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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心和如意吓得手脚冰凉,慌乱间胡乱抓了两双象牙筷子当武器,一边不住发抖,一边颤声道:“公主,怎么办?”

周瑛华蹲下身,抓了把残雪和泥沙涂在脸上,抹去妆容,一指华盖马车的方向:“往那边跑,别回头。”

两人早就吓破了胆,一听周瑛华发话,下意识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撒腿狂奔。

剩下的宫女、侍者们见状,连忙提起裙角,跟着一溜小跑。

周瑛华也在跑,但却是和众人相反的方向。

她一边跑,一边脱去外面的大衣裳,卸下头上的簪环首饰,取下腕上的金钏玉镯,把满头长发盘成一个尖髻。

最后戴上一顶纱帽,抖抖衣袖,转眼间便从一个装束清雅的宫女,变成一个满脸黑泥的小太监。

她刻意把自己的马车让给周双君乘坐,改装成宫女混在人群当中,宫女的衣裳底下,是太监的灰褐色罗衣,罗衣底下,另有一套平民服饰,最里面则是一层可以抵御刀剑的金丝软甲。

这些本来是为了提防冯尧才准备的,到底还是派上用场了。

周瑛华找到以一敌五的冯尧,陡然拔高嗓子尖叫:“冯大人,太子已经冲出去了!”

这一声清清楚楚传进众人耳中,喊杀声顿时一滞。

冯尧楞了一下,双刀横在身边,挡住一枝长、枪,“什么?”

和冯尧一起愣住的,是围着马车的几名白衣刺客。

冯尧一脸莫名,回头瞪向周瑛华,这个小太监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瑛华喊出一声后,立刻调转方向,转身就跑。

冯尧霎时反应过来,一边后退,一边朗声道:“太子已经脱险,随本将杀光这批反贼,回了西宁,论功行赏!”

护卫们精神大振,齐声应和,放弃守卫剩下的几辆马车,纷纷朝冯尧聚拢。

斜刺里忽然钻出一只枯瘦的大手,仿佛从地狱里伸出来的一双魔爪,揪住周瑛华的衣襟,硬生生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西宁太子在哪儿?”

阴狠的气息洒在耳边,周瑛华心里一阵骇然,强忍住恐惧,哭着求饶:“饶命啊!我只是个小太监!”

那人勒住周瑛华的脖子,只需要稍稍一用劲儿,就能把她的脖颈捏碎,“快说,西宁太子在哪儿?”

周瑛华呛咳几声,脸色开始发青:“在、在那辆最华丽的马车上……”

那辆马车确实装饰豪华,丝绸镶裹,宝石装饰,连笼头和马鞍都是用金子和白玉磨制的。即使隔得老远,刺客们还是能看清车窗上镶嵌的猩红宝石。

此次西宁使团成员中,唯有西宁太子身份最尊贵,只有他才敢乘坐这样的马车。

一名刺客眼尖,看到成群宫女太监跟在马车后面奔跑,立刻翻身跃上一匹黑马:“看,那些宫女都在往那边跑!”

宫女们不会武功,一心保命,慌乱之下,顾不上什么尊卑规矩,只会跟着护卫最森严、人手最多的人走。

“不能让西宁太子跑了!”

几名刺客连声叫嚷,翻身上马,一扬长鞭,追进密林深处。

白衣人还有些将信将疑:“这辆马车上的人是谁?”

他指着一辆残破不堪的马车,五六个白衣人正在围攻马车前的两名护卫,护卫们满身浴血,眼看就要倒下。

卫泽乘坐的正是这辆马车。

周瑛华攥着刺客的双手,不住挣扎:“他、他是假的、假太子。”

“谢了!”

白衣刺客冷笑一声,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一剑刺向周瑛华的心窝。

周瑛华只来得发出一声惊呼,便没了气息。

白衣刺客随手把周瑛华往马车上一摔,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不要放过那辆逃走的马车,他们想趁乱送走真太子!”

几个白衣人立即放弃和冯尧缠斗,转身扑向官道旁的密林。

刺客们分出一批人去追赶周双君的马车,冯尧顿觉压力骤轻,心中一喜。

然而白衣刺客并没有真正相信周瑛华的话,手腕一沉,剑尖直指卫泽:“这个太子不管真假,格杀勿论!”

两声闷哼,剩下的两名护卫捂着血流如注的半边胳膊,栽倒在车轮下。

五六把长剑,织出一张天罗地网,朝卫泽的脸上劈下去。

雪亮的剑光映在卫泽的瞳孔上,亮如星辰。

冯尧大惊失色,飞身上前,几乎拼尽全身力气,砍向白衣刺客。

其他护卫顾不上自身安危,飞扑到马车上,企图用身体挡住刺客的攻势。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利器划破血肉,发出一阵缓慢迟钝、清晰无比的噗嗤声。

卫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粘稠,血液在他的指尖灼烧。

刺客们撕破最后一层防卫时,本应死去的小太监忽然打了个滚,翻进车厢,一把将呆滞的卫泽按倒在身下。

几把利刃都砍在他的脊背上。

白衣刺客捂着胸膛,踉跄了几步。

他的胸口上钉着一枝小巧玲珑的铁箭,铁质箭镞已经没进胸腔的骨肉当中,只剩一截泛着冰冷流光的青羽箭尾。

白衣刺客一脸不可置信,摇摇晃晃间,长剑一挑,还想再补上一剑。

冯尧啐了一口,翻身跳上马车,手起刀落,将白衣刺客和剩下几名刺客一一砍翻。

周围的护卫们齐聚到马车周围,重新把卫泽护在最中央。

冯尧匆匆检视一遍,看卫泽身上只有零星的细碎伤口,看着血淋淋的,其实没有伤及要害,松了口气。

光顾着去算计太薇公主,一时得意忘形,差点阴沟里翻船,要是卫泽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和侯爷交代?

卫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扶起挡在自己身上的小太监,伸出两指,去探她的气息。

冯尧飞起几脚,把几个刺客的尸体踢下马车:“是个忠仆,还有没有气?”

卫泽点了点头,没吭声。

冯尧蹲下身,扯起小太监的衣袖摸了摸:“这小子是谁的手下?身上竟然藏有袖箭。”

而且还是可以连续发射的梅花黄铜袖箭,每一枝箭镞上都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力道精准,一击毙命,例无虚发。

几名刺客都死在他的暗算之下。

卫泽面色凝重,小心翼翼拔下小太监脊背上的剑刃,刀刃已经翻卷,罗衣厚袄尽数碎裂,露出最里面一层金丝甲胄。

冯尧啧啧几声,眼底划过一阵诧异:“呦呵!还穿了软甲!”

伸手正想摸,卫泽忽然神色大变,双臂一展,将奄奄一息的小太监揽入怀中,“别碰她!”

看他的架势,似乎想一刀砍了冯尧的胳膊。

冯尧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眉头紧皱:刚刚摸这个小太监的手臂,怎么滑滑溜溜的,比他房中小妾的胳膊还软和细嫩?阉人是不是都不长毛?

卫泽撕下锦袍底下的宫绸内衫,轻轻擦掉小太监脸上的黑泥。

只露出一双秀净的眉眼时,他已经认出怀中之人。

不必谭和川提醒,卫泽知道,周瑛华身上藏有很多秘密。

高高在上的公主,看中出身低贱的家奴,那都是戏文上的故事,连小孩子都不会当真。

她的双眼通常是缄默而深邃的,明明是一张最适合欢笑的桃腮杏面,笑起来时能够融化冰雪,拂去雾霭,犹如雪后初霁,天地一片晴光。

但却从不见她流露出少女之态,偶尔展颜一笑,笑意也只是电光石火,转纵即逝,眉梢眼角始终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

但此刻她双眼紧闭,面色雪白,连那丝让人看不透的郁气都成了奢侈。

厮杀声中,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雷般的马蹄清喝。

蹄声越来越响,尘土飞扬间,几骑身影如疾风般从南边飞卷而来。

听那齐整响亮的马蹄声,便可知骑者都是武人。

外面的护卫们连忙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冯尧听着由远及近的蹄响,暗道倒霉,莫非刺客还有伏兵不成?

几骑奔到近处,众人才看清来人身份。

马上骑者个个生得高壮矫健,一律头戴墨黑斗笠,身披缁色氅衣,腰佩弯刀,足踏皂靴,分明是西宁国戍卫的打扮。

当中一人身着雪白棉毡氅衣,脸上神色冷峻,环顾众人一圈,淡淡道:“冯尧呢?”

冯尧钻出马车,看到骑者们簇拥在当中的一骑雪白身影,立即咧开一张笑脸,抹了把汗水,瘫倒在马车上:“侯爷,你总算来了!”

第39章受伤

“哐啷”几声巨响。

马车本来就已经破败不堪,只剩堪堪几块木板支撑,冯尧这副几百斤的斤两一靠,终于支持不住,支离破碎。

马车上的几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都跌落在尘土碎片当中。

几匹骏马同时扬起马蹄,发出一长串嘶鸣。

卫泽埋头紧紧抱住周瑛华,挡住四面飞洒的碎屑灰尘。

冯尧摔得最重,疼得他连声诶呦,手脚并用,不停扑腾,想从碎片木架中爬出来。

崔泠翻身下马,走过冯尧身边的时候,轻轻踢了一脚:“不必抓活口,一个不留。”

冯尧还在木片底下挣扎,翘起的脚尖在空气中划了个圈,算是应声。

“太子殿下。”

崔泠走到卫泽身边,“这里交给冯将军料理,殿下先随我去江州。”

他一挥手,缁衣戍卫立即牵来一匹黑马,等卫泽起身。

卫泽恍若未闻,“太医在哪里?”

崔泠看清卫泽怀里抱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小太监,眉峰微蹙:“事出紧急,殿下莫要耽搁。”

下巴朝右边轻轻一点,示意戍卫上前。

几名戍卫连忙一拥而上,想强行把周瑛华拖走。

卫泽紧紧扣着周瑛华的双臂,抬起脸冷笑一声:“治不好她,侯爷另外挑个皇子回西宁罢!”

他毕竟跟随卫康多年,教养规矩固然不能速成,说话的方式、语气还是能学个七八分。此刻他虽然灰头土脸,满身狼狈,但态度刚硬,那种浸润在骨子里的生而优渥、高贵雍容几乎是浑然天成,仿佛他果真是个自幼娇宠无度的跋扈皇子。

戍卫们慑于卫泽的气势,身形一滞,不敢动作。

崔泠神色平静,沉吟片刻,没有坚持:“把太医带过来。”

冯尧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肿了半边的屁、股,凑到崔泠身边:“诶,这小太监是不是你安排的人手?瞧着瘦巴巴的一把子骨头,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人倒是够机灵的。”

伸手一指不远处白衣刺客们的尸体:“瞧见没有,都死在他手上。”

崔泠的目光从周瑛华脸上滑过,黑乎乎的一张脸,看不清面容,只能看清一双细长而舒扬的柳叶蛾眉——原来不是小太监,而是小宫女。

“我不认识。”

看卫泽紧张担忧的神情,这个小宫女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他转过身,“派人去找太薇公主。”

戍卫们去了半天,回来时道:“侯爷,马车上的是育碧公主,太薇公主和她的宫女走散了。”

崔泠心中雪亮,点了点头。

冯尧一跺脚:“还不快去找!到底是死是活,给爷一个准话!”

“不必。”

崔泠打断冯尧,“她就在你眼前。”

“啊?”冯尧抓抓脑袋,左看看,右瞧瞧,除了护卫,还是护卫,“太薇公主在哪儿?”

崔泠没说话。

随行太医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跑到几人身前:“殿下,老奴来看看您的伤口……”

刺客已经全部伏诛,四散而逃的宫女们找到主心骨,重新汇聚到车队中来。几名宫女展开帐幔,直接在雪地上围出一个个山包似的帐篷,在里头煽风炉煮滚水,熬煮汤药,为受伤的护卫擦洗伤口。

卫泽抱起周瑛华,走进一座刚刚搭起的帐篷当中:“孤没事,先为太薇公主诊治。”

“他、她?”

冯尧瞪大眼睛,一层摞一层的下巴挤压在一处,皱成一团粉嘟嘟的千层蜜饼。

崔泠没有跟进去,站在帐篷外,朝冯尧使了个眼色。

冯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摸摸脑袋,一头雾水:“侯爷?那个小太监就是太薇公主?”

“嗯。”

崔泠淡淡应了一声,眉眼低垂,掩住眼睛里的精光:“京里有些异动,我要提前回西宁,不能和你们一道走水路返回,这里交给你主事。”

冯尧神色一肃:“是!”

他大概能猜出京里出了什么事,多半是孟家人和孟贵妃暗中使了什么手脚,想撺掇卫文帝更改皇位继承人。

在冯尧看来,孟家人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不仅谗言媚上、把持朝政,害死卫文帝膝下所有皇子,甚至还想把孟家子弟假充成卫氏皇族,什么簪缨世家、名门望族,不过是一群贪婪虚伪的小人罢了。

不过崔家和孟家现今是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崔泠和孟相政见相斥,近来常有争执,但新嫂子孟氏可是孟相的嫡亲女儿,两家是牢不可破的盟友,轮不着他多说什么。

“看住太子。”崔泠翻身上马,白色袍袖翻卷,仿若官道两旁的素净雪色,“至于那个太薇公主……”

他轻笑一声:“伤得正好。”

冯尧目送崔泠和戍卫们远去的背影,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个圈,他明白崔泠的暗示:原本他们便打算暗杀太薇公主,然后嫁祸到北齐国人身上,计划虽然看似天|衣无缝,其实肯定骗不了卫泽。现在太薇公主受了重伤,倒是个下手除掉她的好时机,因为伤势太重而不治身亡,这种死法实在是太名正言顺了,甚至都不用费心去遮掩。

他招手叫来几名心腹使女:“太薇公主为救太子受了重伤,等太医开了药方,你们亲自看着宫女配药。以后太薇公主的汤药,全部交给你们几人负责,没有本将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使女们:“喏。”

宫女小心翼翼剪掉周瑛华身上的几层衣物,如意和称心在一旁打下手。

卫泽守在病榻前,脸色阴沉。

称心取来一套贴身的纱罗衣衫,“殿下,奴婢要为公主更衣,您……”

卫泽站起身,并没出去,走到屏风背后,沉声道:“小心着点,别碰着伤口。”

周瑛华身上穿了金丝软甲,但软甲并非真的刀枪不入,只能够挡住锋利的剑刃,无法抵挡其他伤害。

太医说她受了内伤,背上和胸前都一片青紫。

称心为她换衣的时候,一直在倒吸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