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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刚刚听到侍女们的哭诉,周瑛华肯定会信以为真。

他才十二三岁,几个活人刚刚惨死在他面前,他竟然能够面不改色,浑不在意,果然是帝王之后。

周瑛华指了指想冲进院子的数位使女:“方才,这些人跑到我房里哭哭啼啼。”

卫泽眯起眼睛,扫了那些使女一眼,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使女们吓得一怔,顿觉毛骨悚然,一阵胆寒。

“不过是处置几个不听话的奴才罢了,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可怕。”

卫泽回头看向周瑛华,笑得温柔而憨厚:“里面都是些粗使下人,你就别进去了,免得脏了你的眼睛。”

使女中的一人壮着胆子,颤声道:“公主,奴婢的阿爹今年六十多岁了,他老人家老天拔地,一辈子勤勤恳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求公主怜惜!”

说着,跪在地上,爬到周瑛华脚边,紧紧攀住她的双腿,“公主,请您为奴婢做主啊!”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跪倒在周瑛华脚边。

周瑛华看着卫泽的眼睛,默然不语。

卫泽心中暗恨,面上还得摆出一副从容姿态,淡淡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既然你为她们求情,那就算了。”

“我什么时候替她们求情了?”

周瑛华一语既出,众人都是一愣。

使女们怔怔道:“公主,您……”

周瑛华转了个身,躲开一个使女攀附在自己腰间的双手,走到卫泽身旁,“她们大哭大叫的,着实讨厌,我把人带过来,随你怎么处置。”

周瑛华说得很郑重,不像是在说反话。

卫泽呆了一下。

使女们亦是一脸不可置信:“公主,您怎么能如此狠心?”

“您身为太子妃,眼睁睁看着太子肆意妄为,竟也不劝一句?”

“奴婢们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亲人的命,您真的狠心见死不救?”

周瑛华环顾一圈,轻启朱唇,缓缓吐出四个字:“自作自受。”

众使女们愣在当地,过了好半会儿,才缓缓回过神,脸上不由一阵红红白白。

一人恼羞成怒,霍然站起,直扑向周瑛华,恨不能抓破她的脸:“是奴婢们痴心妄想了,原因为公主慈爱,没想到您也是一副铁石心肠!”

卫泽几步抢上前,挡在周瑛华面前,一脚踹开那个状若癫狂的使女:“拖下去!”

侍卫们连忙上前按住不停挣扎的使女,把人拖开。

卫泽回头揽住周瑛华,“她没伤着你吧?”

周瑛华轻轻挣开卫泽的胳膊,“没事,我回去了。”

她神色坦然,穿过那十几个哭成一片的使女,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抬脚便走。

卫泽还是有些心虚,甩开跟过来的曹平,老老实实跟在周瑛华身后,一路走向西跨院。

走过游廊,穿过夹道,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轻。

周瑛华以为卫泽回去了,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怔。

卫泽还跟在她后面,只不过怕她生气,没敢走近,只远远地跟着。

像个受了委屈的半大孩子。

看她回眸,卫泽仿佛很是欢喜,脸色立刻由阴转晴,一双狭长凤眼,像揉进了日光,闪闪发亮。

周瑛华叹了口气,随手挑了处绿漆栏杆坐下,等卫泽一步一步走近。

卫泽垂手站在周瑛华跟前,“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这么做的。”

态度端正,神情严肃,标准的赔罪姿态。

周瑛华移开目光,望着庭中几盆翠绿的盆松,“我知道,你对我还有些防备。”

卫泽连忙否认:“我没有……”

周瑛华笑了一下,直接打断卫泽:“以后你是西宁太子,不能自称我,质子府的先生教过你吧?你应该自称为孤。”

卫泽皱起眉头,似乎有些懊恼,别扭来了半天,带着几分恼怒,气冲冲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在你面前,也要自称孤?”

这话一说出口,他心里愈发委屈,从前的种种焦躁和疑惑全部堵在心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横下心来,几乎是质问似的冲周瑛华喊道:“你对我这么冷淡,那当初为什么会挑中我做驸马?”

周瑛华愣了片刻。

她能够感受到卫泽的怨气和悲愤。

大抵从前卫泽是身份低微的奴仆,纵使心里有很多不甘和委屈,也不敢如实说出,只能自己默默隐忍。如今他成了西宁太子,自然不必再压抑他的脾气和愤怒。

她一心盘算着回西宁国,只把卫泽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从没有想过考虑他的感受。

再温顺的豹子,也有亮爪子的时候,何况卫泽本来就是个敏感多疑的孤僻性子。

周瑛华放软神情,柔声道:“因为我……”

卫泽像是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不,你不用说!我都明白。”

他明白什么?

周瑛华没有追问。

卫泽也没有解释。

“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那样做。”

卫泽打破沉默,瓮声瓮气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周瑛华不觉一阵恍惚,怔了半晌,方慢慢道:“你不必向我保证什么,我真的不在意。”

卫泽还在抱怨:“他们都劝我要大度,可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们一开口求饶,我就得大人有大量,就得慈悲为怀,就得开开心心地原谅他们?差点死在滚油底下的是我!被人摁在水里差点溺死的是我!领不到饭吃只能饿肚子的是我!不是他们!”

“你说得对。”周瑛华仰着淡施脂粉的芙蓉面,拉住卫泽攥成拳头的双手,握在掌心里:“你不用原谅他们。”

这是周瑛华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

她的手掌又软又绵,像天边的云絮,裹挟着天底下最恬淡的温柔。

高不可攀,又让人忍不住向往。

不管有多么委屈,多么愤懑,被这双手轻轻一握,卫泽便觉如坠云端,什么烦恼都忘了。

他怔了半晌,看着周瑛华幽黑的双眸,一连声追问:“你是真心向着我的?就算我把他们全杀了,你也不会生气?”

直到这个时候,周瑛华才有些明白,卫泽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想通这一点,她仿佛卸下一副重担,霎时轻松了很多:“你我夫妻同体,他们欺负过你,就是欺负过我,既是仇人,我为什么要可怜他们?”

卫泽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他眼眉舒展,粲然一笑,眉眼间俱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意。

仿佛清风入夜,吹走沉寂冷清的黑暗,竹浪翻卷,层层叠叠的绿浪随风涌动,自由自在,肆意风流。

周瑛华看卫泽终于开怀,心里悄悄舒了口气,慢慢松开手。

卫泽不依,上前半步,紧紧反握住她的手,“你答应我的,要一辈子都向着我!”

周瑛华勾起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转角的岔道处,有人在窃窃私语。

曹平撅着屁)股,扒在月洞门前,探头探脑一阵,笑嘻嘻道:“哎呦喂,可算好了,要是爷和公主吵起来,我就完啦!”

另一人冷哼一声:“你还有心思笑?你看看,这个太薇公主没有一点慈悲之心。爷不懂事就算了,她不帮着劝两句,还纵容着爷胡闹,以后肯定是个妲己、杨贵妃那样的祸水!”

曹平呸呸几声:“你咒谁啊?想咒公主是祸水,还是说爷是昏君?”

另一人没有说话,眼神利箭似的,直直刺向游廊伸出的周瑛华,心里暗暗道:爷事事都听这个女人的,这个女人不能留!

第36章盘算

申时正,西宁使团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如意和称心都是土生土长的南吴国人,乍离故土,两人都有些伤感。这几天,她们忙里忙外,收拾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土产,预备带到西宁国去,以后也好有个念想。

如意生怕到了西宁国吃不惯当地的食物,特意命下仆采买了很多易于储藏的腌菜酱菜、笋干玉兰片。尤其是南吴宫廷常见的咸甜点心,装了满满几口大箱子,估计够吃好几年了。

周瑛华头戴观音兜,脚踏鹿皮靴,身披退红色萱草莲花纹大绒斗篷,站在院子里,看着宫女们有条不紊地张罗收拾,神色冷淡,她对南吴没有丝毫留恋。

“阮伯生呢?”

称心抱着一个硕大的青布包袱,一边悄悄抹眼泪,一边道:“阮公公在外面。”

话音刚落,阮伯生捧着一只黑漆描金匣子走进来。

“把这个收好。”

“是。”

称心放下包袱,珍而重之地接过匣子,拿锦布一层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递向周瑛华。

周瑛华的双手藏在暖和的袖笼里,没有伸手接的意思:“搁到箱子里头。”

阮伯生连忙道:“公主,这是咱们南吴国的老规矩了,外嫁的公主出行时都得抱着故乡的一捧土,以后才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周瑛华想了想,“那就放在装大毛衣裳的那口钿螺花鸟箱子里。”

称心答应一声,捧着描金匣子跑远。

“公主……”

阮伯生还想再劝,被周瑛华的眼风一扫,连忙噤声。

如意皱着眉头,从外边疾步走进来,凑到周瑛华身旁,压低声音道:“公主,育碧公主非要抢咱们的那辆马车坐。”

周瑛华微微一笑,她特意让人用精美的丝绸和华丽的珠玉宝石来装饰自己的马车,可不就是为了刺激周双君么!

“那咱们就和她换着坐吧,小心点,别让使团的人瞧见。”

“公主放心,驸马在外面守着呢,冯大人他们不敢随便进内院。”

朱漆门外,侍从们簇拥着一辆器宇轩昂的高轮宝盖马车。

马车四面都用彩绸镶裹,车上镶嵌着珍珠、明玉、翡翠、金箔,宝光流动,极其奢华。那拉车的四匹宝马,每一匹都膘肥体健,毛色黝黑,通身一丝杂毛都没有。

南吴大多数老百姓出行,多是乘驴车、牛车、骡车。宝马不易得,朝廷对马匹购买控制极严,买卖马匹的赋税极高,买卖转让的文书又极其繁琐,连那些家财万贯的商人都少有使唤车马的。

在南吴,唯有王公贵族能够饲养宝马。

质子府的规格等同于皇子,自然是有宝马的。卫康喜欢四处游荡,曹平和陆白都会驾车,见过从南吴各地进献至王城的宝马,但没有一匹比得上西宁国的神驹。

廊檐深处,钻出一张尖下颌的脸,谭和川扒在绿漆栏杆上,望着马车上熠熠生光的鲜红宝石,气得五官扭曲,尖着嗓子道:“你们看,这个太薇公主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马车可是用金子打出来的,天底下只有咱们爷的身份配得上使这样的座驾,爷还没发话呢,她就敢坐上去?”

曹平扒在谭和川背上,伸长脖子,痴痴地盯着随风飘动的金箔,连声赞叹:“好家伙,这要是卖了,能换多少银子?”

陆白背靠着曹平,手持一截甘蔗,呸呸几口,吐出甘蔗皮:“有啥好看的?反正不是咱们的,就算能换一座金山,那也是太薇公主的金山。”

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只知道盯着那些黄白之物!

谭和川满脸嫌恶,指尖在栏杆上抓出几条淡淡的抓痕,“只要太薇公主喜欢,爷什么都舍得让出去,长此以往,只怕连咱们也能随随便便送出去!”

曹平瞪大眼睛,瞳孔闪闪发亮:“那好啊,我巴不得爷把我送给太薇公主呢!听说太薇公主既大方又宽和,带的陪嫁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他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赞叹道,“几万两啊!”

陆白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太监,怎么可能近身伺候公主?”

说着,眼神在曹平的腿间晃来晃去。

谭和川在旁边冷笑一声:“就为了多得一点好处,你连子孙根都不想要了?要不要我去和爷说一声,早日为你净身,咱家以后也有个断子绝孙的伴儿。”

曹平头皮一阵发麻,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裆部,脸上涨得通红:“谁说我不想要子孙根了?老子就是羡慕一下,不行吗?”

噼啪一声,陆白咬下一大口甘蔗,“羡慕归羡慕,你可别生别的心思。这辆马车不是你能碰的,太薇公主不是庄王。”

卫康对身外之物不大在意,常常会把身上戴的玉佩、指环、香囊遗落在外面。想起来时,会问一两声,大多数情况下,丢了就是丢了,从不会回头去找。

曹平每回捡着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会偷偷藏起来占为己有。他胆子大,连卫康贴身的挂配都眼馋。要不是卫康的侍婢看管得严实,他连卧房的那面葵花玻璃镜子都敢偷。

陆白是好意提醒,然而他这句话却恰好戳中曹平心里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他擦了把口水,一抖袖子,跳到廊檐底下:“我不管,能摸摸也好,说不定我运气好,能捡着一块小金片、小珍珠啥的。”

从他嘴里说出来,是捡,在陆白和谭和川一听,就知道他又动了歪心思,想去沾点便宜。

陆白摇了摇头,继续嚼甘蔗。

谭和川则是一脸兴味,等着看好戏。

曹平整整衣襟,笑眯眯地直奔马车而去,还没走到近前,几名宫侍上前将他拦住:“公主凤驾在此,曹侍从莫要莽撞。”

曹平连忙赔礼不迭:“姐姐们勿怪,太子惦记着公主,让我过来传句话。”

宫侍笑了笑,“不知太子有什么话交代?奴等可代为通传。”

曹平看着近在咫尺的宝车,露出一丝迟疑之色:“这可怎么是好?太子再三交代了,务必让我亲口把话传到公主面前,不能让外人听见。”

宫侍犹豫片刻,“劳烦曹侍从稍等,奴去问问公主。”

“好的,姐姐请便,我在这里等着。”

等宫侍走了,曹平嘿嘿一笑,转头朝藏在栏杆后面的陆白和谭和川做了个鬼脸。

称心知道马车里面的人是育碧公主,假意走到马车下面,朝一个削肩细腰的宫女道,“如意姐姐!”

宫女转过脸来,杏面桃腮,瑶鼻樱唇,分明不是如意,而是头梳双螺髻、着红裳绿裙、作宫女装束的周瑛华。

“怎么?”

“曹侍从说,驸马有几句要紧话和公主讲。”

“什么话?”

“曹侍从不肯说,他坚持要面见公主。”

周瑛华摆了摆手:“既如此,让驸马亲自过来,我当面听他说就是了。”

称心笑得一脸促狭,把周瑛华的话一字不漏,原样复述给曹平听。

曹平的笑容当即凝滞在脸上。

称心推了推一脸呆滞的曹平:“曹侍从,还不快去回禀太子,公主等着呢!”

曹平苦笑一声,“哪能让公主久等?也不是什么要紧话,冯大人怕路途颠簸,决定绕道从水路回西宁。等出了南吴境内,咱们就要弃车登船,太子想问公主晕不晕船,要是公主晕船,就还是走陆路。”

称心见是正事,连忙收起玩笑之色,把曹平的话带到周瑛华面前。

周瑛华沉吟片刻,“去问问曹平,什么时候开始走水路?”

称心又转身去找曹平打听,回来时道:“按估算,大概是半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