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四位表哥面庞都像舅舅,但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出各自母亲的影子,周峪这双眼睛就像极了他的生母李姨娘。可通房丫鬟出身的李姨娘老实本分,总是低眉顺目的,不知为何,同样的眼睛长在周峪脸上,竟变得这般阴鸷。

“这玉太贵重了,阿桃不能收。”徐柔嘉垂眸拒绝道。笑话,哪有男子将贴身佩戴的玉佩当见面礼送给一个关系疏远的姑娘的?

周峪抿了抿唇,当着周峣的面,他没说什么,视线投向了陆宜兰。

陆宜兰低下头,很怕他。

她五官比不得徐柔嘉的精致,但陆宜兰身量高,纤细窈窕,怯懦的姿态让周峪眯了下眼睛。

周峣就像没看出小姑娘们对老三的抵触般,温声问徐柔嘉:“你们从老四那里来?”

徐柔嘉点头道:“嗯,听说哥哥受伤了,我们来瞧瞧。”

哥哥?

周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姑娘口中的哥哥是指陆姨娘给老四当伴读的娘家侄子。

提及陆定,周峪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他的伴读张顺则微微扬起下巴,面带得意之色。

徐柔嘉便知道是谁打的陆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看到好多老朋友归来,感动,决定今天中午多吃一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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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

虽然周峪两人的态度告诉徐柔嘉他们打陆定存在着故意欺负的成分, 徐柔嘉却没想做什么。

首先, 徐柔嘉虽然已经把陆氏姑侄三个看成自己人了, 但她不是陆定的亲妹妹, 没有陆宜兰那么心疼, 再加上陆定受的是小伤,她挺多有点小小的不舒服罢了。

其次,练武课上切磋受伤很正常,周峪主仆能趁机欺负人,只怪陆定现在还不够强大。

徐柔嘉相信,等陆定学成了, 肯定会自己报了今日之仇。

前提是陆定必须在这两年超越张顺, 否则两年后周峪一病, 张顺也会跟着搬去庄子。

回到小月居,徐柔嘉没提此事, 陆宜兰记着哥哥的嘱咐,也没说,但她精神不太好。

陆氏本来不明白, 直到阿贵来还食盒, 转告了主子的意思,陆氏才懂了!

两个表妹好心好意去给儿子送吃食, 儿子嫌弃就嫌弃, 居然还打着表妹们长大了该避嫌的幌子,这是拐着弯讽刺表妹们不懂规矩啊!

陆氏气得肝疼!

傍晚淳王过来,走进东次间, 看到的就是陆氏这副憋了一肚子火的模样。

“谁又惹你了?”淳王好笑问。

陆氏迁怒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老四?

淳王坐到陆氏身边,奇道:“他怎么了?”

陆氏气道:“这不是天热了吗,我特意炖了排骨凤爪汤叫宜兰阿桃给他送去,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拐着弯教训我们娘仨不懂规矩,不懂得避嫌。哼,就你们王府规矩多,在我们那边,十三四岁的姑娘给表哥送个汤算什么?”

淳王想了想,这事他赞同儿子。

阿桃虽然十三了,但单纯娇憨,应该没那层心思,那个陆宜兰……

但淳王没有儿子那么笨,什么都直接说出来。

看着小妇人因为生气而潋滟生辉的丹凤眼,淳王拍拍陆氏的手,笑道:“知道了,改日我去说说老四,亲表兄妹哪那么多避讳。”

陆氏一听,忽然又后悔跟淳王说这个了,万一老男人太过严厉地教训儿子怎么办?

陆氏笨拙地补救:“算了,仔细想想,是我欠考虑,他读书多,还是明事理的。”

淳王笑,先顺着陆氏的意思夸了几句儿子,方道:“话说回来,宜兰及笄了?”

陆氏道:“她十月生辰,还差三个多月。”

淳王颔首:“及笄就是大姑娘了,孩子可怜,若你放心过我,我会替她挑个良婿。”

陆氏心中一动,仰头问:“王爷准备给宜兰物色个什么样的良婿?”

淳王道:“自然是才德兼备的好儿郎,只是,对方家世可能不会太高。”

如果陆宜兰是王妃的侄女,娘家再穷,淳王都能让她高嫁,但……

他看向陆氏。

陆氏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点点头:“不用找太高的,高门大户都看不起人,我宁可宜兰嫁个肯上进的穷书生,也不希望她去高门大户家受委屈。”

她这话其实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了。

好在淳王现在正喜欢她,没跟她较真。

用过晚饭,徐柔嘉、陆宜兰分别回房了,淳王这才吩咐秋菊收拾桌子,备酒。

一晃眼老四都十六了,随着陆氏复宠,淳王这两日经常想起陆氏刚进府很得宠的那段时光。当时陆氏才是老四这般年纪,他也还年轻,在外面沉稳,其实心里憋着一股狂劲儿,想肆无忌惮地做点什么。

奈何他是王爷,他不能像其他年轻的纨绔子弟似的不顾一切。

所以,淳王的狂与野只能用在自己的女人身上。

他女人不多,王妃名门之女,事事重规矩,淳王不能在她面前失了为夫的威严。姚侧妃性子刁蛮,是父皇赐给他的,淳王并不怎么喜欢。李姨娘是他身边的老通房,木讷顺从,如果不是怀了老三,这辈子也就是个通房了。

种种原因,泼辣直爽的陆氏满足了淳王当时的所有幻想。

直到他越来越忙淡了那方面的心思,同时陆氏也越来越不着调,淳王才结束了那段疯狂。

如今,淳王想重温了。

他记得,陆氏好酒。

陆氏是很喜欢喝酒,加上今日被儿子气到了,淳王要喝,她就陪着喝。

两人喝了一壶,陆氏醉了,淳王还气定神闲的。

夜里,小月居正房的灯亮了很久很久。

而且连续三晚,淳王都是在小月居歇息的。

这日下午,王府的姑娘们该上音律课了。

上午都是文课,下午女红、书画、音律、礼仪等课轮着换。

大姑娘周萱、二姑娘周芷学的是琴,两女隐隐有互争风头的意思。

才十岁的三姑娘周芙学的是琵琶,现在弹得已经有模有样了。

徐柔嘉与陆宜兰是新来的,徐柔嘉选了笛子,陆宜兰觉得弹琴好看,就也选了琴。

陆宜兰是彻彻底底的新手,进步很慢,还在学最基本的指法,次次被周芙嘲笑,说她东施效颦她的姐姐。

陆宜兰每次都被她弄得脸色涨红。

徐柔嘉便陪着她装过几次笨,周芙笑她,她浑然不在意,陆宜兰见了,慢慢也放得开了。

今日两人都被音律夫子夸了,只不过陆宜兰是真的进步,徐柔嘉一直在藏拙。

她们俩相视一笑,被夫子指出错误的三姑娘周芙恨恨地抿紧了嘴。

父皇最近很宠陆姨娘,母亲不高兴,周芙也跟着不高兴,徐柔嘉、陆宜兰的笑落在她眼里就成了对她的嘲讽。

两个卑贱的乡下丫头,如今仗着陆姨娘得宠,就敢嘲笑她了?

周芙咽不下这口气!

散课后夫子一走,周芙突然快步从徐柔嘉的桌子旁经过,小胳膊故意一扫桌子,将徐柔嘉放在桌面的玉笛扫了下去。

“叮”的一声脆响,玉笛断成了三截。

徐柔嘉愣了一下,看看地上的断笛,再看虚伪朝她道歉的周芙,徐柔嘉的心头登时窜起一股火!

她离开座位就去追周芙。

周芙还记得上次徐柔嘉推她时的大胆样子,知道徐柔嘉真敢打她,周芙拔腿就往外跑,结果尊贵的王府千金大概是第一次逃跑吧,一着急,周芙跨下台阶时不慎踩空,娇小的身子往下一栽,转眼就趴在了地上。

徐柔嘉见了,一下子就不气笛子的事了,幸灾乐祸地笑。

周芙撑起上半身,扭头看看,眼里闪过恼恨,忽然又趴了下去。

徐柔嘉皱眉,这是又想玩什么?

赶过来的周芷见了,大叫着去扶周芙,见妹妹飞快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周芷才反应过来,旋即马上痛哭起来:“妹妹,妹妹你怎么了,别吓姐姐啊!”

徐柔嘉终于明白这姐妹俩的把戏了。

事情果然闹到了淳王妃面前。

听说三姑娘周芙摔晕了,淳王妃领着人来了姚侧妃的院子。

“姐姐,你要替芙儿做主啊!”

姚侧妃手里拿着帕子,一看到淳王妃就开始哭。

淳王妃嫌弃地皱皱眉,先去屋里看周芙,就见周芙额头缠着一圈白纱,蔫嗒嗒地躺在床上。

王府家养的吕郎中已经替周芙诊过脉了,淳王妃一问,他马上弯腰回道:“三姑娘额头擦破了皮,只是一点外伤,但三姑娘说她头晕迷糊,此症可轻可重,老夫已经开了药方,三姑娘服用后静养一晚,若明早头晕之症消失,应该就无大碍了。”

淳王妃点点头:“有劳了。”

吕郎中道:“王妃客气了,老夫分内之事。”言罢,他低头告退。

周芙弱弱的朝淳王妃哭诉:“母亲,我好难受。”淳王妃是这王府所有姑娘少爷的嫡母。

姚侧妃则配合女儿煽风点火:“姐姐,都是阿桃那丫头害阿芙变成这样的,请姐姐替芙儿做主。”

淳王妃并不在意两个小姑娘的争吵,但,陆氏确实该敲打敲打了。

“来人,去请陆姨娘、宝福郡主。”

小月居,徐柔嘉正与陆氏说悄悄话:“姑母,今日之事是三姑娘先欺负我的,可她摔得重,倒显得我没有道理。我有宫里惠妃娘娘撑腰,不怕什么,就怕姚侧妃迁怒于你,在王妃面前告你的状。”

陆氏看看桌子上的三截断笛,哼道:“告就告,我不怕她。”

徐柔嘉忍笑,凑到陆氏耳边嘀咕了一阵。

陆氏惊讶极了,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干侄女:“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多的鬼主意?”

徐柔嘉撒谎道:“扬州的婶母天天欺负我,时间一长,我就学会怎么装可怜了。”

陆氏想到那情形,叹息道:“你也个是苦孩子,好,姑母知道该怎么做了。”

商量好了对策,姑侄俩带上那三截笛子来见淳王妃。

一见面,没等淳王妃问责,陆氏先跪了下去,低头赔罪:“禀王妃,是贱妾没教好阿桃,连累三姑娘受伤,一切都是贱妾的错,请王妃责罚。”

淳王妃与姚侧妃都愣住了。

这个陆氏虽然只是个豆腐西施,但为人傲气的很,连王爷都敢骂,今日怎么这么,没骨气?

就在此时,徐柔嘉捧着三截断笛走到淳王妃面前,不安地道:“舅母,我不是故意去追三表妹的,只是这笛子乃外祖母所赠,三表妹弄坏了我的笛子,我一时害怕,才想追上三表妹,让她答应陪我去外祖母面前解释,免得外祖母误会我没有精心保管她赐的东西。”

淳王妃:……

笛子是她的婆婆惠妃娘娘所赠?

这个因为容貌酷似外甥女才被封为郡主的阿桃,是真的觉得委屈,还是故意这么说,好提醒她们,她背后有贵人撑腰?

然,无论小姑娘怎么想,光笛子是惠妃给她的这件事,就足够淳王妃掂量了。

“妹妹,阿桃的弟子当真是芙儿摔坏的?”淳王妃扭头问姚侧妃,仿佛她才知道真相。

姚侧妃暗暗攥手,可她也怕那位惠妃娘娘。

不怕行吗,王爷的生母啊!

如果说王爷是她们这群女人的天,那惠妃娘娘就是天外天。

“我,我不知道,芙儿这一摔,我光顾着着急心疼了,都没来得及问清楚。”姚侧妃聪明地给自己找了借口,然后怒斥女儿身边的丫鬟:“都怪你们,为何不跟我说清楚?”

可怜的丫鬟不敢吭声,默默地替主子扛了这口锅。

既然大家都认为是周芙咎由自取,那徐柔嘉与陆氏自然没有错了。

审问结束,徐柔嘉与陆氏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当天晚上,周岐听说了此事。

他自然知道徐柔嘉的笛子是哪里来的,撒谎是害怕被淳王妃、姚侧妃责罚?

可她太过胆大,万一淳王妃进宫向祖母求证,祖母说漏嘴该如何?

周岐不在意徐柔嘉,却不想这丫头连累生母。

看来,他得再次警告她一番了。

第二天早上,徐柔嘉、陆宜兰来槐园上课,走到半路,看见周岐、陆定站在前面。

徐柔嘉注意到,周岐神色冰冷,看她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终于更新啦,因为我的马虎害大家久等,这章发100个小红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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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昨日为何在王妃面前撒谎?”

当着陆定、陆宜兰的面, 周岐冷声审问徐柔嘉。

徐柔嘉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所以理直气壮的:“我若不撒谎, 王妃惩罚姑母怎么办?”

小姑娘抬头望着他, 杏眼明亮水润, 周岐不为所动,继续问:“与三姑娘发生争执的是你,王妃为何要罚姨娘?”

徐柔嘉想也不想地道:“因为我是郡主,王妃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绝不会动我,可她要替侧妃、三姑娘做主,就只能罚在姑母头上, 指责姑母对我疏于管教。”

周岐目光一寒:“既然你知道你闯下祸事会连累姨娘, 为何还屡次与三姑娘起争执?”

说完这句,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眼陆宜兰、陆定,摆明在杀鸡儆猴, 警告兄妹俩不要学徐柔嘉。

陆定垂眸,既担心干妹妹被尊贵的表弟骂哭了,又觉得表弟的话很有道理。

姑母好心收留了他们, 他们不能连累姑母。

只是, 表弟语气再和缓些就好了。

虽然这么想,陆定却没有埋怨什么, 表弟是皇孙, 皇孙本就高高在上。

陆定还有心思想那么多,陆宜兰直接被周岐吓得低下头,不安地攥着手指。

徐柔嘉没有害怕, 她只是有点不高兴。

她尝试讲道理:“三姑娘故意摔了我的笛子……”

周岐冷声打断她:“你的笛子重要,还是少惹争端别连累姨娘重要?”