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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瑛华的出嫁仪式上,她虽然勉强挂出一张笑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心如槁木,笑得十分勉强。

杨幼真不在寿安宫陪伴傅皇后,这时候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周瑛华放下帖子:“请大皇子妃进来。”

少顷,宫女们簇拥着一个美妇人进来,杨幼真着一袭苹婆绿缕金撒花缎面出风毛斗篷,头上戴着观音兜,进了西院,先脱下兜帽,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圆脸。

周瑛华起身相迎,杨幼真几步走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亲亲热热道:“才一天没见,瑛华妹妹的气度仪容像是变了许多,都快认不出来了,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周瑛华微笑不语,如今既已得偿所愿,自然不必再装模作样,她原本是什么样,以后就是什么样,太薇公主,早已经烟消云散。

杨幼真原本还想和周瑛华套套交情,如今看她气度沉静,行事从容,倒不好卖弄心机了。

两人对坐在窗下,寒暄几句,待品过质子府的茶叶,杨幼真放下斗彩茶盅,缓缓收起笑容,直接道:“我此番来意,妹妹想必已经猜到几分了吧?”

周瑛华神色不变:“可是母后想让我照拂育碧公主?”

杨幼真叹了口气,“瑛华妹妹果然冰雪聪明。”

周瑛华不语。

杨幼真等了半天,见周瑛华始终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好接着道,“有件事,妹妹也许不知道。当年西宁国的孟贵妃嫉妒母后的族妹傅氏,偷偷命人在她的茶水里下毒。等傅家人知晓,傅氏已经命悬一线。可巧当时名医卢吉利正好在江南行医,傅家人连忙把他请到家中为傅氏诊治。卢吉利有神医之名,医术了得,只看了一眼傅氏的脸色,就说他能够保住傅氏的性命,只是……”

“只是解毒的法子太过霸道,药草也是一种毒草,傅氏服下解药的话,肚中的胎儿多半保不住。若是想保住胎儿,只能换一副温养的方子,等胎儿生下来,傅氏便会油尽灯枯。”

杨幼真的声音一沉:“两者只能取其一。”

傅氏慈母心肠,宁愿放弃求生的机会,也要生下腹中胎儿,任凭傅家人如何劝解,她都不肯改变主意。

数月后,傅氏果然如卢神医所说,产下一子后,撒手人寰。

这也是傅皇后格外怜惜卫康的原因之一。

可笑的是,周慧帝和永宁侯老侯爷暗中使了个掉包计,使得傅皇后一心把卫康当成族妹的遗孤,对他呵护备至,爱如珍宝,却把自己的亲外甥女当成一个粗俗无礼的野丫头。

周瑛华听完一段陈年密事,仍旧波澜不惊,淡然道:“所以,傅皇后觉得愧对育碧公主,怕她回国后受人欺侮,想让我这个西宁太子妃为她撑腰?”

杨幼真神色一僵,轻咳一声,含笑道:“母后也是无可奈何,才会央求于你。瑛华妹妹,你此去西宁,异国他乡,形单影只,只凭你一人,怎么和西宁国的孟家应对?一来,双君怎么说都是西宁的公主,是西宁太子的亲姐姐,如果她愿意站在你这边,你岂不是能够轻省不少?二来,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远赴异国,虽无姐妹之实,也有相伴之谊,从前的种种,全是小孩子家不懂事,等到了外边,你们才知道谁是和自己最亲的人。”

周瑛华眼眸低垂,嘴角微微勾起:“这话,是母后的意思?”

杨幼真没有否认,“瑛华妹妹,一家人难免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双君是你的大姑子,以前的那些不愉快,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你们可是一家人,早些化干戈为玉帛,你大皇兄也能早一天安心。”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杨幼真眨了眨眼睛。

周瑛华明白杨幼真的暗示,先前的委婉相劝,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周衡是未来的南吴皇帝,假如周瑛华不能好好照拂周双君,以后她在西宁国遇到什么难事,南吴国只会冷眼旁观,隔岸观火。

在她离开南吴国的时候,拿这个当威胁,确实简单有效。

一个年纪轻轻、母妃早逝、无依无靠、即将远嫁他国的庶出公主,最怕的,不是夫君冷淡疏远,而是母国不管她的死活。

只可惜,她根本没为自己留后路,南吴国对她的态度,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的出嫁,已经为南吴国换来大笔金银财宝和数不清的铁器金属,生养之恩已报,南吴国休想再拿捏住她。

周瑛华冷笑一声:“既然母后想让我顾及亲情,那我就不和大嫂子见外了。大嫂子软硬皆施,想说服我服软,为什么不先去那边院子看看育碧公主,问她愿不愿意同我讲和?”

杨幼真不妨周瑛华竟然会翻脸,脸色一沉。

周瑛华轻扫袍袖,眸子里寒光冷冽:“还是母后觉得我既然是弟媳妇,又是庶公主,以后还得和以前一样隐忍退让,任凭育碧公主欺负?”

她忽然绽开一张如春花般娇艳的笑脸:“大嫂子与其在这里威胁我,还不如去劝劝育碧公主,让她以后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犯在我的手里。否则,新仇旧恨,我会一样一样找她讨回来!”

第34章处置

杨幼真和周瑛华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周瑛华倚在榻上,意态闲闲:“如意,送客!”

杨幼真气得倒仰,冷哼一声,甩袖而出。

刚踏出厢房,便有一个青衣老者凑上前来:“怎么样,她答应照顾我们公主吗?”

杨幼真脸上一阵薄红——这是气的,“郭嬷嬷,您老在外边也听见了,我好话也说了,歹话也说了,如今她是嫁出去的公主,西宁国的太子妃,咱们可管不着她。”

老嬷嬷急得跌足长叹:“您可是大皇子妃,她竟然敢反驳您?”

杨幼真摇摇头,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我是大皇子妃又如何?现在就算是父皇和母后在这里,她也能当面甩脸子。人家已经是西宁国人了,哪会听咱们的话?”

老嬷嬷仍自忿忿:“什么阿物!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罢了,竟然不把我们育碧公主放在眼里,等回了西宁,看她还怎么嚣张!我这就回去禀告皇后娘娘,太薇公主太不识相了!”

杨幼真心里想笑,强忍着没说什么。

别过老嬷嬷,出了西跨院,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的韩宁轻声道:“姐姐,太薇公主真的生气了吗?以后她会不会记恨您啊?”

杨幼真笑了笑:“生气自然是生气的,至于记恨我,那倒不至于。”她顿了片刻,摇摇头,“母后一意孤行,我怎么劝,她都听不进去。非要我来走这一趟,大冷天的,真是白受罪。”

韩宁连忙把怀里的手炉掏出来,塞到杨幼真手里:“姐姐暖暖手。”

杨幼真捧着手炉,喟然长叹:“说起这些庶出公主,我还挺喜欢瑛华的,可惜她这么小就远嫁……”

从来不曾被生父正视过一次,眼下又得罪嫡母傅皇后,太薇公主以后,怕是不会再和南吴国有什么往来了。

此去经年,大概就是生离死别罢。

这就是生母早亡,没有亲人做后盾的下场。

杨幼真把手炉搁在袖笼中,悄悄摸了摸掩在斗篷里面的肚子:不管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她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他一生周全,不会让他落到像太薇公主这样的境地。

如意送走杨幼真,回到房中,神色有些忐忑。

称心倒是一脸坦然,笑呵呵凑到榻边:“公主?”

周瑛华打了个哈欠,挥挥手:“你们去收拾行李,我想睡一会儿。”

称心答应一声,替周瑛华掖好被子,退出厢房。

如意仍旧心事重重,称心则一脸兴奋:“原来育碧公主是西宁国的公主!难怪皇上要把她送到西宁国去呢!我先前还提心吊胆,就怕她也看上太子爷了,还一心想着要怎么防备她呢……”

眼看着称心絮絮叨叨说个没玩,如意揪住她的辫子,轻轻一扯:“歇会儿吧,大姑娘!”

称心疼得诶呦一声,抢回辫子,撅起嘴巴嘀咕:“我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姐姐不必害怕,公主信任我们,才会让我们留在房里伺候。只要我们不把育碧公主的身世说出去,公主不会怪罪咱们的。”

如意苦笑着摇摇头:“你以为我害怕公主会把我们怎么样?”

“那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称心鼓着两颊,嘟嚷道,“明明刚才你还好好的。”

如意叹了口气,“我刚刚送大皇子妃出去,看到太子在惩罚下人。”

称心啊了一声,“谁惹太子生气了?还是那些下人伺候不尽心?”

如意眉头紧皱:“我悄悄问过了,那些人没有犯错。”她压低声音,“太子在报复以前欺负过他的人。”

称心噢了一声,“这不是很正常嘛?我要是哪一天成了公主,也会把以前欺负过我的人抓过来打一顿出气!”

说着,她还攥紧拳头,做出一副要和人打架的姿态。

如意看着一脸孩子气的称心,没说话。

打一顿出气,当然不算什么。

问题是,太子可不只是出气那么简单,他直接命人把那几个仆从活活打死。

刑罚在东院执行,西跨院这边离得远,什么都听不见。

东院那边,却是风声鹤唳,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哭号的,求饶的,痛骂的,嘶吼的,各种声音汇集在一处,有如人间地狱。

太子一身华服,端坐在庭中,任凭下人如何苦苦哀求,不为所动。看到下人们死前的狼狈之状,他不仅没有丝毫怜悯之心,还拍拍手掌,哈哈大笑。

冷酷无情,犹如鬼魅。

完全不是那个在太薇公主面前腼腆乖巧的小公子。

睚眦必报,阴狠狭隘,这样的人,是公主的良配吗?

周瑛华才刚刚阖上双眼,便听见外边一阵喧哗,声音由远及近:“公主,求您去劝劝太子吧!”

来人撞开门扉,径直冲进珠帘纱帐里头:“公主,您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救救奴婢的爹爹!公主的大恩,奴婢永世难忘!今世报不完,来世奴婢还给您当牛做马!”

说着话,来人“砰砰”几声,磕了几个响头。

周瑛华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又冲进来几个侍女,个个都形容狼狈、梨花带雨,哭得凄凄惨惨、好不可怜,一进门,就给她磕头,然后膝行至榻前,抓住她的裙角,泣道:“公主,求您开恩!”

称心和如意本来已经走到回廊外边,听到里边传出叫嚷声,不由得面面相觑,愣了一下,才忽然惊醒,连忙转身跑回房。

等她们两人赶到时,厢房里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侍女们跪了一地。

侍女门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说家中父兄的惨状,有几个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卒听。

周瑛华站在当中,面色阴沉,眸子里怒意翻涌,电闪雷鸣。

“太子在何处?”

如意心里叹息一声:公主还是知道了。

卫泽看着常老大咽气。

常老大只有姓氏,没有正式取名,因在家中排行老大,别人都叫他常老大。他和他婆娘专管质子府的厨房采买,那可是个肥差,光靠这一项收入,常家供出两个秀才老爷,一个童生。府里的人都说,常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因为他们家下一辈肯定能考出一个戴帽子的官老爷。

卫泽很羡慕常家小子,不过羡慕归羡慕,他从来没想过要去读书认字。他是家生奴才,贱籍不能读书进举。

他成天在傅家和质子府两头晃悠,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理想,只想一天吃三顿饱饭,攒点铜板零花,买几件暖和衣裳,闲时能时不时溜出去逛一逛。

那天卫泽倚在墙根儿底下看几个闲汉耍钱,无意间撞见常家小子和菊花街的一个风流小寡妇拉拉扯扯。他知道常家小子是个读书人,不能得罪,连忙混进人堆里去,假装没看见,回府后一个字都没说。

可常家小子看见他了,当即就吓得面如土色:秀才和寡妇厮混在一起,让学官知道,肯定会革除他的功名。

怕卫泽走漏风声,常家小子回去和常老大告了一状。

自那以后,常老大处处针对卫泽。

卫泽能屈能伸,想着忍一时之气,等风头过去,应该就没事了。

可常老大却想要他的命。

厨房的厨娘们要熬制香花熟水,常老大骗他去冰窖取冰,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关上门栓,把他一个人关在窖底,想活活冻死他。

要不是那天刚好卫康在府里大发脾气,闹着要人去冰窖把傅皇后赏给他的镀金掐丝珐琅冰盒抬走,卫泽早就一命呜呼了。

常老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趁卫泽去厨房领饭,一桶噼里啪啦烧得滚烫的沸油,直接往他的头上浇下来,只要他的反应再慢一点点,那桶沸油,能够直接烫掉他的皮肉骨头。

卫泽几次险里逃生,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干脆和常老大撕破脸皮,向古板正直的管家告发常家小子行为不端。

管家却不信他的话。

常老大当着一院子的家仆,抽了他十几耳光,下手又黑又狠,差点把他活活打死。

卫泽从不认命,他假装快被打死了,趴在地上,大气都不出一声。

等常老大打累了,他一脚踹翻摁着他的几个小厮,逃到卫康的书房。

从小到大,不知为什么,卫泽从来不会向卫康求助,即使他几次差点死在常老大手上。

可能因为卫康总是一口一个小杂种的叫他。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嫉妒卫康,嫉妒到了恨不能取而代之的地步,所以更不愿意去求卫康。

唯有那一次,他实在太害怕了,慌乱之下冲进卫康的书房,打破卫康的砚台,把卫康气得暴跳如雷,命人把他捉住。

他上蹿下跳,想把人引到常家小子在外面置办的小金屋去,结果却不小心跑岔了路,钻到女眷们的宴席上去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周瑛华。

第35章交心

想到这里,卫泽撇撇嘴巴:这老货倒是立了个大功,应该让他死得痛快点的。

不过常老大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先是被人剥了衣裳,扔下结冰的水池,然后捞上来涮洗干净,直接丢进煮沸的大铁锅里,活活烫死。

虽然事后清理院子里的狼藉时麻烦了点,可常老大的惨叫声足以弥补这点麻烦。

卫泽没有手软,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曾经想害死他的几个主犯都没了气息,也许这几人正在阎罗王跟前告状呢。

剩下几个勉强好一点,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死倒是没死,但也不算活着。

卫泽勾唇一笑:“再搬几块冰来,看他们能化掉几块。”

陆白答应一声,让人搬来数块石板那么厚的冰块,塞到几个赤)身裸)体的人中间。

这几个人不着片缕,冒着刺骨寒风,跪在冰块之上,冻得面色青紫,嘴唇青乌,还得紧紧抱着更大的冰块,用自己的体温使冰块融化。他们不敢求饶,因为刚才求饶的几个已经被侍卫活活打死了。

围观的家仆们吓得两股战战,胆颤心惊,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晕倒在地。旁边的人不敢搀扶,人人都屏气凝神,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钻进土地缝里去,这样卫泽就不会点中他们了。

院中鸦雀无声,甚至能听见冷汗从额角慢慢滑到脖子里的滴答声。

卫泽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年轻的脸庞棱角圆润,还带了几分稚气,但神情却冷厉而刻薄,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中。他就是天,就是地,就是这座质子府的主宰。

“爷!”曹平忽然推开院门,一路小跑进来。

他满头大汗,疾步跑到卫泽身边:“爷,公主来了!”

卫泽吓了一跳,急得直接从雕花大椅上蹦起来:“谁告诉她的?!”

他怕走漏消息,特意挑在车队准备出发前处置这几个刁奴,没想到还是让周瑛华知道了!

曹平哭丧着脸:“一群老娘们冲到公主房里,和公主哭诉,把公主给招来了,我,我就打了个盹的功夫,她们已经冲进来了,拦不住。”

卫泽气得直跺脚:“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把那些人抬下去!”

自己拍了拍衣襟,整整头冠,迎了出去。

下仆们手足无措:“这,抬到哪儿去?”

常老大几个人的尸身有碍观瞻,已经处理干净,剩下几个光着身子的,难道抬到正殿里去?

曹平一指院中的假山,骂骂咧咧道:“蠢货!没看到吗,抬到假山后头去!手脚快点!给爷藏严实点!”

众女一脸决然,簇拥着面容冷峻的周瑛华,来到东院。

侍卫们手持红缨枪,挡在院门前,严阵以待。

众女呵斥道:“大胆,公主在此,你们也敢拦?”

侍卫们神情恭敬,但是脚下一动不动。

两个侍女直接上前和侍卫厮打在一处:“你们是什么人,也敢拦着公主殿下?不想要脑袋了?”

周瑛华冷眼看着侍女和侍卫磨缠,没有硬闯,站在院外,等了片刻。

听得里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卫泽一脸忐忑不安,推开侍卫,一步一步走到周瑛华跟前:“你,你来了。”

他低眉顺眼,神情看起来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