿媳鸟尽弓藏都是为了那唯一的皇位,为了让顾双弦顺利登基。

死者为大,静安太后所做的一切,不论对错都是对的。

顾双弦似乎在叹息,幽幽的长叹九转千回的穿透云层直达夏令姝的内心。他说:“你杀了她。”

夏令姝唇瓣开合,最终闭上。

她点头。

无论如何,静安太后之死有她的缘故。哪怕,她是为了自保,为了腹中的孩子能够活着来到世上,她也是害死了静安太后的元凶之一。

所有的罪恶,她一人承担。

“为什么?”

“因为,”夏令姝声如蚊蚋,她提了提气:“因为静安太后对身怀六甲的我,举刀相向。我不能束手待毙,更不能用腹中孩子的性命成为铺就你成王成帝路上的卵石之一。”她轻声道,“静安太后觉得我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想要除之后快,替你登基之后的政局铺路。我死了,夏家就会一蹶不振,在新皇登基之时失去了先机,只能成为普通的世家大臣。我活着,夏家就是外戚,并且是协助新皇登基的重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权倾朝野。”

她活了下来,被皇帝借故送入离宫幽禁了三个多月,再次相逢实在给新皇的选妃大典上。针锋相对的两人,因为朝局而势如水火,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

顾双弦斟酌了一番:“你可以伤了她,留着她的性命。”

60、侍寝五九回 ...

“当时情况混乱,她在殿内一路堵截我。我身怀六甲,躲闪不及,几次三番差点命悬一线……”那一日的情景,她不想再去回想,太痛苦,太血腥。每一次独自一人在凤弦宫大殿徘徊之时,她都有种时光倒回的错觉。似乎静安太后的冤魂会时不时从哪一个角落钻了出来,向她索命。

顾双弦痛苦的捂住头,倒退两步依靠在书柜边:“我的锌童居然杀了我的生母,呵,真是可笑。”

夏令姝道:“事实的真相本就如此。当年,我要离开皇宫,你逼着我留下,我就曾说过你会后悔。”她苦笑道,“我用十年的荏苒祈求你的爱,阴差阳错中,只能选择在无数个十年中选择对你的恨。恨你为何为了皇位置我们妻儿於不顾,恨你心狠手辣对夏家赶尽杀绝;恨你抛却我的真心还要强制困着我的身子,在这宫闱了无生趣的老去。”

她泪眼婆娑中凝视着他:“我早就说过,我会报复回来,我要让你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哽咽道,“现在,你我才是真正的扯平了。”她不愿再去面对对方震惊的容颜,也不愿再听闻任何伤她心的话语。

他的每一句话割在她的心口上,却是在他自己的伤口上猛撒盐。

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后,一个是爱他至深的锌童,他无法衡量对谁的感受更加深刻一些,他只能静静的看着她一步一摇晃的走出他的视线,融入了那灰蒙蒙的雨雾之中。

没有回头。

这一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半日,没有半刻停歇,仿佛要将这深宫女子的泪水一次性流淌个干净。

医女们在宝书轩外徘徊,挣扎着是否要窜入殿内拉着皇帝好好服药。梁公公早已瞧见皇后神识恍然的飘出殿外,命人去请了太子过来。

不多时,太子也被暴怒中的皇帝给轰出了宝书轩,沉重的大门被皇帝用尽全力的拍打在门框上,发出‘嘭嘭’的响声,如擂鼓敲打在胸腔,闷而疼。皇帝的异常引起了太医们的担忧,几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只好去请得赵王来。可巧,赵王妃正领着一名女子入了宫,本想先见见皇后,却被急得如热过蚂蚁一般的宫人吓住了。

她作为臣子的家眷,自然不好独自去见皇帝,听说皇后也不见了,这才真的着了急。一边让人领了去寻得赵王,一边自己仔细询问帝后之间发生的变故,还要派人去寻找皇后的踪迹。再不多时,太子苦着脸跑到了凤弦宫,见得赵王妃就将皇帝夸大成了吃人的阎王,如何的吓人,如何的暴怒都说了一遍。

随行的女子冷不丁地道:“会恶化。”

赵王妃一震:“什么?”

60、侍寝五九回 ...

“皇帝不是病重么?我刚刚看了太医们开的方子,他的身子已经饮鸩止渴支撑不了多久了。气急攻心下担心会昏迷不醒,到了那时,就真的只能下地狱做阎王老子去了。”

赵王妃被唬得一跳,提醒道:“龚夫人,这是皇宫。请你注意言词。”

龚夫人嗤笑:“我来过一次,早就见过那混账皇帝,巴不得他早些升天呢。”越说越离谱,好在有人传报赵王已经绑皇帝去了,这才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