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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一个孩子。”他说,“你可以想见他的前程。若是刘碧君有了儿子,而你不能坐稳皇后的位子,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我点了点头。

“我帮你杀了苏恒。”他说。

“然后呢?”我抬眼望他,“你不会以为,杀了苏恒,凭我便能稳定朝局吧?”

“我手上还有十万蜀兵。”卫秀道,“我能立刻叫蜀郡归顺,兵不血刃。”

我点了点头,“确实够了。”我手上缺的便是兵。只需令韶儿登基,下诏召卫秀入京勤王,便能挟制朝局,但是,“然后呢?我与韶儿受制于你,做一对傀儡?阿秀,你糊涂了,苏恒可是韶儿的亲生父亲。我凭什么相信,韶儿在你的手里,居然比做苏恒的太子更有前途?”

我从卫秀手里挣出来,理了理衣襟。

无论我怎么猜忌苏恒,都不能否定这样一个事实——苏恒是我儿子的亲生父亲。他纵然有万般不好,也依旧是韶儿最大的倚靠。不会在有别人对韶儿比他更好。

我在方席上做好了。

虽依旧不能明白卫秀陷害我的理由,却终于对他的打算有些猜测了。

我并不绝对他是个贪恋权势的人——但是也许人终究是会变的。

当然,我也可以这么想——他单纯只是想要怂恿我杀了苏恒。为此还特意替我给韶儿安排好了出路,只不过考虑得不够周全罢了。

我说:“这就是你害我的理由吗?”

卫秀摇了摇头,他笑起来,“阿贞,我早说过,我从来都不会害你。”

我一时有些倦怠。

“我与你青梅竹马一场,却至今也不曾见过你的夫人。她闺名叫李琳来着,对吗?”

卫秀只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你们还没有孩子吗?”

他依旧不作答。

我说:“你从小就这样。全天下只有你一个是人,别人都只是玩物,陪衬。”

卫秀笑道:“全天下也只有你一个没有资格这般评判我。”

我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在你心里有什么特别。”

卫秀笑着端了茶,道:“你才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

我说:“你只会将我珍视、喜欢的东西毁去。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几乎要以为你把我当仇人。你对我的喜欢,也不过是对猫猫狗狗的喜欢罢了。你想要的,只是令我取悦你。”

卫秀不置一词,从容将茶饮尽了,才笑道:“我会试一试。用喜欢猫狗的法子喜欢你,看那时我心里是不是会欢乐些。”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他抬手去遮。衣袂与头发翻飞,眼眸微微眯起,目光便有些迷离。

“你用的什么药?”他轻声问道,“我晕得厉害。”

我说:“便是你当日下给我的。”

他便又笑起来,“你还是那么小心眼。我也是怕你悲伤太过,才从南疆替你求了忘忧散……”

他体质比别人弱些,药效发挥得也尤其快。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倒在了我面前。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问他。

不过再想一想,便觉得问了又怎么样?

便是问清楚了,也不过知道当日究竟卫秀害了我几分,苏恒负了我几分。

何况后来发生的,竟多是他还没来得及做的事,他也未必能说出来。

卫秀这一遭既然来到宣室殿,我便再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只能令他像我当初那般暂时痴傻了,也省的又要节外生枝。

宣来掖庭令,命他将卫秀带去关押起来。特地嘱咐了,只需关着,等苏恒提审,不许打,不许饿着。

而后忽然便在无事可做了。

殿内连枝灯燃得通明,清淡的梅花香味很快便散尽了。

一时失神,竟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进嘴里才觉察出来。那药味酸苦难忍,不堪入口。

也只有卫秀,才肯那么风轻云淡的,一口口咽下去。

61章(下)

苏恒迟迟不归。

红叶向我禀说东阙门的情形,道苏恒开门迎接,半条长巷都他的仪仗。

太后先还差人责骂守门的郎将,然而亲眼见了苏恒,便呆立在当场,随即便抱了苏恒大哭起来。话也说的清楚,道太久不曾听闻苏恒的消息,心里担忧他的安危,故而回来看看他。

苏恒并没有在人前给太后没脸,只将她送回到长乐殿里。入殿便屏退了众人。红叶他们还没退到阶下,便听到殿里争吵的声音。

我并不觉得苏恒会对太后怎么样。

估计也就再将她送回汤泉宫里。最多不过像郑庄公一般赌誓“不及黄泉勿想见”。最后大约也会像郑庄公一样心悔,于掘地及泉,于大隧中其乐融融,继而和好如初。

——毕竟生他养他的母亲。

换成我,只怕也一样,再有狠心也无法对着母亲使出来。

倒早早的将韶儿送了回来。

大概夜里出去,略有些累,韶儿看上去精神仄仄的。

我抱他去睡时,他乖巧得厉害,只将头靠在我肩膀上,一副立刻便会睡过去的模样。

我将他放在床上,他却不肯松开我的脖子,道:“娘,我难受。”

我心下一紧,一面招呼人去宣太医,一面探了探他的额头,道:“哪里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道:“娘,陪韶儿一起睡。”

我待要再问些什么,他已经睡了过去。鼻息平稳,睫毛轻轻颤动,还抿了抿肉呼呼的小嘴巴。圆嘟嘟的苹果脸随你怎么戳都可,最多拿手臂挡一下,笨笨缩一下。

我一时失笑。

 太医来给他诊脉时,外间有人进来禀事。

韶儿攥着我的手,我一时走不开,便叫红叶去问。

片刻后,红叶回来,俯身在我耳边,低声道:“是掖庭令来说,秀成少爷叫人给劫走了。”

——哪里是叫人劫走了,分明是卫秀早早留好的后路。那毒药既然是他下给我的,他怎么可能不会解?是我大意了。

我点点头,道:“命各宫门的郎将仔细盘点,没有陛下和我的署令,不得随意出入。”

然而若卫秀身上真有太后的署令,只怕此刻已经出了宫门——他身上定然有的,不然未央宫岂是他说进就能进来的?

上一世他留给李珏、丁未的“遗策”,轻易便令刘君宇在蜀郡剿匪七年。若真像他说的,他手上还有十万大军听命,自然更不能让他离开长安。

便说给红叶听,道:“你去将这话禀给陛下,令陛下早作准备。不必避讳太后。”

苏恒立刻便命长安戒严,封闭城门,由长安令与卫尉协助搜捕。

然而直到天亮,也再没有传来卫秀的消息。

韶儿受了风寒,苏恒才好些,便又轮到他吃药。

小团子受了委屈,黑眼睛里便饱含了水汽,比平日里还多了七分可怜。先前因着苏恒对我存下了埋怨,此刻却全都不计较了。黏在人身上,只在喝药的时候才忙不迭的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夏日天热,往往是他先撑不住,悄悄的开一条缝,从被子里露脸出来,讨价还价道:“韶儿出来,药只喝一口。”

“不行。”

“那……喝半碗,叫周师傅带韶儿去渭城打猎。”

“打猎?”周赐,韶儿才四岁,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要骑马射箭,打野狼。”

“绝对不行!”

“那,那……”

“出来把药喝了,一整碗都要喝掉。”

“那……那,父皇和娘陪韶儿去沧池放风筝,好不好?”

一面说着,水汽在眼睛里转啊转。大热的天,可怜见的,连一旁看着的小宫女儿都不忍心了。

“……出来把药喝了吧。”

小团子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自己端了药,闭着眼睛一气喝光。然后便伸舌头四面找水。我忙往他嘴里塞一块蜜饯。

他嚼着蜜饯,跟猫似的抖了抖毛,终于从那苦味里缓过来。就往门外探望,“父皇呢,咱们去放风筝吧。”

说的时候还带了囔囔的鼻音,却不消停。

我无奈道:“父皇在你皇祖母哪儿呢。等你病好了,咱们挑个凉快天再去。”

韶儿“嗯”了一声,便团着身子的蹭进人怀里来。

我便托了他,笑问道:“韶儿想跟周师傅去打猎?”

韶儿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我便与他比耐性。他见不奏效,才乖乖的道:“周师傅说,韶儿不能跟人讨价。但要开口,就要往大了要。然后再要自己想要的,就好还价了。”

……手段使到我身上来了!

而且使得相当熟练。本来就该乖乖吃药的,怎么反而成了他讨价还价的筹码?

果然,好孩子不能轻易跟周赐混的。

我说:“去跟你周师傅说,明日娘要请他吃酒。”

韶儿道:“周师傅不来了,父皇要差遣他。”

我便留了心。然而却不必从韶儿嘴里套话,便又笑道:“知道了,你乖乖躺着,这回不要再闹了。”

苏恒这几日有些忙。

我问过了才知道,是原来早在月前,李游便请命入蜀了。但不知他能做到哪一步。如今走丢了卫秀,只怕蜀郡局势又要生变,伐蜀之战迫在眉睫。粮草筹备、兵员调集,这一些都是我的哥哥在负责。这几个月他只忙这一件事,如今也基本部署完毕了。

这几日苏恒隐忍着不动手,只是在等李游逃出成都来。

李游消息没到,反而是平阳先从汤泉宫回来。

她这一趟把我唬得不轻——她还带着小三个月的身孕,便敢一路从汤泉宫颠簸过来。也不怕有什么万一。

我忙先宣了太医,才去迎她。

她到了长安,先去汤泉宫看了太后,才一路安然的走到未央宫来。身边也只带了翠羽一个人。

见我如临大敌的模样,还要笑:“做什么呢,当年打仗的时候,也没见你慌成这样。”

我搀了她,直接在清凉殿歇了脚,叫太医把脉。

“你别不把身子当回事,这次还带着个小的呢。”

平阳笑了笑,“哪里就这么娇弱了,都还没显怀。真叫我屋里闷着,那才要命。”

倒是没推拒,乖乖的让太医拟了方子,又把安胎药喝下去。

清凉殿比别处院落高些,从台上正可望见金明池上碧波。与草木齐平处,清风徐来,别有清凉暗香。我与她就在高台软榻上坐了,望着长乐宫。那阳光轻风熏人,一晌安然。

还是平阳先开口,道:“太后那边,我先向你赔礼了。”

我说:“你这么说,倒叫我无言以对了。”

平阳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好扭捏的。叫我说,太后在汤泉宫反而好些,那边水土养人,供养又足,比樊城老家更安逸些。她自己的地头上,纵然糊涂放纵些,也闹不出要命的事来。亲戚、命妇们也不时去看看她,有什么不好?因此我便想在汤泉宫陪她些日子,等她在哪里住熟了。”平阳笑着摇了摇头,“谁知她又叫人给撺掇了,真是要命。”

我终究还是不能不驳了平阳的面子,道:“太后若不愿住汤泉宫,回来住也是一样的。”

平阳便握了我的手,道:“你这么想,我感激不尽。我已与太后说过了,她还是愿意回汤泉宫的。只看三郎怎么想。”

我说:“我会与三郎商量。”

话说开了,心里的尴尬便消解了不少。看平阳斜倚在榻上,心里一时羡慕,一时又有些难过。

“你有了身孕,却不告诉我。这一件,你还没有道歉呢。”

平阳便笑着捏来捏我,道:“娘子,我错了,你说怎么罚吧。”

我说:“这孩子生出来,你得叫我来养。”

平阳笑道:“这还不简单。光怀他就受多少拘束,你叫我自个儿养,我还不乐意呢。”

我说:“你也就现在说说罢了,到时候别舍不得。”

平阳笑着摇了摇头,一时又沉寂下来,捏着我的手,道:“你和三郎还年轻,有些事想开一些。我今日乍见你,真吓了一跳。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不是叫人担心吗?”

我说:“这几日已好了。你晚来一个月,不定我还比原来胖一圈呢。”

平阳便又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多少苦都吃过了,哪有到了享福的时候,反而要跟自己过不去的道理?安心的养着,我看你是个有后福的。日后要子孙满堂。”

我笑了笑,望着起伏的远山,心中平寂无波。跟平阳一起时,似乎什么心事都不必埋下。

大约我命里只该这四个孩子。自没了婉清,我心里便再没有别的想头,也只望能守着韶儿,等他长成,看着他娶妻生子了。其余百般事,都不想再计较。

对苏恒也已再无所求。能维持眼下这般情形固然好,若不能就再作计较。

便岔开话来,“你那边可有李游的消息。”

平阳摇了摇头,“我也是去了汤泉宫,才知道他向三郎请命的事。”又自嘲道:“他在时嫌他庸弱,这回又担忧他才具不及,伤了性命。”

我笑道:“保命还是够的。你心里既然挂念他,这回他回来,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可别再闹腾了。”

平阳笑着点点头:“他不折腾,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夜里我把平阳的话对苏恒说了。

苏恒显然是不想再提太后了,只说:“先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这一遭长乐宫四面宫门俱换了守将,只东阙门那边,那个没接着苏恒指令拒不肯为太后开门的郎官,不贬反升。太后身边的宫女们悉数替换,连刘碧君,成、梁两位美人也受了牵连,一并被贬为庶人。

刘碧君倒是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静的跟着太后在长乐殿里拆斋念佛。

想来当日随太后从汤泉宫回来,她心里便已经认命了——她因太后发迹,最后又因太后被罢黜,也算轮回不爽。

朝中也没有牵扯太多。朝臣对此都一言不发,也只褚令仪惯例唱了几句反调。苏恒没理他。

朝中所为之忙碌的,是伐蜀的事。

周赐与薄绍之分别领大军从陇西和长安出征。刘君宇不自安,上书请命随军出征。陈词写得慷慨,倒是打动了苏恒。最终苏恒命他给薄绍之做偏将。

卫秀最终还是逃出了长安。

九月里,他将薄绍之大军阻拦在剑阁,令薄绍之损失惨重。

薄绍之心生退意时,他忽然先一步撤军,把剑阁拱手让给了薄绍之。他败退时在营中留了不少财物,士兵贪抢。刘君宇力谏即刻追击,薄绍之却想先行整顿,等待粮草。

最终刘君宇自己带了五千人马去追,薄绍之上书参劾他。

苏恒收到薄绍之的奏章,气得说不出话来。我也只能默然不语。

——临机制敌,薄绍之确实比不过刘君宇。

彼时周赐已绕过剑阁,出奇兵攻锦竹,直逼成都。卫秀看似退得从容,却是回军急救。若薄绍之能拖住他,卫秀必然退路阻断,首尾受敌。将卫秀、李珏、丁未各个击破,蜀郡指日可平。

他这一驻军整顿,就给了卫秀喘息。

然而蜀郡后续的局势,却令所有人都预料不及。

卫秀留在营中的衣物与尸首,令疫疠在薄绍之军中蔓延开来。几日的功夫,剑阁尸山堆叠。还是我的表兄苏远游历到蜀地,特地送去了药方和药材,薄绍之大军才免于溃退。

而刘君宇也染了病,与周赐合击锦竹,进逼成都时,一病不起。

等苏远赶到,他已经病逝。

丁未与周赐交战,一再溃退。周赐一路追击,趁机肃清、收编了蜀郡其余势力。还从李珏手中,将李游救了出来。

半年之后,周赐平定了蜀郡,回军长安。

这一次灭蜀,刘君宇病死,薄绍之功过相抵,周赐是最大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